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作者:寧小茶趙征      更新:2023-08-01 23:03      字數:21205
  第338章

  狗男人!

  色情狂!

  他們的角色是徹底反轉了嗎!

  他怎麽能滿腦子澀澀?

  以前那麽個清風明月的禁欲大美男還她啊!

  想著,她嗲著嗓音蠱惑:“殿下,別急嘛,也聽聽你的彩頭。這樣,如果你贏了,那我就伺候你兩次,嗯,伺候到你滿意,怎麽樣?”

  “不怎樣。”

  趙征一臉平靜,不為所動:“我不貪心,一次就滿足了。再說,讓你伺候我兩次,我也心疼你。”

  我信你個鬼!

  你個狗男人壞得很!

  她見他不中計,就用激將法了:“看來殿下也怕自己輸呢。就是個小小的五子棋,沒什麽難度跟技術含量的,殿下竟然也沒信心。我真是高看殿下了。”

  趙征還是不中計,很認真地說:“你不要高看我,我就是個很普通的世俗男人。”

  這話寧小茶是認可的:他就是很世俗,滿腦子澀澀!

  哎,色鬼不好騙啊!

  她隻能換方法了:“那這樣,殿下要是輸了,就得伺候我一次。”

  趙征樂於伺候她,果斷答應:“好。可以。沒問題。”

  末了,還很積極地詢問:“要立字據嗎?”

  寧小茶都佩服他了:“殿下是開當鋪的嗎?什麽都立字據?那事兒立什麽字據?你不覺得羞嗎?”

  趙征被訓斥,也不惱,笑道:“我這不是怕你不放心嗎?”

  “我放心,可放心了。”

  她冷哼一聲,開始嚇唬他:“我是放心的,不過,你要擔心了,我要的伺候,你一定吃不消的。”

  趙征見她這麽說,就好奇了:“為何吃不消?”

  他一邊問,一邊猜:“你想我是一夜七次郎?”

  什麽跟什麽!

  他是真敢想啊!

  那她不能輸,必須比他還敢想!

  “不止哦。我不僅要的次數多,還喜歡甩小皮鞭呢。”

  她拿現代的S/M嚇唬他:“到時候,我就把你捆在床上,拿小皮鞭抽得你渾身紅豔豔的,你會哭著求饒,我才不心軟,然後,命令你跪到床下,像狗一樣,舔我的腳,還要叫我主人。”

  她形容得自己都受不了啦,嘖嘖,她真是太變態了。

  趙征聽著她的描述,想的卻是另一副畫麵:他被她捆著,她騎在他腰腹上,他們深入交纏,她每甩下一鞭子,他都疼得抽氣,但他越疼越猛,終於,他化疼痛為力量,與她超越疼痛,共赴極樂。

  很刺激。

  他想的麵紅耳赤,氣息都重了:“原來你喜歡這些。這倒是提醒了我。”

  他對她許諾的伺候更期待了。

  顯然她的話打開了他的新世界。

  寧小茶意識到這一點,自抽嘴巴的心都有了:草,她是忘了自己還有張字據在他手裏嗎?

  她這張嘴啊!

  真是會給自己挖坑啊!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她訕笑著彌補:“嚇到你了吧?你別往心裏去,我怎麽舍得那麽對你呢?”

  趙征沒有笑,目光專注地看著她,認真地說:“你可以那麽對我。沒關係的。”

  寧小茶笑不出來了:他是受虐狂嗎?

  趙征繼續說:“再開點玩笑吧。我覺得這個玩笑很不錯,給我很多啟迪。”

  瘋了。瘋了。

  還啟迪?他當是做閱讀理解嗎?

  她慫了慫了:“哥哥,我錯了,真錯了。”

  趙征溫柔一笑:“別,現在喊主人也救不了你。”

  嗬,他竟然也懂“主人”的樂趣?

  第339章

  趙征豈止“懂”,已經急不可耐了:“來吧。你先下,我讓你贏。”

  寧小茶現在對贏的興趣不大了:“贏了有什麽好?咱們能互相抵消嗎?”

  趙征看她對伺候自己很有壓力的樣子,就說:“那要看你能不能贏了?”

  還是給她點希望吧。

  雖然看她慫慫的樣子,也怪可愛的。

  可愛的寧小茶就直接拍板了:“你這是答應了?我當你答應了哈。”

  反正她是耍無賴了,也不管他說什麽,就落子先行了,同時,催促著:“快快,跟上,跟上。”

  趙征跟上了,配合著下了一盞茶的樣子,很自然地輸了。

  寧小茶開心地拍手:“抵消了,抵消了,你那字據快給我撕了。”

  趙征不舍得:“何必撕了?當紀念不好嗎?”

  寧小茶直接翻白眼:“那有什麽好紀念的?”

  趙征往床上一躺,也耍無賴了:“有。反正我要紀念的。”

  寧小茶不許,拽他起來,讓他拿出字據撕了。

  趙征搖頭,閉眼裝死。

  寧小茶氣得騎到他腰腹上,拽著他的衣領,催促著:“快點!趙征,快點!”

  趙征伸手圈住她的脖頸,就把她按自己胸口了:“乖,以後在床上我都聽你的。”

  寧小茶聽得臉紅了:“你、你能不能不要總提這些?”

  趙征反問:“那提什麽?”

  寧小茶被問住了:是哦,熱戀的男女不提這個,提什麽?或者應該提什麽?

  她也沒談戀愛的經驗,就想了:“要不,聊聊你在明空寺的事吧?”

  說到明空寺,她就提出了自己的一個困惑:“殿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不是祁氏皇嗣,而是皇帝親生的孩子,你從頭到尾都被一空大師欺騙了呢?”

