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小井，一個自以為十分幸運的女孩子。

  她的母親在一個夏夜的田地裏懷上了她，又在第二年的春天，去井邊打水的時候生下了她。母親的氣力很大，隻歇了會，便帶她回了家。用火燎了下剪子，斷了臍帶，又打水去了。

  原本就是添了個女娃，但沒想到女娃長大一些後，頭發居然帶了點金色光澤。

  小井就在父母的寵溺、兄姐的嫉妒、鄰裏的閑話中快樂長大了。

  長到八歲的時候，好運又來了。巴爾卡男爵大人來幫西登斯家族學院招生，順便為他的獨生子招募女仆。春小井的精神力外延表現出類拔萃，不僅得到了學院的資格，還得到了男爵大人的青睞。

  花錢上學，還是去男爵府拿月薪，父母的想法都很統一。

  春小井就坐上了伯爵的馬車。在車廂裏，男爵大人對她說，她有雙很棒的眼睛，這比她的魔法天賦要值錢得多。小井不知道伯爵為什麽要誇自己，但既然說很棒，那自然是很好的事。

  到了男爵府，小井開始跟著一個心善嚴厲的大娘學習怎麽伺候貴族老爺們。她覺得大娘厲害極了，說的東西比母親那倉促的幾句要係統詳細得多。

  刻苦地練習了兩年，男爵大人親手摘下了這朵花，品嚐了兩日後，送給了自己的兒子。

  馬爾遜·賽杜作為巴爾卡男爵的兒子，對家傳的愛好也有著相當不錯的天賦。但他早早地對那些重複的套路失去了興趣，追求的是更不一樣的東西，比如極限，痛苦，工藝，死亡。但這些嚐試很容易損壞試驗品，春小井的品相著實不錯，他不太舍得在自己手藝不精時下手。

  好在皇家學院是個很大的舞台，他結識了很多貴族，找到了一些同道中人，也有了很多想要結識的人。被他帶來伴讀的小井，即可以展示他高超的手段，也可以成為他結交的手段。

  春小井覺得自己很幸運，陪著最好的少爺來了最好的學院，每天認識並服侍著各種大人物。

  在學院一年多了，馬爾遜已經賺到了一個前線文職的承諾。他是手藝人，很討厭野蠻粗暴的砍殺，他的目標是畢業前賺到一個免役權的資源，同時進入裏格斯的圈子。

  小井在入學前就已經知曉了少爺的目標，所以她很努力。第一年做的很好，少爺的心情也一直不錯。而今年的目標人物，少爺也和她提過。裏麵有一個西登斯家的小少爺，紅色頭發天藍瞳，隻是隻有十歲，讓少爺有點傷腦筋。

  那位彼得少爺在這幾天更是成為了全校談論的焦點。

  少爺就有些愁，彼得的交好價值很高很高，但聽說脾氣古怪，更不能輕易出麵結交了。

  小井想幫少爺解決這個問題，可惜她哪有比少爺聰明的頭腦，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但她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

  這天幫少爺會宿舍樓取筆記，她神差鬼使地繞了一個小彎，走了經過新生宿舍樓的那條路，就看見兩個紅發少年結伴迎麵走來，高了半個頭的走在後麵，聽著另一個人的抱怨。

  “……殺人？就這麽輕鬆地跟我說，哦，你去殺個人。人類還他媽是不是社會動物了？拳頭硬就隨心所欲殺人，我們還進化個屁的大腦，去當烏龜當獅子不行嗎？真特麽臭狗屎。就這種人還他媽的是皇帝，小石頭我跟你說，羅格吃棗藥丸……”

  說話的那個少年一臉憤懣，嘴上罵罵咧咧，手上拋著一個冰球。冰球上升時化成水團，落下時又凝結成冰，魔咒嫻熟和掌控令人驚歎。

  春小井看過去的時候，彼得也敏銳地回望過來。

  彼得就看到了那雙眼睛。

  空山新雨後。

  水球在空中變形，落下，撞在彼得手掌上，碎成大小不一的水滴，落在地上。小石頭好奇地看著突然沉默的少爺，四顧一圈，除了對麵那個姑娘，沒有什麽異常啊。

  彼得的兩腿機械地向前脈動，眼睛眨也不眨，像一台阿萊-AlexaXT哢哢哢哢瘋狂連拍，一幀幀全保存到了夜天輪裏。快擦肩而過的時候，脖子更是變成了最穩最靈活的支架，小石頭在後麵看得心驚肉跳，深怕少爺把自己的腦袋轉下來。

