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格斯冬天的雪越大，酒館的爐火就越旺。

  酒鬼們要在每一杯酒上多花一塊青銅大錢的“柴火錢”，但可以在溫暖的酒館和開心的聊天打屁中混跡一整天，最後趁著酒氣和熱氣消散前回到總會有個地方漏風的家。就算很多酒鬼同是還有窮鬼的身份，也要用一杯酒和自帶的南瓜饃饃精打細算地蹭在酒館裏。畢竟在家和婆娘一起躲被窩的付出和收獲太不對等了。

  拉圖伯爵家的私生子小少爺的勁爆談資再多也不夠撐過一個冬天，好在前兩天剛剛聊完了小彼得在下水道裏經曆的十萬個怎麽樣，就有了北邊精靈複仇狩獵慘敗的消息接踵而來。

  有說精靈慘敗的，也有說帝國慘敗隱藏消息的。當然後者被噴的很慘，因為帝國近百年來幾次重大失敗都沒有掩飾過，頂多就是不宣傳。畢竟，慘敗了也沒什麽，隻會讓下一次的大勝更加鼓舞人心。

  反倒很多人會認為帝國放出的失利消息才是假的，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探子，順便讓大家不要過於盲目自信。

  更別說北邊那群最早被趕出艾森大陸中心的長耳朵，除了長得好看沒啥長處的菜雞。那個複仇狩獵更是個笑話。與其說是來複仇，不如說是定期獻祭給帝國的童男童女。能打的老精靈不來，派一些剛剛成年的少年精靈男女來送溫暖，這不是腦殼有問題是什麽？居然還取了這個名字，誰狩獵誰呢？

  由此倒是有很多讓人津津樂道的陰謀論，有說這是美人計的，阿爾科斯家一代代因為這事身上的精靈血脈越來越純，說不定已經和精靈穿一條褲子了；還有說這是被帝國幾次遠征打出來的秘密條款，精靈要臉，帝國又驕傲懶得提，相互混血。

  但這些都是談資，傭兵獵人們可一點都不關心這個。每次複仇狩獵對他們來說都是大事。戰時的衝突和大部分的戰況都不是他們可以染指的，但帝國官方和阿爾科斯家族從來不會追入黑森林，這就是說，精靈敗退撤離的時候，就是他們這群鬣狗吃食的時候了。

  每一個精靈的價值都極為驚人，屍體碎片天價，活捉無價。

  當然沒有傭兵隊伍會做活捉的白日夢，精靈自殺到現在還沒有人有法子阻止，但屍體就是天價，不同部位，不同的天價，但都是天價。

  上一次複仇狩獵，一支傭兵小隊手裏的，一個完整的男精靈手掌，賣出了二十萬魔晶的價格，即兩億青銅大錢。兩億，拿來買矮人烈酒可以淹死全裏格斯的酒鬼。

  今年複仇狩獵的消息，就是一支回裏格斯休整的傭兵小隊帶回來的外圍消息。他們坦言自己的實力不夠，隻能帶點魔獸材料和稀有植物回來討生活，但今年複仇狩獵出了大問題是確切消息。所有消息裏麵最勁爆的，就是有一個女性精靈，不知去向。西北森林和山脈邊緣拉開的狩獵網，不會漏掉這麽一筆財富。那很大概率，她還藏在帝國境內。

  一個精靈，不試圖撤回納拉姆，不自殺死在戰鬥中，她想幹什麽？活捉她的可能性，是不是突然間就有了？

  更何況科林公爵已經放出話來，阿爾科斯家族不會再專門針對這位藏匿逃竄的精靈小姐有任何安排，她的歸屬算是今年阿爾科斯家族的讓利，各位在不打擾西北居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自便吧。如果有人捕捉到，那阿爾科斯提供的活體回收價格，是兩個完整鏡湖決的培養名額，保證半步大師的成就，受訓者還不用被改姓。

  當然另外兩大家族也是一樣的回收價格，隻是功法不同而已。皇家的回收價格是男爵的爵位。

  所以現在西北已經炸了，幹勁十足的傭兵給各個城市的鎮城衛兵增加了很多工作量。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讓裏格斯的窮酒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嘴，這兩天酒館的生意又好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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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些趣聞現在和我們悲慘的正在變強的小彼得還沒有關係。

  他的課業又雙叒叕增加了。

  這次增加了整整一門：體育課。

  唐娜老巫婆覺得他記憶中的一個教育理念很有道理，就是德智體美全麵發展。她認為“智”方麵已經開始步入了正規，“德”方麵她作為榜樣言傳身教問題不大，“美”方麵彼得天天看著媽媽這個大美人，當然會在潛移默化中提高審美，不用操心。

  那就剩“體”了，家族學者的第一階段研究和計劃已經傳了過來，是時候讓彼得走上武道之路了。

  彼得剛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是那麽排斥，少做點題正合心意，做做運動剛好有空放鬆腦袋，開開小差。再者他也很感興趣這些魔法世界的，不知道和降龍十巴掌獨孤九劍易筋經有什麽區別。

  然後等他開始練，每天清晨：

  “混蛋這就是普拉提，這個動作我以前還練過！”

