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款待！”韓遠打了個飽嗝，臉上厚厚一層紅霞始終不肯散去，像抹上了脂粉。

  “從剛才開始你就好像喝醉了一樣？這不是橙汁麽？”

  “誒，沒有吧，但還挺舒服？”

  葉菱紗眉頭一皺，手指往他杯盞中蘸了蘸，輕輕吸了一口。

  “不對勁啊！”

  “啥？你為什麽變成這麽多個。”韓遠眼神有些朦朧，他眼中的少女幻化成兩個，三個……堆堆疊疊的重影。

  葉菱紗取出低眉短刀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什麽？”

  韓遠含混不清地說道：“大白兔……生著流雲紋路的大白兔？這是什麽貴種？葉家果然收藏頗豐！”

  她掰了掰他豎起的大拇指，有些無語：“你傻掉了啊，用靈力，靈力啊！”

  韓遠搖了搖頭：“提不起勁，但也無妨，快哉此風！”

  他的頭向前晃了晃，眼神有些困頓。

  葉菱紗提起一絲警覺，隨即環顧四周，她發現幾乎每一桌客人臉上都帶著些許醉意，再看見他們無不配劍帶刀，難道都是修行者？之前怎麽會忽略了這點？

  “店小二！”

  “來了來了。”側間的房門猛然間打開，那廝穿著鬆垮的上衣和棉褲，像是剛行完房事，身上還未打點到位，他慌忙應了句，便小跑著過來。

  “客官有什麽吩咐啊？”

  “貴店的……橙之密語，不是橙汁嗎？”葉菱紗忍著尷尬念出這個拗口的名字，指了指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韓遠，“為什麽我的朋友才喝上一杯就不行了。”

  小二左手撐在桌上，右手卻悄悄向她挪動過來，眼神中流露出猥褻：“啊，這個啊……您的朋友不行，咱家倒是挺行的，不如我倆……”

  葉菱紗五指一一握緊，轉動劍柄。

  那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好像是突然記起了書中學來的瀟灑言語：“若是小姐不嫌棄……”

  他無法再說下去，銳利的刀刃已然抵在他的喉嚨口，一抹寒芒照在他病態的臉上，他再說一句話就得命喪黃泉。

  她精致的臉上浮現一絲殺意和厭惡：“我嫌棄。”

  店小二眯起眼，豎起雙手：“嘿嘿嘿，得罪得罪。”

  她沒有抽開劍：“解釋一下。”

  “這個嘛……客官想必是第一次光臨，不知本店的癖好。”

  “癖好？”

  “因為本店會招很多修行的生意，便自行研製了一種足以麻痹靈力的烈酒，提供這些大人們以愉悅。”

  “那他喝下的？”

  “正是。”店小二似乎很是驕傲，“本店就算是茶水，也有這種效能，不過最多也就是到地靈境為止，再之上似乎就沒辦法了。”

  “那怎麽解？”

  “隻有等，時間過去就自然好了，若是修為高，應該隻需要兩個時辰吧？你的朋友現在應該已經陷入美夢了。”

  葉菱紗收起劍。

  “對了對了，客官可以住店的。”

  “不用了。”葉菱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韓遠，雖然她修為已是不低，但還是會本能地恐懼這樣的人。

  她背起韓遠，撂下些銀子，就打算走。

  “客官，小的還得提醒你半句，現在已經過了午夜，雖說沒有宵禁，但外頭已經找不到客棧了。”

  “而且看你們的行頭，不像是戈壁灘上的人？”

  葉菱紗沒有應答，咬了咬牙，他想起一些民間傳說，住在這種處處透露著不對勁的客棧，總覺得心裏不安定。

  有一些年代的牆壁上掛著一副並不好看的草書，很多連筆都顯得有些生硬，依稀可以看得出，寫得是“財源廣進”四個字。

  “這些都在你的算計中嗎？”

  “嘿嘿，小本生意，客官說得哪裏話，裏麵請裏麵請！”

  葉菱紗看著他滿臉的堆笑，輕輕嘀咕了一聲：“晦氣。”

  “上樓往西走，還有不少空房，您隨意。”

  “這兒的店主呢？”

  “我就是。”

  葉菱紗沒怎麽思量，點了點頭。

  韓遠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緩地吐著氣，她埋怨道：“啊啊啊，你怎麽這麽沉啊！還有，別把氣呼我臉上，很癢的！聽見沒？”

  韓遠當然聽不見。

  於是韓遠在上樓過程中被捏了三次臉，吃了兩記毛栗子，彈了一次腦門，以至於舊式的木樓梯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響，他依舊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服了你了！誒，怎麽和第一次見麵時候那麽像？”

  “我們先說好，你要是敢流口水，我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哦！”

  她小心推開一扇門，露出一條小縫，一股發黴的味道從門縫裏鑽了出來。

  她立刻就用手掩住鼻子，然後韓遠從她背上緩緩滑落，說時遲那時快，葉菱紗一把攥住韓遠的手，猛然一記過肩摔把他精準投在床上。

  整個二層都“咣當”一聲。

  “這還不醒麽？”

  葉菱紗掀了掀韓遠的眼皮子，沒看出個所以然。又試了試往他體內渡入靈力，卻如泥牛入海。

  她半晌沒摸出個門道來：“這個藥效是有點離譜誒。”

  之後她又將屋子稍稍打掃了一番，順帶便略作檢查，確保了沒有危險。

  “那你自己小心，晚安！”她輕聲道。

  門被關上，屋子裏揚起的細小塵灰飄得很高，又緩緩落下，在一隅的月色下顯得純澈透明。

  葉菱紗在韓遠的隔壁住下，旅途的疲憊刹那間侵襲了她的神經末梢，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但她仍是堅持著將這間屋子也檢查了一遍。

  她發現，這裏的設施差得離譜，缺角的座凳，躺上去就咯吱咯吱響的床榻，最關鍵的是，空氣中無時無刻不彌漫著一股很重的，也讓人極其不適應的異味，像是泔水的味道。

  會不會那些剩飯剩菜都是隨意處理的？

  想到這裏，她不禁想幹嘔。

  葉菱紗想起從前在葉家的時候，很高的天花板，屬於她一個人的大床，床頭放著一盞由靈力點燃的燈，整夜長明，怕黑的她可以安然入睡。

  她有些出神，想起了一些很久遠的事。

  她赤足走到窗前，迎著月色和涼風，家在千萬裏之外，突然有種莫名的孤獨感。

  是太累了麽？

  她對自己說：“該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