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德伯爵站在講台上，拿起一張羊皮紙，展示給大家：“這是斯派克·金·阿爾科斯的短句寫作作業，我會張貼在教室後麵的牆上，大家等下下課可以去好好觀賞和學習。不是要求大家做到和他那個地步，而是擴展我們的眼界，知道同齡人在相關鄰域可以到達什麽樣的高度，以此來砥礪自己的各種技藝。好了，明天有武道和魔法的基礎課程，大家不要忘記穿著演武服來。現在下課。”

  在小貴族們整理桌麵的時候，門外走廊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噢啦噢啦噢啦”的怪叫聲，轉頭看去，就看見隻有他們一半高的彼得·西登斯，高舉雙手，托著一個南瓜大的透明水球衝進教室，衝向倫德老師。

  “食我水遁·大瀑布之術啦！”

  倫德看也不看，隨手一拍，水球就彈回去砸在彼得臉上，再揮揮手，彼得臉上身上的水就憑空消失不見。

  彼得見怪不怪，伸手去扯倫德的褲腰帶，“教我更多，更多的魔法！”

  倫德扯扯嘴，就要開口讓彼得等等。這位學生的魔法天賦之高，學習之快，簡直是鍛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嫉妒最能拉扯道心了。

  這時一個童稚的女聲插了進來：“老師，我希望留下來和西登斯一起學習魔法。”

  彼得轉頭看去，一個穿得像一盒加了熒光劑的草莓千層的小姑娘，站在麵前，兩隻手緊緊揪著公主裙的裙角，卻還是倔強的抬頭看著倫德。

  咦，前幾天沒注意，這小女孩頭發的金色有點發灰啊，要去重新染啊。

  倫德對除了彼得以外的孩子從來不敷衍，他走近後蹲下身直視這位海洛家的次女：“不要著急啊，明天就可以開始學習武道和魔法了，明天一早上，我就教你們。”

  玫蘭莎·海洛別扭了一下，還是大大方方地說：“我在家裏學過一些魔法和武技，但是我覺得不公平。我也想用一天的時間來練習魔法。我不想上帝國語和禮儀課。”

  倫德頓了一下，在想是先說彼得年紀更小，還是先說帝國語和禮儀課的重要性。沒想到小姑娘直接轉頭了，她看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彼得，伸出一隻手：“你好彼得，我叫玫蘭莎·海洛。我希望以後可以和你一起練習魔法。我們交個朋友吧。”

  得，握手禮，禮儀課確實白學了。

  彼得煞有介事地握住她的手：“啊七星劍聖，久仰久仰。不想上課好啊，我下次帶你逃學啊。”

  倫德不去管彼得時不時的怪話，趕緊想把玫蘭莎扳回正道上，不想又一個身影擠了過來，直徑為一米六的球，莎莎·卡萊斯，細聲細氣地說：“倫德老師，我也不想上禮儀課了。”

  此話一出，剩下的孩子果然都炸了，除了斯派克，其他人都圍上去開始湊熱鬧。一朵朵鮮豔的小花一下子就把倫德圍了起來。

  彼得見事不妙，趕緊溜了出來，回頭看著焦頭爛額的倫德老師，搖頭嘖嘖兩聲，想來今天傍晚的教學是泡湯了，想著手上學會的法術，也夠玩一陣子了，一蹦一跳地就要溜。

  倫德間隙裏看到他，探頭喊道：“一定不要自己胡亂組合魔咒啊！”

  彼得路過斯派克身邊時跳起來弄亂了他的頭發，再對倫德揮揮手表示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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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走到皇宮門口，仰頭看宮牆頂上，克裏果然躺在那裏。

  他第一天以為克裏會趁著接送他的時候溜號去找樂子。不是大家口裏的裏格斯第二快嘛，有這速度，就該去裏格斯大大小小的餐廳接活送外賣啊，從此發家致富。

  彼得之後把這個想法和克裏說過。克裏當時驚訝於小屁孩的腦洞，然後告訴彼得他克裏還沒有成為一個獨立貴族就是因為一個字：懶。

  懶到彼得每次放學，克裏都在皇宮的宮牆上睡覺，真睡。

  彼得問過克裏，穿著一身幾乎算是全身式的銀甲，睡覺不會硌的慌嘛。

  然後克裏展示了他訂製的鎧甲，裏麵是厚厚的加絨；更絕的是很多甲片不是金屬，是皮革上麵塗了銀塗料。克裏還告訴他，在整個裏格斯他常常睡覺的地方，他都藏了枕頭，天鵝絨芯，用不便宜的亞龍類皮皮包包起來，防水防塵。

