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燕撲倒在雪地裏，不斷的嘶吼聲被風雪撕裂。

  韓遠直直往下墜落。

  “廢物！”

  “沒有靈根的廢物！”

  “隻能浪費韓家的資源，這樣的人以後會在何處高就呢？”

  “他怎麽還有臉待在韓家？”

  “像條狗似的。”

  這樣的聲音好像藏在下落的風裏似的，沒個休止地侵襲著他的意誌。

  再然後呢？

  再然後有些聽不清楚了，似乎是一大片尖利到令人牙酸的戲謔笑聲，遠遠的像鬼在低泣。

  還有哥哥，對他來說，那是最親切的人。

  “對不起了，哥哥。”韓遠又輕聲說了一遍，“至於其他人……他們可能也覺得我可有可無吧。”

  恍惚間還有父親始終麵無表情的臉。

  “父親，”韓遠想著，“你真可以被稱作父親嗎？”

  “什麽聖人，都是些勢利的人……”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風雪中，山洞裏。

  有個形貌邋遢的老人烤著火，火光映出他滄桑的臉，仿佛已經在此渡過了無數的歲月，他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天淵啊天淵，你終於派人來看我了啊，我還以為你早把我忘了呢！”

  他站起身，隨著他沉重的喘息，整座峽穀似乎都隨之活動起來。

  湍急的靈力狂潮在淵下猛烈聚散，形成一個漩渦，將一個人影裹挾著來到山洞中，然後又歸於平靜。

  “大陸上麵應該不會有老東西反應過來吧，”老人搖了搖頭，“怎麽會，當年那些人，恐怕早就死盡死絕了吧。”

  他揭下遮住雙眼的碎布片，赫然是一雙碧藍色的瞳孔，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

  老人看了眼身旁幾乎垂死的韓遠：“孩子，你領教過，神的視野麽？”

  於此同時，他的眸中閃現出足以吞納日月的恐怖光芒。

  “韓家？無靈根？有趣。”

  “看來和當年的人無關，你很走運。”

  他自言自語道：“念在你是這無數歲月來第一個被天淵選中的人，就給你這領教的機會。”

  老人突然雙目緊閉，露出痛苦的神色，兩行血淚從眼中留下。

  韓遠突然魔怔似地雙目大開，瞪得如兩盞金燈，一抹碧藍色的異彩從他眼眸中掠過。

  而後再次昏迷不醒。

  等韓遠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

  當他再次睜開眼，竟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異樣，直觀來講就是，這個世界似乎變得更清晰了，很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微小細節都盡數顯現。

  或許這是天堂的風景吧？他其實早就死了？

  韓遠恍了恍神，罕見地有些發懵：“這是哪？我死了麽？”

  老人喃喃道：“和天之瞳融合的程度很高呢，我怎麽有種物歸原主的感覺？”

  “老伯，請問這是哪？”韓遠一扭頭就注意到了這個始終在碎碎念的怪老頭。

  “算是我的……洞府吧。”

  “那也太簡陋了吧。”韓遠低聲道。

  “你說什麽？”

  “多謝老伯救命之恩。”

  “可不止救命之恩，還有再造之恩呢。”老人意味深長地笑道，“你不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什麽變化麽？”

  “好像沒什麽太大變化？”韓遠撓了撓頭，“矯正視力嗎？”

  “靠，你注入靈力試試。”

  “可我是個凡人啊。”

  “好像也是。”老人低頭沉吟道。

  一陣可怕的沉默，韓遠突然間感受到一股驚人的氣場從那個老人身上透出，天地浩蕩，不怒自威。

  韓遠怔了怔，一瞬間他莫名想起了父親，兩種感覺合二為一。

  他注意到老人空洞的雙眸，不由正襟危坐：“難道，你……”

  “老夫出不去這鬼地方。”老人歎了口氣，“這一雙眸子，算是我的遺產，就交付給你了。”

  韓遠二話不說便叩首三聲，凍凝的青石板發出清脆聲響，他抬起頭，額頭幾行血絲。

  韓遠不知道，無盡歲月以來來竟隻有他一人不幸到落下天淵，卻也因禍得福，有幸獲得世人難以想象的瑰寶。

  他隻知道，自從他被測出無靈根後，除了哥哥，便再也沒有人願意對他抱有善意。

  而那個老人，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這個廢物。

  就憑這一點，無論對方有什麽要求，他都會毅然應下。

  “我把它叫做——天之瞳

  。”老人接著說，“藏著一棵神靈根。”

  “什麽！”韓遠瞪大了眼睛。

  神靈根，那可是隻存在於神話中，目前已然絕跡了的無上靈根。

  孕育上等靈根者於修行一道已經是暢通無阻，而坐擁了神靈根的人，豈不是劍指聖人之境。

  若說這雙幾乎白撿的眼睛裏藏了傳說中的神靈根，韓遠當然難以置信。

  “有什麽好奇怪的。”老人道，“有就是有了，但你以為以你的水準能運用自如？至少得是構景境之後的事了。”

  “構景？”

  “你的族人沒和你說起過？”

  韓遠低頭不語。

  老人“嘿”了一聲：“看你這副可憐模樣，老夫來給你上一課。”

  “修習諸境除卻聖人境都各自有九重天，每一層都更進一步，登臨九重天後再破入下一大境，講通俗點，就是用壺來盛水，水滿則盈，自然要換個更大的壺。這麽說你明白了吧？”

  “前輩這個說法很是……通俗易懂！”

  “首先是結靈境，也是你所在之地，等何時能將外界的靈氣納入體內，就是納靈境了。”

  “再進就是個小分水嶺了，後頭是人靈，地靈，天靈三大境。”

  “之後就了不得了，在心中構建圖景是為構景境，弱者不過一泓清泉，強者的心念卻如同衝天瀑布。”

  “也是個分水嶺，你就挺懸的。”

  “然後使心中圖景進一步拓展，以達到界的範疇，俗稱構界境。”

  “然後是聖人境，這個境界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可延壽千年，卻不僅是千年，且不再像先前那般單一地分為一至九重天，而是分為初生與統治二重，二者算是質變。”

  “當年如此多初生境的聖人才勉強將統治者鎮壓在天淵下，而時間過去，抹殺了他們所有的榮光，早就歸於塵土之下，而那位統治者卻還活著。”老人不屑地笑道。

  “曆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外界的史冊裏，把老夫刻畫得很不堪吧？”

  韓遠回想著：“您就是那位最是臭名昭著，被五位至聖聯手鎮壓於天淵下的天殺道人？”

  “天殺？”老人冷笑著，“他們真會扣帽子，老夫名叫塵通天，是那個時代的統治者。”

  “你出去後，必然要力壓這個時代，才配稱作是我的半個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