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睡你麻痹起來嗨
作者:貧窮的地精      更新:2020-03-02 16:30      字數:5323
  趴在克裏背上吹風的時候,彼得還以為今夜肯定失眠,結果還沒等克裏把他背進房間,便沉沉睡去。

  眼簾一合,便是無光世界,卻又是一個晴朗天氣,晴朗到陽光像是砸在草地上能濺起水花。動物園今天也算是人滿為患,放眼望去皆是草帽墨鏡的妹子,和背後印濕一大片,脖頸皆是油汗的漢子。他其實對動物園沒什麽太大感覺,隔得遠,又是各種氣味、垃圾、人工設施,談不上自然,也沒什麽藝術人文,還不如回寢室吹空調看動物世界。

  當然他沒打退堂鼓,反而往前跑了起來,在人群中焦急地穿梭、尋找。找誰啊?視野開闊,終於看到前麵一個人影,穿著白T恤,戴著白色鴨嘴帽,活像一個動物園小攤的打工仔。陳銘這個大沙雕能不能開開竅啊,這出來聯誼的穿這身,是來當僚機的麽?那貨轉身看他第一句話就是,太陽太大了手機屏幕都看不清了。

  他一巴掌拍在基友的屁股上,看妹子啊看什麽手機,早點過去等,不然這事又要黃。於是人又擠了起來,推推搡搡,往前走。

  忽然之間傳來了什麽聲響,人群如同激流遇上了什麽拐口,猛然向一邊傾瀉,他被迫擠著向前,心中奇怪地湧起了興奮,自己一邊大喊後麵的不要擠,一邊使勁往前擠去。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還是看到了那個情景。

  他站在無限長的一座石橋上,身邊的人緊密而整齊地站成一排,高舉雙手,拿著各式各樣的方塊。橋下不知是河還是湖,對麵不遠處是一塊草坪,幾隻紅黑條紋的老虎趴在地上,但有一隻正在撕扯什麽。

  好像是一個人。那人還舉起手猛擊老虎的頭部,但老虎隻是咬著他脖子不放,拖著那人的身體如同布袋一樣左右橫甩了幾下,那人便再也沒抬起手過了。

  他有一種拿什麽東西砸過去的衝動,就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便從橋上摔了下去,落在水裏,抬頭便看到水裏的一隻手臂,左手臂。

  克裏從夢中醒來,看到彼得在小木床上使勁地翻騰,嘴裏含糊不清地嘶吼,眼睛卻緊閉。彼得的精神力觸手也冒出體外,抽搐擺動。他有點猶豫要不要打斷彼得的夢境,也許要去麻煩伯爵大人,卻突然驚覺看向床尾窗子口,一個紅色長發的女人正靠在那裏,也關切地注視著彼得。

  克裏低頭致意:“唐娜小姐。”

  唐娜擺擺手,“打擾你了,我看著他,你接著睡吧。”

  克裏點點頭,就真的放下心,倒頭睡去了。

  唐娜接著關注著彼得,看他慢慢變緩的動作,一個半大不大的小屁孩,皺著臉,扯著皮毛毯子,慢慢擺脫噩夢,繼續沉睡。她抬手扯了扯鬥篷,覺得有點冷。沒什麽傷,但消耗過大,好久沒體驗過的虛弱感遍布身體和精神力,讓她有些疲憊。男人表麵上來拉了偏架,實際上還是拖泥帶水,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整天說什麽都安排計劃好了,結果他們娘兒倆還要受到這樣的委屈。

  看著那張像自己又像他的臉,心中的母性如緩緩的潮水。攝取那奇異的信息流是有意,但信息流落到了肚子裏卻是一個意外。這段不知來曆的記憶是財富也好,隱患也罷,都無法改變母子的身份,該教的,該給的,都不能少。負心人就安慰過她,說便是一塊石頭,從你肚子裏過了一遭,那也是你兒子。這話說得有理,但揍還是要挨,不是他,哪來這種意外。