  最後還和彼得感慨，要不是拉圖伯爵命人每日準時把他趕出臥室，然後把他臥室鎖起來，他才不會折騰這些奇怪玩意。

  這些玩意不奇怪是你比較奇怪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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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刺殺過去了好久，彼得還曆曆在目的時候，裏格斯的平民和貴族卻早就將其拋在了腦後。市民們的口中早已沒有了北城門外大爆炸起末各個版本的蹤跡，轉而反複嚼舌一個關於中城區和貴族區下水道鬼魂的事，說是冤死的奴隸化為了亡靈，會在晚上狩獵女人和小孩，已經有好幾家人遭重了，說的有鼻子有眼兒。

  彼得就每天伯爵府和皇宮兩點一線地的跑。

  一路玩著各種魔咒上學再在皇宮裏玩一整個半天魔咒再一路玩著魔咒回家再在家裏玩剩下整個半天的魔咒。拳頭大小的火團子，一臉盆剛剛好裝滿的水球，手掌不超過十攝氏度的溫度變化，威力堪比冬天脫毛衣時靜電的電弧，和嘟嘴吹口氣就懟回去的氣流，這些就是半年來彼得學習魔法的全部。

  但他自創的有很多。

  彼得在泡澡時組合過火焰魔咒和聚水魔咒。他是想著當火遇上水就是水蒸氣來著，複刻一下地球上的桑拿豈不美哉。出於謹慎兩段魔咒本身絲毫未改，隻是連貫地首尾相接使用。結果不小的爆炸撕裂了水桶，掀翻了女仆，彼得因為機靈地躲到了浴桶的水下，爆炸點也離得遠，而沒有受到太大的傷。但之後的每次洗澡都是克裏來幫忙了。

  彼得在睡覺前突發奇想過用精神力延申到遠處做實驗，又安全又滿足了好奇心，豈不美哉。於是他精神力延申出窗外，組合了雷電魔咒和氣流魔咒。被彼得蒙出一半的撕裂魔咒在伯爵府的磚牆上劃出了一道大口子，在拉圖及時的插手下沒有繼續撕裂彼得的精神力。那晚彼得在拉圖和凱曦的臥室裏據理力爭，花了大量口水闡述了堵不如疏的道理。最後他的小床被搬到了克裏的臥室裏，兩人一起睡。

  彼得在伯爵府的旱廁裏組合過低溫魔咒和氣流魔咒。他那天瞄到克裏急匆匆地跑了進去，就想看看尿壺和痰盂以外的如廁環境，算是為自己以後方便提前踩點。但剛剛靠近這以前從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就被臭氣正麵重擊。彼得就想著用幹燥的冷風驅散一下那過重的味道豈不美哉，於是天才地組合了兩個魔咒。兩段魔咒連起來雖然隻是颶風術魔咒的一小段，但依然抽去了彼得的大半精神力和體力。氣流沿著旱廁的入口衝進去，掀起了漫天的茅草和馬賽克。就算是裏格斯第二快，克裏在這突如其來的AOE中也不幸被命中了兩次。

  最後這件事因為過於下飯而沒有成為裏格斯酒館裏流傳的美談。

  更多的自創行為發生在皇宮幼訓時。倫德在頭兩天的授課中對彼得說了句“你實在好奇想作死，就在我眼皮子下來，我好歹能護著你”。他在之後半年的每一天裏都想著收回這句話。

  比如幼訓魔法武道課的第一天，倫德拿著至純魔晶挨個幫助孩子們牽扯延申出精神力，他中途看到彼得托著拳頭大的火苗在發呆，張了張口沒有出聲提醒，想著沒傷到人就隨他去了，接著幫助其他孩子體驗精神力外延才是正事。

  結果彼得托著小火球發起了呆，大概又想到了什麽奇怪的事，先莫名地笑了出來，再開始哼著什麽曲子的調子。喉嚨裏哼哼，維持火球的精神力也下意識地跟著節奏震動了起來。

  火苗裏慢慢出現了點點星光一樣的藍色。

  等到倫德察覺到不對飛身撲過去時，彼得身邊已經圍了一群人了。

  有一位帶著兜帽的宮廷法師，一位正在摸著彼得頭的老太太，還有一臉驚魂未定的克裏。

  彼得迷迷糊糊地從白日夢中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看見一個老太太在慈祥地撫摸著自己的腦袋。

  那位大管家老太太收起手，轉頭看向倫德：“劍盾家的小子，傷勢不要緊嗎？”

  沒等倫德回應，又轉頭看向克裏：“你也別整天在牆頭上睡覺啦，小彼得的情況複雜你也知道，來幫著倫德照看照看。大門離這裏，還是有點路的哩。”

  克裏微微彎著腰，使勁點頭。

  然後老太太笑眯眯地對彼得說：“玩魔咒的時候，也別太分心啊。”

  接著便和身邊的宮廷法師一起，轉身離去。

  倫德和克裏身上的冷汗這才刷一下出來。

  剛剛那令人心悸的波動不說，光是要讓皇宮大管家親自來的後果，就要嚇死個人呐。

  彼得總算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他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這兩個麵色慘白的人：“怎麽了？這《最炫民族風》在你們這兒，還是禁咒啊？”

