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謀殺
作者:薄月棲煙      更新:2023-06-15 14:34      字數:6630
  第83章 謀殺

  推上來的鐵箱三尺長寬, 高至半腰,萬銘吩咐人遞上火把,拿著火把往箱子裏照了照, 很快蹙眉道:“繼續添水,水還不夠——”

  側台很快有雜工提了木桶上前,兩大桶水倒下去,鐵箱邊緣已經有水溢出來,萬銘抬手撥起一陣水花,又對著台下道:“諸位貴人, 鐵箱之中已經裝滿了水, 無論是底下還是四周,都嚴絲合縫沒有遺漏,可有哪位貴人上來檢驗的?”

  話音落下,眾人都看向了杜子勤,奈何杜子勤此刻傷重, 哪裏顧得上檢查箱子, 於是他大手一揮,“不必檢查了,我倒要看看, 你怎麽將人從水箱之中變出去!”

  萬銘笑著應好,在逐漸歡鬧的樂曲之中,又如白日那般,給身邊的茹娘綁縛手腕, “諸位貴人看好了, 還是和白天一樣, 依舊將茹娘的手腕邦上!”

  茹娘微微伸手, 萬銘便將手中彩練纏在了茹娘腕上, 又有模有樣地打了個死結,更舉起向大家示意,“諸位且看,茹娘雙手小人可是綁死了,現在請茹娘入水箱——”

  茹娘麵上始終帶著笑意,此刻亦十分自然地走到水箱旁,踩著個矮凳跳了進去,如今秋涼,箱內之水必定也十分寒涼,茹娘卻麵不改色,她緩緩蹲下身子,箱內之水便溢了滿地皆是,待她整個人都沒入其中時,麵上仍噙著兩分淡笑,水位逐漸沒過她口鼻,忽然,她猛地閉眸,一下連頭頂都沒入了水中。

  席上眾人皆看得心驚,萬銘習以為常,隻拿火把在水麵上燎過,“諸位看好,人已經沉入水中了,水還是滿的,將蓋子一蓋,她根本難已呼吸。”

  說著話,他將垂在後的鐵蓋拉起來,“砰”地一聲蓋上,又在眾人注視之下上了鎖,落鎖之時“嘩啦”一聲,更令眾人揪心。

  這時樂曲一盛,絲竹鼓弦交疊,整個高台都熱鬧起來,萬銘手拿火把,與其他四個大漢一起,圍著鐵箱轉了起來,他們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唱什麽古老的咒歌,圍跳的動作亦十分滑稽誇張,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隨著圍跳的動作越來越快,激揚的鼓點亦越來越急,一下下的重鼓聲敲在人心尖,仿佛令人想到茹娘在水箱之中如何掙紮逃生,趙雨眠看著那水箱,忍不住道:“真能逃出來嗎?這箱子瞧著堅不可摧,如何逃脫?”

  躺椅上的杜子勤坐在最前,此刻被側台的鼓聲吵的震耳,忍不住朝著萬銘道:“如此不會出事吧?你們也跳得太久了——”

  陸柔嘉知道了玄機,此刻不看高台,目光反而在校場之中搜尋,秦纓心底牽掛著馬車裏的孩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往高台上看一眼,一錯眸,便見謝星闌也是意興闌珊,秦纓深吸口氣,也盼著這戲法快些,待此戲法落幕,她便可提告辭了。

  鼓樂聲倏地快到極點,圍跳的幾人驟然駐足,對著那鐵箱一陣“呼呼啦啦”的喊叫,神神叨叨似念咒一般,喊聲落定,萬銘又側耳貼在鐵箱上靜聽了片刻,而後轉身微微一笑道:“諸位貴人們,茹娘已經在小人的神力之下,離開水箱去了別處——”

  他將手中拿著的火把一繞,驀然指向校場最東麵,那東側本是黑漆漆的,此刻卻倏地一亮,竟是不知何時起,那裏搭起了一塊黑色的帷幔,帷幔落下後,其後火把耀目,而茹娘,此刻正濕淋淋地站在帷幕之後,她依舊被綁著雙手,麵上亦帶著同樣笑意。

  “好——”

  杜子勤當先叫好,其他人也都跟著喝彩,再仔細看時,便見茹娘發絲衣裙皆在滴水,真像是剛從水箱裏逃出來一般,這般秋夜,茹娘渾身濕透,麵上雖有笑意,卻冷得肩背瑟縮,她用被綁的雙手像眾人作揖,李芳蕤便道:“這戲法不易,再賞!”

