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什麽不離開
作者:裴景安楚清歌      更新:2023-08-12 20:53      字數:2146
  第21章 為什麽不離開

    “你們要知道,除去固定的陳詞時間,你們能來往互問互答的時間,正反方都各隻有六分鍾。這個時間段內,如果對方讓你解釋一個很長的問題,很顯然就在浪費我們這邊的時間,這時候就要學會反問。”

    “當然,這個方法,在你們不知道的問題上也可以用。”學長清了清嗓子,“就是‘這個問題需要對方辯友為我們解釋一下’。”

    “如果對方不解釋,你們就可以說,‘對方辯友在提問之前,為什麽不自己做好調查?’然後繼續提出我們自己的問題。一來能夠重新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二來能夠給評委留下對方對辯題準備不充分的印象。”

    “如果對方解釋,那消耗的就是他們的時間。在後麵如果他們沒辦法把耗時追平,先把他們自己的時間耗盡了,我們多出來的時間就能夠更連貫地向評委輸出我們的觀點。”

    學長說得盡興,楚清歌這邊也不敢懈怠,一字一句記下,準備下一場運用起來。

    身邊的三辯便是趙廷琛。

    趙廷琛問道:“那如果對麵搶先一步,說我們對辯題沒有深入思考。然後直接不糾結這個問題,跳到下一個問題了,該怎麽辦呢?”

    這其實是比較無賴的打法。刻意想出來一個需要花費較長時間解釋的問題,要求對麵解釋,對麵如果不解釋,就直接讓自己這個問題輪空。

    這種情況下,評委對提出問題的這一方的目的心知肚明。

    一般為了不給評委留下無賴的印象,多多少少,提問方會就這個問題稍作發散,來回打個兩回合,再進入下一個問題。

    但學長顯然太久沒有接觸辯論,重新回到辯論場上——哪怕隻是一場陪學弟學妹們演練的試辯——已經嗨了。

    “那你就把他揪回來,‘對方辯友剛才的問題還沒有解釋清楚,怎麽就略過了呢?’,你還可以損損他們,‘我非常期待聽到對方辯友的高見啊’。”

    處於興奮中的學長手舞足蹈,一句一句教得煞有介事。

    “二辯尤其要注意,別太正派,有時候可以……”學長話說到一半,不怎麽正經地給了楚清歌一個眼神,“對吧,調戲一下對方,活躍一下現場的氣氛嘛……”

    “咳。”試辯結束以後就坐在旁邊不出聲的裴景安,突然咳了一聲,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跳,“你別總教這些,她馬上就當真了。”

    “她”是誰,在場的所有人,一瞬間都反應過來。

    楚清歌“轟”一下燒著了,渾身發熱,臉上飛起紅霞,記筆記的手在眾人不約而同投過來的目光中捂住了臉。

    學姐用手肘搗了一下那位學長的肋骨,“成天沒個正形,人家男朋友還在這坐著呢,你教學妹怎麽調戲別人?”

    “我這不是……”學長捂住自己的肋骨,直往後躲,“這不是沒想到,景安原來還會吃醋。我還以為他對情情愛愛什麽的,壓根就不上心呢……”

    學長學姐又把氣氛拉回嚴肅。

    等到教學樓看門的老大爺,打著手電筒來攆人,一群人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當天的訓練。

    裴景安送她到宿舍樓下。

    站在她麵前,上揚的眼尾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還怕我嗎?”

    楚清歌記得,那天的星空格外璀璨,連路邊古樸的路燈都遜色幾分。

    十年前如此,十年之後,裴景安問她的依舊是這句。

    你很怕我?

    還怕我嗎?

    好似楚清歌對他除了畏懼,沒有什麽別的特別顯而易見的情感。

    今天的風不再像十年前的冬天那般刺骨,楚清歌抬頭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輕聲道:“是。”

    “怕我?”裴景安冷笑,“楚清歌,你要是真的怕我,三年前誰給你的膽子……”

    他咽了咽胸腔中的那口氣,終究還是不習慣讓自己顯得可憐。

    “這些年你辦了多少案子?”裴景安轉了話題。

    “每年十一個。”楚清歌不敢不答。

    “工資?”

    “一個月五千塊。”

    “房租?”

    “一個月兩千八。”

    “在A市,一個月剩下兩千二,一個人,也就剛剛足夠生存。”裴景安點燃了一支香煙。

    楚清歌下意識想勸他少抽煙,抬起頭卻正對上裴景安死死攫住她的目光。

    勸說堵在胸口。

    裴景安靠在他那輛七位數的邁巴赫上,指尖的猩紅火光明明滅滅,“那為什麽還要留在A市?”

    “……”

    “你就準備跟我這樣軟抵抗下去?”裴景安問。

    “我沒有。”楚清歌垂下頭,望著半空中飄散下來的煙灰,“A市……發展空間更大,機會……可能更多……”

    夾著煙頭的手指有細微的顫抖,“隻是這樣?”

    “……”

    “……”

    楚清歌不言語,裴景安便等著。

    吐出的煙圈朦朧了視線,楚清歌看不清咫尺之外,裴景安的表情。

    最後輕輕開口,“……隻是這樣……”

    “砰!”

    尾音被一陣撞擊聲截斷。

    楚清歌從天旋地轉中回過神,肩胛傳來隱隱的鈍痛——

    身前裴景安將她困在車門和他的胸膛之間。

    她無路可逃。

    “楚清歌……”這是他今晚第二次,直呼其名,三個字像是淬了毒,一字一字磨在齒間。

    卻到底沒有什麽出格的動作。

    他是律師,以法律束人,自然也以法律束己。

    楚清歌掐著掌心,鼻尖混著酒氣的檀香淡了一些,是裴景安往後退了一步。

    她聽見裴景安的語調又恢複了往日的疏離,清清冷冷的,如碎玉投珠。

    “作為我的助理,未必比做郭政的助理來得輕鬆。你如果現在後悔,還有機會。”

    “……我不後悔。”

    四個字卷進夜風打出的旋兒裏,在無人的街道上走出很遠。

    楚清歌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借著不甚明亮的月色,上到最後一級台階,腳尖踢到什麽,楚清歌一個激靈,打開手機電筒。

    冷光下,門口瓷磚上的痕跡泛著青黑——

    包裹的底部,還有血從縫隙裏,慢慢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