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
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353
第20章
洛元和劉寶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麵進了書房,帶上門。
陸修珩坐在黃花梨木南官帽椅上,垂眼看向二人:“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劉寶立刻道:“方才是洛統領挑起的話頭,那就由洛統領先說吧。”
殿下的目光落到了洛元身上。
洛元立刻忘了自己方才說過的那番關於母雞和雞崽的言論,更不敢說自己覺得娘娘是在失憶後才對殿下有所不同的。
他擠出一個有些憨憨的笑容:“屬下方才與劉公公說,娘娘深愛殿下,隻是先前顧及殿下的想法以及太子妃的身份這才勉力克製,如今失憶了,又覺得與殿下夫妻恩愛,便無所顧忌了。”
劉寶瞪他一眼,這哪裏是洛元這根朽木說得出來的話,分明就是自己說的。
陸修珩微微皺了皺眉。
原以為沐夷光是個聰明的,不想她竟假戲真做了,如今看來,倒要重新審視這段關係,畢竟他並不需要沐夷光的愛慕,更不想橫生枝節。
“那依你二人所見,該當如何?”
洛元看到自己的說辭被殿下認可,立刻被勇氣衝昏了頭腦:“屬下認為,既然是誤會,說開便是了,若是娘娘知道自己以為的夫妻恩愛不過是假象,自然不會再這般纏著殿下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這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卻直截了當。
娘娘雖然是孤身一人從漠北遠嫁京城,如今也隻有十四歲小姑娘的記憶,若是旁人可能開不了口將娘娘推入如此難堪的境地,但殿下可是鐵石心腸,何況成大業者,如何會被兒女情長所累。
陸修珩剜了他一眼,透著一股寒意。
“然後呢,娘娘是該哭著跑回漠北還是進宮找皇上告狀?陛下最是重情重義,若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了,此事該如何收場?”劉寶一口氣說完,還不忘落井下石地踩上一腳:“洛統領還是幹那些打打殺殺的糙活兒得力些,這揣度女人心思的本事啊,還是等你成了親再來吧。”
洛元不服氣道:“是是是,我哪有劉公公懂女人心啊?”
陸修珩不耐地抬了抬眉,二人立刻噤聲。
看來向一個太監和一個感情經曆空白的侍衛討教如何處理女人情感這件事情並不靠譜。
陸修珩冷聲問劉寶道:“李祿仕回信了嗎?”
劉寶連忙拿出身上揣了半天的信封:“今日剛剛送到京城。”
“念。”
劉寶戰戰兢兢將李祿仕的信念了一遍,無非是說這腦子構造精巧,要治療失憶離魂之症,並無立竿見影的辦法,隻能從外部著手,慢慢將養。一是膳食要清淡、多強身健體,二是可以多了解忘記的事情,比如故地重遊;第三是一定要平心靜氣,保持身心愉悅,避免心乏悶倦。
聽完這一通醫囑,陸修珩冷哼一聲:“孤看她是好不了了。”
方才太子妃娘娘摔門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呢,隻是殿下這話也不是劉寶和洛元可以應的,兩個人都隻能保持沉默。
陸修珩靠坐在椅背上,眸色幽深,修長的手指無聲敲了敲扶手,沉吟半響,終是壓下了眼底的波瀾。
“也就是說,孤還非得哄著她不可?”
劉寶趕緊給殿下遞上台階:“到底娘娘是為了殿下才遭此一劫,此事還是靠娘娘自己想起來的好。殿下如此寬宏,事後娘娘知道了,也會感激不盡的。”
陸修珩收斂了神色,淡淡道:“那便依李神醫所言,讓太子妃盡快恢複記憶。”
他先是吩咐洛元:“漠北距離遙遠,你去查查太子妃近兩年在京城都常與什麽人接觸,愛去哪些地方。”
又對劉寶道:“毓華殿的飲食起居,你多看顧些。”
二人領命道:“是。”
劉寶複又抬頭,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娘娘這會兒隻怕還生著氣呢。”
李祿仕所言的第三條,便是要平心靜氣,身心愉悅。
陸修珩不堪其擾,隨口道:“那便將孤方才從秦王他們那裏贏來的東西都送去毓華殿。”
“殿下,隻怕娘娘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陸修珩少有如此受製於人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麽,孤還得親自登門向她道歉不成?”
劉寶冒死替殿下分析太子妃生氣的原因:“娘娘雖然感情用事了些,畢竟是因為深愛著殿下,才希望自己在殿下心中與眾不同,殿下能夠一眼認出自己的。”
陸修珩抬了抬眼,隨手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暖玉扳指,方才那股逼人的壓迫感總算是褪去了些。
見轉圜有望,劉寶再接再厲道:“娘娘年少無知,隻有殿下多擔待些,何況再過幾日便是花朝節了,殿下總不能就這樣和娘娘一同出席禦宴吧?殿下隻消向娘娘說些好聽的,讓娘娘消了氣便成。”
此話一語中的,陸修珩淡淡嗯了一聲:“你倒是說說,什麽好聽,什麽不好聽?”