  曲樂聲輕揚嬉鬧起來,萬銘也在台上亮相道謝,眾人議論紛紛,仍然不解這大變活人之謎,蕭湄坐得最近,便道:“這次是鐵箱子,還裝滿了水,也未見水溢出來,這樣一個大活人,到底是如何變出來的?”

  簡芳菲道:“這樣的戲法一般都是靠機關,但這鐵箱和白日的木箱不同,提箱在輪車之上,底下是空著的,也沒法子從箱底逃脫,且如果箱底打開,水豈非都漏出來?並且茹娘就算逃出來了,又如何跑去那麽遠的地方?”

  裴朔蹙眉道:“機關定在箱子上!”

  萬銘笑意微深,自早已料到這一幕,他上前道:“諸位貴人莫急,小人這便將箱子打開,再將箱子裏的水全都倒出來,這樣大家便看清楚箱子裏其實並無古怪。”

  他說完這話,利落地打開鐵鎖,而後招呼四個壯漢,那四個壯漢各站一角,將裝滿水的鐵箱朝坐席的方向抬傾,萬銘則一臉笑意地站在箱子後去,如白日那般,緩慢地將箱蓋往起拉,“諸位貴人,且看——”

  水箱傾斜,涼水流瀉而出,在火把照耀之下,隨著箱子傾斜角度越來越大,箱蓋越拉越高,鐵箱內的情形也映入了眾人眼簾——

  杜子勤離得最近,他最先驚坐起來,“不對——”

  “箱子裏有人!”

  “那是茹娘?!”

  “啊,死人了——”

  箱子還未完全傾倒,坐席之中便響起了道道驚叫,兩個站在最前的大漢最先看到箱子裏的情形,麵色巨變之下,嚇得猛然鬆手,站在後的兩個大漢緊接著發現不對,也紛紛退開,傾至半空的箱子重重落回,因拉著箱蓋而視線受阻的萬銘此時才反應過來。

  隻見箱內水隻剩下半尺來高,而此刻,本該空落落的箱子裏竟蜷縮著一個單薄的身影,萬銘驚駭瞠目,大喝道:“茹娘——”

  他連忙繞到箱子一側,探身便要撈人,此刻席間眾人驚懼一團,唯獨秦纓和謝星闌反應最快,已朝高台上走去。

  蕭湄驚駭道:“所以茹娘根本沒有離開水箱?是雙喜班裏有兩個長相一樣的人?這也是白日那戲法的關竅所在?”

  看到水箱中的茹娘,兩個戲法的謎底皆得破解,但誰也沒想到,好好的戲法會出此等意外。

  謝星闌和秦纓已經上了高台,聽見不對的樂師琴師停止奏樂,和雙喜班的其他雜工伎人一起湧了出來,見箱子裏的茹娘雙眸緊閉沒了呼吸,眾人都露駭色。

  “快將人抱出來!”

  秦纓大喝一聲,手足無措的萬銘將人往外拖,一旁的兩個大漢反應過來,一起幫忙把茹娘放在了地上,隻見她麵色慘白,口鼻處溺沫流出,再沒半點聲息。

  秦纓疾奔到了跟前,先去探茹娘的呼吸和脈搏,一探之下,麵色陡沉,謝星闌亦走到跟前做探,而後眉頭也深深擰了起來。

  李雲旗隨後而至,忙問:“如何?”

  謝星闌搖了搖頭,“脈搏呼吸都沒了。”

  李雲旗和跟上來的客人皆是大駭,可這時,他們卻見一旁的秦纓傾身,正解茹娘衣領,她手腳利落,不過片刻便將茹娘衣領拉開,又動作迅速地又去解茹娘的腰帶,待將整個前襟鬆散之後,又脫下自己的外袍團在一起,迅速地墊在茹娘後頸下。

  眾人都不知秦纓要做什麽,但下一刻,他們赫然睜大了眼睛,隻見眾目睽睽之下,秦纓一手握住茹娘下頜,一手捏住茹娘鼻尖,又忽然傾身,對著茹娘的嘴唇親了下去,她嘴對嘴地吹了一口氣,鬆開捏著茹娘鼻子的手,觀察一瞬,又重複此行。

  蕭湄驚呆了,“你、你這是——”

  謝星闌也驚愣兩瞬,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秦纓是在救人。

  秦纓這時道:“散開些,莫要圍的太緊——”