  畢竟他當時太小了,所謂的家國情仇,所謂的真相,很多都是明空大師告訴他的。

  她很怕他才是被算計的那一個。

  一空大師故意混淆他的身份,培植他對親生父親的恨意,繼而利用他摧毀他父親建立的王朝,那才是對趙氏一族最殘忍的報複啊!

  趙征明白她的意思,就搖頭說了:“不會的。”

  寧小茶見了,繼續問:“你怎麽知道不會?你有證據嗎?”

  她覺得一空大師也沒對他多好,藏著掖著很多東西。

  老家夥成精了,最好別算計他,不然,她一定會讓他後悔的!

  趙征沉默不語。

  這沉默讓寧小茶心慌慌:“別真的沒證據吧?你什麽都聽他說,那可太危險了。”

  趙征還是沉默,但麵色漸漸變得凝重了。

  寧小茶見了,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你不會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吧?你是傻白甜嗎?”

  她想著自己說的可能性,俏臉都嚇白了,汗水也急得流出來了:“怎麽辦?你說,現在怎麽辦啊?現在去查你的身份,還來得及嗎?”

  她完全相信老東西能幹出拿趙氏皇嗣冒充祁氏皇嗣,繼而開啟反趙複祁大業的可能,甚至這種想法更瘋狂,更刺激、更有可行性的價值。

  就是可憐了趙征,從頭到尾就是個悲劇工具人。

  工具人趙征看著寧小茶為他滿麵緊張、滿眼擔憂,終於,在她急得要從他身上起來,並說是去明空寺為他要個說法時,繃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小茶,你這麽擔心我啊!”

  寧小茶見他笑了,頓時反應過來,他是故意的,自己被他騙了!

  “該死!你故意嚇唬我?”

  她很氣,捏著拳頭,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

  趙征躺在床上隨她捶打,然後伸出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拳頭,低聲笑說:“小茶,我好喜歡看你緊張我。”

  他很快樂,說不出的喜歡,幾乎要著了魔。

  相比他的快樂,寧小茶就是生氣了,後果還很嚴重。

  “你有病!趙征,你敢這樣玩我!”

  她覺得自己一片真心被狗吃了,直接從他身上翻身下來,躺到床的另一邊,離他遠遠的,扭頭不理人了。

  趙征意識到自己開玩笑開過頭了,就拖著傷腿,爬過去道歉:“小茶,我錯了,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寧小茶推開他,氣道:“你是故意犯錯!你以後跟別人開玩笑去吧!我要是再擔心你,我、我就是——”

  “我錯了。對不起,原諒我。”

  “不要,我討厭你。”

  “我愛你。”

  他聽不得她說討厭自己,驟然撲過去要吻她。

  寧小茶氣得抬手推他的臉,結果,他的臉靠近的太快——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

  兩人都懵了。

  寧小茶自覺沒有暴力傾向,也不想打人,尤其還是打臉,這會不小心動了手,就先發製人了:“不關我的事,是、是你的臉先動的手!”

  對,是他的臉靠近的太快,撞上了她的手!

  她是小仙女,小仙女是不會動手打人的!

  第340章

  趙征從沒被人打過臉,現在懵了一會,聽她那麽說,就有些懷疑了:是他的臉動的手?

  這借口有夠敷衍的!

  不過,他其實也沒多生氣,畢竟有錯在先,但被打臉確實掉麵兒,就冷聲問了:“那你的手疼不疼?”

  寧小茶立刻扯謊說:“疼,可疼了。”

  趙征便抓住她的手,親了下她的掌心,不說話了。

  寧小茶知道自己犯了錯,就依偎在他身邊,小聲說:“對不起,殿下,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沒想打他。

  他也知道,低聲應了:“嗯。睡吧。”

  兩人不再鬧,就很安靜地閉上眼躺著,等著睡意來襲。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趙征沒睡著,才打破安靜,回應了她之前的問題:“我其實見過趙琨的兒子。”

  寧小茶立刻想到了一個人:“殿下在明空寺時說起的那個早夭的朋友?”

  趙征點了頭,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寧小茶想著他見過趙氏皇嗣,應不會一空大師騙了,害,白浪費她的感情了。

  她閉上眼,等了一會,沒見他再出聲,便打了個嗬欠,漸漸睡去了。

  這是個靜謐的夜晚。

  有人好眠。

  有人難眠。

  皇帝趙琨就是難眠了。

  他今天思慮過重,心情鬱燥,身體病情加重,咳嗽了前半夜,後半夜喝了藥,終於睡了過去,卻做了個夢。

  他夢到自己還是趙國公的時候,從皇後琅鳶懷裏搶走夭折的小太子。

  琅鳶美麗的臉盡是淚痕,嗓子已經沙啞,卻還在咒罵他:“趙琨,先帝在天上盯著你呢!你犯下的滔天罪行,終會付出代價的!我詛咒你,一登高位,親緣淡薄,血脈盡亡,不得善終!我詛咒你!以偉大的赤琅族狼神——”

  趙琨被噩夢嚇醒了。

  他醒來後,滿麵冷汗,滿眼驚駭,咳嗽得鮮血淋漓。

  鄧福順就睡在龍床下麵的小榻,聽到動靜,忙起身照顧:“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趙琨咳嗽著說:“我、我,咳咳,我夢到琅鳶皇後了。”

  鄧福順聽了,也不知怎麽勸了。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他對琅鳶皇後做出的惡行,活該受此一驚。

  “她詛咒我,她詛咒我——”

  他喘著粗氣,擦著冷汗,顫顫說著:“她的、她的詛咒都、都應、應驗了。”

  親緣淡薄,血脈盡亡,都應驗了。

  他唯有太子一個孩子了。

  但太子對他有恨意。

  為什麽?

