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嫡母與庶子，不可說不可說

  　　屋內屋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屋子外頭，高恒的兒子，一個錦衣公子正被人逼著爬樹給狗子捉小鳥，恥辱萬分。

  　　而屋內，當人老子的，正躺在軟塌上聽著小曲兒，而高夫人正伺候著高恒吃葡萄呢。

  　　高夫人保養得當，隻是眼角的細紋和發福的身姿都透著歲月的痕跡。

  　　她發現有人不請自入，猛地轉頭，眼光淩厲，上下打量了一眼君七七，沒出聲，隻是看向了高恒。

  　　君七七察覺到這個高夫人真是不簡單，她明明很厭惡自己，卻並不在高恒麵前發作，在自己這個外人麵前，給足了高恒麵子。

  　　軟榻上的高恒聽見聲響，跟條大胖魚似的，肚子一個打挺坐了起來。

  　　剛想發火，見是君七七，立馬換了臉色，堆著笑，“好侄女，找我什麽事啊？”

  　　君七七也不客氣，徑直坐在椅子上，招呼丫鬟上茶，“高大人，我最近有個困惑，想跟大人討教一下。”

  　　“困惑？”高恒摸不清君七七的路數，“本官最喜歡為人解惑了，你說來聽聽。”

  　　“這大宅子裏，一個女子天天變著法子叫一個男子在自己身邊伺候，一點也不避嫌，幾乎從早到晚都跟那男子在一起，比跟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的時間還多，你說，這女子是不是對那男子……”

  　　高恒一拍大腿，“這還用說？肯定是那女子看上男子了，又不好意思說。”

  　　君七七借著喝茶的機會，悄悄打量高夫人，果然，臉色已經開始不好看了，“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女子可是男子的繼母呢。”

  　　“既然是繼母，那便沒有血緣關係，侄女年紀小不知道，這種什麽繼母與繼子，嫡母跟庶子的事本官見得多了，這些女人啊，沒本事留住自己的丈夫，後宅空虛寂寞，就打上繼子的主意了。嘖嘖嘖。”高恒來了興趣，“這是哪家宅子裏出的事？本官真要去好好看看熱鬧哈哈哈哈哈。”

  　　君七七嗔怪：“大人，你可別胡說，高夫人不是這樣的人。”

  　　“什麽——你說什麽？”吃瓜吃到自己頭上，高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高夫人不是天天都讓二公子來身邊伺候嗎？這二公子每天雞叫就要來，天黑了才走，就差住在這兒了。”

  　　“你胡說什麽？我是安沐的母親！”

  　　君七七晃蕩著兩條腿，“嚴格說來隻是嫡母，說起來，高夫人與二公子並沒有血緣關係啊。”

  　　高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哪來的賤婢！竟敢誣賴本夫人！”

  　　“哎？高夫人你激動什麽呀？我就是開個玩笑，我隻是說我最近看的個話本子，裏頭那母親與繼子後來竟真的在一起了，給那老爺都活生生氣死了呢。”

  　　“不過也是，家裏出了這種醜事，換誰都得氣死，你說是不是啊，高大人？”

  　　高恒眯著眼睛沒說話，以往他隻當自己大老婆看不慣這個庶子，所以才處處刁難，他根本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要不刁難庶子，就得找他的麻煩了。

  　　可今天經君七七這麽一說，他突然覺得，確實也並非沒有這種可能啊！

  　　高安沐的生母是揚州城裏出了名的瘦馬，他的長相也隨了母親，皮膚白皙瘦弱，十分俊俏陰柔。

  　　日日對著這麽一個美男子，當真沒有私心？

  　　高夫人對高恒簡直是了解透了，一看他這個表情心中警鈴大作，“老爺，你可別聽這個丫頭片子胡說，我對安沐怎麽會有那個心思，我、我就是……老爺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高恒陰沉著臉，總覺得自己頭上在冒綠光。

  　　高夫人急忙表忠心，“老爺，我這就叫他回去，從今以後，我絕不再見他！”

  　　高夫人前腳剛走，高恒就換了一副麵孔。

  　　“侄女特地來找我，不會就為了這個吧？”他激動地搓了搓手，胖乎乎的臉頰裏還塞著葡萄，活像個儲冬的倉鼠，眼裏直冒精光，“怎麽樣？拿到賬本了？”

  　　君七七抬抬眼皮，“你當孟懷宣是那麽好糊弄的？”

  　　“那就是沒拿到？”高恒的臉登時垮了下來。“沒拿到你找我幹什麽？”

  　　“我話還沒說完，雖然孟懷宣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但我江思錦也不是吃素的。”

  　　高恒眼前一亮，“喲？侄女有什麽好法子？”

  　　“先給我搞匹馬，再給我搞個大浴桶。”

  　　“馬？浴桶？這都什麽跟什麽？”高恒眉頭又垮了下來，嚴重懷疑君七七不靠譜。

  　　君七七滿臉的自信，“別問為什麽，等著收賬本吧。”

  　　“哈哈哈，那我就等著侄女的好消息了。”高恒皮笑肉不笑，“侄女可別忘了十五天之後要是拿不到……”

  　　“知道知道，不就是穿腸爛肚而死嘛。”君七七懶得再看他變臉，背著手出門領馬去了。

  　　門口高夫人正在訓斥丫鬟，方才那爬樹的錦衣少年，正是高府二公子高安沐，此刻也跟那些丫鬟站在一起，挨著高夫人的責罵，十分狼狽。

  　　君七七目視前方，穿過人群，拉起高安沐的手腕徑直往前走，連頭也沒回。

  　　高安沐嚇了一跳，“你、你是？”

  　　君七七倏地回頭，粲然一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你再也不用來高夫人院裏了，高夫人，是不是啊？”

  　　高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衝著剩下的丫鬟們發火，“都看什麽看，還不快給我死進去，在這丟人現眼嗎？”

  　　君七七撲哧一笑，衝高安沐眨眨眼，“還不快走？”

  　　藍天白雲，微風習習，吹過少女黃色的裙擺，也吹過高安沐早已寂靜空曠的心尖。

  　　在無數個絕望屈辱的日日夜夜，在最平凡不過的一天，他遇見了這世上最甜美的笑容。

  　　高安沐一時有些恍惚，他以為他會一直如此，在這個泥潭裏腐爛發臭，可今日，竟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等快走到馬廄，君七七才鬆開他，見他沒反應，衝他揮揮手，“怎麽了？傻啦？”

  　　高安沐回過神，“多、多謝恩公搭救，安沐定會銘記在心！”

  　　“沒事沒事，你快回去吧。”

  　　她可趕著去大雜院呢。

  　　“恩公這是要去哪裏？”

  　　“出去一趟。”君七七不願多說。

  　　高安沐小心翼翼問道，“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嗯？你去做什麽？”

  　　“我、不瞞恩公，我自出生後，幾乎就沒有出過高府……當然，如果恩公不方便，就算了。”高安沐一臉落寞，目光裏帶著哀求，可憐兮兮的。

  　　這高安沐在君七七眼裏，就跟小夜黎一樣，都是小男孩兒呢，君七七一時心軟，“好吧好吧。一起走吧。”

  　　等高安沐熟稔地上馬，熟門熟路地領著君七七出了高府，她才有些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沒出過門，怎麽會騎馬？怎麽知道大門朝哪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