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招惹
作者:花容江雲騅      更新:2023-12-06 14:57      字數:54152
  第381章 招惹

    因江雲騅的提醒,接下來幾日衛嫣都在家裏,直到沐清清成婚這日才隨衛夫人一起出門。

    一下馬車,衛嫣就看到了蘇淮遠。

    他是蘇堯的堂兄,幫忙接待蘇家這邊的賓客。

    今天蘇淮遠穿了一身絳紅色錦衣,墨發用玉冠束著,笑意溫和,往門口一站,隻叫人覺得玉樹臨風,俊朗極了。

    之前的宴席鬧得不愉快,蘇慕和蘇夫人一氣之下回了青州,念著兩家多年的交情,衛湛沒有開口趕人,蘇淮遠竟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依然泰然自若的借住在衛家。

    見到衛夫人和衛嫣,蘇淮遠上前兩步迎接:“伯母,嫣兒妹妹。”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今天還是沐家大喜的日子,衛夫人也維持著體麵,笑著說:“阿堯和清清都是好孩子,淮遠你是兄長,不僅要多鞭策阿堯念書,還要讓他多體諒妻子,好好經營夫妻感情。”

    “晚輩謹遵伯母教導。”

    蘇淮遠說完親自給衛夫人和衛嫣引路。

    這一路走來,好多人都覺得衛夫人對蘇淮遠這個晚輩還是很關照的,根本沒有生蘇家的氣。

    衛嫣有些憋屈,坐下後小臉也是緊繃著的,衛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別為了不值當的人生氣,時辰還早,去找清清說說話吧。”

    衛夫人已經看清蘇淮遠的品性,這一時的體麵她可以給蘇淮遠,但絕不會讓蘇淮遠再有機會算計陷害。

    聽出衛夫人的言下之意,衛嫣的心情平複了些,起身去後院找沐清清說話。

    沐清清房中已經聚了不少人,除了沐清清家中的姐妹,還有不少生麵孔,衛嫣卻一眼就看到了白夕霧。

    這大喜的日子,白夕霧還是穿著一身素衣,站在人群中格外紮眼。

    她又來做什麽?

    衛嫣眉心微皺,心裏生出不滿,但這會兒屋裏氣氛還算熱絡,衛嫣不想讓沐清清不高興,隻當作沒有看到這個人。

    “阿嫣,你可算來了,你就在這兒陪我,一會兒好送我出門。”

    沐清清熱切的招呼,毫不猶豫的向眾人宣示,她與衛嫣的交情最好。

    衛嫣做了一麵團扇給她做賀禮,秋蘭剛拿出來,眾人便豔羨的低呼出聲。

    團扇扇麵是蠶絲做的,上麵用雙麵繡法繡了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不知衛嫣用的什麽材質的線,鴛鴦羽毛在陽光下還折射著彩色的亮芒,漂亮極了。

    沐清清拿著團扇愛不釋手,一個勁兒的向眾人炫耀,這時人群裏傳來一個細軟的聲音:“衛小姐的繡活這樣好,能不能到女子學堂為大家授課?”

    這話一出,屋裏安靜下來,好多人都期盼的看著衛嫣。

    衛嫣和沐清清關係好,每次送的禮也都挺值錢的,想和衛嫣結交的人自然不少。

    說話的是沐清清的堂妹沐明珠,白夕霧就站在她身後,兩人關係明顯不錯。

    衛嫣還沒回答,白夕霧就拽了拽沐明珠的袖子,輕聲道:“明珠妹妹莫要莽撞,今日是你堂姐的大喜之日,當以你堂姐為重,而且衛小姐身份尊貴,如何能與我們一樣在外拋頭露麵呢。”

    白夕霧的聲音柔柔,這話卻明顯帶著挑撥之意,好像衛嫣不答應去授課,那就是自視清高,瞧不上屋子裏的人。

    衛家就算有權有勢也不能從門縫裏看人吧?

    白夕霧已經和沐明珠成了手帕交,在衛嫣來之前,她也靠著女子當自強的說法博得了屋裏這些姑娘的好感,這話一出,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沐明珠自尊心強,當即大聲道:“我們辦女子學堂是為了讓女子能和男子一樣讀書明理,不必困於方寸之地,一生都被情愛所擾,衛小姐出身名門,應該知道學堂和勾欄瓦舍有著雲泥之別吧?”

    沐明珠並不覺得自己為了女子學堂的事拋頭露麵有任何不好,衛嫣若是不答應,那就是不辨是非、辱沒了衛家的門楣。

    沐明珠這話攻擊性很強,一點兒餘地都沒給衛嫣留。

    沐清清性子直,雖然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卻知道衛嫣和蘇淮遠、白夕霧都不對付,立刻替她辯解:“阿嫣向來內斂,喜歡清淨,授課這種事太繁瑣了,她做不來,夷州繡娘那麽多,你們可以找別人。”

    白夕霧點頭附和:“沐小姐說的是,明珠妹妹別為難衛小姐了,學堂建起來以後,進進出出的人那麽多,龍蛇混雜,衛小姐肯定不會喜歡的。”

    “什麽叫龍蛇混雜?我們都是要去學堂念書的,衛小姐是在懷疑我們的人品嗎?”

    沐明珠很不高興,聲音越發的高,好像衛嫣說了什麽侮辱她的話。

    沐清清聽的很生氣,阿嫣是來參加她的婚禮的,憑什麽無緣無故要被責難?

    沐清清想把沐明珠和白夕霧趕出去,衛嫣搶先道:“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但我和你們非親非故,你們憑什麽這麽理直氣壯的要求我做事?日後你們進了學堂也會如此無禮嗎?”

    沐明珠噎了一下,並未向衛嫣道歉,隻問自己關心的事:“那衛小姐是答應來學堂授課了嗎?”

    “吉時快到了,我現在不想談論這件事。”

    衛嫣沒有直接拒絕,眾人的情緒被安撫,沐明珠握緊拳頭,不甘的說:“那我們等衛小姐。”

    衛嫣沒再接話,把話題拉回到婚禮上來。

    沒多久,白夕霧就以肚子不舒服為由離開。

    出了房間,白夕霧沒有去茅房,而是去到沐家花園。

    女眷都在後院由沐夫人招待,這會兒花園都是男賓,白夕霧一到,蘇淮遠的小廝便抬手為她指了個方向,白夕霧順勢望過去,看到一個穿靛青錦衣,氣質冷峻卻貴氣逼人的男子。

    男子的年紀有些大,身材卻沒有發福走樣,五官仍是俊美的,他的氣場強大,往那一站,所有人都成了陪襯。

    那便是前幾日才到夷州的忠勇伯世子江雲騅麽?

    白夕霧的心跳快了些,迅速扯了兩片花瓣碾碎把花汁塗到唇瓣上,然後哀哀戚戚的哭起來。

    很快便有人發現了她。

  第382章 懲治

    江雲騅和沐家沒什麽交情,是受蘇淮遠的邀請來的。

    他住進衛家的當晚,蘇淮遠就來向他行禮問安。

    年輕人的態度很恭敬,言行舉止也都透著書卷氣,不卑不亢的,但江雲騅在大理寺審了十多年的犯人,很容易就看出蘇淮遠眼底的野心和算計。

    他沒有急著戳穿蘇淮遠,反正他還要在夷州待一段時間,留著這麽個跳梁小醜還能解解悶兒。

    一到沐家,眾人都自發的上前討好,江雲騅早就見慣了這些場麵,冷眼看著,並不接茬,沒多久,女子哀哀戚戚的哭聲傳來。

    很快,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走出來。

    “白姑娘,你怎麽哭了?”

    白夕霧最近為了辦女子學堂到處奔走,在場的男子都已認得她,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很是憐惜。

    “我沒事,”白夕霧搖頭,故作堅強,“是我失態擾了大家的興致,還請諸位見諒。”

    白夕霧並不訴說自己的委屈,盈盈一拜便要離去。

    眾人的保護欲上來,哪裏能讓她就這樣離開,紛紛挽留追問發生了什麽事。

    白夕霧咬唇,遲疑片刻柔柔道:“也沒什麽,是我方才一時嘴快說錯了話,得罪了衛小姐,實在愧疚懊惱才會如此。”

    白夕霧這套裝柔弱無辜的把戲江雲騅早就看膩了,他覺得無聊,正想去別的地方逛逛,聽到白夕霧提起衛嫣,這才微掀眼皮,朝白夕霧看去。

    白夕霧一直暗中關注著江雲騅的動態,感受到他的目光後,心頭一喜,越發賣力的演起來。

    豆大的眼淚滑落,白夕霧帶著哭腔把剛剛發生的事說出來。

    她刻意略過沐明珠強人所難的態度,把重點放在衛嫣不肯去女子學堂授課這件事上,最後她愧疚的說:“辦女子學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衛小姐不願意來是她的自由,我不該說衛小姐身份尊貴,讓別人誤會她,但如果我能有衛小姐這樣的出身,就能為大家做更多的事了。”

    白夕霧說完掩唇哭泣,肩膀都跟著顫抖起來。

    她展示出濃濃的愧疚,卻又用最後一句話讓其他人覺得衛嫣空有好的出身,卻對人間疾苦視而不見,而她的出身雖然不好,卻是人美心善,赤誠可貴。

    眾人越發的心疼,江雲騅就在這時嗤笑出聲。

    其他人都在憐惜白夕霧,花園算得上安靜,江雲騅這一笑十分突兀,且充滿嘲諷,但他的身份實在尊貴,眾人不敢幫白夕霧出頭。

    江雲騅的反應在白夕霧的預料之外,她捏緊絹帕,淚眼朦朧的看向江雲騅,怯生生的問:“這位公子在笑什麽?是民女方才說錯話了嗎?”

    江雲騅把玩著指間的玉扳指,涼涼的反問:“你覺得呢?”

    這是他這些年審犯人養成的習慣,他想殺人又不能殺的時候,就會轉動扳指轉移注意力。

    白夕霧並不知道江雲騅現在腦子裏閃現的都是各種折磨人的酷刑,她睜大眼睛,無辜的問:“公子是覺得民女不能和衛小姐相提並論嗎?”

    有人聽不下去,忍不住說:“白姑娘這些日子為了女子學堂四處奔波,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這般舍己為人,半點不輸高門貴女,為何不能相提並論?”

    那人剛說完,就被江雲騅手裏的茶盞砸中。

    茶杯碎裂,茶水和茶葉四濺開來,那人的腦袋也破了個洞,涓涓的流出血來。

    誰都沒想到江雲騅會突然動手,一時噤若寒蟬。

    白夕霧更是渾身一顫,眼淚流的更歡。

    江雲騅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冷森森的開口:“州府獨女的出身算不得什麽,你想做更多的事,應該去做皇後。”

    女子處境艱難並不是衛嫣造成的,衛嫣也沒有義務救她們於水火之中,若要論出身,沒有哪個女子能比一國之母更尊貴。

    按照白夕霧方才的說辭,她不能怪衛嫣不作為,而應該怪皇後。

    原本心疼白夕霧的眾人變了臉色,有的甚至悄悄躲遠了些,生怕被江雲騅遷怒。

    白夕霧沒想到江雲騅會給自己扣上這樣大一個罪名,兩腿一軟跪下去:“民女失言,求公子恕罪!”

    蘇淮遠和沐家兄弟聞訊趕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江雲騅問:“誰請她來的?”

    蘇淮遠神情晦暗的看了白夕霧一眼,沒有開口,和沐家兄弟麵麵相覷,都表示沒有邀請她。

    白夕霧的臉白了又紅,像是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她捏緊絹帕說:“回公子,民女是受沐家三小姐沐明珠所邀來府上賀喜的。”

    江雲騅眉梢微揚,問:“穿著喪服來賀喜?”

    都說女兒俏一身孝。

    眾人之前隻覺得白夕霧穿著一身白裙仙氣飄飄,好看的很,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哪有人穿一身白來參加別人婚禮的?

    白夕霧死死的咬唇,不知該如何辯解,隻好故技重施又暈過去。

    沐家到底還要辦喜事,沐晟站出來向江雲騅賠禮,然後讓人把白夕霧抬出府去。

    “慢著。”

    江雲騅叫住沐晟,而後看向蘇淮遠:“辦女子學堂的提議不是蘇公子提的嗎?蘇公子不管管?”

    “白姑娘的雙親已經故去,晚輩看她可憐,才讓她幫忙做事,但晚輩沒想到今日她會惹出這樣的事端,還請世子莫要誤會。”

    “所以你們不熟?”

    江雲騅把蘇淮遠的言外之意擺到台麵上來。

    蘇淮遠這些日子和白夕霧走得挺近的,好些人都看到了,蘇淮遠若是說他們不熟,難免會被人詬病,說他膽小虛偽。

    蘇淮遠一時騎虎難下,正努力思考說辭,貼身伺候的小廝被丟到江雲騅腳邊。

    小廝摔得不輕,還沒爬起來,便被江雲騅踩住手。

    江雲騅穿的是內務府特製的厚底官靴,輕輕碾了兩下,小廝的手掌就變得血肉模糊。

    小廝慘叫起來,江雲騅神情冰冷,一字一句的問:“你剛剛指我是什麽意思?”

    在場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麵,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隻覺後背發涼,唯有沐家兄弟看到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

    之前周錦朝打他弟弟的時候,氣勢是不是也有這麽強?

  第383章 謝謝江叔叔

    蘇淮遠的小廝被廢了一隻手,當場承認受白夕霧迷惑,給了白夕霧指示,卻不肯指認蘇淮遠。

    江雲騅也沒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一個眼神,隨風便上前把那小廝拖走。

    江雲騅這一番懲治讓整個花園寂靜無聲,蘇淮遠的臉色更是有些發青。

    他原本還想找機會和江雲騅結交,好攀上忠勇伯府的,沒想到這才剛開始,就在江雲騅手上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

    “是我管教無方,請世子恕罪。”

    蘇淮遠心裏有些慌,麵上卻還保持著鎮定向江雲騅道歉。

    江雲騅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歡恕罪這個詞,既然知道自己有罪,就該領罰,蘇公子已經中舉,不會不知道怎麽自罰吧?”

    蘇淮遠雖然還沒有官職在身,但畢竟是舉人,便是江雲騅也不能當眾對他施以刑罰。

    蘇淮遠本以為自己當眾認錯,說幾句場麵話就能過去,沒想到江雲騅竟然會要求他自罰。

    自罰沒有標準,他罰輕了,得罪江雲騅不說,也會讓在場的人覺得他隻是嘴上說的好聽,實則縱容刁奴,兩麵三刀。

    想清楚利弊,蘇淮遠很快做出選擇:“世子說的有道理,我管教家奴不力,險些害了世子的清譽,願自罰十鞭向世子賠罪。”

    婚禮很快就要開始了,蘇淮遠想等婚禮後再私下受這十鞭,然而剛說完,隨風就回來了,直接遞了一把鞭子給他。

    “蘇公子請。”

    蘇淮遠咬緊牙關,忍不住看了江雲騅一眼。

    這人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冷漠絕情、不留餘地。

    沒辦法推脫,蘇淮遠隻好脫了外衫,接過鞭子狠狠的抽了自己十鞭。

    因為這十鞭,之前想討好江雲騅的人都不敢往前湊了。

    江雲騅得了清淨,心情好了些。

    與此同時,沐家二夫人喬氏衝進沐清清的閨房,對著沐明珠就是兩巴掌。

    沐清清被打得跌坐在地,半邊臉瞬間高高腫起。

    “娘,你打我做什麽?”

    屋裏還有這麽多人,沐明珠感覺丟臉極了。

    喬氏指著沐明珠怒罵:“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今天是清姐兒大喜的日子,誰讓你帶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家裏的?”

    江雲騅的身份尊貴,他在花園處置了白夕霧和蘇淮遠,喬氏得了消息,怕被遷怒,自然第一時間來教訓自己的女兒。

    沐明珠還不知道花園裏發生的事,以為喬氏是不支持自己去女子學堂念書,不服氣的反駁:“白姐姐堅韌不拔,才不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再說大姐姐之前不也經常出門玩麽,我為什麽不能有自己的朋友?”

    喬氏又給了沐明珠一巴掌。

    “她爹貪汙行賄,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你跟誰做朋友不好,非要跟一個罪臣之後做朋友,你也不怕害了你爹和兄長?”

    喬氏這話說的重,剛剛被白夕霧洗腦的姑娘們也都警鈴大作。

    她們想進女子學堂不假,但她們現在衣食無憂的生活都是家族提供的,她們可不想給家族惹來什麽麻煩。

    然而沐明珠這會兒在氣頭上,她沒聽出喬氏話裏的警醒,不服氣的說:“是蘇公子收留白姐姐的,蘇公子這麽年輕就中了舉,日後必然前途無量,他都願意給白姐姐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娘你……”

    喬氏被沐明珠的蠢笨氣得險些升天,她打斷沐明珠,尖聲道:“這個賤人想勾搭忠勇伯世子,惹得世子震怒,蘇公子都自罰請罪了,你還以為她是什麽好貨?”

    這話說的有些難聽粗暴,沐明珠愣住,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誰也沒有想到,仙氣飄飄、不染塵俗的白夕霧會勾引男人,還被當眾戳穿。

    教訓完沐明珠,喬氏又看向衛嫣:“衛小姐,都怪我沒有教好女兒,才會讓她衝撞了你,以後我肯定會嚴加管教,還請衛小姐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喬氏的語氣懇切,表情很是小心翼翼,好像得罪了衛嫣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

    白夕霧已經被懲治,衛嫣也不想揪著這件事不放,柔聲道:“夫人言重了,我今日是來賀喜的,不會生出什麽事端。”

    喬氏立刻對沐清清說:“衛小姐說的對,今日是清清的大喜日子,不該說不高興的事,我再給清清的陪嫁裏添幾樣東西吧。”

    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喬氏給沐清清添的都是好東西。

    等喬氏和沐明珠離開後,沐清清高興的說:“我這二嬸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今日我可是沾到阿嫣的光了。”

    沐清清說完話鋒一轉,問:“這位江世子是什麽人呀,他怎麽一眼就看出白夕霧不是好鳥?平西王都四十多了,他的年紀應該都能給白夕霧當爹了吧,白夕霧怎麽想的,竟然去勾引一個老頭?”

    沐清清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寒。

    衛嫣倒是覺得還好。

    江雲騅看上去並不老,五官保留了年輕時的俊美,卻又因為歲月的沉澱多了沉穩老練,和老頭這個稱呼搭不上邊。

    隻是他的眉眼冷肅,不經意間就會泄出殺氣,叫人不敢接近。

    衛嫣不想過多談論江雲騅,把話題轉到婚禮上來。

    等到了吉時,衛嫣扶著沐清清送她出閨閣。

    丫鬟和媒婆早就候在院門口,沐清清還是有些緊張,她偷瞄衛嫣,再次確認:“阿嫣,我的唇脂有沒有掉?眉毛描得好看嗎?”

    “好看,”衛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今天在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去吧,別害怕,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沐清清深吸一口氣,穩穩地朝前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衛嫣不知道為何眼眶有些發熱,平複了下情緒,才跟在人群最後去往前廳觀禮。

    婚禮進行的很順利,蘇堯全程都很照顧沐清清。

    拜完堂,眾人起哄說要鬧洞房,人太多了,衛嫣被擠得一個踉蹌,江雲騅突然出現扶了她一把。

    衛嫣下意識的掙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恭敬道:“多謝江叔叔。”

    方才沐清清說起江雲騅的年紀,衛嫣才臨時起意想改個稱呼。

    聽說衛家本家和忠勇伯府也是有些交情的,她叫江雲騅一聲叔叔也不為過,若是能拉近關係,日後也好求他不要為難周錦朝。

    片刻的沉默後,江雲騅問:“你叫我什麽?”

  第384章 三哥

    “你父親是景陽侯的親弟弟,與我父親是同輩,誰讓你叫我叔叔的?”