  彼得腦袋轉到極限的時候身子也轉了，很自然地變成了尾行癡漢，小石頭不知所措地跟在後麵，不知道少爺又怎麽了。

  春小井也有些奇怪，這樣的眼神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但她還是熟練地把頭低下一個小角度，擦肩時微微躬身露出鎖骨，走過後加緊肩胛，延展後頸，撩開頭發，露出耳朵。

  彼得跟了整整五分鍾，走到了二年級的宿舍樓前，才回過神來。

  他加快步伐，走到春小井身邊，開口：“那個……學姐，學姐，可以認識一下嗎？”

  小井轉身，神色有一絲疑惑，還是先躬身行禮，順便掃了對方胸前徽章一眼。彼得·西登斯，真的是他。

  “您好，我是馬爾遜·賽杜的伴讀，小井。請問有什麽事嗎？”

  彼得又看了對方一眼，兩眼，三眼……

  “哦，就是，我想和你認識一下。我是占……彼得·西登斯。學姐，加個微信吧。”

  這次小井的疑惑是真的了：“威……信？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明白。”

  彼得在腦海裏給了自己一巴掌：“啊抱歉，我沒有說清楚，我是說學姐你能留我一個手機號……啊不，交換一下QQ……啊也不是……”

  艸！！沒有電子通訊怎麽拖拍！在線等，急！！

  小石頭在後麵看著彼得的手背在身後已經快把衣袖扯破了，他上前半步：“小井學姐你好，我是彼得少爺的伴讀，小石頭。看學姐來的宿舍樓，學姐是二年級生嗎？”

  小井點點頭：“是的，二年級貴族班。很高興見到彼得少爺，”她再次躬身，“也很高興認識你，小

  石頭。”

  “是這樣的，我們作為剛剛入學的新生，很想了解更多學院的事情，來規避一些可能的失誤，在校園生活中少走一些彎路。如果學姐方便，能否……”

  小井柔柔一笑：“很方便的。隻是現在我需要幫我的少爺送去筆記，下午課程結束後，如果少爺同意，我可以在晚飯後來你們的宿舍樓找你們。彼得少爺，有空嗎？”

  彼得正沉迷在這一笑的風情裏。

  他的精神力倒灌眼睛耳朵鼻子，同時幾條精神力觸手外延張開，幾乎把三個人給包圍了了起來，肉體五感和精神力同時感受著，而大腦則全力記錄著這1080P60+高清藍光原畫和無損音質，還有混雜在空氣中的那微量的氣味。這些東西到現在為止已經讓夜天輪上多出了兩片葉子。

  所以人家這突然轉過來問他，彼得沒運行內存去回應了。

  小石頭和小井一起微笑地度過了尷尬的兩分鍾沉默時間。

  然後彼得突然回過了神來，因為場景好久沒動了，他那熱得冒煙的CPU開始冷卻，也就降低了一點點的花癡指數。

  “呃……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問我什麽？”

  小石頭輕聲說：“問少爺晚上有沒有時間，她會來找你。”

  “有！！！”突如其來的一聲吼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彼得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晚上空得很，空得很。小井學姐盡管來，嗬嗬，嗬嗬嗬嗬嗬。”

  “那就打擾了。還有別的事嗎？我得……”春小井微微後退一步，流露出告退意思的同時，讓裙擺的褶皺隱約勾勒出美好的身線。

  “沒有了沒有了，你忙。”

  “彼得少爺，再見。”

  少女輕盈地走進了宿舍樓，消失在彼得的視野中。

  至此，春小井在彼得的夜天輪中占去了三片葉子，堪比半本習題書。

  小石頭等了好些時間，才開口：“少爺，下午的煉金課……”

  “哦哦，走吧。”

  又站了一會兒，終於等到春小井走下了樓。她驚訝地看到了彼得還站在樓下，要知道她可是在少爺的房間裏磨蹭了好久。

  而明顯彼得誤解了那一抹紅霞，他又一次驚為天人，以為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以同路為借口，一直同行到二年級的教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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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金老師發型很有特色。這位富有激情的中年男人，在這個沒有離子燙的世界，頂著一個很標準的爆炸頭。