  因為十八年的離散而導致了親緣淡漠?

  不,不對!

  太子是恨他的!

  他昨天還在為祁氏說話!

  為什麽為祁氏說話?

  為什麽恨他?

  他搖著頭,想的頭痛欲裂,吐血不止。

  “不,不會,咳咳咳,不會的——”

  他痛苦地趴在床上,吐了一床的血,幾乎嘔血結塊,像是要把內髒都咳出來了,同時,大叫著:“宣太子!宣太子!”

  趙征被人叫起來時,正是五更天,外麵的天蒙蒙亮,慘白的月亮隱入天際,幾乎要看不見了。

  “皇上急召太子覲見。”

  殿外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寧小茶也被吵醒了,一邊手忙腳亂幫趙征穿衣服,一邊問:“發生什麽事了?皇上怎麽這麽早,就急著要見你?”

  趙征感覺到她雙手冰涼,就握住了,安撫著:“別怕。沈卓會跟著我,暗衛也會保護我,皇上孤家寡人,又重病在床,早已盡失人心,不足為懼。”

  他這些話很有道理,但還是沒能安撫得了寧小茶。

  她這一刻才明白什麽叫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真的好怕失去他啊!

  第341章

  “不要衝動。也不要跟皇上置氣,說些冒犯的話。”

  寧小茶像是溫柔體貼的賢妻,殷勤叮囑著:“聽到沒?要謹言慎行,無論如何,再忍忍。”

  趙征點了頭,親了下她的臉頰,笑道;“我知道,天還早,你再睡會。”

  寧小茶哪裏睡得著?

  她幫他穿好衣服,就跑去了殿外,向李公公打聽消息。

  李公公得過他們的恩惠,就說了:“回寧良媛,聽聞是皇上病情加重,才急召了太子。”

  寧小茶聽了,先覺得是個好事,但心頭還是沉甸甸的不解:“皇上怎麽突然病情加重?”

  沒受什麽刺激,怎麽可能病情加重呢?

  但會是受了什麽刺激呢?

  李公公搖頭說:“奴才也不知。哦,對了,在召見太子前,皇上還召見了何大將軍。”

  寧小茶聽到何將軍,更憂心了:這時候叫什麽帶兵的大將軍?還是在召見太子之前。

  不妙啊!

  她想跟著去。

  但趙征沒讓:“你在我會分心。”

  為什麽分心?

  因為那是她的父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怕她不忍,連累他也生出悲憫之心。

  可這時候,悲憫之心是萬萬要不得的。

  寧小茶不知這些,也不知自己跟著去怎麽就讓他分心了,但他不讓去,自己也不往前湊,那些權力間殘酷與血腥跟她一個小仙女無關。

  她目送趙征離開,返回殿裏,躺到床上,本以為會睡不著,但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睡意漸漸來襲,就睡了過去。

  *

  趙征坐在輪椅上,在東宮近衛的保護下,去了雍恩殿。

  路上,他命令沈卓調遣東宮禁衛軍做好準備。

  同時,吩咐暗衛談遂,讓他通知琅璀,將見賢堂的人分派兩處,以煙火為號令,封鎖城門以及控製住何家軍。

  “何鴻力手裏的何家軍是皇上的唯一依仗。”

  他坐在輪椅上,取下腰間的玉佩,交給談遂,繼續說:“好在,有話語權的人不是何鴻力一人。都督曾元湛、副將徐天威都是可用之人。”

  他這段時間處理政務還是有用的,確實甄別出了一些忠於祁氏的人才。

  談遂緊握著玉佩,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他輕輕跳上屋脊,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征見了,看了眼天際的魚肚白,坐著輪椅,慢悠悠前往雍恩殿。

  他在拖延時間。

  雍恩殿

  殿裏安靜的詭異。

  他一進去,就看到了憔悴而狼狽的皇帝,隻一眼,他就看出了皇帝眼裏的冷漠、防備、審視,跟之前的慈愛目光不同,老皇帝到底還是對他起了疑。

  看來這是一場鴻門宴。

  他暗生警戒,低頭上前行禮:“見過皇上。”

  趙琨靠坐在床上,床上已經收拾幹淨了,連他自己也收拾的幹淨,隻病重的麵色遮掩不住,說話都喘而虛:“到此刻,你、你還不喊我一聲父、父皇嗎?”

  趙征沒有喊。

  他認賊作父,已經夠屈辱了,萬萬喊不出“父皇”一詞。

  但趙琨偏要他喊。

  他顫巍巍伸出手,指著他:“太子,朕要聽你、聽你喊一聲父皇。”

  隻要他喊他父皇,他管他是誰呢?

  他一直當他是自己的兒子,優秀的、親生的、唯一的兒子,隻要他們父子不往外說,沒有人會知道。

  趙征不知他的心思,還是沒有喊。

  沉默。

  無盡的沉默。

  沉默讓人心寒。

  趙琨寒透了心,眼裏淚水翻滾,大聲質問著:“為什麽?為什麽不喊?為什麽?太子,告訴朕,為什麽?”

  趙征沒有說話。

  他瞥了眼皇帝身邊的老太監鄧福順,還有不知何時藏身在床帳後麵的禁軍、何家軍,而在這些軍隊前麵,是何鴻力的身影,他摸了摸袖中的短刀,思量著自己活著走出去的幾率。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就在這時,皇後陶樂純帶著宮人,匆匆進來。

  她也收到了皇帝病重的消息,想著他曾說過讓自己陪葬的話,就打算過來一探究竟。

  “皇上,您還好嗎?臣妾聽您病情加重,實在憂心不安,特來侍疾。”

  她說得好聽,實則巴不得他早登極樂。

  趙琨也不去分辨她言語裏的關心是真是假,看著她的到來,就對趙征說了:“你不喊朕父皇,總該喊她一聲母後吧。她是你母親的同胞妹妹,為了你,也是傾盡了半生的青春與幸福。你小時候,她還照顧過你一段時間。太子,你還是不喊嗎?”

