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話梅
作者:柳拂嬿薄韞白      更新:2023-11-16 14:28      字數:7508
  第25章 小話梅

    “什麽意思?”

    見到這個場麵, 薄韞白發覺好像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

    他目光掃過兩人,清矜眸底掠過一絲怔忡,有些難以置信。

    “你們之前就認識?”

    “小嬿老師救過我,還帶我逛校園呢。”陸皎笑著說, “就前幾天。”

    “……”薄韞白無奈, “你前幾天就回來了?”

    柳拂嬿也很震驚。她迅速回憶了一遍當時的事情,排查自己有沒有說漏嘴的情況。

    應該沒有。

    得出這個結論, 她才心下稍安。

    不過, 想起自己當著人家親媽的麵,還用了一幅畫比喻薄韞白, 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呀。然後又去了一趟雲珀見老朋友,昨天才飛回來。”陸皎語調輕快。

    她抱著手臂站起來,欣賞地看著柳拂嬿,笑意漸深,那副略帶淩厲的眉眼也柔和下來,多了幾分親近。

    “挺好。”她這才看回自家兒子, “這麽多年,你書法上沒長進, 挑愛人的眼光倒是很不錯。”

    “……我進了江闌書法協會的。”

    薄韞白提醒她。

    “現在的書協哪比得上三十年前。”陸皎搖搖頭, 歎息一聲。

    “不過現在這年代, 也是有很優秀的年輕人在嘛。我看小嬿老師的畫,有名家之風。”

    柳拂嬿微微臉紅:“您謬讚了。”

    “我這人從不說客套話的。”陸皎愛憐地看著她, “我把你當女兒, 你可不許再跟我客氣了啊。”

    太陽漸漸升高,淡黃色的光線斜照入戶, 映亮了空氣裏浮動的小顆灰塵。

    房間裏彌漫著一種陳舊又溫暖的氣味,有點像燃燒後的鬆木, 再拋入幾顆被烤化的葡萄幹。

    三人在茶幾前坐定。

    陸皎端出來個偌大的黑色茶盤,上麵叮呤當啷摞著三個茶杯。

    她用手背拍了拍薄韞白:“去,去洗茶具,再燒壺水。”

    薄韞白挽了挽袖口,接過茶盤站起身。

    見狀,柳拂嬿也想跟著過去:“我也幫忙洗。”

    陸皎按住她,笑眯眯道:“活兒讓他幹。你在這坐著,陪我聊聊天。”

    說著又從茶幾隔層裏拿出一大袋蜜餞,嘩啦啦倒進盤子裏,推到柳拂嬿麵前。

    “愛吃話梅嗎?”

    陸皎先往自己嘴裏丟了一個:“還是說你們年輕人,更喜歡什麽芒果幹、草莓幹那些?”

    “話梅也愛吃的。”柳拂嬿說,“酸酸的,比較解膩。”

    “我也愛吃酸的。”陸皎笑笑,眉目柔和幾分,用下巴指了指薄韞白的方向。

    “懷他的時候,有好長一陣兒,我每天都要吃一大盒話梅。”

    “我不信酸兒辣女那一套,就盼著生個可愛的小女兒,給她起個小名兒叫小話梅。”

    “誰知道是個男的。”

    說到這兒,陸皎撇了撇嘴,挺嫌棄的樣子。

    柳拂嬿笑著應了一聲,也朝薄韞白的方向望過去。

    水聲潺潺,陶瓷茶器相互碰撞,清脆得玎玲作響。

    單聽這聲音,仿佛春日也染上了幾分盛夏的清涼。

    男人手指修長,洗刷著純黑光潔的瓷杯,有種叫人挪不開眼的美感。

    他脫掉了外套,內裏是一件休閑款的襯衫,簡約的純白色,沒有其他紋樣。

    偏窄的袖口卷到小臂,愈發顯得男人肌肉輪廓清勁。

    淡青色筋脈微微鼓起,在冷白皮膚上蜿蜒出有力的輪廓。

    她還是頭一回見薄韞白這樣。

    一向清矜桀驁的公子哥兒,倒完洗潔精再刷茶杯,渾身也落滿了煙火氣。

    餘光覺察到陸皎的一臉姨母笑,柳拂嬿刻意朝廚房的方向多看了一陣。

    陸皎果然耐心,等了好久才叫她。

    “小嬿老師?”

