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秋山舊事 其三
作者:貧窮的地精      更新:2020-03-21 18:44      字數:5897
  一陣比較急促的敲門聲將彼得從冥想中驚醒,接著是小石頭的聲音:“少爺。”

  “進來。”彼得在小石頭開門的時候才聽到樓下隱約的喧囂聲,“你直接進來就是……”

  “少爺!下午被你打了的托勒·海洛正在樓下,指名道姓要和你決鬥。”

  彼得愕然:“他的傷好了?姓海洛的都是牛皮糖嗎?”

  他拍拍大腿,想想也好,海洛家的沙包打起來忌憚比較少,出氣得很。這兩天沒怎麽練功,沒想到架打得是真多,日子過的很充實。

  充實好啊。

  彼得就要起身出去,沒想到小石頭破天荒地攔了他一下。

  小石頭躬身表示歉意:“少爺,首先他帶著兵器來的,其次他要求的是決鬥。同意決鬥後出現死傷家族和學校是不會管的,少爺若是不同意,他是不能強逼的。”

  “死傷不管?”彼得覺得很荒謬:“這是學院還是角鬥場啊?我先下去看看,邊走邊說。”

  小石頭看著彼得往外走,想了想,去大背包裏提出來一個布兜,裏麵叮叮當當地響,全是金屬武器。他打開看一眼確認,就趕快跟上了彼得。

  “少爺要是決定答應的話,還是帶上武器比較好。他帶來的是一把斧子一把錘子,沒有武器近身很吃虧……”

  “這事再說,我先去看看那個傻逼怎麽想的……”

  樓下門口圍了一圈的小夥伴,看到彼得來了紛紛讓開。

  彼得走出門,看到玫蘭莎站在門口,對麵正是她那個不熟的堂兄。

  托勒左手雙麵斧右手圓頭錘,正盯著玫蘭莎說話:“堂妹你讓開,我不是來找你的。”

  “堂哥我隻是來提醒你,要是決鬥輸了,回家會怎麽樣不用我說吧?”

  “那也是我的事。”

  玫蘭莎還要開口,被彼得扒拉到一邊:“你湊什麽熱鬧。”

  托勒一看到彼得出來,眼睛就亮起來了,他鬆開右手的錘子,錘子砸碎了石板發出一聲悶響。托勒舉起右手將掌心正對彼得,左手用斧子在手心劃出一道血痕,這正是羅格人決鬥的禮儀。

  “彼得!戰否!!”

  “托勒,我打你一頓,你就要分生死是吧?”

  “你給我的侮辱,我要用你的血來償還!當然你若是自知不敵,我就留你一命……”

  “笑死爺了,你給莎莎的侮辱,還了嗎?”

  “……別廢話了,她也能和我海洛比?”

  “對,我是不該廢話的。”

  彼得不再看他,而是環顧一下四周,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很興奮,不論跟托勒來的還是自己身後的,唯有小石頭和莎莎姐弟的表情有明顯的擔憂。

  誒,對麵手上提著的斧子是開刃的吧?那錘子剛剛砸地上你們也看到了吧?好吧,不正常的是我。

  陪你打就是了。

  彼得隨意地伸出右手,左手凝出一把冰刃劃破點皮,就招了招手,示意對麵可以開始了。

  托勒很興奮,戰鬥意誌很高。

  他仔細想過下午的戰鬥,彼得的魔法實力很強,但自己完全就是失去先手被打懵的。對方很明顯的電係專精,輔助以冰係魔法,但可以從冰槍的形狀都不尖銳看出,並不是沒有缺點;而武道方麵更是比不過自己,海洛家的煉體,正是這種頻率高威力小的出招方式的克星。沒有聽說他用劍,西登斯家的天輪決劍擊術他會的可能性也不大。更別說自己針對性地穿上了煉金道具,電抗背心,三咒威力的雷電光鞭會降低到二咒的程度。而彼得對自己的了解幾乎沒有,這場決鬥,他已經贏了一半。

  托勒和彼得現在隔的距離比當時在教室裏要遠,托勒要盡快近身才行。

  看到彼得招手,托勒二話不說就提起錘斧,要一步跨出前衝。

  隻是左腳剛剛跨出,還沒落到地上,托勒的兩腿中間就升起了一堵冰牆,卡在了他的蛋上。

  托勒沒有在這裏做防護,也沒有注意到這一下並躲開,所以他揮錘擊碎冰牆的動作裏透露著僵硬,踉蹌一步,勉強站穩。沒等他把碎了一地的氣勢撿起來,就看到一條電蟒射來,鬆開武器抬手護臉,擋得還算輕鬆,但托勒心中全是苦澀。