  第342章

  他意圖用感情軟化他的心。

  但趙征心如鐵石,還是沒有喊。

  他見此,眼淚驟然滾下來,哈哈笑著:“朕,咳咳,朕早該發現的。”

  他早該發現太子有異的。

  太子一回皇宮,就那麽冷漠寡情,不僅是對他,對皇後也是那麽冷。

  便是修佛,也不該修得這般沒有人情味。

  更何況,太子恨他!

  從前他被親情蒙蔽著,自覺對不起他,處處補償、縱容,沒有看透這些。

  罷了。罷了。後悔已經晚了。

  他倒在床上,看著他,氣息奄奄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陶樂純看到這裏,就很困惑:“皇上,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父子間變得像仇人了?

  她錯過了什麽?

  趙琨見皇後追問,有氣無力地笑了:“你問問他……他怎麽了,問問他的目的是什麽。”

  事實是陶樂純問了,但趙征也沒有說!

  她以為他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太子,我對寧小茶,好吧,確實有些嚴苛了,但到底是你們緣分的牽線人,便是看在這一點,你也該原諒我一時的衝動吧?還有,縱然你不喊我一聲母後,但我心裏是把你當成親生的孩子,我是疼惜你的,無論我做了什麽,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打心眼裏為你好。”

  她是剖開內心去跟他交好了。

  但趙征依舊冷漠不語。

  趙琨見了,便擺手讓她回去了。

  陶樂純不肯走,總覺得今天有大事發生。

  她的預感是對的。

  趙琨也沒再趕她走,而是逼著趙征開口。

  他拍拍手,慎刑司主事蘇琴走了進來。

  她進來時,身後跟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隱約看出是個女人,是被侍衛們拖進來的,更隨手丟在地上,很快她的血就染紅了一片地麵。

  濃鬱而鹹腥的氣息彌漫開來。

  陶樂純看得生理不適,緊緊捂住了嘴。

  趙征就很漠然,沒有瞧一眼。

  他的目光緊盯著皇帝,或者說他緊盯著床帳後的何鴻力、何家軍還有部分皇宮禁軍。

  他這些天從東宮禁軍下手,得到了一些擁護者,至於這些擁護者又招募了誰,勢力蔓延到了哪裏,就不知情了。

  這是一個選擇陣營的時刻。

  興衰榮辱就在一念之間。

  “太子,還我的……小太子。”

  地上的女屍還留著一口氣,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趙琨見了,立刻讓人潑了她一盆冷水。

  女人被冷水擊頂,似乎清醒了些,睜開眼,就看到了皇帝,隨之破口大罵:“趙賊!哈哈,趙賊,你要死了,偉大的赤琅神在上,你必不得善終!”

  趙琨聽多了類似的咒罵,已經麻木了,甚至懶得多看她一眼,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趙征。

  那女人隨著他的目光而看向了趙征,血色浸染的頭發下,一雙血紅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從他身上看出了什麽,緊緊咬著唇,沒有說話。

  趙琨看到這一幕,就說了:“雙生子,明空寺,一衰一盛天注定。趙氏子,祁氏人,一死一生換乾坤。你們該給我一個解釋了。”

  其實,當他聽到何鴻力說到了這句歌謠,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

  但他不敢相信,所以給趙征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

  可惜,他不珍惜。

  趙琨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情緒也再次激動起來:“說話!你說話啊!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裏?”

  他唯一的孩子,那個他們說送去明空寺修佛,會得到佛祖庇佑的孩子啊!

  第343章

  他質問的聲音太大了,像是驚擾到了什麽,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刻,屬於趙征的東宮禁軍、近身侍衛都衝了進來。

  他們手持刀劍,將輪椅上的趙征團團圍護起來。

  同一時間,何鴻力也帶著何家軍圍在了皇上的床前。

  兩方人馬迅速形成對峙狀態。

  陶樂純看到這一幕,饒是一國皇後,也難以淡定了:“這、這是做什麽?太子,你是要造反嗎?”

  她還沒回過味來,還分心想著:老子造祁氏的反,兒子造親爹的反,這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嗎?

  但趙征為什麽要造反?

  她看著他冷靜漠然的臉,第一次覺得陌生,好像從未真的認識他。

  “太子——”

  她站在兩人之間,意識到自己也要麵臨一個選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征依舊沒有說話。

  何鴻力怒喝著說:“皇後,他不是趙氏皇嗣,而是祁氏餘孽!”

  “什麽?”

  陶樂純經受不住這個打擊,身體一歪,差點摔倒了。

  還好綠枝在她身側,及時扶住了她。

  “皇後娘娘——”

  綠枝扶著她,下意識往皇帝的陣營走。

  陶樂純接受不了,甩開綠枝的手,急聲道:“誰說的?不可能!這不可能!定然是反趙複祁組織的人耍了離間計!皇上,你可別被他們欺騙了!太子,你快解釋啊!”

  這一刻她像是個真正的母親,擔心兒子被人誣陷謀反而失了性命。

  可惜,趙征不是她的孩子。

  他終於出了聲,卻是說:“我沒什麽要解釋的。倒是趙賊可以解釋自己如何篡權自立的。”

  這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祁氏皇嗣的身份。

  地上的女人在這一刻大笑出聲:“小殿下,春彩終於等來了您!皇後娘娘,您看到了嗎?小殿下還活著!他回來了!您可以瞑目了!偉大的赤琅族狼神——”

  “住嘴!”