    嘴上倒是看破不說破:“我家這舊廚房破破爛爛的,有那麽好看啊?”

    柳拂嬿適時地垂下頭,抿唇而笑,活脫脫一個被說破心事的新婚妻子模樣。

    正巧,薄韞白在這時回來了,手裏東西挺多,又是壺又是杯子。

    柳拂嬿伸出手,想幫他接一下。

    卻見他輕輕一避,溫聲道:“小心燙。”

    冒著白氣的滾水倒入茶壺,嫋嫋茶煙升騰而起。

    陸皎給三人一人砌了一杯茶,捧起來呷了一口,笑眯眯道:“行了,聊正題吧。”

    “快給我講講,你倆的戀愛故事。”

    “咳咳咳咳。”

    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柳拂嬿被茶水嗆了一下。

    來得匆忙,兩人也沒對過答案。

    見她咳得難受,薄韞白抬起手,哄小貓似的輕輕拍她的背。

    另一隻空出來的手也沒閑著,給她倒了杯溫水喝,又直接把紙杯送到她唇畔。

    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半擁著她,還喂她喝水的姿勢。

    舉止溫柔至極。

    而且,又很嫻熟,好像已經在家裏這麽做過很多次了一樣。

    “慢點喝。”

    柳拂嬿從來沒有被這麽照顧過,更何況是當著長輩的麵,耳根一陣陣地發燙。

    她做了一陣兒心理準備,才俯下頭,去喝那杯水。

    男人的手很穩,適時地將紙杯抬起一個小角度,又在她吞咽時放平了手勢。

    總之,很是觀察入微。

    陸皎抱著茶杯起哄。

    “這麽會疼人?可以。是我親生的。”

    薄韞白好像沒聽見陸皎的話,等人喝完水,又拿了張紙巾,擦淨柳拂嬿唇上的水珠。

    隔著紙巾碰到的一瞬間,卻猝不及防地發現,她櫻色的唇瓣出乎意料地柔軟。

    男人動作稍稍一怔。

    先前的遊刃有餘從眸底褪去,湧上了幾分晦暗不明。

    柳拂嬿耳根都快著火了,趁他怔忡,趕緊從他手裏抽走那張紙:“我自己來。”

    薄韞白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指間,微不可見地扯了扯唇,這才望向陸皎,嗓音散漫地講述起來。

    “我們是在一場宴會上認識的。”

    “當時牆上掛著一幅她的作品。我光顧著看畫,一個沒留神,撞上了畫家本人。”

    也不知是哪句話說到了陸皎的心裏,她連連點頭,好像非常讚同這樣的初遇。

    稍頓,又興致勃勃地八卦。

    “小嬿老師這麽漂亮,又這麽才華橫溢,你該不會是一見鍾情吧?”

    聞言,薄韞白揚了揚唇。

    晨光下,男人輪廓清朗,唇角略帶赧意地淺抿著,打破了平日裏清矜桀驁的距離感。

    眸底溫潤,帶著幾分柔情。

    麵對這樣的他,再清醒如柳拂嬿,也不小心產生了一瞬間的錯覺。

    好像他們從未簽過什麽協議,隻是這偌大的紅塵裏,一對普通相愛的俗世夫妻。

    “第一麵就很有好感。”

    薄韞白淡聲回答陸皎的話。

    “從那以後,一直希望能再見一麵。”

    ,

    精品超市裏人煙稀少,薄韞白拿起一包一百二十八元的小盒藍莓,扭頭問柳拂嬿:“你愛吃這個麽?”