    江雲騅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

    並沒有因為衛嫣這一聲“江叔叔”生起對晚輩的憐惜,反而有些惱。

    衛嫣沒想到會弄巧成拙,連忙解釋:“對不起,我不是覺得你老,隻是覺得前些日子不該對你那樣無禮,應該尊敬些,還請世子恕罪。”

    衛嫣的表情透出緊張,捏著絹帕的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江雲騅知道她是為了那個叫周錦朝的少年才服的軟,可她的眉眼和花容是那樣的像,他時時刻刻都能從她身上看到花容的影子。

    她是他此生無法釋懷的遺憾,過去的十六年裏,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她。

    現在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她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用這麽害怕,”江雲騅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我雖年長你許多,但你我同輩,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你可以喚我三哥。”

    衛嫣愣住。

    之前幾次見麵,江雲騅看上去都挺凶的,讓人覺得很不好接近,可方才說這話的他卻算得上溫柔。

    衛嫣不由得想到周蘭之前說她長得像一位故人,難道江雲騅也認得那位故人?

    若是如此,能不能借那位故人的光,替周錦朝求個情?

    衛嫣心底打著小算盤,故作矜持的想了想便乖巧喚了一聲:“三哥。”

    少女聲音輕柔卻靈動,更像花容了。

    江雲騅喉結滾了滾,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衛嫣:“這是補送給你的生辰禮。”

    這幾日他讓隨風派人查了衛嫣的過往,聽到她是在花容逝世那日降生的,愈發覺得她和花容之間有著某種隱秘的關聯。

    衛嫣也很驚訝江雲騅竟然會去查自己的生辰,還給自己準備了生辰禮。

    “我今年的生辰已經過了,就不勞三哥破費了吧。”

    “送給你的不叫破費,你既喚我一聲三哥,以後每年我都會讓人備好生辰禮給你送來。”

    江雲騅說著打開盒子,裏麵裝的不是手鐲手鏈之類的首飾,而是一隻金燦燦的長命鎖。

    衛嫣幼時總是生病,這種長命鎖她有好幾條。

    可這一般都是送給小孩兒的,她今年都十七歲了。

    衛嫣雖然覺得奇怪,還是收下長命鎖,柔柔道:“謝謝三哥。”

    有沐家兄弟攔著,眾人沒有鬧太久就回到席間。

    衛嫣在人群裏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看到江雲飛,不免有些擔心,吃東西都吃得心不在焉。

    宴席結束後,衛嫣和衛夫人一起離開。

    半路馬車不知為何堵住,路人的議論聲傳進來。

    “……聽說火燒得很大,到現在都沒澆滅呢。”

    “是啊,那周小公子也真是倒黴,好不容易考上蘆山學院,還要靠自己賺錢,結果東西還被燒了,聽說他為了救火,直接衝進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燒死。”

    “周小公子”四個字吸引了衛嫣的注意力,加上眾人嘖嘖的歎息聲,衛嫣頓時心慌起來,她連忙讓秋蘭下車詢問。

    “小姐,問清楚了,周公子囤了一批木材和竹子,前些日子賣了些給清吏司修學堂,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囤放木材的地方突然起了火,官府已經派人去救火了。”

    那周錦朝呢?他去救火了嗎?

    他會不會像那些人剛剛說的那樣,為了救火衝進火場出不來了?

    這個猜測讓衛嫣心痛起來,她急急的說:“我要去找他!”

    “小姐,官府已經派人去了,周公子會沒事的,你現在去不好,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我一定要見他!”

    衛嫣重申,不給秋蘭說話的機會,直接命令車夫改道。

    囤放木材的地方在城郊,馬車出城又走了好幾裏地,一個冒著黑煙的院子才出現在眼前。

    衛嫣擔心了一路,馬車一停穩,她就拎著裙擺跳下車。

    眼前的院子被燒得隻剩下斷壁殘垣,明火雖然被撲滅,走近些卻還是能感受到灼人的熱意。

    衛嫣在人群中看了又看,還是沒有找到江雲飛,目之所及,隻有一片焦黑。

    心髒越發的痛起來。

    這時又有議論聲傳來。

    “那個姑娘是誰呀?看打扮應該是官家小姐,該不會是來找周公子的吧?”

    “那她怕是要傷心了,我親眼看見周公子闖入火海,那麽大的火,周公子肯定已經葬身火海了。”

    不可能!

    他說過要考取功名來娶她,說過會一直陪著她,怎麽可能就這樣死掉?

    衛嫣氣紅了眼,正想衝進去查看情況,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怎麽來這裏了?”

    回頭,少年人帶著一身髒汙站在她麵前。

    他的確進了火場,衣服和頭發都有被大火熏燎的痕跡,和之前的從容沉靜相比,狼狽的有些滑稽。

    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落地,衛嫣控製不住,衝上去抱住江雲飛。

    眼淚滾落,衛嫣哭出聲來:“周錦朝,你嚇死我了,他們都說你被燒死了!”

    之前江雲飛說如果她死了,他會跟著殉情,衛嫣還不太相信他對自己用情至深,今天聽到他可能葬身火海,衛嫣才突然發現,她也不知為何愛他愛得無法自拔,竟也會有隨他而去的念頭。

    衛嫣哭得非常傷心,江雲飛也顧不得旁人的目光,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撫:“我沒事了,那些人都是亂說的,別難過了。”

    衝進火場的時候他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但他沒想到消息會傳的這樣快,也沒想到會把衛嫣嚇成這樣。

    過了好一會兒,衛嫣的情緒才平複下來。

    理智回籠,想到自己在那麽多人麵前抱了江雲飛,還哭得驚天動地,衛嫣很是窘迫。

    她不好意思看江雲飛的眼睛,垂眸見他的袖子被燒掉了半截,低聲說:“衣服燒成這樣不能穿了,一會兒去成衣鋪買幾套新的吧。”

    “好。”

    江雲飛應下,衛嫣沉默了一會兒,鼓足勇氣抬頭,看著江雲飛說:“以後你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好不好?”

    剛哭過一場,她的眼眶紅得厲害,仍有餘悸。

    江雲飛毫不猶豫的答應:“好。”

  第385章 離她遠點

    衛嫣在席間沒吃什麽東西,又擔驚受怕跑了很遠,和江雲飛說了會兒話就有些餓了,江雲飛也沒來得及吃午飯,兩人便又一起去吃那家餛飩。

    等待的時間,衛嫣看著逆光坐著的江雲飛,忍不住有些失神,低聲道:“周錦朝,我好像在夢裏帶你來過這家店。”

    不是夢裏來過,是上一世我們一起吃過餛飩。

    江雲飛眸光微閃,溫聲說:“我也會煮餛飩,以後有機會我可以煮給你吃。”

    上一世偶爾閑暇,他跟著軍中的火頭兵學了擀麵皮和調餡兒,做出來的餛飩比外麵賣的還好吃。

    江雲飛身上還有被火熏燎留下的髒汙,很有煙火氣,衛嫣想到他之前還會烤兔子,忍不住問:“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呀?”

    衛嫣沒有試探的意思,隻是好奇。

    他從八歲以後就進入了癡傻狀態,這些本領都是從哪兒學的?

    江雲飛醒來後想了很多可以解釋這一切的理由,但對上衛嫣清澈無辜的眼眸,他還是不想騙她。

    “癡傻的那些年,我過得渾渾噩噩,被人欺負也不覺得屈辱,後來癡病治好,我的腦子裏有了很多記憶,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不是周錦朝,而是另外一個人。”

    這話若是叫別人聽見,必然會覺得江雲飛裝神弄鬼、故弄玄虛,衛嫣聽完卻瞪大了眼睛。

    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會經常覺得有些場景你之前見過,有些事也發生過?”

    衛嫣說的小心,卻還是難掩激動。

    這些年她也經常會覺得自己可能有另外的身份,尤其是她小時候,她總是覺得有人在等著她。

    可衛夫人每次聽到她說這些都要逼她看病喝藥,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說了。

    衛嫣沒想到周錦朝竟然和自己有一樣的感受。

    衛嫣不自覺伸長身子湊近了些,像是某小動物在辨別同類。

    江雲飛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微怔之後,彎眸點頭,指尖有些發癢。

    現在的衛嫣實在太可愛了,他想揉揉她的腦袋,再捏捏她的臉頰。

    得到肯定回答,衛嫣有些高興,她又盯著江雲飛看了一會兒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才對我這麽好呀?”

    衛嫣的聰慧和敏銳超出江雲飛的預料,他沒有掩飾,坦白道:“是。”

    衛嫣露出了然之色,興奮挑眉:“我覺得我們前世肯定有很深的淵源,所以今生才會念念不忘再遇見。”

    她並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她這樣說隻是不想讓眼前的少年因為曾經得過癡病而自卑。

    江雲飛看衛嫣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很想告訴衛嫣,他們的確有一世羈絆。

    她是他愛入骨髓的妻,他念了她整整十六年才有的這第二世。

    但上一世不好的回憶太多,他不希望她再記起,隻低聲說:“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隻要知道今生我們會圓滿幸福就好。”

    江雲飛的神情認真,並非花言巧語,而是鄭重的承諾。

    他們一定會在一起,而且會很幸福。

    衛嫣沒想到他會突然告白,臉一熱,連忙縮回身子和他拉開距離。

    磕磕巴巴的轉移話題:“除了餛飩你還會做什麽呀?”

    “會的不多,但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去學。”

    “……”

    衛嫣的臉更紅了。

    都說君子遠庖廚,他是要考取功名的,哪能因為她圍著灶台轉?

    衛嫣想拒絕,又聽到江雲飛說:“洗衣調羹從來都不是隻有女子該做的事,為了喜歡的人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少年人的愛意濃烈且直白,衛嫣臉紅的徹底,一顆心也感動得不行。

    她見江雲飛的衣服燒的不能穿了,小聲說:“你一會兒到衛家成衣鋪量下尺寸吧,我……我有時間的話,可以幫你做一套衣裳。”

    他都要為她燒火做飯了,她也應該投桃報李。

    “不用。”

    江雲飛拒絕,衛嫣以為他是心疼自己,正要說不會累的,又聽到江雲飛說:“我不喜歡別人近身。”

    言下之意,他不喜歡別人近身,隻喜歡讓她近身,要量尺寸也等他們日後成了婚她親自量。

    衛嫣渾身都熱起來,她不敢再說話,腦袋幾乎埋到胸口。

    吃完餛飩,江雲飛送衛嫣回家,衛嫣臉上熱氣未散,連再見都沒跟江雲飛說,就逃回府中。

    等看不見衛嫣的身影,江雲飛才轉身離開。

    走出去沒多遠,一輛馬車攔住他的去路。

    隨風下車,冷冷的說:“周公子,我家主子有話想與你說。”

    馬車裏,江雲騅靠著馬車壁,姿態慵懶的坐著。

    見江雲飛掀簾,也隻是微微挑了下眉。

    “世子。”

    江雲飛主動打了招呼,在江雲騅麵前坐下。

    江雲騅坐的隨意,看向他的眼神卻如同刀子,盯得他皮肉生疼。

    片刻後,江雲騅開口:“你知道她有夢遊症,所以故意搞出前世今生的說法,這就是你騙小姑娘的手段?”

    這是江雲飛剛剛和衛嫣的對話,江雲騅明顯是暗中派人盯著他,才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江雲飛並不慌張,迎著江雲騅的目光說:“我不會騙她,我說的都是真的。”

    江雲騅冷笑:“那你敢告訴她,你剛剛殺了人嗎?”

    江雲騅的人在城外那座被燒的焦黑的農家小院裏,發現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屍體的胸腔骨斷裂,明顯是被人重擊殺死的,而進過火場的人隻有江雲飛。

    在江雲騅眼裏,這個叫周錦朝的少年剛剛殺過人,出來就在衛嫣裝可憐,甜言蜜語的哄騙衛嫣,實在是居心叵測,不可深信。

    江雲飛為自己辯解:“他被我發現故意縱火,想殺我,我是出於自保才反擊的,我不告訴她是不想嚇到她。”

    虛偽!

    江雲騅一個字也不相信,冷冷的警告:“離她遠點,她不是你能高攀的。”

    “我心悅她,此生都要守在她身邊,不可能遠離她,而且,這也不是世子應該操心的事。”

  第386章 死也不走

    江雲飛說完那句話後,馬車裏的氣氛明顯冷了幾分。

    片刻後,江雲騅出手襲來。

    江雲飛下意識的躲閃,但馬車空間狹窄,他施展不開,一下子被江雲騅掐住喉嚨摜到馬車壁上。

    正在行進中的馬車大幅度的晃動了下,江雲飛整個後背都火辣辣的疼起來。

    江雲騅沒有給江雲飛喘息的機會,五指收緊,想要直接掐斷他的脖子。

    在大理寺磨礪了十餘年,江雲騅早就養成了殺伐果決的性子。

    察覺到他真的想殺了自己,江雲飛扣住他的手腕,反抗起來。

    這具身體隻是強健了些,但和江雲騅如今的體魄完全無法相比,不過幾個來回,江雲飛便被江雲飛死死壓製。

    江雲騅眼底一片冷寒,沉沉的問:“身手不是挺好的麽,怎麽不演了?”

    之前江雲騅讓隨風試探江雲飛的身手,已經看出他有所保留,隻是當時沒有戳穿罷了。

    胳膊幾乎被扭得脫臼,江雲飛沒再做無謂的掙紮,身體放鬆了些,淡淡的說:“我可以幫忙查清平西王被害的真相,世子留著我還有用。”

    綠薑在江雲飛的遺體內查出毒後,江尋就派人暗中調查,但幕後布局之人早就把所有的線索都掐斷了。

    江尋沒有查到那毒從何而來,也沒有查到那毒是通過何種方式出現在墓碑上的,現在唯一留下的線索,隻有當年砸了花容墓碑的周錦朝。

    這也是江雲騅沒有一怒之下直接殺了周錦朝給花容賠罪的原因。

    江雲飛的話戳中了江雲騅,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狠戾,狠狠的砸了下江雲飛的腦袋。

    花容的墓碑被毀,江雲騅還能歸咎於夷州百姓愚昧蠢笨,才會被人輕易煽動,但大哥被毒害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他的大哥為昭陵征戰十年,立下戰功無數,毒殺他的人,其心可誅,和叛國無異!

    “你在跟我講條件?”

    江雲騅揪著江雲飛的頭發,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表情凶狠,近乎猙獰。

    江雲飛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知道江雲騅現在的憤怒失控都是因為想維護自己,但他現在已經是周錦朝了,枉死之後還要變成幫凶嫌犯承擔怒火,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冤枉無奈的事嗎?

    江雲飛輕輕吸了口冷氣,溫聲道:“我不是在跟世子講條件,之前我就已經答應欽差大人會配合查明真相,世子若是失手殺了我,隻會讓幕後之人更加無法無天。”

    江雲騅丟開江雲飛,又一腳踩到他肩上,狠狠的碾。

    “案子我自有辦法去查,別把自己想的那麽重要,我再把剛剛的話重申一遍,衛嫣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離她遠點兒!”

    江雲騅的語氣強硬,是命令,而非商量。

    他這一腳用了全力,江雲飛感覺自己的肩胛骨像是碎了。

    阿騅這脾氣果然是越來越大了。

    江雲飛有些無奈,正想說點兒軟話混過去,突然聽到馬車外有馬蹄聲傳來,心念微動,到嘴邊的話變了味兒,江雲飛強撐著說:“我是真心喜歡她的,就算世子現在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能答應。”

    話音剛落,馬車停下,隨風在外麵稟報:“主子,是衛大人。”

    江雲騅收回腳,把車簾撩開一條縫,衛湛的馬車橫在前麵擋住了路。

    “聽說周公子在世子的馬車上,下官找周公子有點事,世子能否讓下官見見周公子?”

    之前衛嫣說過自己的爹娘都很欣賞江雲飛,江雲騅沒當回事,這會兒看到衛湛這麽迫不及待的來救人,才發現衛嫣確實沒有說謊。

    “沒有,”江雲騅麵不改色的撒謊,“我方才的確請周公子上車說了幾句話,話說完就讓他下車了,現在馬車裏隻有我一個人。”

    江雲騅的身份尊貴,衛湛縱然有所懷疑,也不能在大街上搜他的馬車。

    衛湛抿唇,思忖片刻說:“周公子對小女有救命之恩,無論他之前做過什麽,還請世子看在衛家的麵子上,饒他一命。”

    衛湛搬出衛家,可見對江雲飛的看重。

    江雲騅咬了咬後槽牙,沒有接話。

    衛湛離開後,隨風駕車繼續往前,過了兩條街,江雲飛被踹下馬車。

    在地上滾了很長一段距離,江雲飛才終於停下。

    這一跤摔得渾身都疼,腦子也跟著發暈,江雲飛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先去醫館治傷。

    江雲騅下手挺狠的,大夫花了好些時間才幫他把肩膀骨頭掰正。

    大夫見他傷的重,忍不住問:“小公子這是被誰打傷的,要不要幫你報官呀?”

    “不用,”江雲飛活動了下肩膀,漫不經心的說,“自家兄弟切磋,無妨。”

    你那脖子都被掐成那樣了,還叫兄弟切磋?

    你兄弟莫不是黑白無常?

    大夫腹誹,卻沒再多管閑事。

    江雲飛跟學院告了假,在家養傷閉門不出。

    不過兩日,城中便流言四起。

    有說他命不好的,好不容易找個發財的門路,卻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倒欠了一屁股債,借著生病的名義,逃之夭夭。

    也有說他心機重的,事先轉移了木材,然後故意放火,謊稱木材被燒,實則是想坑騙別人。

    流言越傳越不像話,唯一的共同點是所有人都覺得之前賣木材給他的人都被坑了,拿不到全部的錢。

    第三日,那些聽到消息的伐木人,全都坐不住找上門來,嚷嚷著要是拿不到錢,就要強衝進去拆家。

    那些人的聲音很大,孟氏在屋裏都聽到了,心慌的不行,忍不住問:“錦朝,你當真有把握不會出事嗎?外麵那些人要是闖進來了該怎麽辦呀?”

    江雲飛看著書,溫習著課業,平靜的說:“我說了不會出事就不會出事,你安心在屋裏待著,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來。”

    孟氏還是沒底,但見江雲飛不想多說,也隻能把顧慮都咽下去。

    鬧事的人在門口叫了一個時辰都沒見有人開門,終於失去耐心,翻牆進去,打開了大門。

  第387章 對著幹

    “讓姓周的還我們血汗錢!”

    大門被打開後,那些人全都大喊著衝進來。

    守門的兩個人去保護孟氏了,無人阻攔,衝進來的人都有點懵,這時人群裏一個人高聲道:“他在那邊!”

    那人喊完朝江雲飛住的院子跑去,眾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知道江雲飛住在哪兒,也都跟著跑起來。

    聽到吵嚷聲,江雲飛主動打開房門走出來。

    為首的是個穿粗布短打的壯漢,看到江雲飛,他眼底閃過冷芒,不打算給江雲飛解釋的機會,直接揮拳朝江雲飛襲來。

    才養了兩日傷,江雲飛頭上和脖子上的淤青還沒散,在一群孔武有力的伐木人麵前,顯得十分的文弱。

    出手的壯漢認定自己這一拳就能把江雲飛打得滿地找牙,唇角不覺得意的上揚。

    然而他的拳頭並沒有落到江雲飛身上,被江雲飛靈活的躲開,而後手臂被抓住,被江雲飛一個過肩摔摔到了地上。

    這一摔很有技巧,四兩撥千斤的把壯漢的攻擊全都還到他身上。

    壯漢摔得眼前發黑,半晌都沒爬起來,其他人全都被震住,叫嚷聲跟著停下來。

    這少年看著文文弱弱,怎麽力氣這麽大?莫不是還憋著什麽後招等著他們?

    安靜片刻,人群裏有人高呼:“都愣著做什麽呀,咱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快上啊!”

    那人一吼,眾人又想往上衝,卻聽到江雲飛說:“官府的人就在這裏,我看誰敢動一下試試!”

    少年人的語氣嚴肅,神情更是冷若寒冰,迫人的威壓無聲的蔓延開來。

    眾人又有些猶豫。

    他們是來討要自己的辛苦錢的,可不想惹上官司。

    眾人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被摔的壯漢爬起來,想從背後勒住江雲飛,嘴上同時大吼:“給我上!”