  “閉嘴，用精神力倒灌感受肩頭的大肌！”

  “酸酸酸！撐不住了！”

  “你敢鬆勁你晚飯沒了……堅持到我數十個數！”

  “……”

  “一，仔細感受肌肉的勁力和血液的運作。二……”

  “……”

  “……三……四……堅持，不要撤回精神力……五……”

  “老子都數到二十啦！”

  “老娘說了算！四……”

  “狗屎你剛剛數到五了！”

  “小崽子還有力氣說話嗎？老娘說四就是四……五……”

  酸痛脫力的感覺在精神力的灌注下特別明顯，彼得可以清楚“看到”肩大肌的每一根肌肉纖維在顫抖，它們傳遞的酸痛會在精神力裏再傳遞一次，兩倍酸痛，兩倍酸爽。

  而要維持精神力的附著，就沒有分心的空隙。一波波的酸痛和即將脫力的感覺讓彼得的大腦異常靈敏，他感覺時間越來越慢，在快要度過這十秒的時候，還聽到了老巫婆的魔音。

  “不住一下子鬆勁，慢慢緩和，想想我之前和你說的緩和動作，一絲一毫都不能差。”

  彼得調整身體，緩緩的讓精神力在身體各處流動，在特定的動作去往特定的位置，最後重新站定，身上幾處汗腺就像開了閥，瞬間打濕了衣服。

  “我去……你讓我歇歇，歇一會。”

  “歇什麽？不準歇！剛剛的緩和動作足夠了，你要敢蹲下去，等下就嚐嚐我的手段吧。”

  “草！”彼得回憶了一下之前那些不聽話後的經曆，還是老老實實做了下一個動作，“這個動作就是瑜伽啊日……你們這個世界的洗髓丹在哪兒啊……”

  “左手歪了！上移兩毫米，然後別動了，對，就這樣。精神力，吸氣時去感受大腿後側的肌肉，呼氣時去感受後腰的肌肉……對，保持十個呼吸……呼吸節奏不要加快！要平穩……”

  “啊！酸酸酸！累！”

  “叫個給巴！是不是男人！亂了作息，那這次就不算了！準備重做吧！”

  “……”

  這是每天清晨全伯爵府的起床時的鬧鈴。

  到了早飯：

  “豬排麵包雞蛋牛奶培根香腸蘋果……這是蘋果吧？怎麽豐盛我很開心，可你沒覺得全吃下去是個很不靠譜的決定嗎？而且這個量……有我一半重了吧？你教育填鴨你夥食也填鴨啊！”

  “廢話少說我們時間不多，現在聽我說吃法。”

  “……還有吃法這種東西的嗎？吃東西我會啊不用教……”

  “豬排，八口吃完每口咀嚼七次三秒半咀嚼完下咽；然後喝一口牛奶，量是杯子裏的十分之一；麵包，五口吃完每口咀嚼五次兩秒半咀嚼完下咽；然後……”

  彼得第一次知道折磨人還能有這種花樣。

  “神經病啊！誰特麽吃東西這樣吃啊！”

  “還沒完呢，每次咀嚼精神力倒灌口腔，然後隨著下咽下移，跟隨食物進入胃部，之後在下一口前回到口腔。”

  “我這還吃你個（祖安粗口）的早飯。”

  “放心，吃飯真的是你最輕鬆的時刻了。至於為什麽，等你上廁所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特麽……”

  每天伯爵府的人看到小少爺吃飯的樣子，碗裏的飯菜都會格外的香。

  到了早上學習魔法的時候：

  “OK，搞定。”

  “題做對了，過程也很完美。但你做完的速度比我預計的要慢了三秒。”

  “噗。”

  “所以我們再來做一題，看看問題出在哪裏。”

  “……”

  魔法實踐的時候：

  “先把昨天的三咒級魔法施展一下。”

  空氣中突兀地凝結出一個大水球，再分散成三條水柱前衝，接著變成了三根透亮的冰棱，激射而出；緊跟著是一個火球，脫手之後拉出長長的尾焰，最後撞在唐娜設置的空氣牆上炸裂，還飄散出一陣電弧。

  放完兩個魔法，彼得顯得異常輕鬆。他都忘了自己以前對這些東西是多麽的渴求，但現在隻覺得這些不值一提，他感興趣的是更難的那些。

  雙手放在身前，精神力開始極其精細的振動操作。

  “唔……引力球……你可以試試。”

  淡淡的黑光閃過，精神力被瞬間牽引，法術失敗。

  彼得撓撓頭，在搜索腦海中的知識，尋找化解之道。

  唐娜忍不住彎了一下嘴角，又馬上收回：“這個你可以晚上在夜天輪裏想，現在，來看之前兩個魔法。你的施法太慢了，連貫，熟練，自信，想那麽多幹什麽，施法時不需要思考那麽多，就像冰槍術，聚水魔咒接半個撕裂魔咒你停頓了半秒，幹什麽？等敵人反應你要放什麽法術嗎？你再看之後的冷凍魔咒……”

  練練練。

  練累了就去精神力訓練器裏看全息小電影，可惜每次賴在裏麵的時候會被老巫婆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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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飯晚飯重複早飯。

