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沉默了許久，再次開口：“若是先生執意要將韓某手刃於此，我也不會有二話。”

  鄧秋揉了揉韓遠的頭：“說到底還是個小輩啊，說得出這麽血氣方剛的話。”

  “我是認真的。”

  “啊？我知道，還有意於奮進的人總是會把自己活得很累。”鄧秋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自顧自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拿起劍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韓遠聽到一聲驚呼。

  整個石室開始晃動起來，處在其中的人有種天搖地動的感覺，那些古物收藏都被無處不在的石壁吞噬，他腳下的地麵也開始蠕動起來，地上升起足有三人高的鐵壁，分割了地形，如同分割了陰陽。

  “菱紗！”韓遠急忙喊道，他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所有的回音都來自他自己。

  他轉頭看向鄧秋，老人臉上沒有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裏有些發毛。

  韓遠大聲質問：“您這是什麽意思！菱紗她沒事吧？”

  “暫時肯定是沒事的，這是鄧家早期競選護劍者的辦法，後來因為程序太過繁瑣，耗時太過漫長，手段太過血腥，就放棄不用了。”

  韓遠心中漸漸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感覺自己上大當了，硬著頭皮道：“願聞其詳？”

  “這個石室本來就分為上下兩層，一陰一陽，正好也分為理論與實踐，小姑娘所在的那一層代表理論，是另一種劍法。你這一層代表實踐，是蟬鳴劍專屬的兩儀式。”

  “想必我的用意你也該猜到了吧？”

  “我不懂。”

  “那我便明說了，你們兩人分開學習各自的劍術，我也將為你們授道。”鄧秋手指輕輕叩著蟬鳴的寒鐵劍柄，發出“叮叮”的聲音，“等你們學成之日，你們將再次相見。”

  韓遠心頭鬆了一口氣，封閉式苦修而已，他連陳重那道玄之又玄的關卡都挺過來了，想必也不懼於這次考驗。

  然而鄧秋之後一句話卻讓韓遠好似墜入穀底：“然後你們將捉對廝殺，活著的才能拿著劍和失傳的劍術重見天日！”

  “不可能！”韓遠立刻反駁道，“我寧可不要劍！”

  “這可由不得你選。”

  韓遠大口喘著粗氣也難以平複下心情：“這樣做……有什麽必要麽！”

  “隻有在絕境中才能激發人的好戰本能和悟性。”鄧秋道，“也算是舊製複興，讓我看看人的極限吧。”

  “未知，恐懼，掙紮，憤怒。一切都會化為力量！”

  “同樣的話，我也會說給那個小姑娘聽，你們各自的抉擇，能讓人性的光芒顯露麽，還是放大了猜忌呢？”

  韓遠拂去額角的汗，搖了搖頭：“你低估了我們。”

  “那你下意識已經接受了麽？”鄧秋老邁的臉上顯出一絲笑意，“很好！”

  韓遠低頭不語，正皺眉思索。

  他從懷中灑出一堆紙屑，散落在地上就立刻成了灰燼：“這是小姑娘在你身上留下的一道符，估計是想著危機時刻能來到你身邊吧，可惜被老夫發現了。”

  “那麽可以開始了。”

  鄧秋背過身去，緩步朝著石室的某處踱步而去。

  突然間，他身後煞氣狂湧，似乎比那天夜裏的更為氣勢磅礴。

  韓遠一氣之下將全集中狀態飆到第二層，空明之境！

  鄧秋轉過身，沒有要躲的意思，他將硬接下這一劍，他的臉籠罩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韓遠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雖然老人未曾在他們的麵前展露修為，但在韓遠的推斷中，他至少應該不遜色於王頌德，他必須出其不意，然後一擊必殺。

  兩人相隔隻有十步，老人卻不拔劍，隻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隻剩下三步。

  韓遠默念：一氣貫通！

  巨大的波動震得整個石室不斷有泥沙從縫隙中簌簌落下。

  韓遠微微張嘴，顯得有些意外。鄧秋五指平伸，將以驚人氣勢橫劈而來的一劍按住，無論韓遠再如何用力都不得寸進半分，就像飛蠅不慎被蛛網所捕，再怎麽掙紮都無力回天。

  但韓遠看見對方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鄧秋微微一用力，環繞劍身的煞氣被驅散：“我其實也正在等你起殺心呢，若是你真是如此軟弱之人，我現在就會殺了你。”

  “你是天靈境麽……

  ”韓遠麵露不甘，兩個境界之間的差距正如天與地，更何況他還不過是地靈境三重天，對方隻要聚足靈氣，韓遠就根本傷不了他一分一毫。

  鄧秋鬆開手，韓遠立刻步伐一轉，逆了方向，他的身形在空明之境的加持下快到難以想象，以至於出現了無數重影的交疊，讓人辨不清他的真實位置。

  “速度勉強合格了，你是有練過的吧？”鄧秋點了點頭。

  四處都是瀟瀟劍影，赤紅色的芒連成一片。

  突然間，萬劍合一，龍息直勾勾向著老人的肩頭劈去。

  “太明顯了！”

  赤紅的劍刃被一指彈開。

  韓遠再退出戰圈，這一擊似乎是試探。

  而後又是一劍，比先前更快，鄧秋再退兩步。

  鄧秋的眼中，韓遠手中的劍開始有些飄渺莫測，先前他的目光並不隨人而走，卻是盯著少年的劍，但他逐漸開始難以辨認哪一劍是真的，哪一劍都是障眼法。

  突然，劍影再次合一。

  鄧秋抬起手，卻沒有接住這一劍。

  韓遠緩緩與他錯身而過，龍息斬落下一縷雪白的發。

  “我確實低估你了，但你不會真想贏過我吧，無論我出劍與否？”

  “我會竭盡全力去試一試。”

  鄧秋笑了笑：“我建議你多適應下左手劍，好接納這……兩柄劍。”

  韓遠眼前一花，他隻看見兩劍交錯，甚至還沒來得及舉起龍息格擋，就被對方抽得撞在立起鐵壁上的，發出很響的“咣當”一聲，回音響徹悠悠的地底空間。

  他晃了晃腦袋，覺得渾身酸麻，若是這一劍對方出的是劍刃，他應該已經被一刀兩斷了吧。

  抬起頭的韓遠看見了他從沒見過的架勢，鄧秋兩手各握著一柄劍，一手平舉，一手架在臂彎，腳步一前一後。

  韓遠不會覺得很怪異，因為起手式在穩，對方的架勢沒有一點破綻和死角，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