    人群中立刻竄出三個人影,欲圖形成合圍之勢,給江雲飛一點厲害瞧瞧。

    江雲飛一直留意著壯漢,壯漢剛動了一下,江雲飛就側身避開。

    這四個人雖然都穿著粗布短打,身手卻很強,江雲飛沒有和他們硬碰硬,避開以後徑直朝院子西南角跑去。

    四人迅速追上來,其中一人還朝江雲飛扔了暗器。

    那人瞄準的是江雲飛的心髒,眼看暗器要釘入江雲飛的身體,不知何處飛來一枚銅錢將暗器擊飛。

    與此同時,隨風帶著十來個暗衛現身,揮劍逼退四人,將這群人團團圍住。

    方才還追著江雲飛想殺他的四人迅速後退隱入人群,高聲喊道:“草民冤枉,求大人為草民主持公道啊!”

    其他人沒想到官府的人來的這樣快,也都跟著哭慘求饒起來。

    隨風恍若未聞,把這些人都綁起來。

    過了會兒,江雲騅和衛湛出現在院子裏。

    “大膽刁民,竟敢擅闖民宅鬧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衛湛很生氣,江雲騅名義上雖然是來奔喪的,但他是禦前的紅人,今日這事若是鬧大了,傳到朝中,所有人都會覺得他這個做夷州州府治理無方。

    衛湛說完讓官差去抓人,隨風和暗衛把剛剛想要對江雲飛動手的四個人從人群裏抓出來。

    “衛大人,這四個人方才鬧得很凶,形跡可疑,世子要親自審問。”

    衛湛還沒說話,領頭的壯漢便不滿的開口:“草民隻相信衛大人,別人要是插手這個案子草民絕對不服!”

    衛湛眼角抽了抽,忍不住剜了那壯漢一眼。

    事情鬧成這樣你知道相信我了,鬧事之前怎麽沒見你來衙門報官喊冤呢?

    衛湛腹誹,猜出這件事背後可能有貓膩,很爽快的應道:“世子的人比本官先一步到這兒,更了解事情經過,世子願意幫忙查明真相,本官當然求之不得。”

    “衛大人……”

    壯漢還想說些什麽,被堵了嘴拖走。

    院子裏很快安靜下來,衛湛這才發現江雲飛根本沒有理會周圍發生的事,正在院牆角落找著什麽。

    “錦朝,你在幹什麽呢?”

    衛湛問著朝江雲飛走去,還有一兩步距離的時候,江雲飛突然開口喝道:“站住,不要動!”

    衛湛眼皮一跳,感覺不妙。

    這小子不會是又犯什麽癡病了吧?

    正想著,江雲飛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銀針。

    “這是什麽?”

    衛湛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拿,江雲騅冷聲提醒:“別碰,上麵有毒!”

    江雲騅說完拿出一個玉瓶,讓江雲飛把銀針放進去。

    衛湛的目光在兩人中間打轉,後知後覺的發現兩人的互動似乎透著某種默契。

    難道今日之事是兩人故意設的局?可江雲騅之前不是還因為平西王妃墓碑被砸之事看不慣周錦朝麽,他們什麽時候商量好的?

    衛湛心裏泛著嘀咕,麵上不顯,冷靜的對江雲騅說:“下官馬上讓仵作來驗毒。”

    江雲飛開口:“還是讓綠薑姑娘來吧。”

    江雲飛死後,除了綠薑,並未有人發現他是中毒身亡的,江雲飛現在更願意相信綠薑。

    江雲騅掃了江雲飛一眼,收起瓶子淡聲道:“我會安排人去查,不用你來教我做事。”

    江雲騅的態度和之前一樣帶著敵意,並沒有因為江雲飛這次的表現而改觀。

    江雲飛也不在意,看向衛湛說:“衛伯父,當年平西王妃墓碑被砸之事有些蹊蹺,幕後之人得知我的癡病已經治好,派了殺手想要取我的性命,我和母親住在這裏很不安全,能不能再到衛家借住一些時日,如此也能方便我配合世子查案。”

    江雲飛這番話向衛湛解釋了江雲騅要單獨審訊那四個人的緣由,牽扯到平西王妃,衛湛立刻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不行!”

    衛湛的聲音和江雲騅同時響起。

    江雲騅惡狠狠的瞪著江雲飛。

    他明明已經再三警告,讓江雲飛離衛嫣遠點兒,江雲飛不僅不聽,還用實際行動昭示,他就是要守在衛嫣身邊。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和江雲騅對著幹了。

  第388章 不要亂吠

    “平西王妃墓碑被毀之事下官也覺得有些奇怪,但這案子是上任州府辦的,下官來時案子已經了結,京中也無人問詢,下官便沒再過多追究,如今世子要重查此案,錦朝作為關鍵證人,的確應該好好保護起來。”

    衛湛對周錦朝的能力已經很認可了,就算衛嫣以後不是嫁給他,給他一些幫助,也能多積攢一些人脈。

    江雲騅繃著臉,冷冷的說:“我會派人保護他,不用麻煩衛大人。”

    “不麻煩的,”衛湛很是熱切,“錦朝之前也在家裏住過一段時間,院子還留著,隨時回去都可以,今日那些人都敢闖進這裏來鬧事,日後指不定還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呢。”

    衛湛當初心中存疑卻沒有追查下去,也算有些失職,現在做些彌補日後陛下若是問起來,也能有說辭應對。

    衛湛說完讓人幫忙收拾東西,親自帶著江雲飛和孟氏回到衛家。

    ——

    這兩日外麵的謠言漫天,衛嫣也聽了不少,雖然江雲飛托綠薑送信來報了平安,衛嫣還是很擔心,把自己這些年攢的小金庫都清點了一番。

    萬一江雲飛真的拿不出那麽多錢賠,她可以先幫他還債。

    衛嫣平時需要用錢的時候不多,小金庫裏除了一些銀錁子和金瓜子,大多都是首飾,這些東西不能直接抵債,衛嫣帶著秋蘭偷偷去了一趟當鋪。

    “小姐,你還沒嫁給周公子呢,就開始幫他還債了,日後他要是待你不好可怎麽辦呀?”

    秋蘭很是擔憂,怕衛嫣一頭栽在江雲飛身上,落個財色兩空的下場。

    畢竟戲本子裏這樣的負心漢可多了去了。

    衛嫣並不擔心,平靜的說:“日後的事誰也說不定,但他現在對我很好,我不能眼看著他落難卻袖手旁觀。”

    “可是……”

    秋蘭還是覺得不該這樣,衛嫣打斷她:“他把那座宅子的房契都給我了,就算他騙了我,我還有那座宅子,不吃虧的。”

    這倒也是。

    秋蘭沒再勸,和衛嫣一起去當鋪,把首飾換成銀票。

    衛嫣首飾多,聽說死當的錢能多一些,就都選的死當。

    按完手印從當鋪出來,卻遇到蘇淮遠。

    “嫣兒妹妹……”蘇淮遠還是下意識的想喚嫣兒妹妹,意識到不對,頓了一下問,“你們怎麽從當鋪出來了?是衛家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沒有,隻是隨便逛逛。”

    衛嫣對蘇淮遠的印象很差,語氣冷淡的很,說完就要離開,蘇淮遠追上來,歉然道:“之前白夕霧一直裝柔弱,我被她迷惑以為她很可憐,所以才想收留她,現在我已經認清她的人品,把她趕出詩社,衛小姐能別生我的氣了嗎?”

    蘇淮遠的語氣誠懇,滿臉期盼。

    “蘇公子誤會了,我沒有生你的氣。”

    路被堵住,衛嫣隻能停下,蘇淮遠鬆了口氣,問:“那你能回詩社和大家一起商量女子學堂的事嗎?”

    他把所有的錯都推到白夕霧身上。

    他是被白夕霧迷惑的,衛嫣也是因為白夕霧才離開詩社的,所以隻要他把白夕霧趕走,他就能和衛嫣修複關係回到從前。

    衛嫣抬眸看著蘇淮遠,一字一句的問:“蘇公子覺得所有的事都是白姑娘的錯嗎?”

    蘇淮遠搖頭:“我當然也是有錯的,我不該相信她的眼淚,不該因為同情而無底線的包容她,當初你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應該把她趕走。”

    蘇淮遠露出懊惱之色,似乎後悔極了。

    衛嫣越看越覺得虛偽,不想和他過多糾纏,直白的說:“我退出詩社不是因為白夕霧,而是因為你並不是值得信賴的君子,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來辦女子學堂的,但我知道,你是打心底看不起女子的,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這樣的人為伍。”

    上次被擄,險些失身,衛嫣就徹底看清了蘇淮遠。

    雖然她沒有證據讓蘇淮遠付出代價,卻可以和他保持距離,再也不和他打交道。

    蘇淮遠沒想到衛嫣會如此敏銳,他努力為自己辯解:“我要辦女學,就是為了讓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樣讀書做官,我怎麽可能看不起女子呢,是不是周錦朝跟你說了什麽,你才會如此誤會我?”

    蘇淮遠把話題扯到周錦朝身上。

    衛嫣皺眉,還沒來得及反駁,又聽到蘇淮遠說:“周錦朝才是看不起女子的人,他明明知道辦女子學堂要麵臨很多困難,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投機取巧,趁機囤積木材賺錢,幸好老天有眼,一場火讓他把賺的不義之財都賠出去了。”

    蘇淮遠說的理直氣壯,衛嫣被他離奇的邏輯氣得不行。

    什麽叫投機取巧?

    官府本來就撥了錢建學堂,蘇淮遠這麽想要辦女子學堂,為什麽還要擅作主張把錢捐給災民的?

    而且如果不是江雲飛提前囤了那麽多木材為清吏司節約時間,學堂也不會建的這麽快。

    江雲飛沒有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這錢就是他憑自己的本事賺的,怎麽就成不義之財了?

    衛嫣絲毫沒有被蘇淮遠挑撥,瞪著蘇淮遠,一字一句的說:“錦朝哥哥和蘇公子這種偽君子不一樣,他從來不會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蘇公子要是覺得他賺的是不義之財,大可去官府告他,不必在我一個弱女子麵前亂吠。”

    衛嫣實在生氣,拐著彎兒的罵了蘇淮遠兩句。

    蘇淮遠聽到那聲“錦朝哥哥”,眸色就暗了下去,又聽衛嫣暗罵自己像狗一樣亂叫,臉也跟著發沉。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衛湛的聲音突然傳來:“嫣兒,你在這裏做什麽?!”

    回頭,衛湛坐在馬車上看著他們。

    馬車旁邊,江雲騅和江雲飛騎著馬,一左一右的護著。

    兩人隻看了衛嫣一眼,就把目光投向蘇淮遠。

    蘇淮遠頓時感受到濃濃的殺氣。

    明明兩人的身份懸殊極大,投射過來的目光卻是寒氣森森,散發出來的氣勢威壓也都極為相近,就像是……一家人。

    周錦朝怎麽可能和忠勇伯世子有一樣的眼神呢?

  第389章 拿去

    “爹。”

    衛嫣喚了一聲上前,見江雲飛脖子和頭上都有傷,臉色微變。

    蘇淮遠緊隨其後,疑惑的問:“錦朝怎麽受傷了?伯父這是要帶錦朝回衙門麽?”

    蘇淮遠剛剛在衛嫣麵前挑撥離間,這會兒的語氣看似關切,卻認定江雲飛犯了錯,要被帶回衙門審問。

    蘇淮遠剛問完,眼前便閃過一道寒光。

    江雲騅抽出佩劍,指著他的脖子,逼他後退幾步,和衛嫣拉開距離,江雲飛也騎著馬過來,擋住他的去路。

    他們沒有聽見蘇淮遠和衛嫣方才的談話,卻看到衛嫣蹙著眉,明顯不高興。

    濃烈的殺氣再度襲來,蘇淮遠退的遠了些,溫聲解釋:“我在前麵醫館拿藥,正好看到衛小姐從當鋪出來,覺得奇怪,所以上前詢問,還請世子莫要誤會。”

    蘇淮遠沒把江雲飛放在眼裏,這一番解釋是對江雲騅說的。

    江雲騅並不接受這個解釋,涼涼道:“她要做什麽是她的自由,輪不到你來過問,蘇公子好歹是中了舉的人,不會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吧?”

    江雲騅的語氣很冷,帶著威壓,卻很明顯的在維護衛嫣。

    蘇淮遠眸光微閃,恭敬道:“世子說的是,今日是我考慮不周,我向衛小姐道歉。”

    蘇淮遠說完朝衛嫣拱手行禮賠罪。

    蘇淮遠離開後,江雲騅看向衛嫣,問:“缺錢?”

    衛嫣哪好意思當著他們的麵說自己是為了江雲飛來典當首飾的,正努力想著說辭,江雲騅取了手上的玉扳指遞給衛嫣:“這是極品和田玉雕琢而成的,價值千金,拿去。”

    衛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會隨隨便便把價值千金的東西送人。

    衛嫣連忙拒絕:“我不缺錢,就是從來沒有來過當鋪,突發奇想來逛逛,三哥還是把玉扳指收回去吧。”

    這聲“三哥”一出,衛湛和江雲飛不約而同看了江雲騅一眼。

    江雲飛倒是不太意外,他知道阿騅對花容的執念很深,如今見到和花容長得一模一樣的衛嫣,自然會忍不住想要接近。

    衛湛卻是警鈴大作。

    江雲騅的身份是很尊貴,在官場上也是殺伐果決的主,但他的年紀和自己想差無幾,還早有妻兒,現在對嫣兒這般殷勤,莫不是想讓嫣兒做小?

    衛湛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一直當心頭肉一樣疼著,斷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他連忙開口:“小女貪玩,讓世子見笑了,下官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不可能讓她缺錢花的,而且他大伯父也很疼愛她,每年過生辰都要派人為她放整整一夜的煙花呢。”

    衛家可是昭陵首富,衛湛特意提起本家,也是想讓江雲騅有所顧慮,不要打衛嫣的主意。

    江雲騅沒有聽出衛湛的弦外之音,反而想起了一些舊事。

    花容也是喜歡看煙花的。

    指尖撚了撚,江雲騅把玉扳指拋給衛嫣。

    好像那不是價值千金的東西,而是一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衛嫣本能的接住玉扳指,然後便聽到江雲騅說:“既然不缺錢,就把它留著,日後若是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憑此物到忠勇伯府求助。”

    這個承諾可比玉扳指值錢多了。

    衛湛權衡了下利弊,到底還是讓衛嫣收下了。

    衛家家大業大,但在朝中的話語權還是不夠,能和忠勇伯府交好沒有壞處。

    玉扳指還是溫熱的,衛嫣被燙了下,低低道:“多謝三哥。”

    衛湛心中有疑惑,讓衛嫣和自己同乘。

    馬車駛出去後,衛湛立刻問:“誰讓你這麽稱呼世子的?”

    衛嫣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見衛湛眉頭緊皺,又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很像世子的一位故人,世子才會待我格外寬厚,我並不想借機貪圖什麽,但能和世子拉近關係應該不是壞事吧。”

    這個解釋倒是合理,衛湛卻更加擔憂了。

    江雲騅隻娶了一位正妻,做大理寺少卿這些年,一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但在他成婚之前,有過兩段風流韻事。

    每一段都算得上是轟轟烈烈。

    他的嫣兒不會是與這二位之中的某一位很像吧?

    衛嫣並不知道衛湛在想什麽,隻一心惦記著江雲飛的傷,得知江雲飛和孟氏又要住回衛家,有些高興。

    回家後,衛嫣立刻寫了信,把典當得來的銀票一並裝進信封,又找來傷藥讓綠薑拿給江雲飛。

    江雲飛隻收了藥,把銀票退了回來。

    他早就發現有人有人盯上自己,提前兩日把木材運到了清吏司,那座院子裏隻放了些竹子,損失不大,並且很快就能找出幕後之人,這些損失也可以讓幕後之人承擔。

    他這幾日在家養傷,就是為了做局引幕後之人露出馬腳。

    看完回信,衛嫣鬆了口氣,而後又有些臉熱。

    這下江雲飛知道她是為他去當鋪的了。

    ——

    江雲騅回去後就讓綠薑查驗了那根銀針。

    針上的確塗有劇毒,那種毒並不常見,無色無味,來自越西,隻要進入身體,不過片刻,便能致命。

    “這毒是用一種叫黑鴉的花煉製的,這種花隻能在越西生長,所以這毒也隻有越西人能煉製。”

    綠薑把針還給江雲騅,江雲騅盯著她,狐疑的問:“隻有越西人會煉製的毒,你是怎麽知道的?”

    “征西大戰結束後,我去過一次越西。”

    “你去越西做什麽?”

    “尋藥,為一位故人。”

    綠薑迎著江雲騅審視的目光,神情坦蕩。

    江尋早就調查過綠薑,發現她幫花容診治過,與江雲飛算是舊識,這才對她如此信任,江雲騅自然也知道她口中的故人是誰。

    雖然花容已經死了十多年,江雲騅的呼吸還是不受控製的發緊,過了好一會兒他問:“你尋到了嗎?”

    “沒有。”

    越西的巫醫用藥和昭陵截然不同,加上語言不通,綠薑如今也隻了解巫醫的一些皮毛。

    即便是今日,她也救不了花容。

    江雲騅擰眉,胸口一陣滯悶。

    越西歸順後,他也暗中抓了一些巫醫,了解到花容當時毒發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折磨,但無論他用什麽刑罰,也沒人能說出化解之法。

    就好像,她生來就注定薄命。

  第390章 給我

    衛家還留著江雲飛和孟氏之前住的院子,下人稍微收拾了下,兩人便住了進去。

    孟氏雖然不喜歡寄人籬下,卻也害怕白日的事再發生。

    現在忠勇伯世子也住在衛家,衛家的守衛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是整個夷州最安全的地方。

    孟氏已經知道江雲飛對衛嫣的心意,知道自己之前退親壞了事,正好借這個機會找衛夫人賠罪。

    孟氏剛走,江雲飛也出門去了當鋪。

    他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當鋪正要關門,夥計急著回家,遠遠的便衝他揮手:“今天關門了,不當東西,明天再來吧。”

    江雲飛沒有理會,快步跨進鋪子,放了一錠金元寶在櫃台上,沉沉道:“我來買東西。”

    他現在沒有那麽多錢像江雲騅那樣隨隨便便就豪擲千金,但也不至於讓衛嫣的東西流落在外麵。

    當鋪也是做買賣的地方,見那金元寶又大又沉,夥計收起不耐煩露出笑容,把管事找來。

    “公子要買什麽?”

    “今天下午,有一位藍衣姑娘帶著丫鬟來當了幾樣首飾,你開個價,把東西給我。”

    當鋪的規矩多,江雲飛不想跟他們扯皮,直接讓他們開價。

    江雲飛的態度很爽快,管事的聽完卻把那錠金元寶推回來還給江雲飛:“公子來遲了,那幾樣東西已經被人買走了。”

    江雲飛皺眉,問:“什麽人買走的?”

    “咱們鋪子有規矩,不能隨便透露客人身份的,公子請回吧。”

    江雲飛沒有糾結,收起金元寶回了衛家。

    他沒有回自己住的院子,去了蘇淮遠住的地方。

    蘇淮遠正要出門,見到江雲飛,眉梢微揚,意味不明的說:“真是稀客呀,錦朝的臉都破相了,怎麽不好好養傷,還來這裏了?”

    蘇淮遠說著唇角帶了笑,有些幸災樂禍。

    江雲飛恍若未聞,冷聲命令:“東西給我。”

    衛嫣是瞞著家裏人去當的首飾,衛家不會派人去贖東西,江雲騅已經給了扳指,也不會私留衛嫣的東西,那就隻有可能是蘇淮遠。

    蘇淮遠臉上笑意更深:“什麽東西?我什麽時候拿過你的東西嗎?”

