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304
  第19章

    陸修珩又是幫忙遮掩,又是將贏下的彩頭慷慨相贈,得了太子殿下這樣大的恩惠,沐夷光立刻就變得小意溫柔起來。

    她坐在陸修珩一側,殷勤問道:“殿下盞裏的茶涼了,臣妾為您新沏一盞吧?”

    “這棗泥酥餅又酥又甜,殿下嚐一塊嗎?”

    陸修珩全程都不置可否,任憑沐夷光在那兒忙碌,於是幾位皇子便看著太子妃又是給太子沏茶,又是給太子拿糕點,然後又笑盈盈地拈起一顆櫻桃道:“殿下,早春的櫻桃已經熟了,殿下吃一個吧?”

    早春的櫻桃難得,而拈著那顆櫻桃的一雙玉手卻更為難得,幼嫩如春蔥,修長如玉筍,指尖泛著粉白瑩潤的光,襯得櫻桃愈紅,柔荑愈白,叫人食指大動。

    陸修珩卻定力十足,依舊不為所動,隻抬手飲了一口方才沐夷光所沏的茶。

    知道陸修珩在外人麵前多有顧及,沐夷光也不勉強,自己開開心心地將那顆櫻桃吃掉了,酸甜可口的汁水浸潤齒間,帶著一股櫻桃特有的清香,讓人回味無窮。

    見此情景,楚王也情不自禁地抓了一把櫻桃來嚐,嗚嗚嗚,他怎麽覺得有些酸呢。

    雖然先前已經得了太子敲打,陸修瑞此刻又不知死活地想要摘下那師姑娘的麵紗一睹廬山真麵目,出言問道:“二嫂,那師姑娘現在何處呀?”

    想自己堂堂一個王爺,相貌英俊又多情多義,納一個京城五品官員的女兒為妾,這樁親事她怎麽也吃不了虧吧?

    ……沐夷光想起楚王素愛挑撥離間的王妃和不知其數的外室,立刻替師瑤婉拒道:“師姑娘下台後不小心傷了腿,行動不便,應當已經準備出宮了。”

    陸修瑞也不勉強,這種事情須得你情我願才有真味,何況來日方長嘛。

    正巧這時台上公布了石榴花神的評選結果,正是師瑤。

    既知太子妃與這師姑娘交好,秦王陸修瑉便八麵玲瓏地讚道:“這師姑娘當選石榴花神,實在是實至名歸。這一曲劍器舞,當真有些‘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的意韻了。”

    沐夷光抿著唇,故作穩重地點了點頭,不過若是身後長了尾巴,隻怕此時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陸修瑞還在酸唧唧地試圖找陸修珩的茬:“這一曲《劍器》舞,二哥覺得如何呢?”

    陸修珩並未答話,這確是他第一次見沐夷光跳舞,跳得也的確是好,俠骨柔情,行雲流水,飄然若仙。

    如今想來,失憶以前的太子妃就好像是戴了假麵一般,完美得有些不真實,在失憶以後才一點一點暴露出原本的自我——的確很讓人頭疼。

    陸修琢慣來是實話實說的性子,接道:“二哥方才看得眼睛都瞪大了,應當也覺得很好吧。”

    沐夷光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滿懷期待地看著陸修珩,等待他的回答。

    其實這件事劉寶可以證明,殿下瞪眼那是被氣的,但是他不敢說話。

    陸修珩不願助長沐夷光的囂張氣焰,更不願承認自己的情緒被她牽動,輕描淡寫一句:“聊複爾耳。”

    這樣好的舞,在陸修珩麵前卻隻落得如此評價,幾位皇子隻想到一種可能:沒想到太子會如此顧及太子妃的顏麵,臉上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沐夷光卻坐不住了,憤憤道:“師姑娘跳得不好嗎,殿下未免也太過嚴苛了。”

    陸修瑞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若不是二嫂在此,二哥也未必如此嚴苛。”

    幾位殿下抿著笑意,等著看太子妃的反應,太子妃卻像忽然想開了似的,怒意全消。

    經楚王這樣“提醒”,沐夷光立刻轉過彎來。

    雍王方才說殿下看得眼都直了,應當不是作偽,畢竟大家都以為台上跳舞的是師瑤呢,殿下怎好出言褒揚?

