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區的月亮要比平民窟的亮一點，因為地勢好，夜裏的風塵小一點。

  好吧，其實也沒有，就是想扯兩句。

  卡瓦德·阿爾科斯，正坐在自己的書房裏，維持著柔光術，翻閱著一本古老的精靈語書。

  這個中年男人深紅的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成背頭，手指虛按在書上，慢慢地瀏覽。

  寂靜的書房裏，卡瓦德伯爵突然開口：“你尊重我我很高興，但還是那句話，你沒必要這樣低聲下氣。”

  “教授客氣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堵在了書房門口：“我可以進來嗎？”

  卡瓦德輕輕合上書，起身將其放回書架：“請進。很抱歉我還是調查了你，我上次也提過。我很好奇，海洛家知道你的實力嗎？”

  屠子，那個彼得在圖書館感興趣的大塊頭，低著身子擠進了並不算小的書房：“調查一個不通過門房進住宅的人，是該做的。我不知道海洛知不知道，大概他們不在乎，大概他們沒有關注我。”

  “同時幫著三家幹髒活，真的很辱沒你的實力。徹底倒向一家吧，你獲得的東西會多很多。”

  “那我就不能向現在這樣輕鬆地工作了，我需要很多時間。”

  “就是那個髓液的來源嗎？你的女人，還是你的女兒？”

  屠子並不在意被推測出了這個消息：“那麽教授，你有結論嗎？這個病可以醫治嗎？”

  卡瓦德坐回椅子，十指交叉在身前：“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你到現在為止的判斷。”

  屠子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有辦法，所以寄希望於你。”

  卡瓦德也沉默了一會：“這不該是一個大師的心態，你放著這麽一個破綻，隻能成為人人可以提起的刀。”

  “謝謝，但很多事情，沒有辦法。”

  “就像這個病。”

  “……”

  卡瓦德看著這個沉默的巨人，暗自防備著對方的暴起。

  屠子卻完全鬆了勁，這在大師的對峙裏幾乎算是引頸待戮。他慢慢盤腿坐在了書房地板上：“我想了解一下詳情。”

  “具體的參數，我已經寫下來了。你看得懂嗎？”卡瓦德也不再過分警惕，他從書桌上拿來一本薄薄的筆記，遞給屠子。

  屠子接過：“十分感謝。”

  “最後的結論就是，唉，不是血和骨髓的問題，是，全身的問題，是你無論怎麽更換部件，隻要屬於她的那部分，新生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肉，都是有問題的。”

  屠子沒接話，隻是在極暗的環境下翻看著筆記。

  “麵對一顆不好的種子長出的病樹，外力的救治隻能延緩……那個時間的到來。如果有解，那大概隻有龍知道。”

  屠子開口了，卻隻是詢問筆記上的東西。

  卡瓦德一一如實回答。

  兩個人的思路都很快很清晰，半小時後，屠子就把筆記本收入懷中，看著卡瓦德，真誠地感謝：“教授，真的隻收正常的診金嗎？”

  卡瓦德也起身：“結識一位大師的價值本身就是無可估量，收你診金是告訴你，這是兩清的買賣。”

  “你的尊重和善意我銘記在心。”

  “你該得的，不送。”

  屠子起身，悄然擠出書房，輕輕帶上門，然後無聲消失。

  卡瓦德遺憾地歎了口氣，手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打座椅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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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體，隻有一個字，勤！要強，就得吃苦！不要怕痛，不要怕輸，就像我……”

  武道課老師是個大光頭，一身肌肉，嗓門也大，可惜臉上的幾塊烏青破壞了他的威嚴。

  早上的課，因為三個小祖宗日常的練武和對練，是遲到了半個多小時的。再加上他們的三個伴讀，就是總共六個人缺席了第一節武道課的報道。

  前線服役光榮退役的齊貝老師，當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杜因那個舔三大家鞋子的小人，早上居然還來提醒自己不要管。怎麽可能？不管這種刺頭，尊嚴何在？如何執教？

  然後就是：為什麽遲到？練功？你們覺得我會信嗎？你們六個一起上，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們。臥槽，臥槽？臥槽？！這特麽……我就不信了……這特麽是新生？我日……（裏格斯傳統粗口）。好了，住手！我相信你們了！住手！！別打了……好，嗯，各位同學，看到沒有，這就是武道和魔法的魅力，這就是配合的重要性……

  好在彼得三人後麵還挺聽話的，列隊聽教，都沒出幺蛾子，齊貝也送了口氣，直接進入課程。

  隻是開頭的課程對於這三人，甚至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早就知道的常識類知識。

  彼得杵在演武場上，腦子裏想著秋山領和阿福的事，眼睛無神地投向遠方。

  班長大人都這樣做了，小夥伴們也都老老實實列隊站著，認認真真地聽齊貝講課。

  齊貝十分感動，嗓門

  更大了，大到彼得都回了神。

  “你們和平民不同，各家有各家的武道傳承，知識底蘊。這方麵，我能教你們的有限，但你們有問題，一樣要及時問。我課程上交給你們的，主要就是小隊配合！”