  他對於幾位學生的遲到並不是太在乎，手勢示意他們回到位子，自己接著講：

  “就是要擴充自己，強化肉體，學習知識，運用工具，這些都是在延展我們自己的可能。煉金知識，它比武道和魔法要親民很多。它運用範圍廣，曆史久，門檻低，而成就可以很高！”

  “很多同學會發現在魔法和武道這兩個方向上天賦不如人，再想後來追上就是癡人說夢；但煉金知識不會，在這片廣袤的天地裏，你的血脈缺陷，精神力缺陷，都不會成為你登高的阻礙。”

  “我一直覺得大家對煉金的重視還不夠，現有的關注遠遠不夠。”

  “知道我前兩天聽到了一個什麽消息嗎？那就是越過西南戰場的遠方，城邦邊上的無盡荒漠裏，地精已經連續洗劫了近百支商隊了，城邦和矮人的都有。城邦這兩年裏前前後後地派出了十餘波傭兵隊伍去清剿，上個月，終於派出了一名大師。”

  “現在沒有更多的消息，但那些沒有腦子的地精，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我在城邦的朋友告訴我，它們用的石頭棒子上有煉金紋路，戰場有投石機的痕跡！”

  “一群不能習武不能修魔的，野狗一樣的地精，把人族的城邦逼到要擠出一個大師去處理。那些城邦的土包子，居然還把地精用投石機當笑話來說。”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人，或說什麽東西在背後操控著那群地精，但我斷言城邦會為他們輕視煉金力量而付出代價。”

  “當然，我們的煉金遠不是投石機可以代表的。接下去的課程，我會帶你們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個中年男人心滿意足地吧唧一下嘴，抖了抖自己那一頭灰紅的爆炸頭，翻開了自己的講義，又突然想起來，說：“哦我的名字叫威赫，直呼我名也沒什麽。今天我們講一下課程大致進程和每次課前大家該做的準備……”

  彼得拖著下巴，在夜天輪裏重溫妹子。

  他越是重複就越是確定，自己戀愛了。

  很奇怪，來這個世界十年多了，見到了貌美異性不少。不提這個身體的親娘是真漂亮，伯母凱曦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也是大美人，貴氣又靈動。凱莉姐也是好看的，就是對雄性動物都不太友善。

  同班女生個個也是在極品蘿莉和青春美少女之間，要去了老家都是讓奇怪大叔們進監獄的那種等級，以玫蘭莎長相最為完美。可彼得看她們從來沒有心動過，沒感覺，看著她們就感覺在看反衝鬥士，養眼，沒感覺。

  以至於彼得還擔心過自己某方麵的功能。

  直到今天，這種心跳驟停離魂的感覺。他知道對方其實並不是比其他女孩都美麗，而是和他潛意識裏的夢中情人形象重合度很高。可是那種眼神太戳人了，簡直直擊他的靈魂。

  越想越美。

  於是念念不忘。

  玫蘭莎坐在第一排，光明正大地轉過身觀察最後一排的彼得，中間的小夥伴們都自覺地讓出視線。她一開始以為彼得是憂心於那個題目，結果多看了他兩眼就發現那完全不是什麽為難的表情，更像是家裏老爹得知新品種血脈消息後，下手前的的樣子。

  隻是父親不屑於掩飾這種心情，也控製得遊刃有餘；而彼得的情緒要濃烈得多，完全沉浸在裏麵。

  這是怎麽了？

  威赫老師講完了課程綱要，最後還取出一些精巧的煉金道具展示：翩翩起舞的冰雕小人，星象投影儀，還有一顆上了保險的煉金炸彈。

  彼得在這時回過神來，因為要下課了。而下課之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威赫剛剛說完“下課”，還沒來得及給瀟灑地甩甩自己的爆炸頭，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道殘影下了一跳。這道殘影從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筆直畫到教室門口，在威赫的視網膜上經久不息。

  “怎麽了？什麽東西？”

  接著就是小石頭急匆匆地跑到老師身前鞠躬道歉，然後也跟著跑了出去。

  又是一個身影風一樣地卷了出去，小茶杯喊著小姐也跑了出去。

  於是全班都轟轟轟地跑了出去。

  一下子，威赫老師的眼前就隻剩下了斯派克在一絲不苟地行禮道別，邊上的小櫻桃急得一跳跳的。

  最終威赫看著空空蕩蕩的教室，爆炸頭隨風搖擺，喃喃道：“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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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誒誒，你說彼得這是在幹嘛？”

