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分寸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3250
  第十六章分寸

  馬車軲轆軲轆地行進著,沈甄的栽倒在他身上,聞到了那股檀香味後,不由立馬彈了起來。

  見他眉宇微蹙,她忙端坐好,擺弄了下自己的裙擺。

  陸宴心中不快,神色也跟著冷了許多,見她老實了,便用食指揉著太陽穴小憩了一會兒。

  徐徐的惠風將馬車的縵簾吹得忽起忽落,沈甄透過這縫隙,看著外麵的景色。長安真是一點都沒變,依舊是那般繁華,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吹拉彈唱,好不樂乎。

  隻是昔日裏那個門庭若市的雲陽侯府,再也無人問津罷了。

  穿過朱雀大街,便到了延福坊,路過一處府邸之時,沈甄突然抬手攥住了縵簾,街景後移,可她的目光卻隨著那不斷變小的宅院漸漸飄遠。

  那是李府,現任工部侍郎李棣的宅子,沈姌的夫家。

  一想到大姐姐,沈甄的心裏微酸,淚珠子還未湧出,便想到了自己不能哭,於是手勁一鬆,放下了縵簾,回了目光。

  不看、不思、不念,就好。

  沈甄深吸一口氣,還沒呼出來,小臉就被陸宴用手扳了過去。

  他的拇指抵在她的下頷上,手勁兒不輕不重,沉聲道:“怎的了?”

  沈甄看著他冷淡的目光,便知道眼下不是個開口的時機,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沒怎麽,大人歇息吧。”在沈甄看來,她的請求一旦被他拒絕,日後再想開口便難了。

  得再等等。

  接下來一路,陸宴一言未發,也不再看她,回了澄苑,便徑直回了書房。

  沈甄看著他一反常態,著實費解。

  明明她今日還幫了他的忙,,怎麽就,,

  昏黃褪去後,便是漆黑的深夜,萬字花牆的角落燃起了燈,照亮了光禿禿的柳枝,和恒久不變的青鬆,院子裏的喁喁細語漸漸隱去,隻剩下,浴桶中發出的汨汨之聲。

  未及亥時,陸宴推開了淨室的門。

  入眼的便是靠在浴桶邊上,睡著了的沈甄,她的三千青絲攏於耳後,大片的肌膚露在外頭,身上斑駁的紅痕,全是他作惡的痕跡。

  陸宴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側,垂眸看她,隻見她下頷上還有一個拇指印。可他不過是輕輕捏了一下,是她太嬌嫩了。

  他伸手試了下水溫。涼了。

  他歎了口氣,彎腰將她整個人撈了出來。沈甄驚醒,本能地撲騰了兩下,與他四目相對後,便鬆了力氣,老老實實地掛在了他身上。

  陸宴解下身上的大氅,蓋到她身上,將她送回了屋內。

  沈甄冷地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衣裳。

  她方才未著寸縷,下意識地以為他會做些什麽,可他隻是將她放好,轉身又出去。仍是一言不發。

  這下沈甄總算是察覺出不對來。

  他的雙眸一旦染上那股薄涼,這屋裏的空氣都變的壓抑、且難以喘息。

  她閉上眼睛,從早上一出門開始回想,一切都如平時一樣,究竟哪開始不對了呢?

  沈甄自認她整整一日都沒說錯話才是,,

  她惴惴不安地想著今晚該如何同他開口。

  正思忖著,她就聽到了他回返的腳步聲。

  沈甄不禁連忙躺下,閉了眼睛。隻是她睫毛輕顫,一看便是假寐。

  陸宴熄了燈,緩緩躺下。

  沈甄聽著他漸漸平緩的呼吸,不由再度湊到了他身邊,不言不語,試探著,握住了他的手。

  陸宴沒甩開,也沒用力,就像是真睡著了一般。

  沈甄拉著他的手一路向上,擺弄著他的掌心,使其向上,平攤在自己的玉枕旁,隨即,又將自己的耳朵貼了上去,輕輕地蹭了兩下。

  見他不動,她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衫,輕喚了一聲“大人。”

  這般模樣,與她小時候犯錯,求沈姌給她頂包時的模樣如出一轍。不達目的前,就一直這樣勾勾搭搭地磨著你。

  半晌後,旁邊那顆如刀鋒般冷硬的心腸,到底是被她磨鈍了。

  他側過身,目光掃了過來,帶著幾分惱。也不知是惱他自己,還是惱她。

  方才經過延福坊,她那點小動作,他皆收眼底。

  就連她此刻為何討好她,想說甚,他也十分清楚。

  可他是絕無可能同意她去李府的,且不說長安現在有多少人盯著沈姌。

  就說李棣那個人。

  自己的嶽父剛被聖人革去工部尚書,這個風口上,他不受牽連就不錯了,誰能想到,他竟然高升了。

  他中進士才不過三年。

  一個八品監察禦史,搖身一變成了如今四品的工部侍郎。憑他一個寒門之子,若無人提拔,是絕無可能的。

  思緒回攏,再看看眼前的沈家女,他抽回手,緩聲道:“沈甄,睡吧。”