  陶樂純怒喝一聲,打斷了春彩的話。

  她深受打擊,身體搖搖晃晃的,被綠枝攙扶去了皇帝的陣營。

  趙征沒攔著,轉頭吩咐身邊的一個侍衛帶走春彩,找禦醫醫治,隨後,兩眼恨恨盯著趙琨,喝道:“趙賊,你欠我祁氏的,該血債血償了!”

  這下換趙琨不說話了。

  他不是不想說,而是看著趙征,仿佛看到了祁皇,正在咒罵他、報複他,嚇得他大腦空白,身體僵硬著倒下,嘴唇顫動著,像是中風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何鴻力見此,匆匆上前,攙扶他一把,大叫著:“皇上,皇上——”

  他需要皇上臨陣指揮,可不能這時候出事啊!

  但趙琨的身體不爭氣,真的在這時候垮下來了。

  他抓著何鴻力的手臂,兩眼直勾勾盯著他,越想說話,越說不了,急得眼淚、汗水一起落下來。

  “孩子——寺——問——”

  趙琨流著淚,艱難吐著字,卻沒人聽懂他的意思。

  不,趙征聽懂了:“你想問那孩子的下落?可以。隻要你說出你對祁氏犯下的罪孽,我就告訴你。”

  這罪孽也有何鴻力的份。

  他自然不想皇帝說出來,立刻指著趙征怒罵:“放肆!你這祁氏餘孽!交出趙太子,我等饒你不死!”

  趙征見他跳出來嚷嚷,很礙眼,恨意頓時轉移,就下了令:“殺了他!誰殺了他,待我登基,他之爵位,便是爾之爵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沈卓第一個拔劍殺去,並高呼著:“殺!兄弟們,趙氏氣數已盡,祁氏萬壽無疆!誓死擁護祁太子上位,我們都是從龍的大功臣!殺!殺!殺!”

  他的話很燃,快速調動了眾人的情緒。

  他們如同猛虎下山,手起刀落間,死屍遍地。

  何鴻力不愧是戰場上拚殺過的老將,也是英勇,以一當十,竟有一人力挽狂瀾的氣勢。

  趙征見了,也不畏懼,而是站了起來,適時地喊了一句更燃的話:“凡歸降者,皆為我兄弟,我必同富貴!”

  第344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隨著趙征一 聲喊,那些跟隨何鴻力的禁軍、何家軍紛紛停下了殺戮。

  何鴻力想煽動,但強敵殺來,根本沒有時間說什麽。

  他感覺自己今天要命喪在此,為了求生,就一點點退出大殿。

  隻要他能平安離開皇宮,召集更多的何家軍,那麽大趙就還有希望。

  但趙征怎麽會允許他離開呢?

  皇帝已經成為一具空殼,不足為懼,唯有他算是個禍害。

  他看著護在自己身邊的沈卓,命令道:“你也去。他今天必須死!”

  沈卓聽了,看著滿殿的禁軍,雖是都放棄了抵抗,選擇了歸順,但萬一出現了假意投降者呢?

  他還是想寸步不離保護他。

  但趙征坐著輪椅出去了。

  太陽早已撕破了黑暗。

  天色大明,一切無所遁形。

  何鴻力被層層圍住,直殺得血透衣甲,還在拚力廝殺,同時,怒吼著:“祁氏餘孽,如今早已是趙氏的天下,你才是謀逆的亂臣賊子!”

  趙征聽了,冷聲嗤笑:“我分明是撥亂反正!你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何鴻力搖頭辯駁著:“不,祁氏一族貪於安樂,才有一劫。我與皇上是——”

  “嗷嗚~”

  一聲狼嘯傳來。

  隨後就見琅璀帶著三千赤琅士兵加入戰鬥,圍住了何鴻力。

  何鴻力見此,自覺找到了攻訐趙征的由頭,大喊著:“你們瞧瞧,祁氏餘孽跟赤琅族勾結!這是要賣國求榮啊!”

  “閉你娘的嘴!”

  琅璀拉箭就射他:“我們赤琅族是祁氏皇族最忠實的聯盟!我們是協助祁氏皇族平定叛亂!”

  那一箭被何鴻力揮劍擋開。

  何鴻力擋開了琅璀的箭,但沒擋開撲上來的雪狼。

  那雪狼正是那晚救了趙征的狼王。

  琅璀暫時將它馴服,準備把它送給表弟當禮物。

  這會狼王一口咬中何鴻力的大腿,一時鉗製住了他的動作,其他人瞅準時機,揮劍而上。

  亂劍之下,何鴻力渾身傷痕累累,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以劍撐地,跪在地上,一張嘴,都是血:“大丈夫當、當橫屍戰場,奈何喪命、喪命豎子之手。”

  他死的不甘心啊!

  但再不甘心,也是要死的。

  趙征從琅璀手裏接過弓箭,一箭射中了他的眉心。

  “砰!”

  力道帶動何鴻力的身體重重倒了下去。

  “亂賊伏誅也!”