  果然,就聽到彼得“咦”了一聲,就著就是很不屑的“嗬”。

  托勒手還沒放下來,就看到一顆火球已經要糊到臉上了,隻能再抬手擋。爆炸的衝擊波擊散了包裹手臂和頭胸的精神力,高溫熱浪灼傷了托勒的手臂和胸腹。他踉蹌兩步,感覺手臂要起水泡了。這火球用得比閃電還熟練嗎?

  再要放下手,一根冰槍已經要懟到臉上。托勒一看,冰槍形狀之規整,就差雕花紋了啊!

  托勒不再想著留底牌了,不然底牌都要爛手裏了。紅色的精神力徒然蔓延雙臂並變得清晰,肉眼可見的紅色形成了嚴實的臂鎧,隨著拳頭揮動,將冰槍擊碎在了眼前。

  海洛家的專屬戰技,魔甲。

  不是說別的武者無法形成類似的精神力鎧甲,而是和海洛家經由脈紋形成的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各個方麵的屬性就天差地別,單就防禦力來說,下午托勒匆忙間用一小片就可以擋住半數雷電光鞭的威力,而同伴都不會想到用這種方法去擋閃電鏈,因為擋不住。

  “呦,還穿上聖衣啦,耍個天馬流星拳我看看啊。”

  一道冰牆豎立在托勒麵前,被身披魔甲重新提起錘子的他直接錘破

  ,結果又是一堵冰牆,再撞破,又是一堵。

  他抬頭四下一望,發現不止自己身邊,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冰牆。

  這個施法範圍施法速度精神力強度,真的不是一個摸到大師門檻的法師嗎?正是從來沒覺得有大師以下的法師可以在那個距離升起冰牆,他才會被頂到蛋的。雖然看著這些冰牆都有些薄,強度不高……不好!丟失視野太久了!

  托勒手在冰牆上一扒,一跳,將頭探出冰牆上方,就看到前麵是密密麻麻的冰牆,一個人影已經站在最遠處的冰牆上,朝這邊扔來了一個閃著藍光的火球。

  “千萬別被炸死啊,豬頭。”

  四咒的電核大火球!

  彼得張開雙臂,按在身下原本薄薄一層的冰牆上,冰牆開始迅速變黑,變得堅實厚重,並向兩邊快速延伸,擋在了所有看戲的小夥伴麵前。

  三咒魔法,凍土壁。

  原本那些看戲的小夥伴們,看到電核大火球飛過去都沒反應過來,被一人多高的黑色冰牆擋住視線還有種錯過好戲的著急感,直到一聲巨大的悶響,麵前的冰牆仿佛被攻城錘擊中,向自己這邊瞬間鼓出,變得裂紋四布,震出來的冰屑末撒在臉上,冷汗才一下子從後背冒出來。

  托勒身後跟過來看戲的就沒怎麽好運了,電核大火球本來就是往他們那邊飛的,要不是人群中的巴德大吼一句“趴下”然後飛身撲倒最前麵兩個人,那就不是狼狽這麽簡單了。

  托勒終究不是杜因這種老師級別的,在麵對四咒的融核大火球時沒辦法馬上找出正確應對手段,就單純地將魔甲在身前聚成一麵盾,選擇了硬抗。

  劇烈的爆炸下魔甲抵消了大部分的衝擊波,但後續的高溫和電流還是撕裂了他借來的電抗背心,直接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傷害。

  一個焦黑的人影劃著弧線,落到了遠處。

  彼得看到托勒被炸飛,也是暗自送了口氣。這傻子要是站著硬抗被炸裂了,也完全不是彼得想看到的結果。

  他撤開冰牆,向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走去。下次應該縫兩個褲袋,這種時候還是要插袋才比較帥。

  走到托勒身邊,發現他正在劇烈地喘氣,臉上都是焦黑和血色,眼球倒是白得很,看來沒啥內傷。

  托勒等彼得走到身邊,伸手拽住彼得的褲腳,身形暴起,手裏藏著的匕首就往彼得肚子上捅去。

  結果被一下子踢飛匕首,一腳給踩在胸口,踏回了地麵。

  彼得俯身看著他。

  “你以為你是火雲邪神啊?還來陰的……這件背心看著不錯啊,哪整的?還費了點心思來針對我?還提著斧子來?要砍我啊?有用嗎?媽的……”

