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跨海
作者:幹已      更新:2020-03-02 22:39      字數:2084
  範誌平三人的目的地是上海,他在那裏有一家分公司,主要從事木材的進出口生意,而公司總部設在了香港,但每年範誌平都會在上海待上幾個月,打理一下這邊的生意。

  三天後他們到達上海,下了船便去了當年的碼頭,那裏已經變成了臨江公園。範誌平把叔叔推到江邊,滔滔的江水仍舊奔騰著向東流去,好像從未有任何的改變,豈知這世上已經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啦!

  叔叔此時已經是非常得衰弱了,但他仍強打著精神睜開雙眼,用迷離的眼神注視著這裏的一切,似乎要將每一個地方都記到心裏,他準備帶著這些去見他的哥哥。就在當天夜裏,在上海的一家私人醫院裏,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閉上了眼睛。

  範誌平很傷心,他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結果,但他仍無法釋懷,曾養育自己,和自己苦了一輩子的叔叔走了,他的心像是被割去了一塊,他獨自坐在書房裏,久久沒有出來。女兒走進書房,蹲在他的旁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爹地,別傷心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說著,遞過來一片藥和一杯水。

  範誌平接過水把藥吃了,“麗雲,我沒事,你回香港吧,那裏的生意交給你啦!我要留在這裏,木材的生意雖然不錯,但我們還要拓寬業務範圍,國內這幾年的經濟形勢很好,我想投資做房地產!”

  範麗雲抬頭看著父親,“爹地,你回香港吧,做房地產你的身體受不了的,我來做吧!”範誌平撫摸著女兒的頭,笑了笑,“還是我來吧,這裏的情況很複雜!你把木材生意經營好,我才能放心!我沒事的!”

  範誌平的身體確實不好,當年逃出來的時候,他們在深山裏藏了一個月,等感覺風聲小了些,才敢出來。範誌平認為隻有向南逃才有生路,白天是不敢走的,都是等晚上人們睡熟後才出發,等天亮前再找個隱蔽的地方休息。

  帶的糧食很快就吃完了,隻好以野果、草根充饑,反正路上能找到什麽就吃什麽。有時,範誌平也去路過村子裏麵偷吃的,那時候哪家也不寬裕,有點吃的都倍加珍惜,如果那時候有保險櫃的話,一定會有人把吃的東西鎖起來的。可想而知,他偷起來有多困難,有幾次被人發現了,打一頓又給扔出來,倒是很少有向上麵報告的,主人家也希望多一事不如小一事。

  隻有一次他被抓住,那家的男人要去報告,等那男人走了,他說服那家的小孩鬆開綁繩,自己就逃了出來。他回去藏身處找到叔叔,兩個人一口氣跑了五十多裏,叔叔走不快,他就背著叔叔跑,等到停下來的時候,他就隻剩下喘氣的力氣啦!

  就這樣,他們走了兩年才到了一個叫蛇口的地方,這裏與香港隻有幾公裏的距離,在這邊能遙遙望見香港那邊的燈光。那個時候,這裏查得很嚴,倒不是專門來查範誌平他們的,而是在這裏有很多和他們想法相同的人,他們都想去對岸。

  範誌平和叔叔躲在岸邊的紅樹林裏等待機會,他曾問過當地人,說最適合過海的時間為每年八月和九月的初三到十八之間。根據海潮漲退的規律,當地人總結出了諺語:初三十八水頂流。在這段時間下水為順水,不用太費力就能遊到對麵。

  時間還有很遠,範誌平叔侄隻有等待啦,可是也不能一直藏在這樹林裏啊!他們小心翼翼地尋找棲身之所,找到附近漁村的酒坊,求那掌櫃的收留。掌櫃的人不錯,也沒怎麽詢問就同意了。他們便在這酒坊安頓下來,雖然釀酒很辛苦,但確實比較安全,人可以整天不出作坊,也沒人感到奇怪,這裏還有足夠的吃的。那掌櫃的似乎並不關心手下人是什麽來曆,可能是因為像範誌平這樣的人太多了,他也懶得問,有人查便叫他們藏在穀堆裏。

  等到了日子,兩個人吃了晚飯,跟掌櫃的打招呼就要走,那掌櫃的卻給他們一個牛膀胱,“我知道你們要去哪,自己要當心,這個你們用得上,拿去吧!”範誌平感激涕零,接連感謝後,便和叔叔來到岸邊下了水。

  兩個人的水性都不錯,範誌平從小在江邊長大,自然水性很好,而他叔叔也是打小就學了遊泳,雖然不標準但也不會太差,這段時間他們在酒坊打工補足了身體的虧空,也算是調整到比較好的狀態啦。一下水他們便遊得很快,隻是水麵上有巡邏的小船,他們不敢長時間浮出水麵,這時候,酒坊掌櫃給的牛膀胱便派上了用處,在水麵上灌滿了氣,然後拿到水下,兩個人輪流著補氣,一邊遊,一邊順著水流漂。

  叔叔到底年齡大了,體力很快就不濟了,“誌平,誌平,我沒力氣了,你走吧,別管我了!”範誌平一邊劃著水,一邊扭回頭,“叔叔,我就是死也不會丟下你的,我拽著你遊!”範誌平騰出一隻手抓著他叔叔的胳膊往前遊,他的力氣也用到了盡頭,胳膊和腿的擺動越來越無力,動作也越來越亂。

  範誌平咬著牙,手、腳已經沒了知覺,但他仍機械地劃著,時間像停止了一樣,前方依稀可見的岸邊是那麽得遙不可及。“爸、爸,你要保佑我們,你要保佑我們啊!”範誌平在心裏不斷禱告。

  當他們到了岸邊時,範誌平已經昏了過去,他叔叔拽著範誌平的胳膊往上拉,等把他拖出水麵,他也昏了過去。等範誌平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周圍有幾個趕海的人,但似乎沒人注意這裏,看來他們常見跨海過來的人,或者是認為範誌平他們已經死了。範誌平推醒叔叔,兩個人都沒事,隻是有一些虛脫,歇一歇就沒事了。

  隻是沒過多久,就有幾個年輕的男人朝他們跑了過來,而那幾個趕海的人一見這幾個人過來趕忙就離開了,竟不敢多看那幾人一眼。那些男人一個個都敞著懷,胳膊、肩頭上都紋著各種圖案,範誌平叔叔一看便苦笑道,“又是幫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