  趙征緩緩走下台階,不顧傷腿流著血,一步一句:“祁國複興大業,始於今日。爾等襄助之力,先皇祁明帝次子祁隱銘記在心。”

  他終於能向世人宣告他的身份了。

  他是祁氏皇嗣,母親為赤琅族聖女琅鳶,父親為祁明帝祁瑄,上有兄長祁瑞,而他是次子祁隱,字無疆,王者無疆的無疆。

  沈卓聽到這裏,很有眼力見,立刻帶頭下跪:“祁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頓時,在場所有的人,包括琅璀都下了跪,跟著齊呼:“祁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瞬間改朝換代。

  趙征也正式改名為祁隱。

  像是為了慶祝勝利,一支煙花當空炸響。

  隨著這聲煙花響起,在祁隱看不到的地方,新一輪的殺戮才剛剛開始。

  葉風瀾帶著見賢堂的十萬人,進入了趙都城,分派兩萬人,封住了趙都的四處城門,陽霽則帶領八萬人,趕赴何家軍的駐紮地,幫助控製何家軍。此時,何家軍已經發生暴亂,無數追隨何鴻力的將領被殺。

  朝中大臣也迅速被重兵監視,尤其是武將,如有反抗,皆橫屍當場。

  一時間,城中人,無論是百姓,還是大臣,都人心惶惶,像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祁隱不久收到了各處的捷報,還沒來得及品嚐勝利的喜悅,就見澤恩殿的王敏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他想著寧小茶,心裏一顫,忙迎上去:“發生了何事?”

  王敏撲通跪在地上,氣喘籲籲道:“殿下,不好了,寧良媛不見了!”

  祁隱臉色頓時大變:“怎麽會不見?”

  王敏滿麵恐懼地說:“殿下離開後,我們守衛東宮,不敢放鬆,但聞著一股香味,就暈了過去,等醒來,寧良媛就不見了。”

  “廢物!”

  祁隱一腳踹過去,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快步衝向了雍恩殿。

  殿裏皇後已經不見了,皇帝趙琨還在床上苟延殘喘。

  他搶過身邊侍衛的劍,直抵趙琨的胸口:“說!寧小茶不見了,是不是你做的?”

  第345章

  趙琨還是說不了話。

  他偏癱在床上,顫顫巍巍抓著劍,還想著用力刺進身體裏去。

  如今他這個樣子,已然生不如死了。

  但寧小茶不見了,祁隱預感出自他的手,哪能輕易讓他死了?

  他收回劍,改為架在鄧福順的脖子上,威脅著:“你什麽都知道,你來說。”

  他知道鄧福順是趙琨的心腹,知道他的一切謀算。

  但鄧福順作為心腹,自然忠誠,哪會輕易說呢?

  他麵無畏懼,開始談條件:“皇上想見太子,真正的趙氏太子。”

  “是嗎?”

  祁隱收回劍,目光轉向趙琨,語氣輕飄飄的冷冽:“你想見自己的兒子?”

  趙琨流著淚,一下下點著頭,嘴裏嗚嗚說著什麽,全然一副老弱衰翁的可憐模樣。

  但祁隱沒有一點心軟,兀自歎著:“可惜,你隻能見到一副骸骨了。”

  這話就太傷人了!

  趙琨頓時淚如雨下,瘋狂搖著頭,顫巍巍的雙手抓著他的手臂,像是要掐死他,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痛哭聲音:“啊——啊——”

  那模樣真的太可憐了!

  鄧福順看不下去,怒道:“夠了!你別這麽折磨他了!他怎麽說也是寧良媛的親生父親!”

  “所以她人呢?”

  祁隱被人捏著軟肋,很爽快地說:“你說出她在哪裏,我立刻就讓你們見他。”

  鄧福順聽了,話音一轉:“為皇上叫禦醫吧。什麽人帶走了寧良媛,隻有皇上知道。”

  他這是拿寧小茶給趙琨當護身符。

  趙琨現在說不了話,必須請禦醫治療。

  沈卓一旁小聲提醒:“皇上,眼下退位詔書為重。”

  祁隱也分得清輕重,就讓人取來紙筆,拍在趙琨麵前,讓他寫退位詔書:“你毒殺太子在前,又謀害皇後在後,趙琨,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就該向天下闡明己罪,宣布退位。”

  趙琨又是“啊啊”一通亂叫。

  沒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顯然他這個模樣,一時半會是寫不出來的。

  祁隱看得緊緊皺眉,卻也沒辦法,隻能派人去叫禦醫。

  同時,派重兵圍住了雍恩殿。

  也是這一刻,他才想起詢問皇後的下落。

  殊不知陶樂純早已趁亂逃出了皇宮。

  她在心腹們的護衛下,回到了陶家。

  闊別多年,再回陶家,竟然懷著滿腹的委屈:“那孩子是假的。他是祁氏餘孽。爹,娘,這麽多年,我們都是為祁氏做嫁衣啊。”

  這嫁衣真紅啊!

  上麵盡是她的血淚!

  她美好的青春、一生的幸福換來的竟然是一場彌天大謊、驚世笑話!

  陶父陶憫之是榮國公,雖然久不問朝事,卻也收到了皇宮內亂的消息,正想安撫女兒,就見弟弟陶恒之行色匆匆走了過來。

  “皇後娘娘也在?娘娘,臣聽聞太子殿下——”

  禦史大夫陶恒之一開口,就被陶樂純喝住了:“叔父,那不是太子殿下!那是祁氏餘孽!他今日……逼宮謀反了!”

  “娘娘慎言!”

  陶恒之正要跟兄長商議此事:“我已經收到祁太子的旨意,命我明日著祁朝官服上朝,這可如何是好?”

  跟他一樣不知如何是好的官員們都湧進了國公府。

  他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監視,也都收到了著祁朝官服上朝的旨意,慌亂無措之中,就說要請示榮國公,結果,還真被允許出府請示了。

  這會他們湧來了榮國公府,看到皇後陶樂純也在,紛紛下跪叩拜。

  同時,七嘴八舌詢問著: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命我等著祁朝官服上朝,是為何意?”

  “皇後娘娘,皇宮目前是什麽情況?皇上龍體還安康嗎?”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真的是祁氏皇嗣嗎?”

