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搖了搖頭，他也是經曆過無數生死的人，居然會以這麽愚蠢的方式，被對方引導過去。

  意念開始代替力量支撐起他的殘軀，還不能倒下！

  我要讓那些冷笑的人看見我，在目前尚不可及的雲端，也將有我一席之地。

  全集中狀態的持續使他的體溫持續而穩定地提高，身體的技能與五感的敏銳程度都超越了這個境界的極限。

  更是帶動他的情緒，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像被什麽魔物附身了一樣，他此時無比亢奮，超越了戰意的亢奮。

  他目光一閃，身前的陰影恍惚間一晃而過，他隨手抓起一把土，揚起在空氣中，而後他的身軀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方式翻轉起身，躲過下墜的一拳，出現在張乘龍的身後。

  他此時已經蓬頭垢麵，塵灰滿麵，但他的眼神閃過一抹鋒銳的赤紅色。

  殺氣與煞氣終於融匯貫通，於天地間錦瑟和鳴，分明是逼人心魂的可怕之物，卻呈現異樣的和諧共生。

  “打人打不出真火來，唯有挨打，身陷絕境才有騰飛的機會。”張乘龍漠然道，“這似乎是全盛時期的你了？”

  “你又在說教了。”韓遠大口喘著氣，全集中狀態的使用達到了極限，撐不住幾分鍾時間了，而剩下的短暫時間，也正是他有史以來最強的時間。

  “讓我來打歪你的嘴，龍！”韓遠幾乎是狂吼著說出這麽一句話，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目中的紅色更重一分。

  張乘龍罕見地皺了皺眉頭，這種表情，他見得太多了，這就是即將赴死之人的神情。

  韓遠把玩著手中的龍息，沉重的劍具在他手中宛如一個玩具，舉重若輕。

  “嘿！”他長嘯一聲，龍息帶動比方才快幾倍的速度橫劈向張乘龍。

  他的用劍之法若是被行家看過，定然會嗤之以鼻，劍是雅物，也是公認的百兵之皇，怎麽會有人如此野蠻地揮動一柄好劍，像是耍棍一般。

  然而張乘龍一拳轟在劍身上，龍息猛然一個震蕩，下墜了少許，韓遠的身子也跟著一個停頓。

  這時，韓遠才了然，剛才這個男人從未動用全力，他咧嘴而笑，齒縫間盡是血。

  能夠如此精確地擊中要害，說明這一劍的來去和軌跡都被他看穿了，他隻是預判了

  位置之後率先出拳而已。

  那個龍，對戰鬥的理解十分恐怖，真正的百戰之人。

  韓遠點地躍起，順著龍息下墜的勢頭掄起一個滾圓，血光色的圓盤，居高臨下地切下。

  韓遠心中默念：天之瞳！

  與此同時，他看見張乘龍嘴唇微動，隱約是兩個字：時停。

  天地靜止。

  韓遠掄下的一劍卻被張乘龍左手接住，虎口鮮血直流，但他卻大笑起來：“算到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韓遠沉默不語，隻是低頭揮劍，然後不斷被格開，擋下。

  他卻仿佛執迷不悟一般，而後一劍比一劍更快，最後像是手持著鞭子抽打一般，幾乎沒有間斷。

  血氣不斷升騰，昭示著這一戰已經進入白熱化。

  韓遠的劍仿佛有千萬幻影，快到肉眼難以捕捉，而張乘龍雙手出拳也愈發繁急。

  韓遠的額頭受了一記重拳，他的劍也刺入了張乘龍的手臂。

  兩人宛如搏命一般互相換招，掛彩無數，但從剛開始就未曾後退半步。

  甚至不像是人與人的戰鬥，而是兩台不懼疼痛的機器間的無聲廝殺。

  韓遠怒目充血，張乘龍咬牙切齒，兩人看起來都恨不得生啖對方的骨肉，其實非然，他們都正在酣戰，此時沒有仇恨，甚至連輸贏都不必了，久未活絡的身體正欣喜若狂地享受每一次攻擊。

  韓遠的劍劈向對方的脖子，半途卻憑空一頓。

  同時，張乘龍嘴角猛地一抽，但拳頭已經打出，便不可能收回，反應過來這是對方的手段，但已經沒有辦法挽回。

  落空！

  韓遠甩出一劍，在他胸前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線，與先前的傷痕相交。

  像是輕描淡寫地一挑，張乘龍卻倒退數步。

  韓遠發出好像不屬於他自己的劇烈喘息聲，身體因重壓而搖搖晃晃，卻極快地搶過步子，一劍刺穿對方的手臂。

  “手！”

  “足！”

  “腹！”

  每一個字落下，張乘龍身上就新添一道傷疤。

  韓遠麻木地揮劍，將對方刺得千瘡百孔，越來越響的心跳聲卻快要蓋過他的意識。

  “心髒！”

  韓遠喊出最後兩個字，將龍息對準他的心髒，日光下斜，兩個鍍著黃金的血人。

  但他卻沒能刺出最後一劍，龍息重重摔落在地，韓遠眼前一陣模糊的重影，好像有幾十個張乘龍在踉蹌著後退，他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韓遠仰麵朝天地倒下，目中最後的景色是皇皇大日，恐怕是最後一次看這個世界了吧……

  他如是想著，意識漸漸陷入黑沉中，心跳也慢慢衰微。

  張乘龍愣愣地站著，他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又看了眼同樣渾身是血的少年，有些難以置信：“我……輸掉了？”

  良久之後，他露出恍然的神色：“看來是的啊，但輸得，也不冤枉。”

  他轉過頭，孤身折返，什麽也沒有帶走。

  突然，厚實的土壤被破開，張乘龍目中驚鴻一現的，是一束陰寒，但他早已經無力躲避。

  竄地而出的兩道鐵鏈分別捆住他的雙腳，並把他放倒在地，緩緩拖著他移動，地上抹出很長一排的血道。

  之後，他看見了兩張無比熟悉的麵孔，鐵鏈正是從其中一人的袖中伸出。

  “抱歉了，龍。”其中一人道，“分贓什麽的，少一個人總是好，但你好像最後也沒打算殺他了，這是為何？”

  “鷹和虎麽？我早該料到的……”張乘龍沒有回答，看向他們目中依舊是輕蔑，“這就是我看不起你等的原因啊！我算是惡人的話，你們可不就是小人麽？”

  李熬鷹伸出另一隻手，袖中又是一道鐵鏈，而其的一端，是鋒利無匹的鋼錐。

  方才那是困敵的，這個才是殺人的。

  “還有遺言麽，龍？”趙擒虎居高臨下道。

  張乘龍嘴巴張合，很明顯是三個字的某句髒話，說完他仰天大笑，笑得合不攏嘴。

  那兩個站著的人卻頓時麵色鐵青。

  下一瞬，張乘龍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心髒被鋼錐刺穿，血從他的身下流出，匯成血泊。

  至始至終，這個男人未曾因疼痛而哀嚎過，他消逝在最豪邁也最嘲弄的大笑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