  “戰陣是大頭兵的事，而你們要麵對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就是小隊廝殺。”

  “你們很多人應該都知道了，在西南前線，連縱山和橫斷山中間那個十萬平方公裏的荒原，會是你們的主要戰場。”

  “荒漠，戈壁，山丘，石林，以及最重要的，魔石霧霾。”

  “魔石霧霾抑製精神力外延，同時遮蔽視野，最好的天氣情況，一般肉眼可見也不過二十米。這讓武道的發揮，決定了大多數的生死！”

  “而你們帶回的情報，會決定後方的決策。所以小隊行動是必修，將後背交給隊友，配合作戰，學會信任，培養默契，更是取勝存活的關鍵！”

  “我在這裏，就當你們是全部要服役的了。”

  “所以現在聽好記牢，小隊作戰的第一宗旨，就是不能團滅！”

  “第二宗旨，就是殺光對麵！”

  “所以接下去一整個學年，你們要做的就是互相比武了解彼此，找到合適的小隊同伴。”

  “小隊一般五到六人，但兩三人的組合也是可以的，甚至更好。因為在進入西南後會進行一定的差分，既是補充減員的老隊伍，也是保護新人。所以最好的狀態，是找一兩個最佳搭檔，再組合成五六人的小隊。”

  “好了，這個任務記清楚之後，我來說說這節課的安排。我要挨個摸底，除了剛剛那三個崽……同學，其他的一一過來，和我過過手。”

  ……

  彼得耳朵裏聽著這些很重要很關鍵的信息，卻沒什麽真實感。什麽戰場啊廝殺啊，都好遠啊。說不定到時候自己都找到回家的路了呢，拍拍屁股溜號就是。

  眼睛在演武場上東看西看。

  演武場還挺大的，畢竟整個學院隻有這一個，麵積要比老家大學操場大多了。很多其他班的也在上課，大多都是平民班。基本上上課就是互毆和老師演示。

  彼得注視的一個班，裏麵好像在打擂台，每次打完老師會開口和輸的說兩句，贏得留在場上接著打下一個。

  他看到一個男生已經打到三個人了，正在和一個女生打。這人武道天賦真的不錯，呃，當然這是在他那群同學裏麵，不是和彼得他們比。

  出拳很穩，身架很正，也是至今為止那個班裏上場唯一一個精神力倒灌的。

  他看著這群半大孩子在那裏劈劈啪啪地打架，就感覺什麽前線什麽戰場很荒唐。

  彼得在發呆，玫蘭莎就走過來拍了一下他肩膀。

  “彼得，我們組吧。”

  “嗯……嗯？組啥？”

  “小隊啊。”

  “嘖，你是個好人，玫蘭莎，可是我已經有小石頭了……”

  “又說怪話，誰都不如我適合你，包括小石頭。”

  “……誒我覺得我們直接組個六人吧，小羈絆和自己侍從組，怎麽樣？”

  “加上斯派克？好像也可以。”

  “斯派克！大哥！來，過來一下。”

  ……

  齊貝一直在暗中注意著這邊，看到六人走到了一起，說說笑笑，和睦得很，冒出一絲追憶和羨慕，突然間又警醒過來，看著那三個人，頓覺為難。

  不遠處的高塔上，院長薩卡又站在他辦公室那環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麵前，隻不過這次又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身影背後，表麵笑嘻嘻心裏媽賣批，看著那個混蛋喝著自己的茶。

  “很會享受生活嘛小胖子，這麽好的茶，你得貪汙多少才能買的來啊。”

  “陛下說笑了，這茶是自己家種的。陛下，三大家的組隊，不太好吧。”

  維德看了薩卡一眼：“怎麽不好了？再說哪裏三大家了，明明是兩家帶上個皇族。”

  薩卡無奈：“不會有老隊能帶他們的。”

  維德嗬嗬一笑：“這不剛剛好六個人嗎。再說這才第一年的第……幾天來著？你瞎操什麽心，最後怎麽樣誰知道？”

  “陛下說的是。”

  “你家兩個呢？為什麽不換免役權？”

  “卡卡就是衝著軍隊的文職去的，安法規這是算作服役的，隻是時間更長罷了；莎莎她是自己不願意。”

  “呦，你家小胖妞這麽豪氣？”

  “她是不願意欠我。”

  “嘖，怎麽回事，父女關係搞得這麽僵。”

  “沒有矛盾，根本。”

  “好好，不管你的家事。那我要抽個時間，和我的寶貝兒子好好親熱親熱……死胖子你那什麽眼神？想減肥了是吧？”

  “沒有陛下，臣是羨慕。”

  維德飛起就是一腳：“滾出！”

  把薩卡大皮球踢到了房間另一頭，自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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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時間也和可憐的薩卡院長一樣，被一腳踢得翻了幾個跟頭。