  維德的選擇她不認為有錯,但裏格斯的環境是不是不太好,該不該回到西登斯家的領地去,或許東邊自己家的地盤會讓小彼得的成長輕鬆很多。

  唐娜本該休息的精神,又不自覺地開始了計算。

  彼得則繼續睡眠,他迷迷糊糊地擺脫了前一個夢,進入第二個夢境裏。

  天氣還是不錯,他坐在課桌前麵,麵對著一張高中數學試卷。一道比較後麵的選擇題,看完題目有思路,但好像會有不少的運算,處在可以跳過去和動筆算之間。他還是開始了計算。落筆在一張草稿紙上,一行一行算,具體是什麽?他看不清。隻有一種焦慮感,隨著一行一行增加的草稿也慢慢增加。

  好像在快要算出之際,聽到了監考老師的提醒,說隻有三十分鍾了。他算出了答案,低頭看到了試卷後麵長長的空白,恐懼和急迫到達了頂端,趕緊去找那題對應的選擇,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再看一遍題目,發現有個條件變了。

  於是所有的焦慮緊張在這一瞬間消失,他延伸出精神力,開始熟練地振動,伸手將桌麵上的所有紙張揉成一團,用火焰魔咒點燃,抬頭看到本該是那個中年老婦女的數學老師,變成了一個金色卷發的帥哥,微笑地看著他。

  他把點燃的紙團砸向那張臉。

  克裏下意識地醒過來,就已經在彼得床邊站定,等他回過神,不禁先疑惑自己為什麽站了起來,再一想,馬上又轉頭對唐娜表達歉意。

  唐娜揮手間就消散了兒子做夢搓

  出來的火球,她看向克裏的眼神中帶上了感謝和歉意。可以想象這兩三年來克裏是怎麽照顧彼得的。

  “克裏,辛苦你了,我打算在裏格斯留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以後可以讓彼得和我住一個房間裏。”

  克裏笑得很輕鬆很真誠:“其實也沒有那麽麻煩,我設定了固定的精神力反應,這些事都不算太費功夫。但小姐這樣說了,我便聽命了。”

  “我看你的夜輪早已大成,如今在尋找新的突破點嗎?”

  “呃……不,我隻是比較懶……”

  “……,還以為你能給天輪決做出點貢獻,那樣我也好幫你去家族裏找個工作,你現在單純地跟著拉圖跑,有些浪費你的才能。”

  “謝謝小姐,但我還是願意留在伯爵身邊。大人再找一個信得過的侍從,並不容易。”

  老子的千辛萬苦抱上的大腿,在裏格斯各處千方百計藏好的枕頭,哪能就這樣沒了。好吃好喝好睡,在各處賞景吹風聽牆角,給個爵位都不換的,唐娜老姐你不要好心辦壞事啊。抱走你的小魔鬼,放我重歸自由就很感激了。

  “也很好,之後有什麽困難或需求,與我直說,我會幫你的,算是這兩年照顧彼得的報酬。”

  長夜過半,唐娜看起來也沒打算走,克裏便和她聊起了夜天輪的各個發現和疑點,兩人慢慢地投入到家族秘法的研究中,之後又聊到了彼得的教育問題上,開始討論怎麽樣讓彼得開始天輪決的學習。