    這會兒天已經全黑了,隻有簷下的一盞燈散發著昏黃的亮光,蘇淮遠的眉眼籠在明滅的光影中,不似白日那般溫潤儒雅,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惡。

    像是脫掉外衣,終於露出真麵目的惡魔。

    江雲飛平靜的看著他,加重語氣又說了一次:“給我。”

    蘇淮遠當然不會把東西給江雲飛,他自認為自己抓住了江雲飛的軟肋,得意的說:“你求我啊。”

    從第一眼看到江雲飛,蘇淮遠就很討厭他。

    那天蘇淮遠剛到夷州,他滿心期待著和衛嫣的重逢,卻沒想到衛嫣是和江雲飛一起回來的,兩人雖然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衛嫣的臉卻是羞紅著的,江雲飛看衛嫣的眼神更是充滿繾綣寵溺。

    蘇淮遠覺得江雲飛是個可惡的賊,偷走了他漂亮可愛的嫣兒妹妹。

    明明他和嫣兒妹妹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們有著那麽多年的情誼,嫣兒妹妹應該是屬於他的,他們隻不過是分開了幾年,卻被賊人搶了先。

    他恨不得這個賊人去死。

    蘇淮遠的要求讓江雲飛的臉冷了下去,蘇淮遠並未把他當回事,變本加厲的湊到江雲飛麵前,嘲諷道:“連心愛之人的首飾都保不住,你可真是個廢物啊。”

    話沒說完,下巴就被揍了一下,蘇淮遠被揍得踉蹌著後退,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

    “怎麽,被戳中痛處惱羞成怒了?”

    蘇淮遠摸了下下巴,越發放肆的激怒江雲飛。

    江雲飛再度出手,卻不是揍他,而是探向他腰間,拽出裝著那幾樣首飾的木盒子。

    江雲飛取出首飾,把木盒子丟還給蘇淮遠,又把那錠金元寶丟給他,冷冷道:“不是你的東西就不要碰,不然小心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蘇淮遠嗬嗬的笑出聲,抬眸睨著江雲飛:“怎麽,你還敢弄死我?”

    有舉人的身份在,蘇淮遠是有恃無恐的。

    “你可以試試!”

    江雲飛說完轉身離開。

    身後,蘇淮遠的眼神變得怨毒,他啐了口口水,朝江雲騅住的院子走去。

    到了江雲騅麵前,蘇淮遠又恢複溫文爾雅的偽裝,誠懇的向江雲騅道歉。

    江雲騅剛聽了兩句,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蘇淮遠立刻停止這個話題,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今日來找世子,是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要說。”

    江雲騅用杯蓋撥弄著茶葉,眉毛都沒有動一下,蘇淮遠上前兩步才繼續說:“我懷疑周錦朝勾結外賊,害死了世子的大哥!”

    蘇淮遠沒有稱平西王,故意挑起江雲騅的憤怒。

    江雲騅撥弄杯蓋的動作沒停,漫不經心的問:“誰告訴你平西王是被害死的?”

    “眾所周知,平西王對平西王妃用情至深,王妃死後不到一年,平西王就白了頭,周家卻在平西王在外征戰時,煽動眾人鬧事,周錦朝還砸壞了王妃的墓碑,平西王卸甲歸田後得知此事,鬱結在心,才會在短短三年病故,這不是故意謀害是什麽?”

    蘇淮遠說著聲音不自覺拔高,帶著憤怒,好像他才是平西王的親弟弟。

    江雲騅喝了口茶,沒有說話,蘇淮遠又把矛頭指向衛嫣。

    在他的敘述中,衛嫣和他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卻被那個叫周錦朝的少年橫插一腳生了嫌隙,周錦朝為了哄衛嫣開心,還犧牲庶弟綁架衛嫣,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

    “嫣兒妹妹已經被他灌了迷魂湯,今日竟然去當鋪當首飾來接濟他,我原本想把那些首飾贖回來還給嫣兒妹妹的,他卻找上門來,硬搶了去,他的心機深重,故意私藏嫣兒妹妹的首飾,定是想壞嫣兒妹妹的名聲,現在嫣兒妹妹不相信我,隻能請世子好好勸勸她了。”

    蘇淮遠一臉擔憂,樹立了一個不被理解、受盡委屈卻還是為衛嫣著想的鄰家好哥哥形象。

    江雲騅消化完蘇淮遠的話,放下茶杯,朝蘇淮遠勾了勾手。

    蘇淮遠連忙湊近,下一刻,被江雲騅一腳踹翻。

  第391章 三哥,你弄疼我了

    江雲騅那一腳十分用力,正好踹在蘇淮遠心窩。

    蘇淮遠心髒劇痛,喉結湧起血腥,感覺自己被江雲騅一腳踹到了鬼門關。

    “起來!”

    江雲騅命令,語氣森寒,讓人汗毛倒豎。

    這些年江雲騅不知抄過多少家,殺過多少人,有平西王掙下的赫赫戰功護著,殺一個舉人也算不得什麽。

    蘇淮遠不敢挑戰江雲騅的耐心,捂著胸口爬起來。

    剛站穩,又被江雲騅一腳踹倒。

    這一次,蘇淮遠直接吐了血,五髒六腑都是疼的。

    “起來!”

    江雲騅再度命令,蘇淮遠眼前一陣陣發黑,爬不起來也不敢送上去讓江雲騅踹。

    蘇淮遠蜷縮成一團,痛苦的哼叫出聲。

    江雲騅垂眸,居高臨下的睨著他冷嗤:“隻是被踹了兩腳就受不住了,也敢到我麵前來嚼舌根?”

    江雲騅早就看出蘇淮遠是個偽君子,上次沐家婚禮,江雲騅給了他機會,隻是讓他自罰幾鞭長個記性,沒想到他這麽蠢,竟然還敢找上門來。

    周錦朝是好是壞,江雲騅自然會調查清楚,他最討厭的,就是像蘇淮遠這種背後搬弄是非的人。

    蘇淮遠這會兒也知道自己犯了蠢,試圖補救:“我……我也是怕嫣兒妹妹吃虧……”

    “她的雙親尚在,族中亦有人撐腰,輪得到你在這兒鹹吃蘿卜淡操心?”

    江雲騅毫不猶豫地反駁,蘇淮遠頓了一下,說:“我和嫣兒妹妹自幼一起長大,兩家又是世交,我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衛家認你做幹兒子了?”

    江雲騅一語戳中要害。

    蘇淮遠想把衛嫣當妹妹看待,但衛家可沒有認他做衛嫣的哥哥,他方才說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蘇淮遠噎住,沒了聲音。

    江雲騅不願意浪費時間看他,涼涼的說:“你在衛家打擾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既然她不喜歡你,就不要繼續在這裏礙眼了。”

    江雲騅說的直白,幫衛嫣下了逐客令。

    他剛剛說蘇淮遠沒有資格插手衛嫣的事,自己管起來卻是理直氣壯。

    不過他身份尊貴,又有權勢在手,蘇淮遠不敢質疑,艱難的爬起來,啞聲應道:“好。”

    第二日一大早,蘇淮遠就來找衛夫人辭行,衛嫣正好在陪衛夫人禮佛。

    衛夫人對蘇淮遠突然要搬走有些意外,但也沒有挽留,隻是見蘇淮遠的臉色慘白,像是生了大病,客套的問了一句:“淮遠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可是生病了?”

    江雲騅那兩腳後勁兒十足,蘇淮遠的心窩還絞痛著,但他不敢說出來,淡淡道:“多謝伯母關心,我隻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蘇淮遠都這麽說了,衛夫人便也沒有追問,隻讓人拿了些銀兩給他,以備不時之需。

    蘇淮遠道了謝,最後深深的看了衛嫣一眼才離開。

    他那一眼很是陰冷,像是吐著蛇信子的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獵物。

    衛嫣被他看的很不舒服,但想到他已經搬出衛家,以後碰麵的機會應該不多,便又放下心來。

    江雲飛的事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衛湛命人徹查,很快把幕後主使查出來。

    找人縱火的是張允承。

    之前詩社開社,江雲飛當眾教訓了張允承一番,張允承懷恨在心,聽說江雲飛在倒賣木材,就生了歹意。

    因為牽扯到一條人命,張允承被抓進衙門,張家的人不服,到處散播周錦朝是殺人犯的消息,還揚言要到瀚京告禦狀。

    張家的人鬧得厲害,但經曆了前幾次的風波,衛嫣對江雲飛有了信心,並不像之前那樣擔心著急,隻是每日去陪衛夫人禮佛,若是遇到孟氏,便寬慰幾句,讓孟氏不要聽信謠言,著了別人的道。

    這日衛嫣禮完佛,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江雲騅。

    客院和後院是分開的,江雲騅不該出現在這裏。

    衛嫣覺得有些不尋常,卻還是停下來向江雲騅行禮:“三哥。”

    今天天氣不大好,整個天空陰沉沉的,讓人感覺很壓抑,江雲騅身上的氣息更是冷寒刺骨。

    和之前幾次見麵不太一樣。

    衛嫣正想著,江雲騅朝她走了兩步。

    距離近些,衛嫣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微微抬眸,便看到江雲騅的鞋麵有些濕,厚厚的鞋底也沾染著深紅色。

    他身上怎麽會有血?

    衛嫣疑惑,忍不住問:“三哥,你受傷了嗎?”

    “不是我的血。”

    江雲騅否認,衛嫣卻有些害怕。

    江雲騅身上有別人的血,他是刑訊什麽人了還是殺人了?

    衛嫣不敢追問,小心翼翼的說:“既然三哥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擾三哥了。”

    衛嫣說完想走,被江雲騅扣住手腕。

    衛嫣沒想到江雲騅會突然動手,下意識的掙了掙,江雲騅立刻加重力道,衛嫣被抓疼,放棄掙紮,低聲提醒:“三哥,你弄疼我了。”

    江雲騅沒有鬆手,眼神複雜的看著她:“我說過不會傷害你,你這麽怕我做什麽?”

    她害怕的樣子似乎惹怒了他。

    衛嫣隻好努力放鬆,擠出笑容說:“我不是害怕三哥,我隻是怕耽誤三哥辦事。”

    衛嫣的聲音很軟,帶著些許討好的意思。

    江雲騅卻像是沒有聽見,微微用力把衛嫣拽向自己。

    “我身上隻是染了血你就這樣害怕,那他殺了人,你就不怕嗎?”

    他是指周錦朝嗎?

    衛嫣眼皮一跳,江雲騅說這句話的神情和語氣都很像是在故意和周錦朝做比較。

    就像是……在吃醋。

    可他的年紀都這麽大了,衛嫣隻把他當長輩看待,他怎麽會對她有這樣的想法?

    這個猜測讓衛嫣有些抵觸江雲騅的觸碰,她再度掙紮起來,強硬的命令:“世子,請你放開我!”

    因為害怕,衛嫣也不叫三哥了,給秋蘭遞眼色讓她幫忙。

    然而秋蘭剛上前一步,就被江雲騅揮開。

    他拽著衛嫣,把她推到旁邊柱子上,皺眉說:“我說過以後都會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為什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非要離我遠遠的呢?”

    江雲騅說完眼尾有些發紅,抓著衛嫣的手也輕微的顫抖著。

    衛嫣發現他好像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第392章 那我怎麽辦?

    “世子,你認錯人了。”

    衛嫣低聲提醒。

    江雲騅的眼尾一紅,看上去就沒有那麽凶了,反而有種難以言說的脆弱。

    就像是……一頭被遺棄的狼。

    衛嫣莫名覺得他有點可憐,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念頭很荒唐。

    眼前的人是有著鐵血手腕的大理寺少卿,更是百年武將世家的繼承人,他有權有勢,尊貴無比,多少人絞盡腦汁想要巴結他,他怎麽會被遺棄呢?

    江雲騅不知道有沒有把花容的話聽進去,他直勾勾的盯著花容看了好一會兒,低低的問:“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原諒我了嗎?”

    他問得小心,甚至有些卑微,但衛嫣不知道他和那位故人有什麽樣的恩怨,無法回答他。

    “世子……”

    衛嫣還想試圖勸說,江雲飛突然出現,推開江雲騅。

    江雲騅被推得一個踉蹌,卻還是抓著衛嫣不放。

    “周錦朝!”

    衛嫣眼前一亮,從剛剛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江雲飛擋到衛嫣前麵,冷聲喝道:“放開她!”

    開口的同時,江雲飛動手朝江雲騅襲去。

    江雲騅迅速回擊,兩人你來我往的,一時不分上下,唯有衛嫣夾在其中,好幾次都差點被打到。

    江雲飛到底怕傷到衛嫣,不得已撤身退開,抓住衛嫣另一隻手。

    江雲騅看到這一幕,眼眸微眯,越發用力的想要把衛嫣拽進自己懷裏。

    兩人爭執不下,衛嫣都怕自己被撕成兩半。

    “我已經放過一次手了,你憑什麽也來跟我搶她?”

    如果當初花容選擇的人不是他的親大哥,不管是誰,江雲騅都會把她搶回來。

    他已經做過一次讓步,現在大哥也已不在人世,他不會再把花容讓給任何人。

    聽到這話,江雲飛眉心微皺,嚴肅的說:“她不是物品,是有血有肉的人,她有自己的喜好,輪不到別人來爭搶。”

    江雲騅剛剛的話衛嫣聽得雲裏霧裏,但江雲飛這句話她聽明白了,立刻點頭附和:“對對對,是我喜歡他,我想跟他走的,不是他搶的我。”

    江雲騅反常的姓衛嚇到衛嫣了,她顧不得矜持,直接表達自己的喜歡。

    江雲騅的手又緊了緊,手背青筋鼓脹,眼睛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那我怎麽辦呢?”

    衛嫣愣住,那種覺得江雲騅很可憐的情緒又湧上來。

    好像她現在跟江雲飛走了的話,他整個人就會碎掉。

    衛嫣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正僵持著,隨風帶著綠薑趕來。

    綠薑拿出一個翠綠的瓷瓶,把瓶裏的氣味扇向江雲騅,片刻後,江雲騅暈過去,隨風連忙把他接住。

    綠薑嚴肅的說:“他中了一種叫夢蝶的迷藥,這種藥不會致命,但會放大人心底的欲望,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回憶,我現在隻是讓他昏睡過去,還需要研究一下才能製出解藥。”

    也就是說,在解藥研製出來之前,江雲騅都不會恢複正常。

    衛嫣揉了揉手腕,感覺腕骨還是疼的。

    江雲飛看著隨風問:“世子怎麽會被人下藥?”

    江雲騅在大理寺磨礪了這麽多年,警惕性和洞察力早就遠非從前,隨風又一直在他身邊保護,尋常人想近他的身都難,如何能下藥?

    隨風不大相信江雲飛,遲疑了下才說:“世子今日在審訊之前那四個鬧事的人,其中一人扛不住服毒自盡,他死後體內散發出異香,世子察覺不妙,立刻去了醫館,醫館的大夫卻查不出來異常,世子又回來找綠薑姑娘,沒想到剛進府,這藥就發作了。”

    所以在藥效的作用下,江雲騅忘記要找綠薑,來找了衛嫣。

    衛嫣尚未經曆過生死,聽到隨風的描述,後背有些發涼。

    什麽人會把這種迷香藏在身體裏,死後還要害人?

    江雲飛看出她有些害怕,抓住她的手,然後看向綠薑問:“這種迷藥什麽地方有賣的?”

    尋常大夫查不出這種迷藥,就連綠薑也沒有解藥,說明這種藥並不常見,要想找到幕後之人應該不難。

    綠薑聽完卻搖了搖頭,說:“這是越西皇室的密藥,別說昭陵,就算是越西,也不一定能買到。”

    聽到越西皇室四個字,隨風變了臉色。

    越西雖然歸順昭陵,但那場持續十年的大戰死的人實在太多了,越西仍有很多人記著這些血海深仇,想要暗中報複也很正常。

    隻是越西王上和皇子早在亡國的時候上吊自殺,這皇室密藥是如何流落出來,又來到夷州的?

    幕後之人是故意借機給世子下藥還是偶然為之?

    隨風越想越覺得恐怖,他把江雲騅背起來,對綠薑說:“需要什麽藥盡管開口,我馬上讓人去尋,此事關係重大,請姑娘盡快配製出解藥。”

    隨風說完要背著江雲騅回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看著衛嫣:“衛小姐長得很像世子的一位故人,在世子恢複清醒之前,麻煩衛小姐照顧一下世子。”

    這麽多年,隨風的秉性還是隨了江雲騅,他用詞還算客氣,語氣卻透著強硬。

    絲毫沒有覺得讓衛嫣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照顧江雲騅有什麽不妥。

    衛嫣往江雲飛身後躲了躲,說:“我來照顧世子不合規矩,府裏下人肯定會盡心照顧的,若是世子醒來還想見我,到時我可以與他說說話。”

    江雲騅這狀態怪嚇人的,今天要不是江雲飛來的及時,不知道會出什麽事,衛嫣現在隻想躲得遠遠的。

    隨風還想再說些什麽,江雲飛開口:“這不關她的事,他若是清醒過來,也不會認同你這樣的做法。”

    江雲騅清醒的時候,並未對衛嫣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隨風思索了下,沒再說話,背著江雲飛離開。

    綠薑跟著去交代了一些事,然後回去研製解藥。

    衛嫣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麽,江雲飛拿出藥油,輕柔的塗在她的手腕上。

    剛剛江雲騅抓得太用力,這會兒她的手腕紅了一大圈。

    衛嫣後知後覺的湧上委屈。

    “還疼嗎?”

    江雲飛問著要收回手,衛嫣腦袋一熱,委屈巴巴的回答:“疼。”

    江雲飛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頓了一下,抓起她的手吹了吹。

    “這樣還疼嗎?”

  第393章 負心漢

    “周錦朝,你說世子和那位故人到底有什麽糾葛呀,我感覺他好像很喜歡她,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呢?”

    擦過藥油的手腕熱得發燙,衛嫣想到江雲騅剛剛抓著自己不放的樣子,有些介懷。

    江雲騅那樣尊貴的人,竟然也無法和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那她和周錦朝以後會怎麽樣呢?

    這般想著,衛嫣臉上浮起擔憂。

    江雲飛溫聲安慰:“紅塵滾滾,多的是有緣無分的癡男怨女,就算是兩情相悅的夫妻,也有可能因為生活瑣碎變成怨偶,你不用想太多,過好當下,讓自己開心就好。”

    衛嫣點點頭,看著江雲飛問:“我們一直都會好好的,對吧?”

    她不要遺憾,她要和他有緣有分。

    衛嫣眼底滿是期盼,江雲飛到底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鄭重答應:“對,我們一直都會好好的。”

    江雲飛把衛嫣送回院子,又去找衛湛說了江雲騅中藥的事。

    衛湛又驚又怒。

    “真是膽大妄為!越西都已經歸順昭陵,他們竟然還敢謀害朝廷重臣,莫不是還想複國?”

    征西大戰耗空了國庫,耗死了不知多少昭陵兒郎,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和平安寧,誰要是敢再挑起戰火,簡直罪該萬死。

    必須盡快查出幕後主使才行!

    衛湛想要發布告示懸賞線索,剛提起筆卻聽到江雲飛說:“那些人已經籌謀多年,隱藏勢力極多,不能打草驚蛇。”

    “你是怎麽知道的?”

    衛湛提出疑慮,看江雲飛的眼神也帶了審視。

    他雖然欣賞這個少年人,但在家國大事麵前,必須格外謹慎。

    江雲飛坦然道:“綠薑姑娘說,我當年並非是被嚇癡的,而是和世子中了一樣的藥,在神智混亂的情況下受到巨大的刺激,變成傻子。”

    江雲飛說完,衛湛的神情變得凝重。

    周錦朝是在砸完衛嫣的墓碑以後變得癡傻的,當年的事確實處處透著蹊蹺,如果他真的中了和江雲騅一樣的藥,那幕後之人至少已經籌備了將近十年!

    就像一頭長滿毒牙的凶獸,暗中蟄伏,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衝出來大肆殺戮。

    衛湛後背發涼,感覺危機已經逼到眼前,他改了思路,迅速落筆。

    “我馬上封鎖世子中藥的消息,再讓人八百裏加急送信到京裏。”

    江雲飛提醒:“不要走官路,讓衛家商鋪傳消息入京。”

    衛湛猛然抬頭看向江雲飛。

    江雲飛平靜的說:“籌謀十年,官場難保不會有他們的人,這一路山高水遠,變故太多,讓衛家商鋪傳消息才更完全。”

    衛湛之前隻覺得少年人很有才氣和想法,這會兒才發現他心思縝密,應變能力也遠非常人能及。

    ——

    綠薑的藥隻讓江雲騅昏睡了一個時辰。

    江雲騅醒來後,立刻下床想要出門。

    “主子這是要去哪兒?”

    隨風連忙擋到江雲騅麵前。

    江雲騅皺眉掃了他一眼,不悅道:“我不是讓你保護好她麽,你怎麽在這兒?”