    柳拂嬿回過神,也沒看清價格標簽,隨和地點了點頭:“都行。”

    她還在想薄韞白剛才說的話。

    “第一麵就很有好感。”

    “一直希望再見一麵。”

    盡管理智上知道這肯定不是真相,隻是為了哄陸皎開心的說辭。

    但柳拂嬿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的心情。

    聽見他這麽說,她好像有一點點高興。

    得到肯定答複,薄韞白抬起手,嘩啦啦往推車裏扔了五六盒藍莓。

    柳拂嬿這才覺得不對,抬頭一看,發現他倆現在在高檔水果區。

    “等一下。”她有點迷惘地問,“我們不是來買菜做飯的嗎?”

    “嗯。”薄韞白已經開始掃蕩另一個架子上的黃金奇異果了,“飯後的果盤也很重要。”

    “……”

    柳拂嬿無奈,她以前怎麽不知道這人是個水果腦袋。

    好不容易把他從水果區拉出來,兩人來到生鮮蔬菜區。柳拂嬿拿出手機備忘錄:“你媽媽愛吃什麽菜?”

    薄韞白說了幾道,柳拂嬿一一記下來,然後又問:“你愛吃什麽菜?”

    “不用那麽辛苦。”薄韞白扣下她手機屏幕,“我和你一起做。”

    想起薄韞白以前就說過他會做飯,柳拂嬿點點頭,放心地說:“那你要吃什麽記得自己拿。”

    兩人在超市裏轉了一大圈,最後大包小包、滿載而歸。

    回去的車上,柳拂嬿思前想後,還是問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說,你媽媽生病了嗎?看起來不太像。”

    “她的病不是抑鬱,是雙相。”

    薄韞白嗓音低沉,落在春日的風裏。

    “她現在大概處於情緒比較高漲的階段。而且經過這麽多年的治療,病情應當也穩定了不少,不比以前那麽嚴重。”

    “兩年前我見她那會兒,她的狀態比現在差得多。語速很快,很容易激動,根本睡不著覺。”

    “這樣啊。”柳拂嬿有點後悔,“剛才應該再買一些安神的茶。”

    她覺得這句話挺普通的,薄韞白卻轉過頭來,眸底稍帶幾分意外,看向了她。

    “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薄韞白漫聲道,“就是才想明白,為什麽我媽一直更想要個女孩。”

    迎上柳拂嬿疑惑目光,他話音稍頓,笑意仿佛更深了些。

    “女孩溫柔,確實比我細心得多。”

    ,

    小洋房的廚房不大,如果兩個人並排站在一起,就顯得有點擠。

    薄韞白搬了張椅子進來,把柳拂嬿安置好,自己站在案板前洗菜、切菜,處理海鮮。

    柳拂嬿也是才知道,這棟小洋房是他父母發家之前住的房子。

    那時候,薄韞白還沒出生。房間裏那些小孩的痕跡,也都是薄霽明留下來的。

    “所以我對這兒不太熟悉。”

    薄韞白邊切菜邊道:“也不太清楚房間的格局。”

    他嗓音散漫,倒也不耽誤手底下的活。刀功挺好,又快又穩,成品也勻稱。

    切完青椒和肉片,就直接扔下了鍋。

    橄欖油倒得不多,電磁爐已經蹭蹭蹭開到了二十檔。

    眨眼間,空氣裏便飄起一股奇怪的味道。

    柳拂嬿開始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她站起身看了看,鍋裏的情況令她深思。

    “哎,薄韞白。”

    她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你真的會做飯?”

