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韓遠自幼出生於豪門望族的緣故，所見的絕頂高手如過江之鯽，卻為了爭奪一個韓家的客卿名牌而大打出手，爭得全無高手風範。

  所以在他看來，所謂的高手，不就是更強一些，欲望更大一些的普通人麽，就算是傳說中的聖人，不就是父親那樣的人麽。

  於是乎，韓遠對老人一翻慷慨陳辭並沒有表現出多大共鳴，但出於再造之恩，他俯身長拜。

  “遵照師命。”

  老人對於他這個千百年來第一個見到的活人似乎很滿意，“嘿嘿”一笑。

  “起來起來，哪那麽多規矩。”塵通天道，“有老夫這一雙天之瞳，你總不至於死得太快。”

  “視線清晰了之後確實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韓遠應聲。

  “小子，老夫幫你開了眼。”塵通天目視前方，“但這心眼，你似乎不得門道啊。”

  “老師這是何意？”

  塵通天敲了敲他的腦殼：“靈智這東西，往往要比自然界的靈氣來得更重要。”

  “你要是實在蠢笨，天之瞳也救不了你。”

  “畢竟它沒有自我意識，不然我覺得它甚至會考慮奪舍了你的肉軀。”

  “可若是使用不當或是使用過度，甚至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啊？”韓遠眉頭一皺，“但老師還沒教我怎麽用它呢。”

  “確實。”塵通天一笑，“急什麽，我們還有一個大問題必須解決了。”

  “嗯？”

  “提起掃去前塵羈絆，他人無法再窺探於你，真真正正的自由身。”

  塵通天須眉揚起，山洞中好似有風無故而起。

  他指尖掐出一個古怪的印法，耀眼的白光閃爍不定：“這是斬印，懂了？”

  雖說名叫斬印，但這飄渺白光卻異樣柔和，撫平傷痛，除去悲慟。

  韓遠凝神注視，後背沁出汗珠，向來過目不忘的他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吃力，他別扭地捏出一個印決，卻隻有微弱的光。

  “很好！”

  塵通天黑洞一般的眸子陡然放光，低吟一聲：“拂塵埃。”

  兩指點向韓遠

  眉心，快如閃電。

  韓遠連躲閃的念頭還沒來得及生出就被抹過額頭，如果對方要置他於死地，恐怕一動念就行了。

  一瞬間，一切歸於平靜，似乎什麽也沒發生。

  韓遠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沒什麽變化啊？”

  “當然有。”塵通天撚須而笑，空洞的眸子卻顯得深沉。

  遠在韓家深處，金碧輝煌的一處殿中，滿殿所掛的上百個名牌無來由地開始不住晃動，負責管理的灰衣老仆麵色劇變。

  “何方妖物，膽敢擅闖我韓家秘閣！”

  還未來得及施術鎮壓，聲響便已經停下了。

  來得突然，去得也不留痕跡。

  老仆不敢放鬆，心念掃過，欲查探是否有墜落遺失，一般來講，這種事情多半意味著不祥。

  他方才送了一口氣，卻察覺到有什麽不對，位於最高處的幾塊名牌似乎失落了其中某塊，怎麽也感知不到。

  老仆眯起眼：“那個位置是……二少爺的，二少爺的名牌……碎了？！”

  眾所周知，名牌代表了一個人的生命狀況，就算是那人受了重傷，也隻會出現細微的裂紋，絕不可能碎裂。

  就算是用外力強行打碎，可因果聯係擊不斷，仍會有靈氣尚存。

  可是那個牌位，什麽也沒有，死氣沉沉。

  那隻有一個說法了：韓家二少爺，韓遠，死了。

  這個消息以不可抑製的速度在韓家內部轟然傳開。

  塵通天掐滅韓遠兩指間的光點：“那暫時還不是你能掌控的東西。”

  韓遠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癱倒在地上：“那是什麽法門？”

  “斬印。”塵通天道，“老夫萬年閑坐時無聊開發的，沒什麽好稱道的，隻能斬無形之物。”

  “小到如你與所在家族的微末聯係，大到記憶前塵。”

  “那你先去斬去了什麽。”韓遠語氣有些戰栗顫抖。

  塵通天揚了揚眉頭：“我不過是弄碎了你在韓家的名牌。”

  “什麽！”

  “也就是說，從此之後，你就是徹底的自由之身了。”塵通天突

  然大笑起來，“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多好！”

  “你才多大的年紀，本來就不該被腐朽的教義和門閥製度所牽絆！像你這般年輕的人，就該離開這充滿冷漠和嫉妒的地方，向西走，橫跨這片大陸，穿過大海和山川，聽飛雪和鬆濤，認識娘們和兄弟！”

  塵通天神色突然間獰厲起來：“沒人可以攔住你的腳步，沒人可以嘲笑你的資質和靈根，因為這些廢物根本無法和你相比，無法和我塵通天的唯一傳人相提並論！”

  “還是說你有什麽留戀的？對那樣的韓家？”

  韓遠點頭：“廢物，他們都這麽叫我。”

  “他們配嗎？”塵通天大笑，“他們能被天淵選中麽？他們能被老夫看中麽？”

  韓遠沉默良久，他緩緩道：“不，他們隻是一群趨炎附勢的井底之蛙，我從沒有把這些人看作是對手，盡管我隻是個凡人，不也戰勝了家族裏所有的同齡人麽。”

  “弟子想通了，請老師教我。”韓遠深深一拜。

  “嘿嘿。”塵通天輕笑一聲，“那老夫就來說說。”

  下一刻，他沉吟下來，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其實你隻需記得，對於目前的你，天之瞳若是正常使用，能為你提供一刹那的時停。”

  “一刹那？”

  “或許一秒，或是一個呼吸之間，須得你自行把握。”

  “嗯……”

  “你知道這一刹那代表了什麽嘛？”塵通天道，“生死之間！”

  韓遠點頭稱是。

  當時的他並沒有想通與人交手時那一兩秒有什麽妙用，塵通天也沒有點明，經曆生死的人才深有體會。

  “但若是，過度使用呢？”韓遠盯著老者已經瞎掉的雙眼，突然間有點痛心。

  “這是大陸僅有的神靈根，理論上它可以辦到任何不可能的事。”塵通天緩緩道，“但我勸你不要試。”

  “當然，除非小命不保。”塵通天補了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