    這樣想著,她不僅不生氣,嘴角的笑意都要壓不住了,喜滋滋地又吃了一顆櫻桃。

    ……楚王妃怎麽就不能像太子妃這般雍容大度,一想到自家的河東獅,陸修瑞的心裏更酸了。

    真真是應了秦王先前那句話,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既然結果已出,師瑤姐姐應當可以安心出宮了,考慮到她腳上有傷,宮中又不能隨意乘轎,沐夷光連忙與青霜耳語幾句,讓她幫忙在宮中尋一把輪椅,方便師瑤出宮。

    青霜點點頭,轉身離去。

    台上的表演還在繼續,直到參選蓮花花神的女子全部表演完畢,嚴景書手裏的那枝蓮花也未送出。

    隻是那些投嚴景書所好、以“蓮”為題的詩詞歌賦曲高和寡,花神之名最後落入跳了一曲《采蓮》舞的女子手中。

    接下來的秋海棠花神與桂花花神的評選也淡而無味,幾位皇子自矜身份,又沒有心儀女子,從頭至尾也未贈花,甚至吳王與雍王已借故走了,隻有秦王和楚王勉強坐到最後。

    陸修珩估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也起身準備回東宮。

    沐夷光愛看熱鬧,還有些不願意,推脫道:“青霜去送師姑娘了,這白露與素月也還未回來,殿下再陪我等一會兒嘛。”

    陸修珩的回答卻耐人尋味:“不必等了,該回來的便會回來的。”

    沐夷光一愣,覺得他話裏有話,還是答應了。

    兩人一路回了東宮,沐夷光倒是一點都不急著回毓華殿,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太子殿下,一直到端敬殿書房,麵上還笑盈盈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陸修珩已經摸清了此女秉性,懶聲問道:“有什麽話,便說吧。”

    沐夷光站在他麵前,那雙小鹿眼明亮似清泉,直勾勾地看著他,明媚的笑意橫衝直撞,絲毫不懂什麽叫做收斂。

    她咬著唇,聲音也不似以往清脆,有一點緊張:“方才台上……殿下是如何認出我來的呀?”

    經過了方才的幾番周折,她對彼此的感情認知變得更加深刻了,甚至已經在心裏為陸修珩想好了答案,無非就是“你在孤心中是獨一無二的”、“無論是何模樣,孤也會一眼認出你”、“不管你在哪裏,孤都會找到你”之類的回答。

    她揚起臉,滿心期待。

    陸修珩掀了掀眼皮,直言不諱:“你今日一早便出了門,卻遲遲未在春日宴上現身,多半是出了什麽變故,何況你這兩日在宮中橫著走,旁人不敢把你怎麽樣,對師逢德之女下手就要簡單許多了。”

    沐夷光先前的笑意還未來得及褪下,她氣得瞪圓了眼睛,看起來有一點呆呆的可愛。

    “就……就隻是這樣?就沒有想到別的什麽嗎?”

    陸修珩似有所悟,又補充道:“仔細想來,那曲劍器舞中幾處動作有些微遲滯,皆與左手換劍有關,應是你左肩傷處還未好徹底的緣故。”

    沐夷光緊緊湊了上去:“眼睛呢,你看著我的眼睛,就沒有覺得我和旁人有什麽不同嗎?”

    兩個人的距離驟然拉近,淡淡的梨花香氣襲來,瑩白清透如春天。

    她的眼睛依舊亮亮的,陸修珩幾乎能在那裏看到自己的身影。

    陸修珩怔愣了一秒,不露痕跡地後退半步:“不過一具皮囊,有何不同?”

    沐夷光氣急敗壞,現在是一隻炸了毛的小野貓了,她大大地“哼”了一聲,氣道:“我再也不要與你說話了!”

    ……

    簡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陸修珩的臉也冷得像是結了冰的湖麵,隱隱壓抑著怒氣。

    太子妃已經跑出書房,“砰”地關上了門,留下陸修珩,還有大眼瞪小眼的劉寶與洛元。

    他倆跪在地上,看戲看得心驚膽顫。

    果然,殿下很快就轉過頭來,嗓音透著一股危險的涼意:“還不快滾?!”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兩條池魚一秒都不敢多呆,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出了書房,已看不到太子妃的影子,洛元長舒一口氣,忍不住問道:“劉公公,你說這太子妃失憶後,為何性情如此大變啊?”

    女人心,海底針,劉寶歎氣道:“洛統領有何高見?”

    洛元想了想,有理有據地分析道:“我原先聽老人說,這剛出生的小雞崽都會緊緊跟隨見到的第一個物什,通常是它們的母親,不僅是雞崽,很多動物乃至人也是如此,太子殿下應當就是太子妃娘娘失憶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因此對殿下格外信任依賴,便也不像原先那樣知情達理了。”

    ……洛統領的比喻實在太危險了!

    劉寶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反對道:“咱家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原先咱家也以為娘娘與殿下是麵和心不合,如今看來是誤解娘娘了,若是娘娘對殿下無意,哪裏會舍身相救呢,再看眼前這樁樁件件,娘娘的心思已是表露無疑,隻是原先顧及殿下的想法以及正宮娘娘的身份這才勉力克製,如今失憶了,便無所顧忌地將壓抑已久的情感宣泄出來了。”

    隻聽得“吱——”的一聲,書房門複被推開。

    兩個人雙腿一抖,立刻“撲通”跪在地上:“奴才(卑職)該死,奴才(卑職)該死。”

    是該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修珩冷眼地看著這兩個奴才,聲音平淡,卻透著一股威脅意味:“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劉寶與洛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兩個字:完了。

    陸修珩轉過身,書房的門還敞著,冷冷飄來幾個字:“滾進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