  “不知道啊。看著要換衣服……前麵的男生，頭低下來一點，我們看不到彼得啦。”

  “哇哇哇，這是要脫衣服了麽！哇哦，我愛死他了。”

  “誒這不是斯派克的房間麽？我突然發現彼得為什麽會在斯派克的房間裏？”

  “我看看我看看……嚇！還真是阿爾科斯。他們住一起的麽……誒，你說他們不會真的……”

  “你還別說，真有可能。那幾件衣服，明顯大了，剛剛一件還有阿爾科斯的家徽呢。”

  “啊，搶走我老公的居然是我的老公嗎？”小姐姐體驗到了雙廚狂喜的微妙心情。

  “是啊……不對！我怎麽變得和你一樣了！小豆芽快來，把你小姐帶走……”

  ……

  一群小夥伴擠在三樓阿爾科斯房間門口，看著彼得翻動著斯派克的衣櫃，小石頭在後麵整理房間疊衣服。

  小石頭在後麵忙碌著，心情微妙。他覺得少爺迷上了那個小井學姐，比較誇張的那種著迷。少爺喜歡什麽東西，再怎麽誇張都可以的。

  隻是小石頭比較奇怪少爺不喜歡海洛小姐，反而喜歡隻見了一眼的。玫蘭莎更漂亮啊。

  嗯，少爺肯定看中了什麽更深層的東西。

  小櫻桃在跟著少爺擠進房間的時候，彼得已經糟蹋了斯派克半個衣櫃了。斯派克沒什麽想法，隻是好奇；小櫻桃看到自己視為珍寶的少爺的衣櫃的慘狀，搖晃了一下，勉強沒有昏過去。

  “哦大哥，小櫻桃。你們看我這身合適嗎？”

  “適合什麽？”斯派克很好奇。小櫻桃在用眼神練習湮滅光束。

  “我……喜歡上了一個學姐，邀請了她晚上來玩。”彼得想了一下，然後相當坦率。門口的小夥伴聽了都驚呆了。

  哢嚓，有人捏破了門框，沒小夥伴敢看過去。

  “喜歡？喜歡什麽，是要和對方交朋友的意思嗎？”斯派克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小櫻桃一下子就原諒了彼得折騰她少爺衣櫃的行為，她拉了拉斯派克的衣角，解釋道：“就是產生了戀情。想要對方成為自己的配偶。”小櫻桃和斯派克相處很久，知道怎麽說能讓自己的少爺明白。

  “哦，這個意思啊……對方是什麽血脈？天賦比你還高嗎？什麽家世啊？”斯派克難得的八卦。

  “她……”彼得一愣。

  她好看啊。

  被這一打斷，彼得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剛剛認識，自己在這兒瞎折騰啥呢。就晚上見個麵聊聊天，穿得這麽騷包幹什麽。

  自己在老家的二十年簡直白活了，帶著一個十歲的身子看上了人家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這不糟踐人麽。

  想法就忽然紛亂起來，他看眼窗外，晚霞已經開始往天空掛了。

  “彼得，那個學姐叫什麽啊？”

  “哦，叫小井。”

  突然覺得不對，他回頭一看，玫蘭莎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後。

  彼得眼神相當真誠：“海洛好兄弟，弟弟晚上要約會，要不你們晚上出去玩玩，給我們騰個空間如何？”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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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小井是在馬爾遜少爺去餐廳的路上說了遇到彼得的事。

  “彼得·西登斯？你確定嗎？”馬爾遜停下了腳步。

  “應該是的，我看了他胸前的徽章。”

  “唔……他的表現，說的話，你都記得嗎？”

  “記得。”小井一一說來。

  馬爾遜聽得都驚到了：“他居然這麽喜歡你？”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麽？

  但他馬上警覺起來：“他看你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嗯，但我說不出來那種不同，我不太明白。對不起，少爺。”

  “你不用想，我來想。”

  小井看著馬爾遜。馬爾遜在沉思的時候習慣摩擦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這讓他看著就像在主宰世界。少女看著自己的主宰，渴望著深夜的降臨。

  馬爾遜想妥當了：“晚上去，你什麽都不要多想，彼得問什麽，你都如實回答。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不要多想，別把他當身份很高的大貴族。別隱瞞，但他沒問的，你也別多說多做。”

  “是。”

  “還有，去之前，把身上的珠子和環都摘了。”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