    衛家很安全,江雲騅沒有下令讓隨風暗中保護衛嫣。

    江雲騅感覺腦袋有些昏沉,揉了揉太陽穴又問:“這兩日她都做什麽了?我讓你尋的治腰傷的藥都尋到了嗎?”

    花容受了很嚴重的腰傷,江雲騅隻為她尋過傷藥。

    主子這是徹底混亂了。

    隨風反應過來,試探著提醒:“主子,王妃已經死了很多年,不用再尋藥了。”

    江雲騅的動作一停,眼神淩厲的看向隨風:“我問的是花容,誰讓你提那個女人的?!”

    江雲騅現在記憶混亂,隻記得花容落水終於被找回來,並不記得她已經嫁給自家大哥成了平西王妃,他以為隨風口中的王妃是蕭茗悠。

    隨風也知道江雲騅誤會了,正想解釋,江雲騅扶著腦袋悶哼了一聲。

    他額頭的青筋鼓脹,冷汗直冒,明顯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主子!”

    隨風上前,拿了止痛藥給江雲騅服下,然而那藥卻一點兒效果都沒有,江雲騅感覺自己的鬧到像是要炸了,控製不住的在屋裏砸東西。

    不過片刻,屋裏就變得一片狼藉,江雲騅的墨發也變得散亂,近乎癲狂的問:“她現在在哪兒?我要見她!”

    花容死後的十六年裏,他日日夜夜都想著她,無法釋懷,如今中了夢蝶,這十六年的執念便如滔天巨浪,輕易的撕毀他的理智,讓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隻想找到花容,再也不讓她離開。

    綠薑交待過,不能刺激江雲騅,不然他情緒波動太大,極有可能神智崩潰變成傻子。

    隨風隻好順著江雲騅的話說:“花容姑娘今天一天都在鋪子裏,哪兒也沒去,主子不是說要讓她自己待一段時間,不去打擾她嗎?”

    江雲騅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聽到花容一直待在鋪子裏,頭痛減輕了些。

    他深吸兩口氣,努力壓下痛意,啞聲道:“我就在暗處看看,不做別的。”

    不知為何,他的心很慌,好像花容出了什麽大事,不親眼看看,他無法心安。

    “可是……”

    “可是什麽?”江雲騅打斷隨風,而後麵色一沉,急急道,“她出事了?”

    “沒有!”

    怕江雲騅受刺激,隨風立刻否認。

    江雲騅抿唇,還是堅持要去找花容,隨風隻好用綠薑給的藥把他迷暈。

    接下來幾日江雲騅都在屋裏昏睡,衛湛知道事態嚴重,不僅加強了府裏的守衛,城中巡守的士兵也增派了很多。

    衛嫣對江雲騅的過往實在好奇,纏著衛夫人撒嬌,終於從衛夫人口中聽到了江雲騅的兩段風流韻事。

    江雲騅年輕的時候是個混不吝,先是和齊王妃的續弦藕斷絲連,牽扯不清,後又把府裏的一名婢女寵上了天。

    可惜那婢女命不好,得寵沒多久便落水身亡了。

    江雲騅那時行事張揚又荒唐,衛夫人才能在青州聽到有關他的風流事。

    衛嫣聽完對江雲騅的印象跌到穀底。

    虧她還可憐他,以為他是個情癡,沒想到他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負心漢!

  第394章 有個女兒

    江雲騅是負心漢的事對衛嫣的衝擊有點強。

    當天夜裏衛嫣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成了那個被江雲騅拋棄的婢女,傷心欲絕的從河邊躍下。

    那個夢異常的真實,醒來後,強烈的窒息感讓衛嫣後怕不已。

    她的手腳冰涼,真的像是剛從冰涼刺骨的河水裏爬起來的。

    “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秋蘭聞聲趕來,掛起簾帳幫衛嫣擦汗。

    衛嫣點點頭,起身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腰刺痛了下,像是有人用針狠狠紮了她一下。

    衛嫣皺眉,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背皮膚很光滑,什麽印記都沒有,衛嫣又讓秋蘭查看了一番,也沒發現有針眼或者出血的地方,隻是那塊胎記比平時要紅一些。

    秋蘭想了想說:“許是前些日子總是下雨太潮濕了,奴婢一會兒就把床褥都換一下。”

    那點疼很快就過去,衛嫣也沒察覺到有其他不適,點頭應下。

    吃過早飯,衛嫣和往常一樣準備去小佛堂陪衛夫人禮佛,剛出門,冬梅便慌裏慌張的跑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大早上的小姐好著呢,你胡說什麽,叫夫人聽見仔細你的皮!”

    秋蘭板著臉嗬斥,冬梅吐了吐舌頭,拉著衛嫣說:“小姐,有個女人撞死在平西王家門口了!”

    衛嫣眼皮一跳,秋蘭也有些被嚇到,問:“為什麽呀?”

    平西王妃死後,平西王就一心撲在了行軍打仗上麵,怎麽會有女人撞死在他家門口?

    “那個女人說她是平西王養的外室,還為平西王生了個女兒,現在平西王死了,她也覺得活著沒意思了,不如殉情下去侍奉王爺和王妃。”

    平西王對平西王妃的深情在夷州眾所周知,現在突然冒出個外室,還有了女兒,眾人的八卦之心全都被勾了起來。

    秋蘭也被驚到,忍不住問:“怎麽會這樣?那個女人會不會是在撒謊?她女兒真的是平西王的嗎?”

    “這誰知道呀,平西王都死了,也沒辦法滴血驗親,”冬梅聳聳肩,隨後又道,“但那個女人也沒貪圖什麽,就這麽一頭撞死了,如果是撒謊,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那女人的話的確很離譜,但加上一條人命,信的人便多了。

    衛嫣昨天還在想,江雲騅和平西王是親兄弟,怎麽一個忠貞不移,一個見異思遷,沒想到今天一醒來,平西王也變成了俗人。

    不過這件事還有疑點,衛嫣沒有完全相信,輕聲問:“那個小姑娘在哪兒?”

    “被老爺帶回衙門問話了,他們都說她和平西王長得挺像的。”

    也就是說,很多人都覺得那個小姑娘是平西王的血脈。

    不知為何,衛嫣胸口有些滯悶。

    連平西王都熬不過世俗欲望,這世間難道就沒有從一而終的男子了嗎?

    衛嫣陪衛夫人禮完佛,衛湛就派人把那個小姑娘送到了家裏。

    平西王已經死了快半年了,小姑娘的母親也當場撞死,這事鬧得這樣轟動,在證實她的身份之前,隻能先把她安置在府裏。

    “你叫什麽名字?”

    “回夫人,民女叫葉念。”

    葉念穿著一身草綠色衣裙,烏發攏到右肩編成一個長長的辮子,一雙眼睛又黑又大,眸子很亮,像是價值連城的黑玉。

    目睹母親撞死,葉念痛哭了一場,眼眶紅腫的厲害,看衛夫人的時候還有些怯生生的。

    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平西王妃死後一年,平西王就因為思念亡妻白了頭,衛嫣以為平西王就算養外室,也該是幾年之後的事,可眼前的葉念和她差不多高,至少也有十三四歲了,也就是說,平西王妃死後可能不到一年,平西王就養了外室。

    那平西王的頭發是白給誰看的?

    衛嫣越想越覺得諷刺。

    葉念的身份特殊,若證實是平西王的血脈,說不定要接回忠勇伯府去,衛夫人又問了幾個問題,便安排人去給葉念收拾院子,又讓衛嫣拿幾套沒有穿過的新衣服給葉念穿。

    衛夫人安排的周到,葉念聽著聽著落下淚來,跪下磕頭:“多謝夫人小姐收留之恩,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求夫人讓我為母親斂屍!”

    提到母親,葉念哭得十分傷心。

    衛夫人被她感染,有些心疼,親自上前把她扶起來,溫聲道:“你母親的屍首要暫由衙門保管,等過些時日查清楚真相,自然會安排人安葬她的。”

    葉念又謝了恩,臉上染了淚痕,柔弱卻堅韌。

    衛嫣沒有見過平西王,看不出葉念和他長得像不像,但從這第一麵來看,葉念是個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和保護欲的小姑娘。

    但衛嫣見識過白夕霧裝柔弱的手段,還是保持著警惕,沒有完全把葉念當作弱勢方來看待。

    衛夫人又安慰了葉念幾句,讓人帶她去洗漱休息,衛嫣也回去找衣服給她。

    冬梅有些不解,小聲嘀咕:“小姐,夫人為什麽要拿你的衣服給她穿呀,就算她真的是平西王的女兒,也不過是個外室之女,如何能與小姐相提並論?”

    “你是不是傻?”秋蘭怒其不爭的戳了戳冬梅的腦門,“平西王沒有子嗣,如果她真的是平西王的女兒,就算是外室之女,也會得到忠勇伯府的重視,夫人不是看得起她,而是顧忌忠勇伯府,再說了,咱們小姐難道會差這幾套衣服嗎?”

    衛嫣不缺衣服,所以葉念不是平西王的女兒,給她幾套衣服穿,衛嫣也沒什麽損失。

    衛嫣很快找好衣服,又拿了些適合葉念的首飾讓秋蘭一並送去。

    沒多久,葉念換好衣裙,戴上首飾來向衛嫣道謝。

    “衛小姐的衣服很漂亮,穿著也很舒服,多謝衛小姐不嫌棄。”

    葉念的五官生的很好,儀態也不錯,換上衛嫣的衣裙後,整個人都多了貴氣,確實不像是尋常人家養出來的女兒。

    “葉姑娘不用這麽客氣,你既來到府裏,就是府裏的客人,理應好好招待,你若是有什麽需要也可以盡管提。”

    “好,”葉念點頭,而後試探著問,“我聽說忠勇伯世子也在府裏住,他……真的很凶嗎?”

    按照輩分,她該喚江雲騅一聲三叔。

  第395章 我隻喜歡你

    “我和世子不熟,不敢妄下評議,等葉姑娘見到他就知道了。”

    不管葉念的身份是真是假,這都是忠勇伯府的家事,衛嫣不該多嘴。

    衛嫣的態度不算熱絡,葉念眼底閃過失落,隨後不知想到什麽,歉然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還請衛小姐恕罪。”

    “我沒有怪罪葉姑娘的意思,葉姑娘不必想太多。”

    衛嫣解釋,又與葉念說了幾句話,才讓秋蘭送她離開。

    昨晚一直做夢沒睡好,衛嫣有些累,準備補會兒覺,剛脫下外衫,窗戶吱呀響了一聲,下一刻,江雲飛翻進窗來。

    他穿著藍白相間的學子服,明顯是剛從蘆山學院回來的,這會兒時辰尚早,他沒想到衛嫣脫衣服準備睡了,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一下。

    衛嫣更沒想到他會如此膽大妄為,竟敢翻窗進自己的閨閣。

    “發生什麽事了?你來我屋裏做什麽?”

    衛嫣顧不上穿外衫,低聲問著走到江雲飛身邊。

    江雲騅的毒還沒解,府裏的守衛比之前嚴多了,要是被人發現他在這裏,可就說不清了。

    衛嫣沒有生氣,隻是替江雲飛擔心,江雲飛直勾勾的看著她,問:“外麵發生的事你聽說了嗎?”

    衛嫣下意識的回答:“你是說平西王養外室還有個私生女的事嗎?”

    江雲飛眸光微閃,抓著衛嫣的手說:“這是假的,他隻愛自己的王妃,到死都沒有改變過,不可能和別的女人行苟且之事!”

    江雲飛的語速很快,神情肅穆,好像這關乎的不是平西王的名聲,而是他的。

    可他和平西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

    衛嫣有些疑惑,江雲飛也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反常,又補充了一句:“我聽說那個女人的女兒住進府裏了,你要小心,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原來他是擔心自己被傷害才不顧禮數這麽著急的來提醒呀。

    衛嫣打消疑慮,點頭道:“我明白,這事來的蹊蹺,我不會輕易相信她的。”

    那你相信平西王會移情別戀嗎?

    江雲飛抿了抿唇,還是堅持重申:“平西王一生隻愛過一個人,他不會和別的女人有任何瓜葛。”

    江雲飛對這件事特別的執著,衛嫣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我知道平西王很愛王妃,但王妃畢竟病逝的早,如果後來再有真心喜歡他的人,他也沒必要一直守著王妃,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

    “他不會!”江雲飛打斷衛嫣,在衛嫣詫異的目光中繼續說,“我也不會,我隻喜歡你,別人再好我都不要。”

    江雲飛非常堅定,衛嫣一下子想到他之前說如果沒來得及救她,他會選擇殉情。

    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她,不容更改。

    一顆心軟了軟,衛嫣彎眸,溫笑著說:“我也隻喜歡你,不要別人。”

    她的聲音溫柔,眼神卻和江雲飛同樣堅定。

    江雲飛的喉結滾了滾,忍不住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從再一次見到她,確定她的身份,他就想把她圈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考取功名,阿騅就來了夷州,現在還突然冒出來一個外室和女兒,變故越來越多,即便是他也有些焦灼。

    衛嫣沒想到江雲飛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明明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想抱一下直接抱了她也不會拿他怎麽樣,他卻偏偏要問出口,這讓她怎麽回答?

    自幼的教養讓衛嫣沒辦法答應,隻能努力繃著小臉說:“不行,你今天翻窗進我房間已經很不合規矩了。”

    江雲飛也沒堅持,誠懇的認錯:“今天是我不好,抱歉,那你休息,我走了。”

    江雲飛說完準備離開,衛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瞪著他問:“你就這麽走了?”

    她拒絕是為了展示自己的矜持,他再磨一磨,興許她就答應了呢。

    思索片刻,江雲飛從懷裏摸出一塊花生酥遞給衛嫣,解釋道:“回來的太急,隻有這個,下回給你帶別的。”

    她哪裏是在問他要吃的?

    衛嫣要氣死了,但見江雲飛一臉認真,又有點想笑。

    這人情話一套套的,怎麽這種時候又這麽笨拙?

    暗暗歎了口氣,衛嫣主動抱了江雲飛。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知道嗎?”

    衛嫣說完要離開,江雲飛迅速收緊雙臂,牢牢的把她困在懷中:“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落,衛嫣感覺頭頂一沉,江雲飛低頭親了她一下。

    不等她說話,江雲飛就鬆開她,跳出窗外,還貼心的幫她關上窗戶。

    衛嫣摸了摸腦袋,唇角控製不住上揚。

    平西王有私生女的事在夷州鬧得沸沸揚揚,聽說葉念住進了衛家,好多人都找借口送來帖子想見她。

    平西王雖然安葬在夷州,但夷州還是偏遠之地,像這種能巴結忠勇伯府的機會百年難遇,眾人自然不會放過。

    衝葉念登門的人很多,葉念卻很安分,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除了衛夫人特別吩咐,並不會往人前湊。

    幾日後,葉念拿了一個香囊來見衛嫣。

    “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裏麵裝的都是安神的藥材,還請衛小姐莫要嫌棄。”

    葉念的女紅很不錯,針腳細密,收針的地方處理的也很漂亮,香囊上繡的小兔子更是活靈活現。

    衛嫣示意秋蘭收下香囊,淡淡的說:“葉小姐是在府裏做客的,沒必要做這種事。”

    “我在府裏整日閑著,怕自己胡思亂想,不如做些東西打發時間,而且衛夫人和衛小姐對我有收留之恩,我也應該報答。”

    在府裏住了幾日,葉念的情緒已經穩定很多,眉眼溫和,不像之前那樣愁苦,言談之間很是不卑不亢。

    衛嫣又客氣的寬慰了她幾句,正想送客,葉念突然說:“今日是我母親的頭七,但衛大人還沒有通知我去斂屍,我想給她燒點紙可以嗎?”

    死者為大,衛嫣也沒有為難葉念,直接答應,隻叮囑她找個沒什麽人的角落,不要嚇到別人。

    葉念又是一通感激。

    葉念走後,衛嫣吩咐秋蘭把那個香囊先拿去給綠薑檢查。

    江雲飛特意提醒過她要小心些,她自然要謹慎。

  第396章 你看看我好不好?

    當天晚上,衛嫣又做了噩夢。

    這次她沒夢到江雲騅,而是夢到自己得了重病,不僅掉光了頭發,渾身的骨頭也都是疼的。

    但夢裏有人一直在照顧她。

    她疼得下不了床,不能自理,那人就抱她洗澡,幫她穿衣,給她喂飯,在她痛得想咬舌自盡的時候,還會把胳膊拿給她咬。

    夢裏的痛感很真實,那人的麵目卻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衛嫣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身體像是真的生過一場大病,骨頭都是軟的。

    想到夢裏的場景,衛嫣怔怔地看著床帳,一顆心又酸又疼。

    正發著呆,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傳來,冬梅撲過來,哭著大喊:“小姐醒了,快來人啊!”

    太過激動,冬梅的嗓子劈了叉,眼淚也不住往下掉。

    衛嫣有些茫然。

    她不過是睡了一覺,這丫頭怎麽哭得像是她死了一樣?

    冬梅喊完,綠薑立刻進來幫她診脈,衛夫人也在秋蘭的摻扶下走進來。

    衛夫人的眼眶紅腫的厲害,整個人憔悴不已。

    “娘,發生什麽事了?”

    衛嫣疑惑,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很澀,喉嚨也有些疼。

    衛夫人連忙吩咐:“快給小姐倒水!”

    綠薑接過熱水喂衛嫣喝下,然後才問:“衛小姐昏睡了三天三夜,現在可有感覺哪裏疼?”

    這三天她一直在喊疼,但她身上沒傷,也診不出病,綠薑也不敢貿然下藥,衛夫人聽得都快心痛死了。

    衛嫣咋舌。

    她陷在夢裏,不知時間流逝,還以為隻是睡了一覺,沒想到竟然睡了三天。

    衛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撐著身子下床,活動了下筋骨,如實道:“不疼,就是感覺有點酸軟無力。”

    正常人在床上躺個三天三夜,也會有這樣的症狀。

    衛夫人擔心極了,急急道:“你剛醒來別亂走動,快回床上躺著。”

    衛夫人說著又要哭了,衛嫣隻好乖乖躺下。

    綠薑沒從衛嫣的脈象上看出什麽異常,試探著問:“這三日我和衛夫人一直守在這裏,衛小姐可感知到我們在與你說話?”

    衛嫣搖頭,遲疑了下說:“我夢到我生了重病,有個人一直在照顧我,但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感覺渾身都很疼。”

    這和她這三日一直喊疼對應上了。

    衛夫人落下淚來,抓著衛嫣的手說:“夢都是相反的,你現在健健康康,一點兒病都不會有呢。”

    話是這麽說,但衛嫣毫無征兆的就昏睡三日,怎麽叫也叫不醒,身體肯定是有問題的。

    不想惹衛夫人難過,秋蘭和冬梅都順著她的話附和,衛嫣也一直在安慰她。

    衛湛接到消息,也從衙門趕回來看了衛嫣。

    江雲騅被人算計中藥,平西王突然冒出來個私生女,女兒又突然昏睡不醒,衛湛忙的不可開交,比衛夫人還要憔悴。

    衛嫣費了不少口舌才勸兩人去休息。

    綠薑沒給衛嫣開藥,隻讓她放鬆心情好好休息。

    見她準備離開,衛嫣小聲說:“麻煩轉告周錦朝一聲,我已經醒過來了,讓他不要擔心。”

    這麽多人守著,周錦朝沒辦法來看她,一定擔心壞了。

    綠薑聽完神情有些怪異,衛嫣敏銳的察覺,立刻問:“怎麽了?周錦朝出事了嗎?”

    “沒有,我會轉告他的。”

    衛嫣本以為周錦朝知道自己醒來後,會想辦法來看自己,或者托綠薑給自己帶個信,但過了兩日,他連句話都沒有,衛嫣不免胡思亂想。

    難道周錦朝因為她身體有問題,不想娶她了?

    這個猜測讓衛嫣變得低落,冬梅見狀,欲言又止,但礙於秋蘭在場,又不敢說什麽。

    衛嫣看出來後支走秋蘭,旁敲側擊了一番,冬梅這才坦白:“小姐昏睡後,周公子好像又犯癡病了。”

    衛嫣眼皮一跳,冷聲追問:“什麽叫好像又犯了癡病?”