  眾人紛紛退開兩步,而秦纓話音落下,再度重複對嘴吹氣之行,連吹數下,又去摸茹娘呼吸與脈搏,見仍無用,她跪在茹娘身側,雙手相疊,在茹娘胸口用力按壓起來。

  她麵色嚴峻,按壓力道極大,速度亦快,眾人雖也明白她在救人,卻不懂其中緣故,皆呆若木雞一般,不過片刻,秦纓便出了滿額冷汗,她不斷重複按壓,數十次後又傾身吹氣,如此循環往複,始終不曾鬆懈,眾人從起初的驚愕難當,到漸漸的肅穆無聲,到後來,鼻尖都微微有些發酸,半炷香的時辰都要過了,茹娘仍無任何反應。

  一旁的萬銘“哇”的一聲栽倒在地,哭腔道:“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和茹娘一起幹了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出過錯處,光這水箱大變活人的戲法,我們在南邊演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這是為什麽啊,總不是我把茹娘害死了——”

  他說著,又撲到茹娘身邊哭道:“茹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班主玲瓏本就在台後,此時亦到了台上,眼看茹娘毫無聲息,她也麵色慘白,“這不可能,這戲法已經演過多回了,從未出過岔子,茹娘跟了我多年,怎會——”

  雙喜班男男女女三十多人都從各處圍了過來,人群中漸漸響起了低泣聲,李芳蕤眼見秦纓還在按,啞聲道:“縣主,救不活了。”

  秦纓頭也不抬,額上冷汗順著鼻尖滑落,“不一定,還有機會,溺水後的一炷香時辰之內都有機會,便是兩炷香的時辰,也並非毫無生機——”

  秦纓褪去外衫,背脊尤顯單薄,哪怕李芳蕤已經開口,她仍然堅持施救,她累的麵頰發紅,汗意如雨,即便如此,動作也未有分毫變形,見她如此拚命,白鴛忍不住哭了出來,趙雨眠與蕭湄幾個都紅了眼眶。

  眼看一炷香的時辰早就過了,秦纓明顯體力不支地慢了下來,謝星闌上前道:“你告訴我如何做,我來——”

  秦纓啞聲道:“眼下教你已來不及了。”

  一旁李雲旗歎了口氣,“秦纓,已經救不回來了——”

  李芳蕤亦道:“縣主,沒辦法了,她身子都涼下來了。”

  不斷幫著探茹娘呼吸和脈搏的陸柔嘉也道:“縣主,無救了。”

  秦纓唇角緊抿,眼眶赤紅,不知是累的,還是因有人死在她跟前而難過,見她執拗地不為所動,謝星闌上前抓住了她左手手腕,“秦纓,你盡力了。”

  秦纓動作一滯,她本就靠著一股意氣強撐,此刻意氣一散,通身再無半分力氣,人亦癱軟在地,謝星闌就在她近前,忙將她肩頭一扶,這時白鴛上前來,一把將秦纓抱了住,哭腔道:“縣主,您盡力了……”

  秦纓靠在白鴛懷中,看著茹娘再無生氣的冰冷麵龐,意識都有些恍惚,好端端的戲法,好端端的夜宴,茹娘怎會死在水箱之中?這鐵箱厚重,而適才樂曲極其歡鬧震耳,她不敢想象,其他人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之時,水箱之中的茹娘在絕望掙紮中斃命。

  隔著一道鐵壁,茹娘幾乎算死在他們的注視之下。

  一股子冷意蛇一般爬上秦纓背脊,她見過的死者不少,但如此眼睜睜死在她近前,仍叫她難以接受,她一轉眸,便見謝星闌正在查看鐵箱。

  萬銘在地上悲哭,四個一同上台表演的大漢也又悲又怕,水箱旁的玲瓏哽咽道:“這箱子裏靠上的部分,有一道機關案板,就是此處,打開之後,箱內水會溢到後麵中空的隔間內,茹娘身材瘦小,能十分輕易地藏入中空隔斷之間,再將案板扣上,到時候當著你們傾倒箱內之水,你們也瞧不出箱子裏的水其實變少了許多……”

  玲瓏忽然蹙眉,“這案板機關怎打不開?”