  下午晚上重複早上。

  傍晚重複清晨。

  夜裏重複白天。

  這大概才是天輪決的意思。

  當早上醒來就吹著冷風練習各種動作，時而有反應力的訓練，那時其實就是挨打。淚水藏在汗水裏掛在眼皮上的時候，彼得想過放棄甚至是死亡。唐娜安排的訓練過於極限和細致，每一步都緊逼著他成長進步的腳步，沒有適應這一說，每一刻都是極限。但精神力倒灌全身的時候，他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骨骼筋脈肌肉的成長，其中蘊含的蓬勃生命力，是他從沒有看過的生命之大美。

  當在學習中不斷地被吹毛求疵時，自尊心的反撲卻沒有如何效果。這個穿越時附贈的老巫婆，千萬要是這個世界最強的人啊……自己無論怎麽樣增加知識，增強精神力，挖坑動腦筋，沒一次鬥得過。和她鬥智鬥勇的過程堪稱一部抗爭的史詩，但每一次都悲劇結尾。大概隻要在夜天輪中回顧自己，醒來時才恍然自己居然已經是個看著不錯的法師了。

  所以說沒有橫向對比一般摸不準自己的定位。

  時間在每一瞬都很漫長，但在每一天都很快。

  就像皮鞋廠老板在發現小姨子偷了錢自己跑了以後，時間就很長；在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重力加速度就很快。

  春暖花開。

  夏日炎炎。

  秋結碩果。

  冬寂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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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裏的酒鬼們從討論精靈少女會被哪個好運氣的傭兵抓住，到討論是不是三大家族聯合整蠱大夥，到敬佩誰誰誰的毅力居然還在到處尋找那個精靈，到西北部黑森林裏麵傳來了巨大異響，到疑似大師級的精靈來帝國扣邊，到草草大人孤身入林追殺三千裏最後提了一條精靈手臂回來。

  大家已經不講拉圖家的故事了，不新鮮，都不值他媽五塊青銅大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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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日大雪，克裏蹲在宅子門口，看著雪地裏又一次嚐試逃跑的小彼得，在三個魔法三個動作之後，被唐娜提在了手裏。

  小孩子長的好快啊，以前看唐娜提他就小小一隻，現在都比唐娜半身長了，所以是拖在地上回來的。

  拉圖凱曦時不時也出來看看，搞得小巴德十分恐懼，深怕自己也過上這樣的生活，現在常常找借口躲在學院裏不回家。

  拉圖笑著對克裏和凱曦說道：“這阿爾科斯家風格的教育方法，沒想到也能用在我們家。”

  凱曦微笑接口：“阿爾科斯是因為他們的鏡湖決，小彼得是因為他的心智本就夠成熟了，還有娜娜一直暗中引導。”

  克裏也感歎：“但效果著實恐怖啊。”

  拉圖帶了點驕傲：“皇家和西登斯家的聯合設計安排，恐怖的效果符合正常的預期。”

  這時候彼得已經訓練完了。

  他路過大門時一把抱住拉圖的大腿：“大舅啊，管管你妹妹吧。我太難了，老鐵，最近我壓力很大……”

  原本彼得就是來耍寶的，但沒想到拉圖對他說：“今年你十歲了，我們有禮物送給你。”

  “生日？我去，這個詞我都快忘了。你們等等哈飯點到了我吃個飯先。”

  習慣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

  終於在吃完飯後，彼得生活的輪子暫定了一次。

  第一件禮物，是一枚精致的徽章，簡單的劍和火焰的圖案，底下刻在他的姓名：彼得·西登斯。

  這是皇家學院的入取通知書。至於他什麽時候通過的入學考核，彼得覺得以自己的出身還要在這上麵費腦筋那就真不如搬磚刨地了。

  “你已經可以去學院看看，看看同齡人在各個方麵有如何的成就，在和他們的相處中尋找自己的定位。建立你自己的人際關係，建立你的友誼。”

  “嗯說得好，但你們不說好好學習嗎？”

  唐娜翹著腿坐在邊上，嗬嗬一笑，“你在學院裏四年，但凡在武道或者魔法方麵發現任何一點你學不會的東西，畢業後我給你一億大錢。”

  彼得轉頭問克裏：“一億大錢什麽概念？”

  “全去買烤豬排可以吃一百年。”

  “幹了。但，為什麽你們要讓我去一個學不到東西的地方？”

  拉圖用手指點了點桌子，“知識可不止魔法和武道。”

  凱曦也開口：“能學習的也不止是知識。”

  克裏就很貼心：“變強的過程中也不能一直向上看，也要看兩眼下麵的菜雞們，你才能又更多的自信心去繼續攀登高峰啊。”

  唐娜總結：“你在上戰場前也要更多雜亂的知識，需要靠譜的同伴，需要知道你老娘到底有多強，需要知道你自己有多強。”

  “哦哦哦對哦。”

  “給他第二件禮物吧。”

  “臥槽還有第二件禮物這麽貼心的嗎我都不敢相信……臥槽！”

  一顆，裝在玻璃罐裏的人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