    “小姐那日不是讓葉姑娘給她母親燒紙嗎,周公子聽說以後,認定是葉姑娘用了什麽邪術害了小姐,直接衝去找葉姑娘,掐著葉姑娘的脖子逼她說出讓小姐醒過來的法子,無論葉姑娘怎麽解釋都不聽,若不是夫人及時帶人趕到,葉姑娘隻怕會被他當場掐死。”

    冬梅沒有見到當時的場景,但她聽說當時的周錦朝特別嚇人,他是真的想掐死葉念的。

    衛嫣知道周錦朝對葉念有敵意,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麽衝動。

    明明之前他都很沉穩的。

    但他是為了自己才會做這樣的事,也不能算是犯了癡病吧。

    衛嫣疑惑,冬梅接著說:“周公子見夫人護著葉姑娘,又去了江世子住的院子,但江世子中的毒還沒解,周公子與江世子的隨從才說了幾句話,整個人就變得木訥訥的,誰跟他說話都不搭理,綠薑姑娘為他施了針也不見有好轉。”

    難怪剛剛綠薑神情怪異,周錦朝現在也許根本聽不懂她醒沒醒來。

    衛嫣感覺一陣心慌。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陷入昏睡,也不知道周錦朝為什麽又犯了癡病,如果周錦朝沒辦法再清醒過來,她要怎麽辦才好?

    “我要去見他!”

    衛嫣很快做出決定,掀開被子便要下床。

    冬梅連忙攔住她:“老爺夫人不讓奴婢告訴小姐這件事的,小姐要是去了,奴婢會被打死的!”

    衛嫣才從昏睡中醒來,衛湛和衛夫人擔心的不行,瞞著周錦朝的事也是怕她再受什麽刺激。

    “放心,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衛嫣許下承諾,換好衣服去了周錦朝和孟氏住的院子。

    還沒進屋,便聽到孟氏的啜泣。

    “錦朝,嫣兒已經醒過來了,你也快清醒過來吧。”

    衛嫣捏緊絹帕,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親眼看到周錦朝呆如木頭的模樣,心髒還是悶疼起來。

    “伯母。”

    衛嫣深吸一口氣走進屋裏。

    孟氏眼前一亮,迎上來拉住她的手:“嫣兒,你快來跟錦朝說說話,他那麽喜歡你,你跟他說說話,他可能就能清醒過來了。”

    周錦朝是醒著的,但他的眼神空洞,一點兒神采都沒有,坐在那裏像是沒有生氣的陶俑。

    “周錦朝。”

    衛嫣喚了一聲,見他沒有反應,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頰邊:“周錦朝,我醒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第397章 命案

    衛嫣和周錦朝說了很多話,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像個木頭人,無法感知外界。

    孟氏哭得停不下來,嘴裏不住呢喃:“之前明明好了的,怎麽會又變成這樣?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呀?”

    “一定有辦法的,”衛嫣向孟氏保證,“伯母放心,不管多艱難,不管要花多長時間,我都會想辦法喚醒他的。”

    安慰了孟氏一番,衛嫣才帶著冬梅離開。

    出門後,冬梅忍不住說:“小姐,你和周公子該不會是真的撞邪了吧,葉姑娘的母親死的那樣慘,那天正好是她的頭七,說不定……”

    衛嫣和周錦朝接連出事也太奇怪了,冬梅說著說著都覺得後背發涼。

    衛嫣倒是並不害怕,打斷冬梅:“這世上若真的有鬼,殺敵無數的平西王應該比那女人厲害多了,平西王會放任她肆意妄為、抹黑自己的名聲嗎?”

    這樣一說也有道理,冬梅點點頭,問:“那咱們現在怎麽辦呀?”

    衛嫣想了想說:“吩咐府裏的人莫要在外麵亂說話,再請沐大哥去學院幫忙告假。”

    周錦朝好不容易贏得蘆山學院那些老師的認可,若他癡病複發的消息宣揚出去,隻怕就沒有機會被舉薦麵聖了。

    至於喚醒他的事,還是得靠綠薑。

    衛嫣想著便要去找綠薑,卻在路過花園的時候看到了葉念和蘇淮遠。

    “小姐,蘇公子怎麽……”

    冬梅很是意外,衛嫣直接捂了她的嘴躲起來。

    花園裏,葉念和蘇淮遠麵對麵站著,不知是想起傷心事還是這幾日受了委屈,葉念臉上掛著淚痕,嘴上卻說:“……我知道周公子也是擔心衛小姐,我的存在汙了平西王的名聲,忠勇伯府隻怕也容不下我,我不怪周公子的,都是我自己命不好。”

    葉念說完哭得更厲害。

    “你祭奠自己的母親並沒有什麽錯,是周錦朝太過分了,”蘇淮遠毫不猶豫地站在葉念那邊,“忠勇伯最是剛正不阿,若你身上真的流著平西王的血,他們不會不認你的,你別害怕。”

    葉念拚命的止住眼淚,搖頭道:“蘇公子不用安慰我,平西王對王妃一往情深,根本不允許其他人誕下他的子嗣,是我母親偷偷倒了避子湯,非要生下我的,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說這話時,葉念的表情有些悲憫,不止覺得自己的命不好,更可憐癡心錯付的母親。

    葉念雖然難過,卻很清醒,蘇淮遠越發的同情她,說出來的話也更加溫柔。

    衛嫣帶著冬梅悄無聲息的離開,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平西王有個私生女的事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葉念母女的過往也被眾人挖了出來。

    葉念的母親並不是普通的市井婦人,而是夷州第一製香世家葉家的五小姐葉瀾柔。

    十五年前,葉瀾柔未婚先孕,卻始終不肯供出奸夫是誰,葉家本想將她沉塘,她卻製出了一種能治太後的頭痛症,讓太後安睡的香,因此保全性命,誕下葉念,一直不曾婚嫁。

    葉瀾柔靠著自己精湛的製香技藝開了一家尋香閣,尋香閣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在她撞死之前,她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都捐出來辦女子學堂。

    做外室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未婚先孕更是令人不齒,但因為葉瀾柔一生未嫁,還捐了積蓄殉情,所有人都很同情她,全都在罵平西王是偽君子、負心漢,要了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卻為了自己深情的美名,連親生女兒都不認。

    冬梅聽完也忍不住感歎:“小姐,葉小姐的母親真的好可憐啊,要是沒有被平西王汙了身子,她應該可以嫁個很好的人的。”

    衛嫣搖頭,不讚同的說:“葉瀾柔當初要被沉塘都不肯供出孩子的父親是誰,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突然要把這件事捅出來?”

    冬梅想了想說:“平西王已經死了,葉瀾柔可能沒什麽顧忌了,而且她一心尋死,怕女兒受欺負,所以想讓女兒認祖歸宗也是人之常情。”

    不對。

    世人皆知,忠勇伯世子江雲騅是大理寺的活閻王,最是冷血殘暴,葉瀾柔死了倒是輕鬆,葉念一個人要如何麵對江雲騅的審訊?

    葉瀾柔如果真的想讓葉念認祖歸宗,應該趁江雲騅來夷州奔喪,帶葉念去瀚京見忠勇伯才對。

    忠勇伯年事已高,對突然多出來的血脈會有存疑,但怎麽也會比江雲騅多幾分憐惜。

    葉瀾柔就這樣死掉,留下一堆爛攤子,根本沒有為葉念考慮過。

    衛嫣並未和冬梅分析那麽多,思索片刻說:“平西王已經死了,沒辦法認這個女兒,現在隻有世子能主持大局,外麵有關於世子的傳言嗎?”

    江雲騅身份尊貴,冬梅不敢亂說話,直到衛嫣問起才說:“世子一直沒有召見葉姑娘,有人說世子心狠手辣,可能要除掉葉姑娘,保全平西王的名聲。”

    “消息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奴婢也不知道,外麵都是這麽說的,老爺也派官差警告過大家不要以訛傳訛,卻沒什麽用。”

    法不責眾,造謠的人隱在人群中當然不會害怕。

    更何況還有女子學堂這個完美的保護殼呢。

    衛嫣眸底閃過冷芒。

    葉瀾柔如果不是為了讓葉念認祖歸宗,那就隻有一個目的,搞臭平西王甚至是忠勇伯府的名聲。

    越西歸順昭陵不過三年,新帝繼位也才三年,根基還不夠深,平西王病逝對昭陵本來就是很大的打擊,忠勇伯府若再跟著出事,昭陵必然會生出動蕩。

    可現在江雲騅還沒清醒,衛嫣就算有懷疑,無憑無據的,也不能把蘇淮遠和葉念抓起來。

    而且周錦朝找完葉念都犯了癡病,誰知道葉念是不是真的會什麽邪術?

    衛嫣有些迷茫,正不知如何是好,府裏又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

    葉念死了!

    在葉家來人想把葉念接回家的時候,葉念被發現中毒,死在了房間裏。

    這個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江雲騅。

  第398章 詩社

    葉念的死讓葉家所有人都炸了,葉家集結族人堵到衛家大門外,鬧得不可開交。

    他們之前並不待見葉念這個生父不詳的野種,但現在葉念有了忠勇伯府的血脈,葉家人絕不允許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葉家人鬧得凶,城中的傳言也愈演愈烈。

    葉念如果不是平西王的骨肉,江雲騅肯定會調查清楚,還自己大哥一個清白,可是現在人死了,這不是殺人滅口是什麽?

    沒想到平西王戰功赫赫,卻容不下一個孤女,如此看來忠勇伯也不是傳說中那麽剛正不阿啊。

    江雲騅還沒有清醒過來,為了不讓事態發展到不可控製的地步,衛湛派人想把周錦朝抓起來,在逼不得已的時候讓他頂罪。

    衛嫣聽到消息,立刻去找衛湛:“周錦朝不是凶手,爹為什麽要抓他?”

    “這是公事,還輪不到你插嘴,”衛湛板著臉嗬斥,“而且他之前差點掐死葉念,有作案的嫌疑,我又沒定他的罪,隻是暫時把他看押起來,有何不可?”

    “可他是為了女兒才會做出那樣的事,爹應該抓的不是他,而是故意在暗中煽風點火的人!”

    衛嫣反駁,衛湛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這會兒也有些失了耐心,冷著臉說:“你懂什麽,法不責眾,夷州這多人,我能一個個都抓起來嗎?”

    衛嫣並沒有被衛湛嚇到,她冷靜的看著衛湛:“女兒的確不懂為官之道,但女兒記得父親說過,法雖不責眾,威嚴卻也不容挑釁,父親要犧牲周錦朝來為江世子開脫,豈不是會讓幕後之人覺得昭陵律法拿他們沒有辦法?”

    衛湛抿唇,他做官這些年,雖然沒有做出什麽豐功偉績,卻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道義,在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麵前,更不能承認昭陵律法無用。

    沉默片刻,衛湛問:“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之前有人放出謠言說周錦朝囤積的木材被燒毀,還煽動伐木人到他家鬧事,爹還記得這件事最後是怎麽解決的嗎?”

    衛嫣的話提醒了衛湛。

    前不久周錦朝和江雲騅才一起下套抓了一群鬧事的人,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很像,他其實也可以這麽做。

    葉家的人鬧得越凶,煽風點火的人也就越顯眼。

    衛湛有了主意,又聽到衛嫣說:“江世子現在還未清醒,葉瀾柔和葉念在這種時候接連死亡,更像是要煽動輿論逼忠勇伯府不得不認下她們,我想忠勇伯府的人也不會讓這件事含糊過去。”

    衛嫣的眼神堅定,很有臨危不懼的大氣,衛湛回過神來欣慰的笑起:“嫣兒現在是越來越有主見了。”

    衛嫣毫不猶豫的回答:“這都是前些時日周錦朝教我的。”

    在她和白夕霧、蘇淮遠發生分歧的時候,周錦朝一直都站在她這邊,還鼓勵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衛湛愣了一下,想到衛嫣昏迷不醒的時候周錦朝那樣著急擔心,溫聲解釋:“你不用拐著彎兒的幫他說話,爹知道那小子對你好,爹原本也隻是想把他關進牢裏轉移一下注意力,並不是要拿他當替罪羊。”

    “女兒謝謝爹。”

    衛嫣替周錦朝道了謝,冬梅正好從廚房端了雪梨銀耳湯來。

    感受到女兒的關懷,衛湛的眉頭舒展了些。

    從書房出來,衛嫣又去看周錦朝。

    孟氏被嚇得不輕,一看到衛嫣便不住的說:“嫣兒,這幾天我一直守著錦朝,一步也沒有離開,他不可能殺人的,他是被冤枉的!”

    孟氏被官差嚇到,哭得不成樣。

    衛嫣安撫了好一會兒才讓她平複下來。

    周錦朝和之前一樣,還是木木呆呆的,不管別人跟他說什麽他都沒有反應。

    衛嫣抓著他的手,和他說了這兩日外麵發生的事,最後低聲說:“你說過我們會一直好好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千萬不能耍賴。”

    蘇淮遠那日和葉念見麵的畫麵一直在衛嫣腦海浮現,衛嫣還是懷疑蘇淮遠有問題,便讓沐家兄弟陪自己去了一趟詩社。

    蘇淮遠從衛家搬出去後,便住進了這裏。

    衛嫣退出詩社不久,沐家兄弟也因為要幫忙操辦沐清清的婚事退出了詩社,三人在詩社門口被攔下。

    守門的兩人又高又壯,麵相還很凶悍,一開口聲亮如鍾:“沒有請帖不得入內!”

    之前詩社剛建好,蘇淮遠為了廣交朋友,說的是隻要有興趣都可以進社交流想法,如今卻是要憑請帖才能入內了。

    沐家兄弟把衛嫣護到身後,表明身份,守門的人卻不予理睬,冷冷道:“不管你們什麽身份,沒有請帖就不能進!”

    話音剛落,婉轉的琵琶聲和女子的歌聲一並傳出來,依稀還夾雜著嬉鬧之聲,不像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反倒更像是風塵之地。

    沐家兄弟對視一眼,都覺得很震驚。

    蘇淮遠建這個詩社不是為了辦女子學堂嗎,這是在做什麽?

    正想著,蘇淮遠從詩社走出來:“沐兄,衛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沐晟拱手道:“聽聞女子學堂要建好了,我們和阿嫣也想出一份力,就來詩社看看,但沒想到現在詩社要請帖才能進了,倒是我們唐突了。”

    蘇淮遠苦笑:“沐兄不知,很多苦命的女子聽說要辦女子學堂,都來詩社求收留,但附近的百姓覺得女子入學是敗壞德行,想趕我們走,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如此解釋倒也說得過去,沐晟沒有再懷疑,客套的安慰了蘇淮遠幾句。

    蘇淮遠領著三人進入詩社,裏麵的布局和之前差不多,隻是多了許多女子的身影。

    她們穿著統一的粉藍衣裙,烏發如男子一般高高束著,有的手裏甚至還拿著書在看,乍一看已經有幾分學生樣。

    衛嫣看了一會兒,疑惑的問:“我剛剛聽到有人在彈琵琶唱歌,怎麽現在沒有了,難道是我聽錯了?”

    蘇淮遠停下步子,沉沉的看向衛嫣:“衛小姐沒有聽錯,剛剛的確有人在唱歌,但並非玩樂,而是為了悼念葉先生和葉姑娘。”

  第399章 當眾對峙

    “誰是葉先生?”

    沐晟疑惑,這時一道女聲插進來:“當然是尋香閣閣主,葉家五小姐葉瀾柔先生呀!”

    話落沐明珠走到蘇淮遠身旁。

    她也穿著粉藍的衣裙,身上卻比其他人多了許多首飾,瞧著要更貴氣靈動。

    沐明珠先掃了衛嫣一眼,然後才看向沐家兄弟。

    “葉先生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都捐給了女子學堂,還將多年研製香料配方交給蘇公子,如此大義,大哥二哥難道覺得她擔不上先生這個稱呼?”

    葉瀾柔的製香技藝在昭陵都是數一數二的,她的配方自然也是無價之寶。

    不止沐明珠,被詩社收留的姑娘也都記著葉瀾柔的恩情。

    既然女子能入學堂念書,那被稱為先生又有何不可呢?

    沐晟沒有反駁這句話,隻皺眉看著沐明珠:“二嬸不是讓你在家好好待著嗎,你怎麽來這裏了?”

    之前沐明珠擅作主張邀請白夕霧參加沐清清的婚禮,差點惹怒江雲騅,怕她再惹出什麽亂子,沐家二老爺直接禁了她的足。

    沐明珠癟癟嘴,理直氣壯的說:“大哥二哥都能陪衛小姐來這裏閑逛,我為什麽不能來?”

    這話說的好像沐晟他們是故意在討好衛嫣。

    沐晟的眉頭皺得更緊,衛嫣不想和沐明珠爭辯,看著蘇淮遠,把話題拉回來。

    “我並沒有在詩社看到祭祀之物,而且我方才聽到有人在彈琵琶,昭陵何時有用琵琶彈奏哀樂的習俗了?”

    衛嫣很確定自己聽到了嬉鬧聲,若他們真的在悼念葉瀾柔,如何笑得出來?

    “衛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沐明珠冷笑出聲,不客氣的說:“葉念是在衛家被人害死的,衛大人還沒給葉家一個交代,衛小姐還興師問罪起來了?”

    “沐明珠,你放肆!”

    沐晟怒聲嗬斥,沐明珠有些害怕,蘇淮遠卻上前半步把她擋在身後,溫聲道:“令妹隻是太同情葉先生和葉姑娘了,還請沐兄莫要怪罪。”

    蘇淮遠的保護讓沐明珠又有了底氣,她瞪著衛嫣說:“我隻是實話實說,衛小姐這麽著急來詩社,恐怕是為了掩蓋心上人的罪行吧!”

    沐明珠這話明顯是在針對周錦朝。

    衛嫣抬眸,定定的看著沐明珠問:“沐小姐此言何意?”

    “我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沐明珠毫不猶豫的反駁:“姓周的過去那些年一直裝瘋賣傻,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攀附忠勇伯府,他就狠心害人,你還要為他遮掩,真是瞎了眼了!”

    沐明珠越說聲音越高,義憤填膺極了。

    衛嫣沒有生氣,隻看向蘇淮遠:“蘇公子就是這樣編造謠言的?”

    葉念死之前,隻見過蘇淮遠一個外人,也隻有蘇淮遠知道她差點被周錦朝掐死,沐明珠能說出這樣的話,隻能是從蘇淮遠這裏聽說的。

    不等蘇淮遠解釋,沐明珠便搶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衛小姐這麽害怕難道是被我說中真相了?”

    衛嫣根本沒有心虛害怕,但沐明珠這麽一說,其他人立刻投來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他們。

    沐晟感覺處境不妙,想勸衛嫣先回馬車上,衛嫣卻高聲道:“葉念被人毒殺這件事,官府一定會徹查清楚,但她的死和忠勇伯府沒有任何關係!”

    “你怎麽知道……”

    沐明珠想反駁,卻衛嫣的眼神嚇到:“忠勇伯是朝中元老,連陛下都要敬重三分,平西王更是昭陵的大功臣,沐小姐開口前最好想想構陷朝廷重臣該當何罪!”

    衛嫣不愛與人爭執,平日都是溫溫柔柔的,這會兒的眼神卻十分淩厲,透著狠絕,沐明珠被看得後背發涼。

    衛嫣又看向其他人說:“朝廷開辦女子學堂是讓女子也能讀書明理,而不是讓諸位聽信謠言說人是非的。”

    衛嫣的話擲地有聲。

    沐晟也點頭說:“平西王曾在夷州練兵三年,他治軍有方,從不允許軍中士兵欺壓百姓,更不曾沾染女色,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什麽隱情。”

    “衛小姐和沐兄說的對,平西王的人品都是天下皆知的。”

    蘇淮遠先肯定了平西王的人品,而後話鋒一轉:“但葉先生和葉姑娘並未貪圖什麽,卻丟掉了自己的性命,這又是為什麽呢?”

    沐晟答不上來。

    這畢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他不能妄下定論。

    “這就要問葉瀾柔了,平西王活著的時候,她不肯說出葉姑娘的身世,偏偏要等平西王死了才說,難道不是欺負死人不會說話?”

