韓遠下意識想後撤一步，卻驚覺空氣沉重得幾乎要凝結起來，舉手投足都得承受無邊的壓力。

  他忽然明白了對方所說的“承受不起”是什麽含義了，這片空間宛如一片小佛國麽？並不是她的誇大之言，而是站在絕對客觀的角度對他發出忠告。

  佛家的傳承麽，他知道大陸之南有佛家祖地，四百八十座寺廟的壯闊景象被後人吟詠成詩篇傳頌，雖如今不及鼎盛時期，但各個山門依舊香客不斷，且眾人皆知禪宗與世人清淨不爭，安然於世外。

  何時有過如此肅穆莊嚴，又有豪雄般吞吐大氣魄的招數？就差高舉著牌坊，大聲疾呼著“鎮壓，除惡”的口號。

  這與傳統佛家截然不同的路數讓他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更讓韓遠詫異的是，這樣一個說大不大的鄧家，如何能包攬兩份足以震驚世間的絕學。

  他毫不猶豫地開啟全集中第二境，因為在他晃神的一刹那，先前還立在他麵前的少女已經消失在原地，完全察覺不到其蹤跡了。

  韓遠的感知力放大到極限，每一個角度的細枝末節的變化都映入腦海中。

  突然間，韓遠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從腳底下竄上來，直上腦門，他渾身一個激靈。

  在他身後！

  強烈的危機感陡然間升高！

  一柄雪白的劍透出金色劍光，遙遙指向他的項背！

  可是，怎麽做到的，他分明已經檢查過了，至少確保身後沒有符文，絕不可能用瞬移抵達，唯有趁他不注意時候，悄然潛行至他身後……

  是她在陳重那裏學到的東西麽？

  韓遠瞬息間動了無數念頭，身子側過，手中的劍卻已經如雷而動，談不上什麽反應速度，這完全是出於一個劍士對危險的警覺。

  兩劍相碰，韓遠感到右手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道，那柄輕巧得兩根手指就可以拈起的劍，怎麽能具備這樣撼動山嶽的力量。

  是這個劍招的恩澤麽？

  而且，她什麽又領先了他一個小境界了？

  在他錯愕間，聽到一聲狡黠的笑。

  韓遠猛然一個縱

  跳，躍起三五米，無數道金色的塵沙狀光芒刹那間凝成宛如劍一般的光束，刺穿了他原來所在之地，在地麵上留下被熔岩燙過的焦黑痕跡，冒著縷縷青煙。

  他有些後怕，在空中腳下一踏，再次飛彈而起，然後平穩落在遠處：“喂，你玩真的啊！”

  葉菱紗衝他一笑：“別這麽小氣嘛，這你都躲不過的話，不止白學半年，連體術都要還給陳叔了。”

  話雖如此，但他的處境好像越來越不妙了啊，菱紗本就神出鬼沒，再加上整片空間無處不是殺招，他的騰挪空間太小了，全集中所帶來的體能優勢被死死克製住了。

  但也不算太壞，韓遠輕笑一聲，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對於兩儀式來說，沒有絕境可言。

  雙劍循環交替，周而複始，陰陽互生，便是無限的生機。

  韓遠擺起架勢，兩手的劍都是橫舉，而左手輕輕搭在右手臂彎處，雙腳的步子十分規律地一前一後踏出。

  葉菱紗看著這個有些別扭的起勢，她從沒見過有哪個門派的劍招是這樣起手，世上也有些號稱是雙劍流的路數，但他們的架勢往往都是很直白地兩劍前舉或是左右垂劍，但往往是模樣好看，實用不足。

  “這就是兩儀式嗎？”

  “你那是什麽路數？”

  葉菱紗雙手托舉起劍，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按在劍刃，兩指沿著劍身抹過，延展至劍尖。

  韓遠認真看著，看不透其中究竟。

  葉菱紗突然看向韓遠，放言道：“聽老先生說，你們兩儀式以守著稱？”

  韓遠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你當心，實在接不下就躲開，知道不？”

  韓遠被關心得愣了愣，他盡管不信，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因為他看見了葉菱紗眼中的光，那是無比自信的眼神，相信自己手中的劍可以無物不破。

  突然間，韓遠覺得周身氣流的活動速度加快了數倍，讓他回想起當時在龍首城麵對李宇的炎灼之術，將自然界中的靈氣都燃燒起來，然而葉菱紗的招數明顯要更上一層樓，僅是無形之中逸散出去的絲絲氣焰，就頃刻間點燃了空氣。

  他再也不敢有一絲懈怠，在空明之境

  的影響下，他將這一劍看得很清晰，天地間無邊的浩然氣匯聚起來宛如一陣無形的風暴，聚攏到她的劍尖之時，再轉為純粹的金色，看著像是佛祖掌心的紋路，聽著像是古寺晨來暮去的撞鍾聲，最是盡善盡美，心中清淨。

  但若是尋常人被不慎波及，不免要屍骨無存。

  地上無數的法決符文紛紛騰空而起，像是有人伸手將它們一齊剝落下來，其中爆發出駭人聽聞的靈力，都朝著蒹葭的劍尖湧去。

  韓遠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符文不是用於瞬移，而是儲備靈力，這一劍，似乎承載了它不該承受的靈力啊……

  葉菱紗手中的劍開始輕顫起來，發出劍鳴聲卻越發和婉空靈。

  若是尋常的劍，一定會不堪重負而崩碎，而蒹葭出自葉家大家的手筆，屬於僅次於蟬鳴等神兵的上上品，確實是這一劍招的上好載體。

  葉菱紗逐漸鬆開雙手，蒹葭自然地懸浮在空中，然後她的手推在劍柄之末，臉上的神情與韓遠認識的葉菱紗相比起來，未免顯得太過莊重了些。

  此時韓遠眉上的結更緊了些，他雙劍畫出圓，無缺無瑕的太極八卦圖從他身前立起，鑄成堅不可摧的防守。

  佛與道，矛與盾。

  台下觀看的鄧秋看得兩眼放光，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交鋒，兩道悠久傳承的碰撞。

  一葦渡江，第二式——塵盡光生。

  葉菱紗緩緩用力，將劍一寸一寸推出，劍起初極慢，當離開她的手掌，便像是突然解除了渾身桎梏，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撞向韓遠。

  與此同時，韓遠身前的太極光芒萬丈，將演武台平割開來，分為黑白兩半。

  鄧秋以袖遮麵，卻藏不住眼中的笑意，他的身形好似也被鍍上一層灰黑色。

  一刹那，地下空間被光芒填滿，黑白與金色交織，天地間極致的色彩盡數傾倒與此。

  這一日，整個靠山城都聽聞一陣劇烈的轟鳴聲，來自深不見底的地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