  話音甫落,沈甄滿腹的話,都咽下去了。她知道,他這是不讓她開口了。

  她緩緩轉過身子,躬起身,閉上了眼睛。

  陸宴的目光落在了她白皙的背上。

  纖弱的身子,微微開合的蝴蝶穀,無一不在勾著他憐惜。

  他伸出手,若有若無地撫了兩下。

  ******

  翌日一早,楊宗急匆匆與陸宴耳語了幾句。

  很快,便回了鎮國公府。

  他一進府,管家連忙低聲道:“世子爺,老太太在裏麵等著您呢。”

  陸宴略略頷首,“嗯”了一聲,大步流星地向陸老夫人的院子裏走去。

  屋裏頭,那孟家女正坐在老太太身邊,讀著經文。女子聲音甜美,老夫人臉上也帶著笑意,十分愜意。

  “孫兒給祖母問安。”陸宴冷清的嗓音,剛好砸在了孟素兮的心上。可一想到他多日不回府,又去了那種地方,便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老太太笑著衝陸宴招手,示意讓他過來些,可他一走進,老太太的嘴角便僵在了原處。

  他這乖孫的脖子上,怎麽會指甲印。

  她一看便知,這是女子指甲的劃痕,再一想到最近流傳的閑話,不由板住了臉。

  三奶奶嫡親的妹妹,孟素兮的母親,今日可是來府上做客了。他這幅樣子,如何能見未來的嶽母,縱然鎮國公府門第尊貴,可結了親,便是一家人,萬不可拿腔拿勢去欺壓別人家的女兒。

  要說親的人,流連那種地方,叫孟家夫人如何想。

  老太太表情驟變,孟素兮也不由回頭去望,這一看,她的身子毫無意外地僵住了。

  他脖頸上毫不掩飾的三道紅痕,就是在告訴她,他當真與那些花街柳巷裏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根本不是尋常的應酬。

  這樣的想法一出,孟素兮的眼眶便濕了。

  見此,陸老太太趕緊拍了拍孟素兮的肩膀道:“好孩子,你先回去,祖母有話同你宴表哥講。”

  孟素兮壓下心中的難堪,垂著頭,哽咽道:“素兮明白。”

  孟素兮從他身邊走過時,果然,又聞見了那股淡淡的香味。

  人剛走,老太太便道:“宴哥兒!你可知孟家的大夫人今日已到了咱們府上?你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能見人?”雖說是打著走親戚的幌子,但誰不知道,孟夫人是特意來見陸宴的。

  今兒說這話的若不是老太太,依照陸宴的性子,定要回上一句——我怎麽不能見人了?

  可這是他的親祖母,年事已高,到底是頂撞不得。

  陸宴長呼了一口氣道:“祖母,我實在不喜那孟家女。”

  陸老夫人的臉色被他這話氣得微微漲紅,“那你倒是給我說,你稀罕什麽樣的?說不出,你今兒便別給我出這個門。”

  這話一出,陸宴立即回頭把門闔上,端了個圓凳坐到了陸老太太跟前兒,“孫兒倒是許久沒給祖母讀過經文了。”說罷,他拿起了方才孟素兮擱在那兒的經書。

  老太太一把抽走他手裏的書,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對他道:“素兮這孩子,我瞧著是極好的。他們孟家雖無爵位,根基也算不得深,可到底是朝廷新貴,正得聖人的心,與咱們家又是沾親帶故,也不算委屈你吧?再者說,你那個脾氣,一般人會受的住嗎?孟家女溫柔體貼,孝順長輩,模樣也是上佳,她究竟是哪裏不好,竟如此不得你的臉?”

  陸宴摩挲著手上的玉佩,笑道:“祖母,我二哥都給您誕下曾孫了,您怎麽就抓著我不放呢?”祖母如今歲數大了,就偏愛些嘴甜的丫頭,倘若他將孟素兮那些表裏不一的事說出來,還不知她老人家該如何傷神。

  陸老夫人一瞧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下定決心了,心知勸他無用,半晌過後,用手推了推他,“你出去吧,出去吧。”

  陸宴出門後,對管家說,“你去二哥房裏把韞哥兒給老太太抱去,就說我讓的。”陸韞之那是闔府上下的開心果,哭起來大家都跟著樂,他是比不得。

  陸宴回了肅寧堂,不大一會兒,長公主就氣勢洶洶地推開了他的門,一進屋,話還沒說上一句,就盯著他的脖子看。

  長公主的脾氣向來大,拍桌子道,“那孟家女此刻正倒在你三嬸嬸懷裏哭,都是你惹出來的!你便是沒相中她,也不能這樣打你三嬸嬸的臉麵,你、你瞧瞧這幅樣子!”

  剛被訓斥完,又來一遭,陸宴這點耐心到底是沒有了。

  長公主見他閉口不言,又道:“是,長安官場的風氣不正,有事無事都喜歡去那平康坊裏去坐坐,我本以為,你當潔身自好,濯,,”

  陸宴直接打斷了她,“出淤泥而不染的,那是白蓮,不是我。”這是他自己的作風,跟長安的官場可沒關係。

  長公主被他這話一噎,氣急,“那好,親事暫且不說,陸宴告訴我,那花街裏的女子,究竟哪裏好?”

  陸宴摸了下鼻尖,故作深思,然後道:“真誠,且熱情。”            

  作者有話要說:長公主:這絕壁不是我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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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