太子殿下雖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是麵容冷峻,語氣涼薄,冰冷無情,實在是很難叫人生出親近之意。
劉寶膽戰心驚地陪了個笑臉:“娘娘心悅殿下,殿下也無需刻意說些什麽,若是說話時能帶三分笑意,便更好了。”
耽於情愛之人易受其愚蔽,這也是陸修珩對兒女私情不屑一顧的原因之一。
他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笑意,聲音冷淡:“走吧,去毓華殿。”
*
青霜奉太子妃娘娘之命,送了師瑤姑娘出宮,這才回來,見娘娘臉色十分差勁,便偷偷地問長纓發生了何事。
長纓方才並未跟著娘娘一同去端敬殿,現在也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先前還好好的,娘娘跟隨太子去了端敬殿回來之後便是這樣了。”
涉及到太子殿下,這樣的事情,兩個奴婢也插不了手。
青霜隻好先去複命,道:“娘娘,師瑤姑娘如今已經順利回府了。”
她原本不是八卦的人,如今為了轉移娘娘的注意力,特地說道:“奴婢還見著嚴探花了。”
沐夷光總算是起了一點興致:“哦?”
青霜笑道:“是在禦花園下台階的時候,奴婢和宮女搬不動師姑娘的輪椅,嚴探花路過了,主動出手相助的。”
聽起來是個好人,沐夷光懶懶問道:“你覺得其人如何啊?”
“瞧著文質彬彬的,樣貌也不錯,更難得是個熱心腸,怪不得那麽多姑娘都看上了,師姑娘的眼光的確不錯。”
沐夷光正要說點什麽,便聽得門外小太監的通傳聲:“太子殿下駕到——”
擺太子的架子給誰看呢?
她還在生陸修珩的氣,雖然福身行禮,但還牢牢記著自己說過的氣話,連一句“臣妾見過殿下”也不願說。
劉寶一臉緊張地看著殿下,恨不得出聲提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不過並不用他提醒,隻見陸修珩輕咳一聲,溫聲道:“不必多禮,你有傷在身,往後見了孤都不必行禮。”
說不多禮,沐夷光馬上就起來了,依舊撅著嘴,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隻是她的五官生得漂亮,如此擰眉撅嘴的,也並無多少生氣的震懾力,反而像是一隻正在撒嬌打滾的小貓。
陸修珩神色如常,總算是要伸出手,給這隻小貓順毛。
“秦王送來的祖母綠墜子到了,太子妃可要看看?”
小貓揚揚下巴,又抬抬眼,終於給了一個感興趣的眼神。
太子殿下招了招手,捧著東西的宮人們魚貫而入,東西倒都是好東西,隻是沐夷光挑挑揀揀,隻要了那枚墜子和鑲石榴石的青玉水盛,還很是嫌棄地讓青霜用清水浸泡清洗一番。
陸修珩並無多少真情實感,因此也就不甚在意。
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嘴角堪堪勾起一個清淺的笑來:“方才在聊些什麽,怎麽見了孤就不說話了?”
他的眉眼本就俊美,如今帶上這一點笑意,便像是浸在冰雪裏的暖玉,從十分的清冷裏流淌出一分驚豔來,攝人心魂。
沐夷光被這美色所惑,立刻便心軟了三分,隻是另外七分氣性仍然讓她使著小性子哼道:“青霜方才與臣妾說,那嚴探花生得一副熱心腸、好脾氣,見了師姑娘行動不便,主動出手相助,臣妾正在感慨師姑娘慧眼識珠呢。”
陸修珩聽出沐夷光的諷刺之意,但他自認自己不是古道熱腸、平易近人之人,便隻是一臉坦然地附和:“的確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倒也不負探花美名。”
這個人聰明一世,怎麽就和榆木腦子似的不開竅呢。
沐夷光氣急了:“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哄哄我嗎?”
陸修珩隻覺得自己腦仁都在隱隱作痛。
他靜默片刻,重新梳理此事,總算找到了可以道歉的理由:“孤今日赴宴,遲遲未見你身影,便叫人去尋了,台上花神評選,孤不曾細看她們容貌,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是孤眼力不夠,而且你已經跳得極好了,更不該說你因肩傷而動作遲滯。”
他的聲音溫涼而低沉,雖然隻是陳述事實,亦帶著一股能夠撫慰人心的的平靜。
沐夷光順著他的話想了想,慢慢轉怒為喜。
是了,她隻記得殿下與楚王他們打賭,倒忘了殿下是不重女色、冷淡疏離的性子,但他如此關心自己行蹤,自己被清平縣主為難也立刻趕來出手相助,可見對自己一片深情。
不過是訥口少言了些,自己就勉為其難,多擔待一些吧。
“好吧,”沐夷光故作大度地歎一口氣:“如果殿下親手為我戴上那枚墜子,我就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