  倫德和克裏的臉白轉黑。從那一刻起，他們開始組隊和曆史上最離譜的搗蛋鬼鬥

  智鬥勇。

  他們一開始想著索性係統地教授彼得魔法，倫德教，克裏看著。但基礎魔咒中簡單的彼得一下子就掌握了，上手極快熟練極快。接著是簡單的魔咒組合，就是基礎法術了。但基礎的法術再基礎，也會抽取施法者的體力和精神力。普通人開始學習魔法的時候，光是在施放接收精神力波動、外延精神力上就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就算是貴族圈子裏的天才，也沒有幾個是十歲前開始學習魔咒的。所以新手遇到的施法問題從來都是精神力無法支撐施法，而不是體力問題。

  但現在這個小彼得，才三歲，沒有體力支撐起哪個法術。

  那就教魔法原理唄。

  結果這個小屁孩根本不喜歡純文字的課本知識。對彼得而言魔咒不能放出效果來就一點都沒意思。反而看了那本《魔咒基礎震幅組合大全》後，大大豐富了彼得的見識，大大擴展了彼得的腦洞，大大提升了彼得的作死能力。

  這天又一次聯手滅火後，看著坐在石凳上的彼得在試圖拆分水魔咒“音節”的彼得，克裏對倫德說：“這樣子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倫德苦笑：“大概他四五歲，可以支撐起施法成功的時候？”

  克裏嗬嗬：“我們兩現在練出來的默契，組隊去西南前線可以橫掃所有沒有大師的斥候隊了；再這樣兩年，我覺得我們都要晉升大師了。”

  “這樣看來倒是好事，提心吊膽這半年，我確實感覺我精神力創傷恢複得快多了。”

  “那你多多擔當是不是恢複得更快啦，不如我就去睡……”

  “嗬嗬被老太太警告的又不是我。你不是知道他身份嗎？”

  “我當然曉得，但你居然看出來啦。看來你的腦袋傷的沒那麽重嘛。”

  “我還可以告訴你，不止我看出來了，小屁孩自己估計也感覺出來了。”

  克裏扶著腰轉身找到了演武場上的長椅，坐下去撐著腦袋：“你是不曉得我有多慘。前線輪換下來沒多久這個小屁孩就來了，鼠爺又早早就受了點傷躲開了，我現在是一個全職保姆，關鍵是我知道小家夥的根底，這個差事就跑不掉了。我真慘，真的。”

  倫德也走過來，踢踢克裏讓他騰個位置，也一屁股坐下：“你還就他一個，我這邊還有九個要管呢。今年其實特別難帶，個個都不是普通孩子，要不是彼得太誇張，他們會是今年整個裏格斯貴族的話題。不過還好，我也就管個幼訓，這一年走完，我就解放啦。”

  克裏突然明白過來：“你你你……”

  倫德拍拍他肩膀，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你反應過來啦，今年雪一下，我就不用再管他啦。到時候，你還要多多擔當啊哈哈哈……嗬嗬嗯，不好意思，沒忍住。”

  克裏一下子滑到長椅下麵，死死抱住倫德的大腿：“大哥，大哥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我們還說好一起組隊上前線的呢？要再當這個小混蛋的保姆，我還不如死在前線呢。”

  倫德笑眯眯地對克裏說：“你怎麽能死在前線呢，大好前程有的，說不定以後就是帝師啦哈哈哈……別生氣別生氣，開開玩笑。我給你分析一下，你看，之前我們也試過各種東西來分散彼得對魔法的興趣，隻是除了魔法，他對別的玩意都沒感興趣過。這也算好事。但我覺得我們之前的思路沒錯，他再早慧，總還是有別的感興趣的東西。說不定一轉頭，就專注於別的事了呢，而別的事，哪會讓你這樣勞心勞力，對吧。”

  克裏一想也對，爬回長椅坐著，抬頭看著皇宮屋簷和天空。

  “武道肯定要試試，但他現在實在太小了。魔法原理他又看不進去……難道繪畫？音樂？寫作？”

  倫德給出了另一個可能：“試試煉金知識？你說的那些我們都試過啦。但煉金還沒有試過。”

  “嗬嗬，煉金出事概率一點都不低好嗎，以他的作死本領，可以把伯爵府炸沒了，我豈不是又要一直盯著。”

  “你這就不開竅了，教煉金，會是你去教嗎？肯定找別的老師啊，到時候還會是你盯著嗎？睡你的大覺去啊。”

  克裏一拍大腿：“是哦，倫德老哥聰明的。”

  倫德一笑：“在他去學煉金之前，不如帶他去外麵逛逛，看看新鮮事物。現在裏格斯剛剛被草草他們洗過一遍，安全的很。”

  克裏點點頭：“刺殺我不怕，殺人比起阻止小彼得施法，那可真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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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