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的靠山城地勢相對豐饒，也離得朝山宗最近，因建成時間最晚，恰逢朝山宗評為中型門派，便以此為靠山，所以得名靠山城，不熟知的人或許會不齒，認為其諂媚氣過盛，但城中人卻以此為榮。

  城中住客與遊者頗多，但畢竟其底蘊尚淺，風土文化還沒完全融入戈壁灘的尚武和粗糲，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座城原本是一家姓李的大戶說了算，幾乎是一言堂，因其濫用私權，大興土木，反而是滯澀了此地的經濟發展與建設。

  直到三百年前鄧家舉族遷入，這個千年家族立刻就以人脈和實力占據了城中的西南麵，諸多行業都形成了壟斷之勢，幾乎有氣吞靠山城的姿態。這無疑從根本上對李家戀戀不舍的權柄形成了莫大衝擊，於是一次大戰再所難免。

  開戰之初，李家憑借地頭蛇的優勢對初來乍到的鄧家形成了不小的壓製，鄧家被打得節節敗退，正當這個暮年家族麵臨滅頂之災之際，戲劇性的事件發生了，一個背負著長劍的人橫空出世，輕易挽回了鄧家的頹勢，憑空運使劍氣殺死李家家主，從此之後，李家便一蹶不振。

  後十年，鄧家奮起攻勢，一舉拔除李家殘眾，靠山城從此易幟。

  無論後人如何分析，但始終確信無疑的卻是對於轉折點的評價，所有人都認為，鄧家之所以能反敗為勝，那個幾乎是突然出現的高手功不可沒。

  他的劍技和劍本身都讓人覺得詫異，沒人見過這樣色澤別扭的劍，劍身是木製的，看似平平無奇，劍柄卻是深邃的蔚藍。

  韓遠目光閃動，脫口而出：“就是它！”

  葉菱紗給他頭上來了個毛栗子：“你吼那麽大聲幹嘛！”

  一身灰黑色大褂子的老頭抬眼看著韓遠，帶著幾分觀察的意味：“小哥，怎麽了？”

  “這是……”說到一半他就住了口，再說下去可能就要犯這裏的忌諱了。

  他連忙改口：“這是不可能的，木劍哪承受得住劍氣。”

  老人起了勁，似乎是怕人看扁了：“絕無虛言，老夫親眼所見！”

  “那個神秘人呢？”葉菱紗追問道，“什麽來路？”

  老人正色道：“問到點了！”

  “這是鄧家的在那個時代的護劍者。”

  “護劍者？”

  “怎麽講呢，再講下去

  似乎有些深了，總得來說，守護那柄劍是鄧家世代的義務，鄧家的先祖於聖人那裏，臨危受劍，這柄劍，據說有斬斷迷惘躊躇的絕世之鋒利。”老人眉毛飛舞，“而護劍者，是鄧家每一代的最後底牌，權力之大，上斬天子,下斬黎民！”

  “鄧家選出最卓越的子弟，將身心都獻給這把劍，從此族中的其餘人都沒資格染指此劍，護劍者尋常時候不問家事，隻在存亡時刻出手相救。”

  “那這一代的護劍者？”

  “我不知道，或許是任何人。”老人有些故弄玄虛的意思，“或是路上隨便走過的布衣農夫，或者是全身上下隻有一張破口袋的乞丐，或是你我。”

  韓遠不理會他的話，坐直了身軀：“守護此劍的目的是什麽？既然不用，為何偏要束之高閣，隻是守護，卻不開拓，那樣隻會讓名劍蒙羞。”

  老人看著他，有些疑惑。

  “我失態了，您請繼續。”韓遠頓了頓，他心髒跳動得劇烈，那是他韓家祖上的劍，流落在外已經近兩千年。

  “我隻是好奇小哥你為何會表現出這麽強烈的興趣，我剛才所言，其實有很多都是添油加醋後的民間傳聞，我一個說書先生，哪知道什麽真相。”老人擺擺手。

  “為什麽？”葉菱紗眉頭微蹙。

  “姑娘所指何事？”

  “戈壁灘少有高手，這是環境所致，也是傳承相關。鄧家雖然苟延殘喘了千年，但從來也都是固步自封，照理來說不該有這般高手，就算傾盡舉族之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老人敲打著驚堂木的食指明顯停了片刻：“如此沒錯。”

  韓遠點了點頭：“問題不在人，而是在劍。”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堪：“隻是對於我們這種小城來說，這樣的高手確實太過驚世駭俗，不像是當地人，也不像是鄧家的子弟。”

  “也有人提出過同樣的問題，隻能猜測是劍的效果，但這樣豈不是更驚世駭俗！一個天賦不佳的人，竟能在劍的引導下，達到如此境界。”

  韓遠點了點頭，他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鄧家的勢力問題和劍的下落。還得知了意料之外的，也就是三百年前的城中變故。

  “多有叨擾。”韓遠向老先生抱了個拳，正欲離去。

  “喂，兩位留步。”老人從

  後麵叫住他們，“害老夫費了這麽多口舌，不表示一下？”

  “您之前不是說……”

  “嘿，那可是之前了，我現在反悔了！兩位不至於欺負老人家吧？”老人擺出一副酸楚的臉色。

  韓遠思索了片刻，用窘迫眼神看向葉菱紗，幹笑了兩聲。

  葉菱紗白了他一眼，擱下一點碎銀子，揚長而去，韓遠隻好跟上。

  老人笑眯眯地朝他們招了招手，說道：“兩位走好。”

  店外暮色籠罩，本來可以三言兩語說清的事情似乎費去了不少時間。

  韓遠輕聲道：“謝謝了啊。”

  葉菱紗哼了一聲：“還韓家少爺呢，離家出走前幹嘛不多帶點盤纏？而且之前怎麽沒見你愁錢？”

  “這情況誰還會尋思著錢的事，之前是打懸賞犯人剩下的，然後用完了啊！你不會因為這種事就生氣……”

  葉菱紗揚起手。

  韓遠立刻捂住頭：“我錯了！”

  幹什麽事都天賦卓絕的韓遠突然覺得女生挺難搞的。

  “錯哪了？”

  “哪都錯了！”

  “我餓了，韓少爺您看著辦吧。”

  “嗯……這個啊，我手頭還有兩把不錯的短刀，一黑一白，流雲紋的，應該是把鴛鴦刀。”韓遠揉了揉太陽穴，一副肉疼的樣子，“但好像也越來越無法派上用場了。”

  “不如我去把它們當了，然後吃頓好的！”

  葉菱紗眼神一亮，但也有些惋惜：“算了算了，那也太虧了！給我把白的，夥食全包！”

  “那不是更……”

  葉菱紗揚起手。

  “諾。”韓遠把低眉遞上來。

  “好輕。”葉菱紗把玩著，“叫什麽名字。”

  “低眉。”

  葉菱紗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