  她在機關處摸了半晌,此刻麵色微沉,又命人拿來火把,仔細往箱子裏照,玲瓏皺眉更深道:“這機關鎖條被卡住了——”

  玲瓏說至此,抬手往案板上拍,“砰砰”重響聲中,玲瓏拍了七八下才將案板打開,她蹙眉道:“因一開始便要隔水,因此這案板做的的確緊了些,但從前次次都沒有這樣打不開的時候——”

  她轉身看向萬銘,“萬銘,你們登台之前,可曾檢查過?”

  萬銘哭道:“怎會未檢查呢?下午王叔也在,是他檢查過才倒水的,第一次倒水的時候並未加滿,到了台上又加了水,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玲瓏回身看向人群之中,這時一個年過不惑的男子走上前來道:“班主,是真的,小人好好檢查過的,能開,也能隔水,沒有異常,誰知怎麽推上來之後就不好打開了。”

  原來鐵箱之中真有機關,眾人雖弄清了謎底,但這謎底卻籠罩著死亡的陰影,這時,那個被綁著雙手,濕淋淋地出現在校場以東的“茹娘”也走了上來,她眼眶微紅,站在一旁與身邊幾個練杆伎的姑娘私語著,而那個在繩上舞蹈的仙娥流月也站在人群中。

  秦纓靠著白鴛,目光沉沉地從眾人臉上掃過,這時玲瓏向李芳蕤和李雲旗請罪,“對不住世子和小姐,二位對我們寄予厚望,可沒想到戲班裏出了這樣的意外,實在是對不住——”

  李雲旗沉聲道:“眼下死了人,得請官府來做個見證。”

  李芳蕤道:“你們也不想如此,剩下的銀錢我們照給,隻求給這個姑娘好好準備身後事,她可還有家裏人嗎?”

  玲瓏搖頭,又回身看了一眼茹娘的屍首,適才秦纓將茹娘的衣襟鬆了開,此刻正有兩個姑娘在為茹娘整理儀容,玲瓏啞聲道:“這孩子命苦,她沒有家裏人了,她其實是我在人牙子手上買來的,當時去牙行挑選苗子,一眼看中了她,當年她才十二歲便跟我了,已經六年了,我拿她當做半個女兒,實在沒想到會這樣。”

  玲瓏話未說完,眾人都將目光落在了另一個“茹娘”身上,李芳蕤狐疑道:“這位姑娘和茹娘長的一模一樣,她們竟然不是親孿生姊妹?”

  玲瓏看向那濕淋淋的“茹娘”,搖頭道:“這是麗娘,小姐看著像,但若是淡了妝容,便能看出些微差別,她是我一位故舊朋友的女兒,很早就跟了我,當年去牙行之所以一眼看中茹娘,除了她身材頎長適合練雜技以外,還因為她當年就和麗娘長的很像,她們相差一歲,樣貌相似,就如同孿生姐妹一般,正好能練你們看到的這些戲法。”

  李芳蕤恍然,“原來是麗娘。”

  蕭湄看她兩眼,“那天下午撞到我的便是你?”

  麗娘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眼神怯怯,與明媚外放的茹娘氣韻差別極大,眾人不時去看死去的茹娘和麵容鮮活的麗娘,都覺奇怪,天下間竟然有非親非故的兩人如此相像。

  秦纓緩好了氣力,這時也走到了那水箱之處,謝星闌一直站在箱子邊未動,此刻看過來道:“鎖條有些許生鏽,應該是這些鏽跡令機關卡頓,但適才開了一次後,眼下便好開多了,應當是在台後時還算好開,但跟著輪車到了台前,抖動使得鎖條移位,再加上鏽跡的緣故,便變得難開了。”

  秦纓看著案板機關,又去問玲瓏,“你們從前未遇見過危險?”

  玲瓏去看萬銘,萬銘道:“也不是完全沒有,有兩次吧,茹娘在表演完了之後,說案板有些緊,她在箱子裏嚇了一跳,但最終都有驚無險。”

  秦纓又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麗娘,“每次都是茹娘入水箱?”

  玲瓏聞言歎了口氣,“茹娘和麗娘都會這些的,但麗娘身體不好,性子也有些膽小,私下練練也就罷了,到了台上卻不穩當,此前出過幾次戲法演砸了的意外,我怕她耽誤事,便令茹娘挑大梁,自然,茹娘辛苦些,分給她的銀錢也要多些,如此已經幾年了。”

  秦纓又去看萬銘和幾個大漢,“今日他們圍著鐵箱跳舞,跳了半炷香的功夫,這可是一直以來的慣例?”