  彼得伸手拍拍那張黑臉。

  “你可能不知道我剛剛從什麽鬼地方跑出來,總之呢,你想打過我,先找個魔武大師挨個五年的打再來,或者把你朋友帶上一起來。哦,不對,我以後路上見到你還會欺負你,你可能得一直帶著朋友走。”

  彼得把腳從他身上抬起來,還翻過腳掌看看鞋底,然後嫌棄地在地上擦了擦,轉身看看那群東倒西歪的學長學姐:“實不相瞞,我會的法術,比你們所有人穿過的內褲都多,所以下次來找我樂子,別來什麽決鬥,我怕我收不住手。”

  拍拍身上的灰:“我呸,菜雞還來耍狠。”

  其實想想這兩天也不錯,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有沙包送過來打,不像在老巫婆手下熬日子,都是心情不好變成沙包送給她打的。

  用拳頭講道理確實好使啊,就是容易表述不清,武德啊,自己好像沒有呢。

  ……

  “巴德,我聽說有些血脈因為過於長壽所以成長期也很長,你實話說吧,彼得是你的哥哥還是叔叔啊……”

  “別問我,他一出生就和大人一樣,沒滿月精神力就在家裏亂飛了,實話說就是我從小看他和看鬼一樣……”

  “四咒的電核大火球,絕對不是騙人的樣子貨啊。我記得他跳上冰牆以後搓兩下就有了啊,剩下時間還在哪發呆,看托勒冒頭才扔的……真是,這怎麽能是新生呢?這不該是戰場上回來的教官嗎?”

  “我和你說,我這個弟弟,估計根本沒有大師那個坎,你看他現在差什麽?大範圍殺傷性法術?你看他這精神力強度和魔法控製力,說不定明天早上一起來,他就會了呢;精神力直接作用移動物體?他這精神力強度還擔心這個?”

  “太厲害了,羨慕不來。誒巴德你……是不是有點怕你弟弟啊……別打我,我兩熟我才問你的。”

  “沒事,現在有托勒擺這兒,我平衡多了哈哈。真的,我一直挺怕他的,你不知道,他神態舉止一直和一個大人一樣,又好像什麽都懂,我以前找他麻煩,都被欺負得沒法還手的……誒說出來舒服多了,你看不是我不行嘛,我武道魔法都班裏拔尖的,是我弟弟太不正常了對不對?”

  “哈哈是啊是啊,巴德你很強啦超強的……幹嘛踢我哈哈哈,我誇你發自真心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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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明顯已經開始追星的小夥伴們上了樓,把跟在自己身後帶著一肚子三千問的藍貓斯派克和淘氣玫蘭莎推到練功房裏去發泄情緒,再拜托小石頭去看看樓下道路花園的修複有沒有人管,彼得終於關上了房間門,又可以安靜地一個人呆著了。

  感覺自己心情變好了,感覺又可以

  去看看那些陰暗的東西了,那是看電影還是聽故事呢?還是聽故事吧彼得,不然章節名就和內容不符啦。

  夜天輪,下午的曆史課。

  “兩位大師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從事發現場的痕跡,結合領地居民的見聞,來找出藏在領民中的潛入者。這是一件常見的工作,裏格斯前幾年剛剛也做過這事……哦抱歉,這事還不能和你們說,不是我故意賣關子,是我管不住嘴,希望大家不要向院長告發我……

  好,接著說。兩位大師是這方麵的熟練工,各環節工序都得心應手了。

  但現場調查很離奇。怎麽一個離奇法呢?他們第一個推斷是小努曼把所有領民請到家裏來開宴會了。對,就是這麽一個狀況。被搬空的屋子裏,留下的腳印,手印,痕跡,他們可以分辨出幾百人來。

  這不合理。於是他們有了第二個推斷,敵人狡猾地教唆利用領民哄搶了男爵死後家中的物資,來掩蓋殺人現場。畢竟男爵一家那破損的屍體也很好地證明了這個猜測。

  兩位大師認為事情還是不難,畢竟秋山領已經暗中封鎖,教唆者要是當時沒有走,那就肯定在這裏。

  於是對領民的審訊開始了。卡瓦德教授是真正的心理學大師,他對問詢技巧有著無人能比的理解……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明察和暗訪,兩位大師在近兩萬的領民口中尋找那個教唆者的下落,特別重點調查了那些哄搶過男爵家的犯罪者。對於這部分人,就有充分理由動刑了,當然卡瓦德教授根本不用那麽下乘的手段……我不是教授的死忠,我隻是很欣賞他……僅僅是對猜疑鏈的小小運用,兩位大師就得到了大部分的情報。