    衛嫣很冷靜,冷靜到近乎漠然。

    平西王解甲歸田回到夷州不是一日兩日,而是整整三年,葉瀾柔有的是時間說出真相。

    蘇淮遠盯著看了衛嫣好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像是因為衛嫣的話對她失望。

    沐明珠立刻開口:“同為女子,衛小姐為何不能理解葉先生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反而要對她懷有這樣大的惡意?”

    “昭陵律法有規定,提出質疑者當提供證據,若人人都說自己育有平西王的骨肉,平西王難道都要認下嗎?”

    衛嫣當然知道葉瀾柔這些年承受了多少異樣的眼光和非議,但也正是因為同為女子,衛嫣才覺得葉瀾柔的行為很矛盾。

    當初葉瀾柔寧死也不願意供出奸夫,還生下了孩子,應該是愛慘了對方,那她現在為什麽要以如此決絕的方式毀掉平西王?

    沐明珠說不過衛嫣,氣得紅了眼,不講理的說:“葉先生和葉姑娘都已經死了,不會再給平西王和忠勇伯府帶來任何麻煩,衛小姐為什麽還要揪著她們不放?”

    明明揪著這件事不放的是他們,沐明珠卻倒打一耙,好像是衛嫣逼死了這對母女。

    衛嫣看向眾人,平靜的說:“我今日來此隻是想提醒諸位,你們來學堂是讀書學本事的,莫要被人利用,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最後還要被人推出來做替罪羊!”

    衛嫣沒有看蘇淮遠,但每一個字都在針對他。

    蘇淮遠無奈扶額:“衛小姐對我的成見好像越來越深了。”

    “我對蘇公子沒有成見,”衛嫣否認,目光移到蘇淮遠臉上,“我會找到證據,讓蘇公子得到應得的懲罰!”

  第400章 被綁

    從詩社出來,衛嫣沒有立刻離開,和沐家兄弟一起去了附近村莊。

    蘇淮遠說有村民來詩社鬧過事,衛嫣想問問具體的緣由到底是什麽,隻是他們的馬車才到村口,就被一群村民攔住。

    “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們,快滾!”

    這些村民手裏拿著鋤頭和鐵叉,一個個麵容凶惡,像是要吃人,沐晟他們帶的護衛不多,又要護著衛嫣,隻能被逼得不住後退。

    退出很長一段距離後,沐晟高聲道:“大家冷靜一些,我們隻是想來問一些事,不是要做什麽,你們不用對我們有這麽大的敵意。”

    沐晟說完,被人扔了一塊石頭,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腦門隻怕就被砸出血了。

    “自古以來都是男女有別,你們想讓女子進學堂,也不怕觸怒祖宗被雷劈!”

    “那個地方哪裏是讀書的,分明是唱曲兒玩樂的,清清白白的姑娘進去出來就成娼妓啦!”

    “就是,讀書是男子做的事,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如此陰陽才能調和有序!”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分不清是不想辦女子學堂故意抹黑詩社,還是因為詩社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所以反應如此激烈。

    沐晟還想說些什麽,那些人直接扔石頭驅逐起他們來,沐家兄弟隻能護著衛嫣先離開。

    這些村民對外來的人很有敵意,沒辦法打探消息,好在衛家在城外有莊子,還雇傭了不少佃戶,衛嫣讓府中管事吩咐佃戶去問。

    兩日後,管事的回話。

    “咱們莊子上有個佃戶的女兒也進了詩社,好些日子沒回家了,他們去詩社鬧了一番也沒見到人,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那個姑娘叫什麽名字?”

    “叫春芽,今年剛十四歲,他家原本想把她許給莊子上的一個長工,那丫頭不願意,不知怎麽的就跑到詩社裏去了。”

    衛嫣想了想說:“你從莊子上調兩個人,陪春芽的父母去詩社再問問,就算春芽不願意跟他父母回家,也該露麵說說話,若是他們還是不肯,就帶春芽的父母來報官。”

    辦學堂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限製別人的自由。

    衛嫣的語氣有些冷,管事遲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詩社是蘇公子一手建起來的,直接報官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小姐要不要先問問蘇公子?”

    管事不知衛嫣和蘇淮遠的恩怨,隻知道衛蘇兩家有多年的交情,怕衛嫣太衝動,會傷到兩家的感情。

    “不能告訴他,”衛嫣毫不猶豫地回答,見管事的麵露難色,又加重語氣,“現在很多人都很反對建女子學堂,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對我爹的聲譽也有影響,你按我說的去做,莫要多生是非。”

    牽扯到自家老爺的聲譽,管事不敢含糊,連聲應下。

    管事的當天就安排人帶春芽的父母去詩社要人,許是這次人多勢眾,詩社沒有過多為難,就把春芽放了出來。

    春芽的父母得了管事幫忙,提出感謝,衛嫣便讓管事把兩人約到茶樓,自己扮成小廝和管事的一同前往。

    到了茶樓包間,管事的說了下衛嫣的身份,春芽的父母立刻跪下磕頭:“多謝衛小姐大恩,不然我女兒就找不回來了!”

    兩人說著痛哭流涕,管事的怕被人聽見,退到外麵守著。

    衛嫣安慰了好一會兒才讓他們平複下來,柔聲問:“春芽今天怎麽沒和你們一起來?”

    “那個死丫頭不安分,一出門不知道還要闖出什麽樣的禍端,隻能關在家裏讓她長長記性!”

    春芽的母親聲音尖利,滿臉憤怒,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相處。

    衛嫣便繞過這個話題問:“春芽可有與你們說過她在詩社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麽嗎?詩社可有先生教她讀書認字?她每日除了讀書還要做些什麽?”

    衛嫣問的很細,春芽父母的表情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怎麽了,是有什麽問題嗎?”

    衛嫣疑惑,春芽的母親倒了杯茶遞給衛嫣:“沒什麽問題,衛小姐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說這麽多話你一定口渴了。”

    茶水是衛嫣來之前就泡好了的。

    衛嫣的警惕心很強,她接過茶杯,並沒有往嘴邊送,直接放到旁邊茶幾上。

    “我不渴,還是先說說詩社的事吧,春芽知道你們之前去找過她嗎?”

    “那個死丫頭哪能不知道啊,她就是被灌了迷魂湯不想見我們,還真以為那個狗屁詩社能養她一輩子……”

    春芽的父親激動的說著,衛嫣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春芽的母親突然在這時出手,用帕子捂住衛嫣的口鼻。

    帕子上有一股奇異的香味,衛嫣才剛掙紮了一下,四肢就軟了下來,意識也跟著被抽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嫣才醒轉過來。

    春芽的父母消失不見,她也不在茶樓包間,而是在一個逼仄的石室裏。

    石室很簡陋,除了硬邦邦的牆,隻有衛嫣身下躺著的木床。

    身體還是綿軟無力的,衛嫣拚盡全力才靠著牆壁坐起來。

    剛坐好,石室門便被退開,蘇淮遠噙著笑走進來。

    “嫣兒妹妹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蘇淮遠笑得邪魅,不再掩飾對衛嫣的欲念,儼然已經把衛嫣當作他的籠中之物。

    衛嫣被蘇淮遠看得一陣惡寒,同時有些憤怒:“蘇淮遠,你竟然敢綁架我,衛家不會放過你的!”

    身體沒有力氣,衛嫣的語氣也是軟綿綿的,一點兒威脅力都沒有。

    蘇淮遠走過去幫衛嫣撩了下耳邊的散發,彎眸笑道:“嫣兒妹妹說話可要講證據,綁架你的是衛家莊子上的佃戶,我是為了救嫣兒妹妹才出現在這裏的,衛家感謝我還來不及,為什麽會不放過我?”

    蘇淮遠撩完頭發舍不得收回手,指尖落在衛嫣軟嫩的臉頰,流連一番想要觸碰衛嫣的唇,衛嫣氣得渾身發抖,偏頭一口狠狠咬住蘇淮遠的手指。

    衛嫣咬得十分用力,蘇淮遠卻不覺得疼,表情反而變得興奮。

    嫣兒妹妹果然比那些隻會搔首弄姿的女人有意思多了。

  第401章 剁了,喂狗!

    “嫣兒妹妹這唇舌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靈活,就是可惜勁兒太小了,咬人不疼不說,反而更像是故意勾引。”

    蘇淮遠掐住衛嫣的臉頰,手指惡劣的攪弄。

    衛嫣從未遭受過如此對待,身子氣得發顫。

    “蘇淮遠,我要殺了你!”

    衛嫣氣得怒罵,眼淚也跟著滾落,說出來的話卻含糊不清,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

    蘇淮遠並不害怕,眸子反而越發晦暗。

    他肖想衛嫣很久了。

    從來到夷州,再見到衛嫣那一刻起,他就想把衛嫣摁在眼前,讓她搖尾乞憐。

    她被衛家養得太好了。

    像是初夏翠綠荷葉間探頭的早荷,軟白透紅,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蘇淮遠很想把她摘下來,再碾進汙泥裏。

    把她弄髒,讓她和其他人一樣,隻能在他麵前低眉順眼,再也抬不起頭來。

    這般想著,蘇淮遠的喉結滾了滾。

    他不再滿足於用指尖把玩,另一隻手順著衛嫣的脖子下滑,正想撥開衛嫣的衣領,石室壁被敲了幾下。

    蘇淮遠動作一頓,衛嫣則是兩眼放光,努力呼救:“救命!來人啊!!!”

    “這個石室隻有我知道入口,別人根本進不來,況且詩社還有那麽多人守著,沒人會找到這裏,嫣兒妹妹不用白費力氣了。”

    話是這麽說,蘇淮遠還是放開衛嫣朝石室門口走去。

    他已經吩咐別人不許打擾,誰這麽大的膽子敢來壞他的好事?

    蘇淮遠走到石室門後,按下隱藏的機關。

    衛嫣不自覺伸長脖子張望,不管來人是誰,隻要能讓蘇淮遠停下來,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然而衛嫣看了好久,石室門都沒有打開。

    蘇淮遠見狀嗤笑了一聲,而後得意的介紹起石室的構造。

    “這間石室外麵到處都布滿了機關,我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來人死無葬身之地,嫣兒妹妹這麽期待,是想看到周錦朝的屍體嗎?。”

    蘇淮遠很有底氣,愉悅的欣賞著衛嫣臉上的惶恐不安。

    這些機關可是他這些年潛心研究魯班書的成果,蘇家的人看不上機關術,覺得隻有讀書才是正道,真該讓他們也親眼看看機關術的玄妙。

    蘇淮遠胸有成竹的樣子嚇到了衛嫣,她雖然知道周錦朝陷在癡傻狀態不可能找過來,卻也害怕萬一。

    萬一周錦朝在外麵出了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衛嫣的不安變成擔心,蘇淮遠看著看著就生起氣來:“嫣兒妹妹好像還沒弄清楚狀況,你現在的清白和生死都捏在我的手上,怎麽還有膽子在我麵前想別的男人?”

    蘇淮遠說著折返回衛嫣麵前,抬起她的下巴,幽幽道:“明明我和嫣兒妹妹才是青梅竹馬,為什麽我們這麽多年的情誼卻抵不過一個剛認識幾個月的傻子呢?”

    蘇淮遠和衛嫣幼時相處的確不錯,但兩人年紀太小,情竇未開,根本談不上什麽感情。

    蘇淮遠對衛嫣這麽念念不忘,不過是自尊心作祟,不甘心被人比下去。

    他年少中舉,生的又俊朗,是青州女子的夢中情郎,衛嫣就算不被他的才貌迷倒,也該找個相貌地位才學都在他之上的人喜歡才對,而不是找個一無所有的傻子羞辱他。

    “他不是傻子!”衛嫣反駁,雖然害怕,還是瞪著蘇淮遠說,“他對我很好,不像你這麽虛偽有心機,就算沒有他,我也不可能喜歡你!”

    衛嫣的話刺痛了蘇淮遠,他反手就給了衛嫣一巴掌。

    這一巴掌極狠,衛嫣被打得偏頭,嘴裏嚐到血腥味,耳膜也跟著嗡嗡作響。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這麽評價我,如果沒有衛家,你也不過是要分開腿求人寵愛的狗!”

    蘇淮遠露出本來麵目,看向衛嫣的眼神變得不屑。

    他骨子裏就看不上女子,現在,衛嫣耗光了他的耐心。

    蘇淮遠不想再浪費口舌,抓住衛嫣的衣領準備撕開,一聲巨響傳來,石室門被人從外麵炸開。

    石室門被炸裂,粉塵漫天,蘇淮遠被爆炸的餘波衝擊趴到衛嫣身上,還沒回過神來,又被一腳踹飛。

    這一腳極狠,蘇淮遠心窩劇痛,吐出血來。

    有人來了,計劃敗露,他要偽裝起來,讓別人覺得他是來救嫣兒妹妹的。

    那兩個佃戶已經被他處置,沒有人證,就算嫣兒妹妹咬死他是凶手,也沒辦法定他的罪。

    蘇淮遠早就想好應對之策,然而他剛開口,喉間就是一涼。

    殷紅的血噴濺而出,蘇淮遠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慌張的捂住脖子,血卻還是順著指縫湧出。

    死亡的恐懼籠罩了他,蘇淮遠憤怒的瞪著擋在衛嫣麵前的周錦朝:“我可是舉人,你怎麽敢……”

    喉管被割破,說出來的話也變得含糊破碎。

    話沒說完,身體就不受控製的倒了下去,聲音也變得微弱。

    蘇淮遠的眼睛越瞪越大,卻再也爬不起來,隻能在臨死前抽搐兩下。

    血腥味和火藥味在石室中蔓延開來,衛嫣第一次見到殺人的場麵,胃裏泛起惡心,幹嘔了兩聲才撲進周錦朝懷裏。

    她怕得很,身體發著抖,手腳也是冰涼一片。

    周錦朝又救了她一命。

    周錦朝把衛嫣打橫抱起,正要走出石室,隨風帶人進來。

    蘇淮遠倒在血泊裏,兩眼瞪得很大,已經沒了呼吸。

    隨風皺了皺眉,攔下周錦朝問:“你殺的他?”

    蘇淮遠一手創辦的詩社,和葉家也有聯係,知道的事應該不少,而且還中了舉,現在他死了,多少有些麻煩。

    “是。”

    周錦朝毫不猶豫地回答,隨風眸子一沉,冷聲命令:“我會讓人送衛小姐回去,你留下來!”

    蘇淮遠被一劍致命,周錦朝很有殺人滅口的嫌疑。

    察覺到周錦朝要鬆手,衛嫣連忙抱緊他的脖子,急急的說:“我隻相信他,不相信別人!”

    隨風還要再說些什麽,江雲騅冷寒的聲音傳來:“讓他們先走!”

    “可是他殺了蘇淮遠。”

    隨風提醒,江雲騅的目光從衛嫣紅腫的臉移到蘇淮遠的屍體上,漫不經心的說:“剁了,喂狗!”

  第402章 錯亂

    “周錦朝,不要!”

    衛嫣從噩夢中驚坐起來。

    她夢到周錦朝殺了蘇淮遠,血濺了他滿身,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像個隻知道殺人的傀儡。

    夢境太過真實,醒來後衛嫣的心髒還在狂跳不止。

    “嫣兒,沒事了,你別害怕。”

    衛夫人抱住衛嫣,不住的拍著她的背安撫。

    衛夫人的懷抱很溫暖,還有好聞的安神香味道,衛嫣慢慢放鬆下來,記憶也跟著回籠。

    她做的夢不全是假的,她真的看到周錦朝殺了蘇淮遠。

    衛嫣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急急的問:“娘,周錦朝呢?”

    她記得隨風攔住周錦朝不許他走,他殺了一個舉人,這罪名可不小。

    “他沒事,他就在府裏呢,你再休息一下,等你沒事了,娘就讓你見他好嗎?”

    衛夫人的眼眶紅得厲害,衛嫣前幾日差點一睡不醒,這次又差點被蘇淮遠那個人麵獸心的畜生玷汙,衛夫人都快心疼死了。

    衛嫣有些不相信衛夫人的話,皺眉說:“蘇淮遠想奪取女兒的清白,周錦朝是為了救女兒才會殺他的,江世子如果要問罪,女兒願意與他同罪!”

    “蘇淮遠那個混賬是罪有應得,沒人會治他的罪,你放心吧。”

    衛夫人一再保證,衛嫣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重新躺下,她發現自己手裏抓著一塊墨綠色的布料,布料並不齊整,像是臨時從別人衣服上剪下來的。

    衛嫣正覺得眼熟,又聽到衛夫人說:“你昏迷的時候一直抓著他的袖子不放,但他一直留在你的閨閣也不像話,娘隻能讓人剪了他的袖子,你放心,娘會讓人送幾套新衣服給他做賠償的。”

    所以這是周錦朝的袖子?

    衛嫣反應過來,臉頰不由發燙,隨後又疑惑起來。

    周錦朝之前不是又癡傻了嗎,怎麽突然變好了?

    衛嫣等到綠薑來給自己診脈的時候提出疑問,綠薑平靜的說:“我研製出解藥後,給江世子和周公子各熬了一副,兩人都是喝下藥不久後恢複清醒的,但周公子畢竟是多年前中的藥,腦子受損比較嚴重,我也不確定這種情況以後還會不會發生。”

    “那有什麽辦法能夠預防嗎,定期給他服用一帖解藥可以嗎?”

    周錦朝這次突然犯病嚇到衛嫣了,綠薑有自己的誌向,不會一直守著他們,衛嫣害怕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

    綠薑搖頭:“是藥三分毒,這解藥也不能多喝,過段時間我會離開夷州去別的地方做遊醫,若是研製出別的方法,會寫信給你的。”

    醫術再好的大夫也隻是人,不是神,她隻能盡自己所能去鑽研醫術,並不能作其他保證。

    衛嫣點點頭,而後說:“衛家願意出錢資助綠薑姑娘做遊醫,衛家商鋪遍布昭陵,綠薑姑娘若是遇到什麽困難,也可以到衛家商鋪求助。”

    衛嫣說完讓秋蘭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拿了一枚紅玉玉墜給綠薑:“這是象征衛家人的玉墜,上麵有特殊的標記,衛家商鋪和一些商行的人都認識。”

    這個禮物很貴重,但綠薑沒有推辭,坦然收下:“我會收取診金賺錢,不會慨他人之康,就算得了衛家幫助,也會記在衛家的名號上。”

    她做大夫隻是為了救人,並非圖名利。

    衛嫣放下心來,又聽到綠薑說:“對了,周錦朝畢竟已經癡傻多年,現在雖然清醒了,記憶卻有些混亂,你不要太擔心。”

    人能清醒就是好事,記憶混亂一點也沒什麽。

    衛嫣不以為意的點頭應下,直到第二日見到周錦朝才意識到綠薑的話是什麽意思。

    周錦朝的確清醒了,但他記得所有人,獨獨忘記了衛嫣。

    “你真的一丁點兒都不記得我了?”

    盡管已經得到周錦朝的回答,衛嫣還是不死心。

    許是被她問的有些煩了,周錦朝的眉頭皺了皺,冷著聲說:“我雖然不記得具體的事,但我娘都與我說過,我之前很喜歡你,還許諾要考取功名娶你,若是能找回記憶或者重新喜歡上你,我自然會履行承諾,但如果我對你沒感覺,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說這話時,周錦朝的表情嚴肅,眼神淡漠,之前的溫柔和愛意都不複存在。

    衛嫣氣悶,眼眶也跟著發紅。

    她知道周錦朝是中了藥才會這樣,這也怪不到他,可她還是覺得委屈。

    明明之前他說過隻喜歡她,會和她一直好好的,結果她一覺醒來就什麽都變了。

    衛嫣吸吸鼻子沒有哭出來,看著周錦朝的眼睛問:“所以你現在看著我,一點兒喜歡都感覺不到嗎?”

    周錦朝認真的把衛嫣從頭打量到腳,如實道:“你長得很漂亮,從長相看,我沒什麽可挑剔的,但並沒有讓我隻看你的臉就心動的程度,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再相處看看。”

    “好。”

    衛嫣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綠薑說了這個問題不用太擔心,也許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想起來的。

    周錦朝沒想到衛嫣會如此爽快,有些意外,想了想說:“我們兩家的家世並不匹配,而且我還有病,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也不用……”

    衛嫣打斷周錦朝,堅定的說:“我不喜歡別人,隻喜歡你。”

    周錦朝眸光微閃,沒了聲音。

    過了會兒,衛嫣又問:“你既然不記得我了,為什麽那個時候會殺了蘇淮遠?”

