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密林中，樹影婆娑。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身穿紫色華袍的少年望向山頂的地方，“桓叔，這就是請神陣麽，好大的派頭！看來韓遠必然會命喪於此。”

  他是韓衛樂，韓家外族年輕一輩集大成者，被看作最有望躋身內族的天才。

  他身邊站著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他腳下有兩尾陰陽魚銜尾追逐，舞成太極的模樣，他以自身為中心，成就請神陣的真正中樞。

  桓寬道：“少爺，大事可期矣。”

  被叫做少爺的年輕人露出陶醉的神色：“內族的血脈啊……以及傳說中的全集中狀態，這樣我便能一舉摘掉外族的帽子，觸及韓家的……核心！”

  突然，桓寬的眉頭一皺，他感受到一股難以想象的浩大力量，在與請神陣分庭抗禮。

  寄希望於這種小城的城主府和山野匪寇，真得能成麽？

  “怎麽了？”韓衛樂看向身邊的老仆。

  “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應該是我的錯覺。”桓寬話音低沉。

  天靈境之上，韓家內族不罕見，但在外族，少有人能企及，這裏不會出現這樣的存在，他們隻是按部就班地走入了自己的圈套，雖然時間比預期的稍有提前，但鱉已入甕，就是插翅也難飛！

  但若是真有個萬一中的萬一，他們未必能脫身。

  他看著自己布滿符文的雙手，難於搏殺，這便是術士一脈的無奈之處了。

  “桓叔，別說奇怪的話！”韓衛樂麵色不滿，“馬上我就能成功獲得韓家最頂尖的血脈，到時候你也將飛黃騰達。”

  “是老仆掃興了。”

  ……

  林窯隨手一招，一劍雲中來，落入他的手中，是一柄如枯枝般的細劍，若是豎起劍鋒，宛如一條鐵線。

  他一路踏雲而至，這劍也在身後默默相隨。

  這當然不是仙人千萬裏馭劍的大神通，天靈境不過能馭劍近百步。

  “我的天賦拍馬都及不上葉丞，揮不出大氣恢宏的劍術，更學不會一氣貫通，但愚鈍者也有鈍劍。”

  灰袍人緩緩站起，巨大的靈力如浪潮般裹卷翻湧。

  林窯一劍虛劈而出如斷江。

  灰袍人快步而來

  ，欲占先機。

  他高聲疾呼：“落草為寇十餘年，不曾斬過天人頭，今日我且來試試！記住了，大爺我叫李侯，封侯的侯！”

  “不用自報家門，懸賞令有。”林窯漠然道，依舊緩步向前。

  李侯冷笑：“我已經看透了你的路數，你以為我還會給你機會蓄勢不成！”

  他瞬間來到林窯麵前，一劍封喉，浩然元陽之氣形成不滅的罡風，出招的第一劍就是殺人劍。

  氣出劍鋒而為罡，一旦勢成可破萬軍。

  林窯抬手輕輕抖腕，細劍繞開劍鋒拍向其劍身。

  這一劍若是在平時，就算不能頓挫對方的劍勢，也必能卸去幾分力道。

  但李侯浩大的罡氣隻是微不可察地渙散了一瞬，又凝成劍的模樣，像是劍鞘一般包裹劍身。

  林窯目光一凝，左手推出劍身，兩劍再次相碰，林窯的細劍頓時向後猛烈一晃，處於絕對的敗勢。

  雙手劍竟不敵單手劍！

  李侯嗤笑一聲：“這就是天靈境麽？”

  他的靈力緩緩注入，凶戾的劍罡如狂龍出閘，無物不破，林窯直接被突兀傳來的怪力吹飛十餘丈。

  沒有任何劍道與劍意，隻有象征著暴力的強蠻，卻能以力破萬法。

  他將細劍破入地麵，拉出一道長痕，才堪堪止住退勢。

  林窯嘖嘖稱奇：“這樣揮霍靈力，卻不必擔心力竭，真是奢侈啊。”

  “沒事？”韓遠看著他。

  “都在掌控中。”林窯豎起大拇指，“接下來我給你示範實戰演練。”

  韓遠好奇道：“以巧勝蠻？”

  “應該是以蠻勝蠻？”林窯道，“好好看著就是，大不了一起栽在這！”

  “好！借你吉言！”韓遠已經習慣了這人的不正經，默默再退幾丈遙遙望著，這兩人的鬥法，已經不是他這種級別可以插手的了。

  林窯拍了拍身上的灰，毫不費力地舞動著手中的劍，舞成一道鐵的風。

  灰袍李侯似乎沉醉於力量，怪笑著朝林窯揮出一道道劍氣。

  林窯不躲不閃，硬生生接下橫空而至的每一道粗壯劍氣，枯瘦的細劍發出叮叮的聲響，似乎有些不堪重負。

  他腳下踩出兩個窟窿，山石地被呼嘯的疾風撕扯出一道道細小的裂縫。

  李侯笑容更甚：“你倒是躲啊，天靈境！”

  “好歹也讓我有點戰意啊！”他一劍平揮而出，沒有任何花哨，隻是依仗力量的橫掃。

  “叮！”

  如金石交擊，當空發出很清脆的聲響。

  李侯麵色古怪，他的全力一劍竟被擋住了。

  林窯右手微微顫抖，格擋住這柄劍的同時，瞬間將其凝聚的罡氣和渾然之勢全部打散。

  李侯仿佛難以置信，發出野獸般的狂吼，從單手變為雙手持劍，一劍又一劍地劈砍在細劍上，可對方握劍的右手紋絲不動，如磐石。

  “請神陣，有夠搞笑的。”林窯笑道，“知道什麽是天靈境了沒？”

  李侯嘶吼道：“怎麽可能呢，我的力量遠勝於你！”

  “醒醒！”林窯隨手一劍，李侯胸膛破開，鮮血灑遍四野，他身後的無數林立的巨石連同他的劍一起，統統被整齊地切成兩半，斷麵光滑無比。

  天地間為之一靜，塵屑飄散空中。

  那是難以言說的一劍，李侯完全看得清，但就是躲不掉也不可能接下。

  “這就是……層遞之法？這就是……天靈境？”李侯跪倒在地上，身形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瞬間萎頓下去，瞳孔中流出兩行血淚。

  林窯振去劍上的血：“我的劍，叫做微塵。”

  積一勺以成江河，累微塵以崇峻極。

  一劍遞一劍，第一劍殺人，第百劍誅神，千萬劍之後，連天穹都將被劃分。

  “是麽？”李侯恍然地點了點頭，在生命最後一刻，他品著微塵二字，覺得憬悟了生命的真諦。

  他的身軀撲倒在地，請神陣失去了支柱，它的靈力係統開始逐漸崩壞。

  韓遠發覺山頂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連同著四周群山都在輕顫不已。

  等他反應過來，卻見遮天蔽日的靈力大潮向著他們席卷而來。

  飽讀詩書的韓遠此時隻來得及說一個字：

  “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