  兩萬人的口供,堆滿了兩個房間,兩位大師日夜不停地整理了三天,最後得出的是另他們差點崩潰的結果。那就是,找不到那個教唆者,所有人物之間的關係和行動邏輯清清楚楚。

  終於兩位大師出現了分歧,另一位大師……呃,他的情報不能公開,抱歉……他認為教唆者的手段過於高超,他們在繁多的信息中可能產生了遺漏,最好用更有力的手段再次調查;卡瓦德教授卻認為這就是一次群體暴亂,人類的劣性聚集起來完成了這次暴行,沒有那個教唆者。

  最後他們依然進行了又一輪的調查,這次的手段包括但不限於嚴刑拷打和精神力入侵。很可惜,最後的結果依然沒有那個‘教唆者’,或者說那兩萬人都是‘教唆者’。具體的表現我隻能指出一些例子。

  自己的氣力好,多耕了田,並拿不到跟多的南瓜餅,於是在下一次做完自己的份,就早早回去休息。

  看到別人休息,覺得自己還在耕地實在太蠢了,多鋤一下都是虧,去樹底下乘涼多好。

  工坊裏多幹了活,結果發現自己的胃口小,居然吃不了更多的飯菜,看著邊上手笨的傻子胃口真好,覺得自己太傻了。結果第二天少做工還要被男爵質問,那還能怎麽回答呢?索性工坊裏拿一塊布回家,也是自己應得的。

  看到別人拿走了布匹,不僅想到有多少人拿過了,自己少了拿了幾天,說不定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口中的笑話,什麽樣的編排都會有呢。

  修路修到了這段,我平時又不會走這裏,我為什麽要在這兒幹呢?

  貴族老爺來說什麽平等,這是來找樂子呢。

  聽說山裏的東西多,拿了拉出去一買就是錢,男爵怎麽不知道呢?

  祖輩,爺爺輩都是羅格人殺的,現在拉我做了這不給好處的工,真是把人當豬狗。

  等等……很多,壞的蠢的很簡單。

  生產鏈崩塌,小努曼的天真想法終於在這個時候摔了個粉碎。大概是真的善良,他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天告訴領民,他承認自己的施政錯誤,將在下一年重新回到五年前的政策,而他自掏腰包買了糧食,作為賠償分發給領民。

  就是那一天,來領取糧食的領民衝破了他們領主的家門,將男爵府所有人殺死了,搶光了男爵府所有的東西,所有,一塊木板都沒留下。

  沒有人認為是自己殺死了領主,他們覺得自己隻是跟著別人走罷了。

  最後兩位大師帶著這樣一份報告回到了裏格斯,卡瓦德花了兩年時間細細整理那些口供資料並研究,另一位大師提前申請了輪換去了前線,至今未歸。

  帝國在向兩位大師反複確認後終於相信了這件荒唐事。雖然知道這會讓帝國會成為其他兩國貴族圈裏的笑話,但帝國還是大張旗鼓地處理了。因為小努曼再傻再蠢,也是帝國貴族,也是帝國的臉麵。即使那天的降爵令已經在路上了。

  帝國再一次派出了狼騎,我覺得,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陪同狼騎去的還有法師,他們將所有秋山領民的死前狀況記錄在了特殊的魔晶裏,一個不留,近兩萬枚,最後製成了所謂的‘亡靈燈’,懸掛在各個城市城門上,以警後人。

  其實它們不警示平民,它們警示的是我們。

  愚蠢也有強大的力量,不要上麵翻了跟頭。我們遠遠沒有到重拾天真和美好的時候,握緊你的拳頭、刀劍、和皮鞭,做一個羅格貴族該做的事,不要重蹈覆轍。

  這就是學院要我給你們講的故事,不要問我問題,我已經講累了。

  下課。”

  ……

  彼得退出了夜天輪,盯著房間裏暗淡的油燈,沉默良久,拿起邊上那個玻璃罐:“我覺得這個故事有問題,你覺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