    如果她對他不重要,他為什麽會那樣憤怒,憤怒到失去理智,不顧律法?

    衛嫣還是忍不住抱著期待,片刻後確聽到周錦朝古板的回答:“因為他正在試圖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不管那個人是你還是別人,我都會這樣做的。”

    言下之意,他隻是見不得有人欺淩弱小,並不是因為她很重要。

    衛嫣眼底的光熄滅,很快她又打起精神說:“你不記得了不重要,我可以陪你慢慢想起來,你也不用逼著自己回憶,你好幾日都沒去學院了,先把落下的課業補起來吧。”

    不管他們在不在一起,衛嫣都希望他的才華抱負能得到施展。

    周錦朝撚了撚指尖,有些意外。

    他以為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會哭的。

  第403章 不順路

    江雲騅清醒過來後,第一時間搗毀了詩社,又雷厲風行的查起葉家來。

    原本因為女兒枉死叫囂著要說法的葉家立刻偃旗息鼓,那些說忠勇伯府為了名聲不惜痛殺無辜的流言也都跟著消失幹淨。

    衛嫣看完周錦朝,就被江雲騅傳召到了衙門。

    衛湛處理公務很忙,衛嫣來衙門找過他幾次,但牢房她還是第一次來。

    牢房常年不見光,一走進去,難聞的黴腐氣息便撲麵而來,衛嫣蹙了蹙眉,忍不住用絹帕捂住口鼻。

    到了刑房外,女子淒厲的慘叫鑽入耳中,衛嫣渾身一顫,不自覺想要後退,隨風卻用劍柄抵住她的背,冷冷開口:“衛小姐,請!”

    隨風嘴上說著請,語氣卻是命令,強硬的很。

    衛嫣抿了抿唇,鼓足勇氣走進刑房。

    刑房牆上掛滿刑具,旁邊燒著炭火,隻有一個磚頭大小的洞能透進一點兒光來。

    昏暗的光線下,一個女子被鐵鏈綁在刑架上,蓬亂的烏發遮住臉,無法看清容顏,隻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痕。

    血人一般。

    後背爬上涼意,衛嫣扭頭幹嘔起來。

    女子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激動的掙紮:“衛嫣!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你和蘇淮遠是一夥的,他剛來夷州的時候就住在衛家,和你同進同出,詩社開社的時候你也在,你和他早就密謀好借辦女子學堂為由,挑選好看的女子幫忠勇伯府安插眼線,你快承認吧!”

    說到最後,女子嘴裏發出尖利刺耳的笑聲,已近癲狂。

    “白夕霧?”

    衛嫣不確定的問,女子笑聲一頓,而後怨毒的開口:“沒錯,是我!都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跟那個禽獸走的那麽近,我怎麽會被他害成現在這樣?他騙了我的身子,還逼我去騙別人,卻不許我跟你相提並論,憑什麽?!”

    白夕霧恨死了。

    她見不得衛嫣好,隻是想讓衛嫣嚐嚐被心愛之人拋棄的滋味。

    所以在看到衛嫣和蘇淮遠站在一起的時候,起了勾引蘇淮遠報複衛嫣的心思。。

    但她沒想到蘇淮遠是個衣冠禽獸,他和溫文爾雅根本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甚至還很有施虐欲,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兒死在他手上。

    衛家和蘇家是世交,衛嫣又從小就認識蘇淮遠,一定知道他是什麽人,衛嫣是故意害她的!

    白夕霧不覺得是自己先動了壞心遭報應,反而把所有的錯都怪到衛嫣身上。

    可惜她被鐵鏈綁著,不管怎麽掙紮都是徒勞,傷不到衛嫣分毫,還讓自己傷口的血流得更多。

    衛嫣沒有理會白夕霧莫名其妙的恨意,抓住關鍵問:“蘇淮遠辦詩社是為了讓那些女子去服侍別人?”

    “是啊,你不是和他商量好的嗎?聽說衛家和忠勇伯府也有交情,一旦江家篡位成功,衛家在朝中的地位也會比之前強很多吧。”

    白夕霧一口咬定衛嫣和蘇淮遠是一夥的,想要衛嫣和她受一樣的折磨。

    衛嫣隻覺得荒誕。

    推廣女學本就不易,蘇淮遠竟然借此誘騙女子做這樣的事。

    如此下作,不止會害了忠勇伯府,更會生生斷絕天下女子的求學之路!

    他怎麽能自私到這種地步?!

    “蘇淮遠已經死了,江世子很快就會查明真相,你若能及時醒悟把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我也許還能幫你求得個痛快。”

    江雲騅在大理寺是出了名的狠辣,白夕霧落在他手裏,隻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你和蘇淮遠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所有的計劃都是和你商量的,你還要我說什麽?”

    白夕霧說著又狂笑起來,她的人生已經徹底毀了,她什麽都不在乎,隻想拖衛嫣一起墜入深淵。

    衛嫣還想再說些什麽,白夕霧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要咬舌自盡?

    衛嫣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剛踏出一步,就被拽回來。

    隨風用麵巾擋住口鼻,快速上前掰開白夕霧的嘴,又把她從刑架上放下來。

    “主子放心,還死不了。”

    江雲騅沒有回應,拉著衛嫣走出刑房,冷冷道:“她這樣的人,死了就死了,你往前衝什麽?”

    江雲騅的語氣頗凶,但還是透出兩分關切。

    衛嫣仰頭看著他問:“世子剛剛不是一直在暗中觀察嗎,現在又在氣什麽?”

    許是這些時日受到的驚嚇太多,又許是之前見過江雲騅失控的模樣,衛嫣現在沒有那麽害怕他了。

    江雲騅的手緊了緊。

    他確實已經清醒了,也知道衛嫣不是花容,可剛剛看到她接近白夕霧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衝了出來。

    他不能看著她頂著這樣一張臉在自己麵前出事。

    江雲騅沒有解釋,鬆開衛嫣說:“詩社的事不能透露任何消息出去,你回憶一下蘇淮遠建立詩社的細節,都有哪些人和他交好。”

    蘇淮遠死得突然,應該會留下不少線索。

    衛嫣把自己知道的和最近讓人查到的消息全都說出來,江雲騅也沒再為難,放她離開。

    走出衙門,正好碰到周錦朝。

    衛嫣立刻停下腳步,擔心的看著周錦朝,周錦朝卻避開她的目光,徑直朝裏走去。

    衛嫣不放心,一直在衙門外麵等著。

    直到傍晚,周錦朝才從衙門出來,衛嫣立刻迎上去,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周錦朝問:“衛小姐怎麽還在這兒?”

    這話顯得衛嫣怪自作多情的。

    衛嫣哽了一下,默默安慰自己別和病人計較,然後才說:“我擔心你受了刑沒辦法走路,所以留下來看看,你……沒事吧?”

    “沒事,”周錦朝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殺的畢竟是舉人,就算受些刑罰也是應該的。”

    “可你是為了救我才……”

    “我說了當時的情況,不管被欺負的人是誰,我都會那樣做,而且此事官府會有判決,衛小姐不必耿耿於懷。”

    周錦朝並沒有挾恩以報,卻有種公事公辦的淡漠疏離。

    衛嫣沒說完的話都被堵在喉嚨,她捏緊絹帕,小聲道:“你沒事就好,那……我們回去吧。”

    “我回蘆山學院,和衛小姐不順路,衛小姐自己走吧。”

    “……”

  第404章 與他並肩

    所有和蘇淮遠有過來往的人都被江雲騅召到衙門問了話,那些被詩社收留的女子自然也都無一遺漏。

    沐明珠從衙門回去後就懸梁尋了短見,好在丫鬟發現的及時,撿回一條命。

    這事發生後,沐清清第二日就派人給衛嫣送來帖子。

    衛嫣還以為沐清清是要打探什麽內幕,一到沐家便搶先道:“我知道的不比沐明珠多,而且案子還沒結,我不能透露什麽給你。”

    沐清清勾住衛嫣的肩膀,搖頭道:“她自己識人不清犯了蠢,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活該,我對案子不感興趣,找阿嫣來是為了更重要的事。”

    沐清清勾著衛嫣的肩膀,一邊說話一邊把她拉進客房。

    客房裏,一件流光溢彩的華裙靜靜的掛在架子上。

    饒是衛家不缺錢,衛嫣也被這裙子吸引得移不開眼。

    沐清清走到裙子旁邊笑著說:“這是今年暮朝節的神女裙,阿嫣要不要試試?”

    征西之戰夷州兒郎死傷無數,許多有情人都陰陽相隔,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屍骨卻無法全部運回故裏,暮朝節便是為了紀念這些將士設立的,寓意暮暮朝朝長相伴。

    每年暮朝節都會挑出一位英俊出眾的郎君和貌美溫婉的女子扮演戰神和神女,代表大家祈福,也寄托大家想要和愛人長久相伴的願望。

    因為今年江雲騅和欽差大臣都在,暮朝節辦得比往年要隆重許多。

    衛嫣對暮朝節還是懷有敬畏之心的,她搖搖頭說:“這是給神女準備的,我看看就好了。”

    “我是讓你試試扮演今年的神女,如果不是因為我成婚了,我定然是要與你爭一爭的。”

    每年暮朝節最受人矚目的就是扮演戰神和神女的人,大家都爭著搶著要扮演,神女之位更是競爭激烈,但最近詩社出了事,神女候選人幾乎都牽連其中,剩下的都難當大任,沐清清治好來求衛嫣。

    暮朝節一直都是由夷州幾大世家帶頭組織的,今年該沐家主導,若是辦得不好,不止在其他世家麵前抬不起頭,還會在江雲騅和欽差大人麵前丟臉。

    沐清清可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衛嫣很快也想明白其中緣由,但她向來不愛出風頭,下意識的想拒絕,又聽到沐清清說:“最近幾年扮演戰神的郎君都是從蘆山學院挑選的,我聽說周錦朝上次文測和武測都是第一,阿嫣難道舍得讓別的女子陪在他身邊?”

    當然不舍得。

    衛嫣立刻在心裏回答,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

    沐清清見她動搖,繼續勸說:“離暮朝節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你們還要一起演練祭祀和遊街,可以多不少見麵的機會呢。”

    沐清清並不知道周錦朝記憶錯亂的事,隻是想借機促進兩人的感情,卻抓住了衛嫣的心。

    她不知道周錦朝什麽時候能恢複記憶,能多些機會和他相處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衛嫣果斷答應下來。

    衛嫣到夷州後看過幾次暮朝節,扮演神女其實並不複雜,隻需要穿著漂亮的裙子坐在紮滿鮮花的馬車上,把象征幸福美滿的花瓣撒向圍觀的百姓就好,反倒是扮演戰神的人需要騎馬射箭,展示自己的能力,若是哪裏做得不好,便會被所有人詬病。

    衛嫣對周錦朝很有信心,相信他肯定能做得很好,周錦朝看到她以後卻皺緊了眉頭。

    衛嫣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心情跌到穀底,卻還是保持冷靜,看著周錦朝問:“周公子這是什麽表情?你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完成這件事還是覺得我不配扮演神女?”

    衛嫣本就矜持內斂,能這麽倒追著周錦朝跑她已經很有勇氣了,實在扛不住周錦朝一次比一次冷淡。

    周錦朝聽出衛嫣生氣了,淡聲解釋:“我隻是覺得神女每年都坐花車撒花瓣沒什麽新意,她雖然是女子,但既然是神,應該也有與戰神並肩的神力,不然憑什麽與戰神一起出現?”

    衛嫣愣住。

    世人都認為女子應該依附男子而活,哪怕是冠上神的名義,女子也應該柔弱美好,被男子保護。

    可周錦朝說,神女應該能與戰神並肩。

    他之前不是因為對她有好感,所以為女子說話,而是從骨子裏尊重女子,相信女子也有自己的力量。

    沐清清也被周錦朝的話震驚,回過神來後拍手叫絕:“周錦朝說得對!神女都已經是神了,為什麽還要受世俗約束,她就應該和戰神一樣威武霸氣,給咱們夷州女子作表率!”

    沐清清說完看到衛嫣,表情僵滯。

    阿嫣這柔柔弱弱的模樣,跟威武霸氣是一點兒都不沾邊呀。

    衛嫣也明白周錦朝剛剛為什麽會皺眉,她想了想說:“周公子說的有道理,今年暮朝節我可以不坐花車,和周公子一起騎馬遊街。”

    衛嫣的語氣溫柔,眼神卻十分堅定。

    沐清清立刻鼓掌:“阿嫣好樣的,咱們今年就讓那位江世子和瀚京來的欽差大人開開眼!”

    周錦朝並沒有被衛嫣的態度打動,冷靜的提出質疑:“這是夷州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到時全城百姓都會前來圍觀,就算有官府的人負責維持秩序,也難免會出亂子,若是不小心驚了馬,你確定自己有能力及時應對嗎?”

    周錦朝並非看不起衛嫣,隻是合理的質疑,沐清清這樣心大的人都明顯感覺到他現在對衛嫣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很多,她疑惑的看向衛嫣。

    這兩人難道吵架了?

    衛嫣沒有回應沐清清,隻看著周錦朝說:“眼下我還沒有能力應對,但這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拚命練習,爭取到時不出錯。”

    “圍觀的人那樣多,一旦出錯,場麵極有可能失控,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你是要拿那些無辜的人做賭注?”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沐清清有些生氣,正要幫衛嫣說話,衛嫣搶先道:“我不會拿無辜的人做賭注,在暮朝節前,你可以檢驗我的騎術,判斷我是否有資格與你並肩。”

  第405章 我叫江瑤安

    為了能向周錦朝證明自己的能力,衛嫣回去後就找了人教自己禦馬練習騎術,又請了戲班子的人教自己舞劍。

    衛嫣學騎馬是有些天賦的,但短短一個月要把騎術練得出神入化的可能性不大,衛嫣更多的練的是自己的反應能力。

    她特意讓人設置了一些路障,又讓人瞄準時機朝自己扔香囊。

    盡管有心理準備,第一次被扔香囊的時候,衛嫣還是嚇了一跳,不自覺夾緊馬腹,馬立刻加速向前衝去,衛嫣差點兒閃了腰。

    等她停下來,秋蘭和冬梅立刻衝上來勸說:“小姐,這太危險了,咱們還是不要繼續了吧。”

    衛嫣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搖頭道:“香囊砸人又不疼,沒什麽危險的,再練練就好了。”

    一天下來,衛嫣的大腿也被磨破了皮,走路都疼。

    回去的路上衛嫣肚子餓的叫了兩聲,衛嫣舔舔唇,想吃餃子了。

    之前周錦朝還說以後要親手做餃子給她吃,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想起來。

    為了安慰自己,衛嫣讓車夫去了之前經常吃的那家餃子店,進店後卻發現周錦朝也在,麵前還坐了一個乞丐模樣的人。

    “周公子,你怎麽在這裏?這位是誰呀?”

    秋蘭幫衛嫣問出疑惑。

    那人約莫是餓壞了,一直埋頭吃餃子,沒功夫回話。

    周錦朝淡淡的說:“她偷了我的錢袋,我原本要把她扭送官府的,但她說她是忠勇伯府的大小姐,要來找自己三叔,等她吃完我就帶她去見世子。”

    她是女子?

    衛嫣詫異,冬梅則驚呼出聲:“平西王還有個女兒?”

    平西王剛冒出一個外室和私生女,所以冬梅下意識的覺得這人也是來認平西王做爹的。

    “不是,平西王是我大伯,”那人吃完最後一個餃子擠出一句回答,又喝了兩口湯才抬頭說,“我爹叫江雲揚,是定乾將,軍,我叫江瑤安。”

    江瑤安說著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她穿著粗布短打做男子打扮,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滿是汙跡,一雙眸子卻又大又亮,笑起來時月牙一般,靈動又可愛。

    衛嫣聽說瀚京的世家貴女都很嬌貴,尋常出門會有許多丫鬟婆子隨行伺候,江瑤安這形象,委實和傳聞中的世家貴女搭不上邊。

    衛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你……一個人來的夷州嗎?”

    “不是啊,”江瑤安搖頭,“我爹派了十多個護衛保護我呢,但都被我甩掉了,怎麽樣,我很厲害吧?”

    江瑤安挑了挑眉,十分得意。

    衛嫣默然,覺得江瑤安不僅厲害,還很命大。

    不管是瀚京還是郴州,都與夷州相距千裏,別說一個姑娘,就是一群人結伴同行都很有可能遇到危險,她能一個人跑來夷州,也算得上是奇跡了。

    “好了,吃完了就走吧。”

    周錦朝說著起身結賬,江瑤安沒動,看著衛嫣問:“漂亮姐姐叫什麽名字呀,等我跟三叔相認,再來找你玩呀。”

    “我……”

    衛嫣剛說了一個字,周錦朝就把江瑤安拽了起來:“她的身份還沒有驗證,不用跟她說太多。”

    周錦朝的語氣很冷,仍對江瑤安持懷疑態度,江瑤安聳聳肩說:“一會兒見到我三叔你就知道了,你對我的態度雖然不好,但畢竟是救了我,我會讓我三叔好好感謝你的。”

    周錦朝沒有把江瑤安口中的感謝放在心上,拽著她離開。

    冬梅小聲嘀咕:“周公子怎麽不等小姐一起回去啊,反正大家都順路,明明之前他都纏著要送小姐的。”

    “就你嘴快,小姐餓了,還不快去點吃的。”

    秋蘭支走冬梅,小聲安慰:“冬梅向來都是這樣有口無心,小姐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周公子也是怕那姑娘是在撒謊胡說借機纏上小姐。”

    衛嫣點點頭,沒有怪罪冬梅,隻是眸子有些晦暗。

    江瑤安雖然穿的破爛,舉手投足的自信從容卻和別人很不一樣,周錦朝如果不是相信她的話,也不會輕易的帶她去見江雲騅。

    他明明說了就算失憶也可以再接觸一段時間的,現在怎麽好像在躲著她?

    衛嫣的皮肉嬌嫩,隻練了幾日,掌心就磨出大大的血泡,拿筷子都費勁,剛吃了一個餃子就疼得滿頭大汗,沒吃幾口就不吃了。

    回府後,下人來報:“小姐,忠勇伯府的大小姐來了,這會兒正在前廳。”

    衛嫣早有猜測,這會兒倒是並不覺得意外,帶著秋蘭和冬梅去往前廳。

    剛到前廳外麵,就見周錦朝擋在江瑤安麵前,被江雲騅砸在地上的茶盞濺個正著,他卻站得筆直,動都沒有動一下。

    衛嫣不覺捏緊拳頭,滿是血泡的掌心頓時刺痛起來。

    江雲騅被江瑤安氣的不輕,拍桌怒道:“給我過來!”

    江瑤安搖頭,躲在周錦朝身後哀求:“三叔,我好不容易才來夷州的,這一路受了好多驚嚇和委屈,你就讓我在這兒玩幾天嘛,等三叔回京我再一起回去,這樣也更安全,不是嗎?”

    衛夫人跟著勸:“世子,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先讓江小姐洗漱一下,好好休息,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別嚇著孩子。”

    衛夫人心軟的很,見江瑤安如此狼狽,腦補了許多她受委屈的畫麵,一點兒也舍不得苛責她。

    江雲騅依然板著臉,沉沉命令:“過來!”

    江瑤安到底不敢挑戰自家三叔的脾氣,怯生生的從周錦朝身後出來,走到江雲騅麵前,怕挨打,嘴上可憐巴巴道:“三叔,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雲騅涼涼的橫了江瑤安一眼,江瑤安便不敢說話了。

    過了會兒,江雲騅冷著聲問:“可有受傷?”

    江瑤安強壓住喜色,誇張的扶著腰說:“之前被人追閃了腰,可能要休養好些時日才能好。”

    她演的浮誇,江雲騅也沒有戳破,江瑤安極會察言觀色,知道自家三叔這是沒那麽生氣了,指著周錦朝說:“是他帶我來見三叔的,三叔你幫我好好感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