  一旦開始投入地思考和討論,那時間就開始快了起來。

  彼得還在做夢,不過已經是第三個夢了。

  夢中是在一輛綠皮火車上,好像是畢業旅行。這次彼得睡得沒有那麽深了,是第三視角,這個第三視角總感覺怪怪的,自己好像飄在車窗外麵一樣……又不是什麽攝魂怪。裏麵是那窄窄的臥鋪,好像是高中畢業的時候?自己這邊三個男同學,對麵三個女同學,都坐在下鋪,其中四個人在打牌,另外兩個坐在邊上,出謀劃策看牌當二五仔。自己就是那個男生裏的二五仔,透露這邊的假情報給對麵的妹子,再把對麵的假情報告訴自己兄弟,樂此不疲。女生那僵硬的嬌羞很可愛,男生那僵硬的幽默也很帥氣,這畫麵在滿是異味的火車廂裏很生動。打牌的那四個在桌子底下小動作不斷,而外麵兩個單身狗沒有那小桌子擋著,便沒有那臉皮做這事。自己盯著對麵的臉看,覺得以前沒怎麽在意的女同學長得也很有嚼頭,而那女生被盯得久了,羞過了頭,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了過來,兩人對視的瞬間,好像火車都慢了下來,陽光也越來越明媚,越來越亮堂……

  然後彼得就醒了。

  醒來看到一屋子的陽光,和床邊上兩個人影。

  掀起被子把頭一捫,接著睡。

  還真的回到了那個火車車窗外麵,他探頭就要去看,結果火車像吃了藥裝了推進器一樣突然加速,一下子把他甩開。場景越來越遠,他飛向高空。

  再睜眼,就是克裏的紅發和帥臉。

  彼得揮手一巴掌拍在上麵。

  “狗日的你滾去睡覺啊,今天醒這麽早作妖呐!還我的小姐姐啊!”

  克裏伸手要把被子全掀開,結果彼得死死抱住,最後被子帶著他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彼得在空中堅持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到了床鋪上,坐在那裏揉眼睛。

  “我真特麽……這誰啊,克裏,怎麽在我們閨房裏啊?”

  很漂亮的女人,就是眼神看自己怪怪的,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彼得這樣想著,一眨眼,那女人就沒影了。還沒反應過來,身下的床就微微一沉,一雙手臂就環到了自己身前,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等豔福……為什麽沒啥感覺呢?哦,我還是個沒發育的小屁孩。

  紅色微卷的長發掛下來,在陽光下像一簾紅色的綢子。彼得在這個有點臉熟的女人懷裏感到了一絲安穩,一種,淡淡的,回到被窩的感覺。

  “我是你媽媽。”

  媽。

  那掩蓋在精神力和魔咒的新鮮感下,被刻意忽略了很久的口子,就這樣在一個驚魂夜後的輕鬆早晨,被毫無征兆地暴露在彼得麵前。

  彼得快速蔓延出了精神力觸手,振動著釋放了兩個失敗的小魔咒,他仰頭去看那個人:“你年輕漂亮得像我姐。”

  唐娜啞然失笑,“你油嘴滑舌倒是和他一樣。我再漂亮,那你也不能叫我姐。”

  “母親大人好!”彼得仰頭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乖。”唐娜把他抱緊以後使勁揉他臉。

  彼得想到那個金色短發的大帥哥,想這兩人真般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點嘛,昨天晚上嚇到你了吧?你不用理那個混賬爸爸,他這個廢物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今後我來護著你,享福吃苦都我說了

  算。”

  你這話是不是有點奇怪啊,羅格的女人都這麽霸氣的嗎?愛了愛了。

  彼得在心裏打趣吐槽,突然又被卡住腋下,拋到空中前後掉了個,落下來又被唐娜接住,然後湊近仔細看。

  彼得被嚇了一大跳,沒想到羅格的女人不僅霸氣,還真的很威武。

  “兒子你看起來有事埋在心裏啊?”

  “沒有沒有,早飯沒吃,低血糖了。”

  “有事就說嘛,不要悶在心裏呀,告訴我,老媽幫你解決。”

  “沒有沒有真沒有,我覺得我該去刷個牙……”

  “是不是想起記憶中的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了?”

  “……”

  墨菲定律,本土化一點叫哪壺不開提哪壺,或者她根本就一眼看出認準了自己的心理活動,嗯,精準而優雅的手術刀,棒極了。

  “想念他們?”

  “我不想說這個話題。”

  “那我來猜猜?”

