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哼著不著調的小曲，一路走在前麵，走著走著突然還會直勾勾朝前麵打上一拳。

  劉靜養則是在後頭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突然覺得這才像是個少年人，刀劍廝磨碰撞的聲音都應該統統滾蛋，心情愉悅時做的傻事才應該是暖人心腸的東西。

  “民謠？”劉靜養隨口問道，“作曲人水平有夠低的。”

  韓遠哈哈一笑：“其實我也覺得，我以後見到我哥一定向他反饋。”

  他臉上的笑意很久沒消失：“以前小時候經常對著哼，打架打不過他，隻能比誰哼得響了。”

  “你哥？”

  “嗯，很久沒見了。”韓遠笑道，“再見到我的時候，他應該會很驚訝吧。”

  畢竟他曾親眼目睹我的“死亡”。

  韓遠放慢了步子，悄悄和劉靜養並排而行：“您家裏人呢，他們也是那個朝山宗的麽？”

  “不然，我十歲被招入朝山宗，而後與家人分別。”

  “您也很久沒見到他們了吧？”

  “太久了。”劉靜養低聲道，“有時候會想得不得了，這回出遠門，說是宗門的任務，其實還是有私心的。”

  “就是再去那個村子看一眼。”

  韓遠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門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私心太正常了，而且救他一命這件事，本來也是對方的私心。

  “誒，您說的那個任務，是什麽呀？”韓遠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逢今年隆冬，這兒有場應該是中陸最具規模的拍賣會，在中陸最大的城裏。”劉靜養指著遠處碩大的城邦，“龍首城。”

  “城門外的護城河深如巨淵。”劉靜養解釋道，“就被戲稱為龍的唾液，可不能當著城中人的麵這麽叫。”

  韓遠極目遠望，他看見了巨大的輪廓，太大了，如果這座城是巨龍的話，瑤城之流不過是其足下的爬蟲。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就連城牆也高得駭人聽聞，大約得有……一百丈了？

  他實在是想不通，居然會有人把城牆修得那麽高，真打算拒敵百萬了？還是單純為了向外來者擺闊，揮霍銀財在表麵功夫上，盡顯中陸首城的財大氣粗。

  而整座城池中的塔尖，是一個很怪異

  的建築，以特殊的材質建成，因為形狀像龍頭而得名。

  於是這座城也就隨其叫了這個名號，也就可以推斷了，是這個妖怪似的建築先拔地而起，而後再圍地建邦的。

  因為各大聖人經過協商後的一致約束，不得占據具有絕對地理優勢的中陸，因此四通八達的中陸稍遜了幾分武運，但不妨礙時常會有些大人物遊走於此，偶爾進行牽動數大勢力經濟脈絡的貿易。

  雖然往常隻有一眾門派自相角逐，削尖了腦袋往深層鑽。但這座龍首城，何嚐不是中陸的排麵呢？

  韓遠暗中評價道：不看其他，單論其鋪張華美的程度，僅僅是遠觀，就已經不輸於韓家。

  “在這裏交易有個好處，不容易遭劫。”劉靜養道，“因為龍首城有明文規定，禁殺掠。”

  韓遠長鬆了一口氣：“我以為像你們這種門派的，出一次任務，幾乎就是陰曹地府走一遭，沒想到居然這麽輕鬆。”

  “那可不一定。”

  “怎麽……您別說，”韓遠大驚失色，“您不會沒帶足銀子吧？”

  “壓根沒帶。”

  “？”韓遠在空中比劃了一個問號。

  “因為不需要，用得都是金子。”劉靜養道，“而且，你不掏出個百兩百兩的金子，也指望從那裏買到些東西？”

  “我這有一張憑證，可以在任何財閥兌千金。”

  “原來是……這樣的麽？”韓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早些年在韓家，什麽也不缺，對這些金銀也就絲毫不在乎，隻認為是俗物而已。

  其實那些史詩級的大門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每年收到的巨額供奉，都足以買下一座邊陲小城。

  黃金千兩？也好像買不了啥，正好東院的宅門失修，不如就拿去隨便修繕一下？

  韓遠的出生，與其說是含著金鑰匙的，不如說是長在金鑰匙堆裏的，自然是貴不可言。

  “那我們買什麽？”韓遠有些擔心，“畢竟是中陸主城，競爭壓力可不小，就算是朝山宗，也不太可能獨領風騷吧？”

  “是的，但我們要拍下的東西，不是熱門，機會很大。”劉靜養輕聲道，“這是隻對宗主有用的東西，地龍之髓。”

  “為什麽呢？”

  “他的景，是沉重之物。”劉靜養隻說了這麽一句就緘口不言。

  韓遠皺了皺眉頭，他又一次聽到了景這個字眼，而這一次，不知為何，他敏銳地察覺到劉靜養語氣中的不滿。

  看著很遙遠的路途，實則用不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城門口，至城牆腳下，韓遠才真切感受到它的寬宏大量，以至於包羅萬象。

  更為難得的，是它從悠久歲月中帶來的滄桑，是看盡人情聚散後的舒然，城頭掛帥的王旗換了很多次，但與它又何幹？它的沃土依舊滋養著此地的人民。

  劉靜養讚歎上一句：“宛如天上宮闕。”

  吊橋早就放下，他們眼見著一批穿著錦衣的中年人進了城。

  到了他們時，守城人將長戈橫在他們麵前，一如往日般問道：“叩關者何人？為何事？”

  這基本可以理解為形式上的發問，對於這種體量巨大的城闕，門閥貴胄可入，販夫走卒亦可容納，沒有拘束。

  劉靜養微微欠身：“西域朝山宗的劉靜養和陸久，來參加辰暮之會。”

  幾乎沒有任何手續的交接，他們兩人暢通無阻地進了城。

  “就這麽容易？”

  “每天進進出出何止萬人，個個都記，樣樣都查，豈非沒分曉的鈍漢？”

  韓遠有些乍舌：“因為忙不過來，便幹脆誰也不查？”

  “龍首城有這個資格。”

  “這個辰暮之會，是這次拍賣的名字？”

  “名字隻是代號而已。”劉靜養沉聲道，“要小心些了，剛才入城那一瞬，我感受到一股極其惹人厭煩的靈氣。”

  “是您的熟人？”

  “算是吧。”劉靜養目光看向遠處，“我猜他不是衝著拍賣來的，而是衝著朝山宗來的，衝著我們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