  萬銘幾個人裝神弄鬼的舞蹈,很耽誤了些時辰,倘若這戲法再快一點,早些打開鐵箱,茹娘獲救的機會便更大,因此秦纓生了懷疑。

  但玲瓏道:“不錯,這是慣例,他們起舞是跟著樂曲來的,我們的曲子一直沒變過,因此並非他們臨時做主更改的,您也看到了,這案板開了之後,隻有兩個巴掌寬的空餘,要鑽進去便得花費不少功夫,我們是為了給茹娘多些時間。”

  秦纓去看那鐵箱,“案板合著,水箱是滿的,案板取下,水箱裏的水漏入隔斷,她也有了呼吸的空間——”

  玲瓏應是,“不錯,雖然裏頭還是有些逼仄,但撐過一場表演沒有問題,並且箱子後背處有一空洞,是不會令人窒息的。”

  秦纓又去看那孔洞,到了鐵箱之後,才發現這箱子打造的頗為精妙,箱蓋看著是在邊緣開口,但箱蓋連接之處,卻掩蓋了箱中隔斷,令人從外表也瞧不出古怪。

  秦纓查看萬全,又道:“下午看時,未發現鏽跡嗎?”

  那檢查鐵箱的男子白著臉道:“沒有仔細看,上次演是七日之前了,這幾日箱子一直沒用,小人也未想到鎖條會生鏽。”

  秦纓微微傾身,隻見那鏽跡零星,除非用燈燭放在跟前照映,否則極難發現。

  謝星闌在旁問道:“茹娘除了演戲法之外,可還有別的表演?”

  玲瓏頷首,“有的,還有樂舞和杆伎,都是要練的,至於上什麽,隻看這場表演缺什麽,或者看貴人們有何要求。”

  謝星闌又問,“可有人與她爭搶什麽?”

  玲瓏搖頭,“這倒沒有,她也算班子裏的老人了,大家論資排輩,對她都十分敬重。”

  謝星闌不再問,玲瓏便對李雲旗道:“世子,不知請何處官府來作見證?”

  李雲旗眸光一抬看向謝星闌,“有右金吾衛將軍在此,自然無需去找別人,謝大人,你叫人來給個定論吧,免得來日鬧起來,郡王府說不清。”

  謝星闌招手叫來謝堅和幾個翊衛,因是當著眾人之麵發生的意外,也無需多少搜查,隻令在場的仆從和雙喜班眾伎人做個證供畫押便可。

  謝堅問證的功夫,玲瓏親自上前整理茹娘的遺容,她低低抽泣了片刻,而後才吩咐道:“先將茹娘抬下去,今夜回京之後,便給茹娘置辦身後事。”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將茹娘抱下了高台,玲瓏起身擦了擦眼淚,隻等謝堅問完了證供,便吩咐其他人先規整台後雜物,那幾個推著輪車的大漢亦上來將箱子推走。

  李芳蕤上來攬住秦纓,“沒想到出了這樣的意外,我知道你想救人,但她被關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秦纓呼出口氣,“我明白。”

  李芳蕤又道:“我會多付銀錢,讓雙喜班好好給她辦喪事。”

  秦纓點頭,李芳蕤便又去側台找玲瓏善後,蕭湄等人多少覺得有些晦氣,也紛紛從滿是水漬的高台上走了下來,他們一走,台上便空落起來。

  秦纓又站了片刻才緩步往台下去,可剛走過那傾倒在高台上的水灘,秦纓眉頭微微一皺,這高台是臨時用極寬的木板搭起來的,適才眾多人圍看,都避著那水灘,可此時,那水灘之中不知沉了什麽,不像泥漬雜物,反而閃著微光,好似某種礦石。

  秦纓眉頭微皺上得前來,待指尖在水灘之中拈了拈,她疑惑重重的表情頓時嚴峻下來,眼看著玲瓏和萬銘也要離開,秦纓豁然起身,“慢著——”

  玲瓏轉身看來,“縣主有何吩咐?”看了一眼秦纓濕漉漉的指尖,她又道:“縣主是對這意外還有何疑竇嗎?”

  謝星闌和謝堅正在側台邊問供,聞言皆朝秦纓看來,台下客人們本都打算離開此處了,一聽此言,皆紛紛駐足,隻見秦纓麵色嚴正道:“這很可能不是意外——”

  她語聲淩冽,“而是一場眾目睽睽之下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