  “聽聞反趙複祁組織出兵數萬,今日封了城門,不許進,也不許出,皇後娘娘,我們要怎麽辦啊?”

  ……

  他們叫得陶樂純腦子都要炸了。

  她這個皇後向來清閑度日,連後宮的事都不怎麽管,哪裏有那個腦子去管朝堂上的政事?

  尤其事發突然,她也拿不出個章程。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你們問她,不如問孤。”

  眾人聞聲回頭,見到來人,皆是麵露懼色:“太子、太子殿下——”

  第346章

  祁隱坐在輪椅上,被沈卓推到了眾官員麵前。

  他麵色淡漠,眼神幽冷,掃視一圈,眾官員大多不敢對視,紛紛低下了頭。

  他瞧著,也不廢話,直入主題:“趙氏謀逆篡位,諸位大臣當時也是無奈之舉,孤都理解,如今,趙氏已退位,孤已撥亂反正,諸位大臣若有報效祁國之心,各安其位,孤既往不咎。切記,諸位大臣的家族榮辱就在你們一念之間了。”

  這一番話頓時激起了他們的熱議。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交流著看法。

  沒人敢第一個表忠心,也沒人敢第一個拒絕。

  直到陶樂純低喝:“豎子休要妖言惑眾!”

  她對祁隱曾傾注了感情,因為傾注了感情,遇到重大打擊,才更排斥、厭惡:“若沒有報效祁國之心呢?豎子當如何?”

  祁隱被罵,也神色從容:“大祁以仁愛治國,自然賜金放還。”

  “一派謊言!”

  陶樂純厲聲反駁:“如果賜金放還,那趙都城外那麽多的士兵是什麽意思?你身後的禁軍也不是這個意思。”

  祁隱反問:“娘娘覺得我是什麽意思?”

  陶樂純說:“你是在逼迫我們臣服。此番行徑,跟當年的趙氏有何區別?”

  祁隱聽了,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娘娘也知當年趙氏得位不正啊。”

  陶樂純:“……”

  她說錯話了。

  明知趙氏得位不正,還在奮力維護,實有同黨之嫌。

  以陶憫之為代表的陶家跟趙氏還是姻親,更有同黨之嫌,這會第一個下跪表忠心:“殿下恕罪。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明白朝政大事?我陶家願為祁氏效勞。”

  “父親!”

  陶樂純覺得父親的骨頭太軟了。

  但複歸祁氏確實是眾多官員心裏的夢。

  他們見陶家歸順,紛紛下跪:“臣等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時光飛逝。

  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

  寧小茶透過晃動的車簾,看著外麵昏暗的天色,問趕馬車的人:“你說,皇宮現在是什麽情況?”

  一定大亂了吧!

  不然她怎麽一覺醒來就被捆著手腳,丟在馬車裏?

  擄走他的人是誰?想做什麽?跟她或者說跟原主有仇嗎?

  他知道她被擄走了嗎?會來救她嗎?或者他還順利嗎?人還活著嗎?

  種種困惑占據了她的大腦。

  但趕馬車的人雷打不動地回一句:“不知。”

  兩個字,音色清朗澄淨,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可惜,有車簾擋著,看不到對方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挪著身子,將雙腳探出去,想著踹他一腳,最好把他踹下馬車,但他似乎後麵長了雙眼,及時按住了她的腿。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腿,最好老實些!”

  他在威脅,也終於說了一句長話。

  寧小茶甚至趁機看到了他的臉,不好看,也不難看,平平無奇得像是帶了層人皮麵具。

  想到這種可能,她伸手就想挖花他的臉,也能瞧個真假。

  結果他太敏銳了,快速掐住了她的手腕,隻聽“咯吱”一下脆響,他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折脫臼了。

  天,她這麽美,這麽年輕,可不要做個殘廢啊!

  “我的手!痛痛痛!我錯了!大俠饒命!”

  她被男人的粗暴嚇得老實了,意識到他不是趙征,不會對她心軟、手軟,等下,不應該說趙征了,如果他行事順利,應該公開身份做回祁隱了吧?

  想到祁隱,她就相思泛濫了:他在做什麽?有想她嗎?她現在好痛、好害怕啊!

  眼淚流下來。

  她可憐兮兮地微舉著雙手:“求求你了,大俠,我錯了,你快點給我掰正吧。”

  男人瞧著她的眼淚,到底還是給她掰正回去了。

  寧小茶活動一下,感覺雙手不受影響,才放心了,然後,滾回馬車裏,撫慰受傷的心靈去了。

  “咕咚——”

  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

  男人聽到了,從幹糧袋裏,挑出個包子,最大、最軟的,扔給了她。

  寧小茶雙手捆著,艱難撿起來,不知是男人特意挑出來的,還很嫌棄,但確實餓,沒辦法,就小口咬著包子,一邊吃,一邊問:“大俠,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第347章

  男人沒有回答。

  寧小茶不死心,等吃完包子,感覺不那麽餓了,就社交牛逼症上線了:“大俠,無論你出於什麽原因,擄走了我,在我看來,相識一場,就是有緣,所以,路途漫漫,咱們就聊聊天唄。”

  男人還是沉默,就像是個啞巴。

  這讓寧小茶想起了葉蟬,也不知其怎麽樣了。

  不過,現在看來,葉蟬怎麽都會比自己處境好的。

  寧小茶自嘲一笑,挑了個話題:“說真的,大俠,你聲音很好聽的。”

  她這話也不算說謊,是真的感覺男人的聲音好聽。

  一開始單聽聲音,還以為是個絕世大帥哥呢。

  結果那張臉讓她失望了,希望是戴了人皮麵具吧,不然,那好聲音都糟蹋了。

  胡思亂想間,就聽男人說:“真的嗎?”