    “嗯。我會煎牛排,煮意大利麵,做奶酪拌蔬菜。”

    薄韞白一邊不太熟練地顛著勺,一邊漫聲道:“還會給披薩外賣打電話。”

    “……”

    柳拂嬿紮起頭發,走上前:“那炒菜還是我來吧。”

    ,

    陸皎其實是川蜀人,不過上了年紀,口味也越來越淡,很喜歡淮揚菜係那種清淡的鮮味。

    吃過飯,陸皎帶柳拂嬿出門逛街,一路上都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

    這一高興,人就紮在了奢侈品店裏,拿起一件件衣服朝柳拂嬿身上比劃,好看的全都拿下。

    柳拂嬿被動輒六七位數的價格標簽弄得心驚膽戰,連連推拒。

    陸皎卻道:“我年輕時給自己買衣服,比這過火多了。別替我省錢,都是小錢。乖。”

    其實聽她聊天就明白,陸皎二十多年前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而且不是堪堪維持日常用度的那種自由,而是買豪宅豪車也不用仔細看數字的那種自由。

    可每月工資還不到兩萬的柳拂嬿,很難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

    眼看店長小跑著把十幾個紙袋送去了她們的車裏,陸皎又要拉著她去賣包的地方,柳拂嬿趕緊偷偷給薄韞白發消息。

    [阿姨買了不少衣服送我,價格快比得上二環內一套房了,我勸不動,你也幫著勸一勸吧]

    她們出門那會兒,陸皎本來也要叫薄韞白跟過來開車拎包。

    結果薄霽明臨時打來一個電話,他便留在了家裏處理工作。

    看來這工作也不是很繁瑣,薄韞白回得很快。

    [她疼她兒媳婦,我還能攔著?]

    柳拂嬿無奈提醒他。

    [可我是個假兒媳婦]

    簽協議的時候,他們說好不要在這段關係裏混雜任何私人感情,以免帶來不必要的糾纏和麻煩。

    那這些多餘的財物和贈禮呢?到分開的時候,又該怎麽退還?

    發完這一句,薄韞白良久沒有回音。

    怕陸皎等得太久,柳拂嬿隻好收起手機,跟了上去。

    收起手機前,沒忘將那句“假兒媳婦”的消息從自己的記錄裏刪掉,怕不小心讓別人看到。

    品牌店的地板擦得比鏡子還亮。櫥窗通透,裏麵杵著倆沒有腦袋的模特,帽子戴在一根粗棍兒上,時尚感爆棚。

    這一天好像是新品發售的日子,門外拉了線,寥寥數人站在線外等候排隊。

    但她和陸皎還沒走到門口,店長已經遠遠地迎了出來。

    陸皎朝那人稍一點頭,淩厲的眉眼之間,滿是企業家的沉靜氣場。

    結果扭過頭來看柳拂嬿的時候,就立刻像變臉一樣,笑得親近又溺愛。

    “嬿嬿,快來快來,挑你喜歡的。”

    柳拂嬿一己之力,根本無從抵擋說一不二的陸皎女士。

    她抬起頭,視線從玫紅色的鱷魚皮大包、墨綠色的蜥蜴皮手袋上一掃而過。

    忽然被一隻纖巧的白色手包吸引了視線。

    包包做工細致,收口處皺褶精美,靜靜躺在纖塵不染的玻璃方格裏,宛如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這是我們的春夏特別款。”SA甜聲介紹,“您眼光真好,這隻包包上午剛擺出來,整個江闌隻有這一個。”

    她壓低聲音:“好幾個貴賓都喜歡這一款,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行,那就不等他們了,”陸皎回得挺幽默,“給我包起來。”

    拍完板,也不等柳拂嬿出聲,就又拉著她往裏走:“再看看還有什麽新品?咱們慢慢挑。”

    結果又買了不老少。

    不過陸皎精神再好,到底也上了年紀。從店裏出來,臉色有點蠟黃,保養極好的皮膚上,也浮現出幾道深深的紋路。

    可她性子倔強,有點兒不服老的意思,反而腳下生風,勉強自己走得更快了。

    柳拂嬿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袋接了過去,自己拎在手裏,又指向一家滋補甜品店:“我們去那兒坐一會兒吧。”

    她彎下腰揉了揉小腿,婉聲道:“逛了這麽久,我有點渴了。”