  “求你別說。”

  “首先他們肯定是很講規矩,與你一樣生活在一個沒有太多殺戮與殘害的時代,與其說是講規矩,不如說是信任規矩。比較門當戶對的背景……”

  “你他媽!”

  彼得雙臂猛抬,同時扭動身體要站起來,結果原本環在身上的雙臂突然重如山嶽,大腿腰腹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整個人折騰了一下又陷回了那個女人的懷抱,精神力下意識就要延伸而出,結果剛剛一動便如同實物般壓回腦殼。

  就像瞬間被人綁了起來,全身無一處可以控製,甚至眼睛都在不聽指令地在自己眨動,口不能言,耳朵清清楚楚地聽著身後女人的說話。

  “……相當的知識和世界觀,比較舒適的社會地位,生活品質也符合了他們自己的追求,所以對你有期望,但不強烈,他們給了你很多支持和自由對吧?關心和照顧肯定也沒有缺,真好啊。”

  “你們也沒有太大的家庭矛盾對嗎?家庭成員……也就你們三個人的關係紐帶非常牢固,有很深的感情吧?日子也很安逸,他們相信美好,追求美好,向你展現美好。”

  “但想來也是兩個長大了的孩子而已,孩子帶孩子,他們沒有經曆過大的波折和困難,而小的不滿都可以在彼此的安慰中化解,對問題最擅長的解決方法就是退一步,是不是?”

  唐娜的嘴巴幾乎是貼在彼得的耳朵上說,她看了一眼芒刺在背的克裏,用眼神示意他留下,接著說。

  “普通人,如果如你所說,那個世界都是普通人,那我告訴你,普通人最信任的就是經驗和記憶,你們有不同嗎?有的話告訴我哦,我沒有從你身上看出來。”

  “他們會信任身邊的大多數,會信任比他們更有地位和實力的,用記憶判斷新事物,用經驗去信賴強者。你的父母是這樣的嗎?”

  “彼得,你用不斷學習魔法知識的新鮮感來堆積覆蓋那種紐帶斷裂的痛感,沒有問題。因為經驗告訴你隻有投入到新的事物中才能擺脫負麵情緒,在這點上事實也是如此,就像你每天的夢境會用你入眠前截然相反的情感刷新你的情緒。”

  “想必你也安慰過自己,失去你痛苦,你那邊的父母可以用相互之間的感情來撫平吧。如同風和雨磨平岩石。”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你這個女人話是真的多。你的男人話也多,天作之合。是啊你很聰明啊,有智慧,有實力,長得好看,那道理就全在你那裏咯。那你把道理揣好行不行,別抖落在我麵前,我不想看不想聽,逼逼叨叨逼逼叨叨,他媽的尊重兩個字不會寫去翻字典啊傻逼玩意兒!

  “不過很可惜,這個普通人可以用的方法,你不可以。”

  “我可以和你說,西登斯家沒有逃兵,也可以說要構建強大的內心,就要克服這種不適合我們的本能,但我告訴你最關鍵的事實,你的精神力天賦和你的天生記憶息息相關,它的來曆和降臨包藏著未知,未知很多時候很危險,而你這種拖泥帶水的普通人特性不能被留存在你身上,至少不能是主宰你選擇的特性。”

  “我不管你之前是怎麽樣的普通人,你從我肚子裏出來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普通人,也不能再成為普通人。”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但你沒有切身體會到那強與弱、平凡和超凡的區別,不明白強者對弱者那絕對的統治力。”

  “就像我現在對你說話,你心裏有千萬種不服,你覺得你的內心和靈魂是最後也是最安全的甲殼,你的思想自由,無人可動。”

  彼得猛然驚懼,接著視野中的房間開始坍塌,失重感襲來,他看到房間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顯示屏,開裂成塊,然後彼此分離遠去,露出黑紅的背景色,而他被這個瘋女人抱著,向下墜落。

  “你說媽媽站著說話腰不疼,那媽媽就和你回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