  下午的文學課，彼得翹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一個人又坐到那個草坪那個石頭上，翻起書來。

  從卡瓦德的書看來，秋山領民在男爵死亡的事件中分為兩部分：蓄謀的，和臨時起意的。幾個鄉老和不缺吃喝的青壯是蓄謀的主要組成人員，而跟風的多是那些有一頓沒一頓的，甚至沒鍋沒糧的。

  看到最後他都沒有找到阿福的母親，還以為是卡瓦德認為她沒有典型性，結果最末尾的結語，寫著有大約一百人在山中躲藏被直接斬殺，沒有被詢問和搜魂，特別可惜。狗屎，這種事情不該寫在前言麽？還大師呢……那多半就是在這部分裏麵了，不然他覺得阿福和他媽媽還是很有代表性的。

  看來還是要去阿福的腦瓜子裏逛逛啊，狗仔偵探兩手抓。

  正要起身呢，就遙遙看到一幫子人往自己這邊走來了。

  彼得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氣勢，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嘛。

  又是托勒那個菜雞帶人來給自己解乏？

  結果帶頭走來的是個女生，那氣質乍一看還以為是玫蘭莎，走近了才發現，雖然頭發都是金灰的，但這女生看著是明晃晃的桀驁，而不是玫蘭莎那種認真專注。

  誒不會真是姐妹吧，看著很像誒。

  “你就是彼得嗎？”

  “是我，你誰啊？”

  “伊芙利特·海洛。”

  “你認識玫蘭莎嗎？”

  “我是她親姐。”

  “哇……你來找我幹嘛？”

  “你打了我的女人。”

  “啥？”彼得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女生從伊芙利特身後探出頭，看了彼得一眼，然後堅定地說：“就是他。”

  伊芙利特伸出一隻手，托起一個紫色的火球：“聽說你會四咒和五咒，我來看看。”

  彼得用書拍打著自己的腿側：“我就彈了她鼻子一下，你……算了，我和這位小姐道歉。對不起了，燒了你裙子，還彈了你鼻子。”

  伊芙利特手上紫色的火球裏已經開始閃動藍色的電弧：“道歉？誰要你道歉了。出手，打架。”

  “看你的水準，你知道兩個四咒火球撞一起會怎麽樣嗎？你還有餘力護住你身後的同伴？”

  “你管我？我管他們？”

  話音一落，火球就飛來了，在空中拉出一條紫線。

  彼得以教科書式的旋風離散解法減弱了火球的威力，然後直接引導向高空。

  看到那個女人眼裏開始燃燒的鬥誌，他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麽叫海洛家的瘋子。

  高空中的紫色火球炸開，讓地麵上眾人的身上都閃過一瞬紫光，看著個個都像秋山領的。彼得看著對麵又打算捏個火球，趕忙喊道：“停停停！”

  “怎麽？”

  “……我不太想打。”

  “由不得你。”

  彼得突然麵露驚恐，看著對麵眾人身後，臉色慘白，嘴唇顫抖。

  伊芙利特和她的小夥伴們果斷防備回頭，戒備地掃視，卻什麽也沒看到。一下子反應過來，回頭就沒有彼得的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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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帶著海洛家腦子個個不好使的想法跑回了教室，準備找小石頭一起去吃飯。在教室外看到了老裁縫帶著兩個學徒等在外麵。

  跑去一問才知道，來量尺碼的。可他們不敢直接去講，就一直等彼得來說。

  彼得豪氣地準備進教室通知，結果門一推差點可人撞個滿麵。

  “老師好……大……”

  一個，身材火辣麵容清純就好像鴛鴦鍋的女老師，瞪著這個翹課的學生。

  “彼得·西登斯是吧。為什麽不來上課？”

  “因為世界在等著我拯救。”

  “……什麽？”

  “我說，我不想上文學課。”

  “不想上？你不想上，就不來了？”

  “不然？好了別擋路。”彼得兩眼就看出了這個女老師的武道底子很薄，這兩眼裏還有一眼在巨那啥上。

  女老師瞪著眼睛看著彼得走到講台前，人一站定，話還沒說，底下的學生就全安靜了。看到這一幕她眼睛瞪得更圓了，要知道她來上課時可是敲了好久的講台。畢竟第一次見麵，又是貴族班，驕縱點正常，而且聽說他們早上剛剛上了第一次武道課，心思浮動，情有可原。可這上完一下午的課放學了，最是鬆散的時候，這男孩子一上去，底下安靜之快之徹底，讓她感覺彼得才是老師。

  “我之前說的班服，等下有個老師傅來給你們量尺碼，你們配合一下，就醬。”

  然後對小石頭招招手，走了。

  路過女老師身邊時還嫌棄地側身低頭，怕撞到。

  有心無力時見到這玩意，就煩得很，不如回去徹底搞清楚秋山的事，省得天天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