    在店裏坐下,陸皎點了紅棗蓮子,柳拂嬿點了桂花雪梨。

    蓮子羹燉得很糯,稠得幾乎攪不動。陸皎喝了幾口,忽然想起了什麽。

    “其實今年的新品不止這幾個款,沒擺出來的,應該是早就被人挑走了。”

    陸皎托腮戳一戳泡得胖乎乎的紅棗,語氣很隨意。

    “以前我住這邊的時候,這些品牌的貨上架之前,都會先送到我家裏去,讓我挑一遍。”

    說到這兒,她略帶譏諷地笑了。

    “也不知道現在,是薄崇的哪個小老婆在享受這樣的待遇。”

    小老婆。

    還好幾個。

    沒料到她這麽直白說出家醜,柳拂嬿吃了一驚。

    視線也跟著遊移了幾下,都不知道該看向哪兒。

    陸皎倒是很無所謂:“這不是挺正常?男人有錢,夫妻分居,還有第二個可能嗎?”

    稍頓,看見柳拂嬿的表情,陸皎又笑起來。

    “傻丫頭,別為我擔心。這天高海闊,我也過得挺自由的。”

    柳拂嬿點點頭,默默喝一口桂花雪梨,感覺嘴裏有些發苦。

    那個年代的人,傳統觀念更重。再怎麽生性灑脫,大概也是經曆了無數次失望和心碎,才能有如今的雲淡風輕吧。

    陸皎又問:“你見過薄崇了嗎?”

    但她當然不可能是關心薄崇,而是擔心柳拂嬿受到什麽不好的影響。

    “那糟老頭子,滿腦子盡是些下水道裏的垃圾糟粕。甭管他說好賴話,別往心上去。”

    陸皎用了毋庸置疑的語氣。

    “沒關係,薄……”這個字才出口一半,柳拂嬿又吞回去,帶著幾分生澀道,“韞白會幫我說話。”

    “嗯。”陸皎顯得並不意外,“這孩子明理,看不上他爸那一套。”

    既然說起了父親的話題,陸皎便隨口問道:“你呢嬿嬿?你和你爸關係好嗎?”

    “……我不認識我爸爸。”

    麵對毫無保留的陸皎,柳拂嬿也沒有多做隱瞞。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她垂著眼眸:“我問過我媽很多次,她從來不說。”

    陸皎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她在學校官網上看到照片的時候,就覺得盡管這孩子容貌和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好,可眉眼間那種寂寥的氣質,未免也太孤清了。

    原來是有這樣的身世。

    “沒事兒,孩子。”陸皎拍拍她削薄的肩膀,忽然道,“對了,你可以把我當你爸。”

    柳拂嬿:?

    心裏那股淡淡的愁緒還沒湧上來,已然替換成了費解與疑惑。

    “反正我比很多男人做事更利索,更能喝酒。那群事業上比不過我的飯桶,都管我叫什麽男人婆。”

    陸皎雙手一攤:“我聽說你們年輕人喜歡男媽媽,那為什麽不能有女爸爸?”

    聞言,柳拂嬿也有些忍俊不禁,眼底的黯然淡了下去。

    陸皎這才道:“孩子,人生還長。以後會有很多人愛你。”

    “我會,韞白會,如果你想生個孩子,你未來的孩子也會。”

    自見麵以來,陸皎一直都用十分年輕的心態和語氣跟她相處。

    直到此時,才真正展現出耳順之年的穩重和閱曆。

    她嗓音沉沉,一字一句道:“以前哪些人缺席過,我們不回頭看。”

    聞言,柳拂嬿深深地埋下了頭。

    這番話真的很溫暖,很慰藉。

    可是,卻讓她心裏酸楚不堪。

    會有很多人愛她嗎?

    陸皎不知道,她和薄韞白沒有感情。他們結婚,隻是因為一紙協議。

    陸皎還在愛憐地看著她。她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來,可是唇角有些僵,即使用盡了全力,也不知表情有沒有變形。

    但對於她這樣的反應,陸皎好像並不意外,而是體諒地移開了視線。

    “不說這些。”

    陸皎低下頭,開始在手機上翻找著什麽:“給你看點兒開心的。”

    見對方低下頭檢查手機,柳拂嬿也整理了一下情緒。

    順便打開自己的手機,悄悄看了一眼微信界麵。

    薄韞白還是沒回她。

    反正購物也結束了,不用他再勸什麽。

    柳拂嬿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結果沒一會兒,卻是陸皎高高興興地把手機遞過來,示意她湊近過去聽。

    柳拂嬿狐疑地半站起身,隔著一張桌子,靠近了聽筒。

    聽筒裏傳來熟悉的男聲。

    清潤矜貴,帶著幾分故意為之的頑劣。

    “媽,Hermes今天上新品,可以去逛逛。還有,我看LV官網上新展示的春夏係列挺不錯的,有一個小白包挺適合她,去得晚可能就買不到了。”

    是一段兩小時前的微信語音。

    算算時間,剛好是在她發完那條求救消息之後。

    柳拂嬿:“……”

    陸皎笑得慈祥,又給她看自己銀行app上的轉賬界麵。

    也是兩小時前,薄韞白給陸皎賺了一筆錢。數目駭人,柳拂嬿乍看過去,都沒數清到底是多少,零多得一眼望不到頭。

    “看他多寵你。所以啊,你可別擔心欠我的情。”陸皎美滋滋地說,“都是你老公買的單。”

    ,

    才回小洋房,薄韞白聽到動靜,懶洋洋打開門,抱著手臂站在門口。

    他看了看那一堆紙袋,朝柳拂嬿扯了扯唇:“大豐收啊。”

    柳拂嬿不看他,扶陸皎下車,進門。

    一直到陸皎上樓休息,她才去衛生間洗了洗手,整理了一下儀表,坐回客廳的小茶幾前。

    女人刻意避開他視線的模樣,沒了那股孤清勁兒,反倒多了幾分鮮活。

    薄韞白覺得挺有意思。

    稍頓,他也在茶幾前坐下,拿起個純黑的茶杯蓋端詳著。

    仿佛純粹是為了這個茶杯蓋,他才坐在這兒,沒有別的原因。

    柳拂嬿垂著眸開口了,嗓音倒仍是不疾不徐的,沒什麽其他的情緒。

    “你既然不愛聽那種話,我以後不說了。”

    少頃,又道:“我自己放在心裏。”

    薄韞白才舒展了一半的眉心,好像又隱約蹙了回去。

    他自己倒是沒覺察到這點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她一會兒才道:“既然協議還有好久才到期,光惦記以後的事幹什麽?不累得慌麽?”

    柳拂嬿無奈,長長呼出一口氣,才道:“你是家大業大的公子哥兒,想怎麽隨心所欲都可以,我總得有契約精神吧。”

    “你所說的契約精神是什麽?”薄韞白語氣稍冷,漫聲道,“太在意現實,每天都掛在嘴邊,直到有一天,不小心把戲演砸?”

    她哪有每天都掛在嘴邊。

    柳拂嬿覺得有點心累,不想再說下去,起身往外走。

    就在此時,樓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陸皎從樓梯上探出腦袋。

    “天也不早了,該休息啦。”

    柳拂嬿忙仰起頭道:“那您休息吧,我……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您。”

    “回去?回哪兒去?”

    陸皎卻不讚同她的話。

    “我好不容易回趟國,你倆誰也不許走,今天得在這兒陪我一晚。等到明天,你倆再甜甜蜜蜜過日子去吧。”

    陸皎說著,指了指隔壁的房間,語氣挺開心。

    “已經叫人收拾過了,床鋪都是新的。今晚你倆睡大臥室,我睡霽明以前的小臥室,說好了啊。”

    說完,門又“吱呀”一聲關上了,不容置疑,不由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