  寧小茶見他回應了,心裏一喜:她這是找對話題了?這男人喜歡聽彩虹屁?那她可太擅長了。

  “嗯。當然是真的。我長這麽大,就沒聽過你這麽好聽的聲音。我會彈琴的,你要是感興趣,我有機會可以彈給你聽,我這麽說,不是想著討好你,而是想說我對聲音很敏感的,是從專業的角度,覺得你聲音好聽,怕是彈琴也彈不出你這麽好聽的聲音。你唱歌一定很好聽。或者,你會唱歌嗎?”

  她囉裏哆嗦一大堆,跟話癆似的。

  可惜,隻換來男人兩個字:“不會。”

  寧小茶也不氣餒,好脾氣地笑問:“那你會什麽?”

  男人言簡意賅:“不知道。”

  寧小茶:“……”

  這男人是個話題終結者吧!

  太木訥了。

  還有點笨笨的。

  現實裏,便是長了張漂亮臉蛋,怕也沒女孩子會喜歡的。

  她分析著對方,耐著脾氣,努力找話題:“你是不知道自己會什麽嗎?那你想會什麽呢?你說說看,如果我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男人聽了,似乎來了點興趣,問道:“你會什麽?”

  寧小茶便說了:“我會唱歌、跳舞、彈琴,嗯,好像都是女孩子會的東西,你再容我想想——”

  她想了一會,想到了圍棋,便說:“我教你下圍棋吧,或者五子棋,都很好玩的,還很有品味。我看你那麽年輕,還沒對象吧?以後可以用來追小姑娘的。”

  聽聽,她多好,當世女菩薩了!

  所以,快放了她吧!

  男人不知她的心思,好一會,才回應了一個字:“好。”

  黑暗降臨,籠罩著大地。

  寧小茶透著晃動的車簾看著黑暗中的樹影,估摸著環境是在山林裏,哎,很糟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一時半會是別想逃了!

  她壓下逃跑的心思,努力跟他拉近關係:“你想我什麽時候教你呢?”

  反正先想辦法把手上繩子解開吧!

  這麽捆綁著,身子都要麻了,也太受罪了!

  “不急。”

  “天都黑了,我們不停下來,休息一下嗎?”

  “那我想……如廁?”

  “忍忍。不急。”

  男人重複著兩個字,很是澆她一盆冷水。

  寧小茶感覺她廢話半天白說了,天,她是做了什麽孽,橫遭此劫啊!

  東宮澤恩殿

  時近三更天。

  祁隱才從雍恩殿回來,回想著趙琨半死不活的樣子,連話也說不出來,估計要治療一段時間,就很暴躁:“他是裝病吧!”

  但哪有裝的那麽像的?

  沈卓沒敢回話,小心翼翼扶著他坐到床上。

  宮人為他端來餐食。

  他看也不看,直接讓他們撤下去了。

  其實,他從早上忙碌到現在,期間,滴水未站,但不餓、不渴,也不覺得累,五感像是消失了,成了個活死人。

  沈卓知道他心憂寧小茶,就勸了:“那些人大費周折擄走了寧良媛,定會很快拿她來跟您談條件,皇上有傷在身,還是要保重龍體,不然,寧良媛回來看到您消瘦了,會心疼的。”

  祁隱聽著他的話,搖頭說:“不,她才不會心疼。她肯定恨死了我。是我無能,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該帶她一起去的。她說要跟我一起去,我就該答應的。是我錯了,是我害了她。”

  無盡的後悔幾乎要揪碎了他的心髒。

  他又痛又恨又迷茫:“是誰?是誰擄走了她?趙琨?敬王?還是別的勢力?你說,到底是誰?”

  第348章

  沈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沉默著低下頭,目光落到祁隱的腿上,那衣袍上的鮮血早凝結了,他跟王敏也都提醒了很多次,但他一直忙碌,壓根沒來得及處理傷口,也不知那傷口被他糟蹋成什麽樣子了。

  “殿下,您腿上的傷——”

  他讓人去叫曾禦醫。

  祁隱沒拒絕,扶著額頭,靠在床頭。

  他還在想是誰擄走了寧小茶,想的麵色鬱鬱,眉眼間帶著厭世的頹喪。

  曾翰拎著醫藥箱走來,給他處理傷口時,看到傷口果然惡化,需要剜去腐肉,重新包紮。

  他本想提醒他一下的,但看他麻木一般沒什麽感覺,就直接動刀剜肉了。

  鮮血瞬間汩汩流出來。

  腐爛的血肉被一點點剜去。

  他果然失去感知一般,沒叫一聲疼。

  遲來的疼是在天明時分。

  那時他輾轉半夜,終於睡了過去,結果,夢到她被關在狹小的房間裏哭,說自己又餓又冷,求他救救她,太疼了,他的心太疼了,就這麽疼醒了。

  “她在叫我。她在叫我。”

  他醒來後,癡癡重複著這句話,雙手一直捂著胸口,仿佛剜去的是他胸口的肉。

  沈卓守在床旁邊,看他為情所苦,一時也不知怎麽勸他。

  如果琅公子在就好了,他肯定有辦法的。

  琅璀正帶人在雍恩殿看守趙琨。

  他睡不著,抱劍坐在床對麵,看著躺在趙琨床下小榻的鄧福順,就稀奇了:“他給了你什麽,讓你這麽忠誠?”

  眼下改朝換代換新主,這殿裏的宮人早跑沒影了,唯有他這個老太監不離不棄,看得他都要感動了。

  鄧福順一個時辰能爬起來三次看趙琨的動靜,像是生怕他一個呼吸不順把自己憋死了,這讓他也沒睡著,聽到琅璀問話,就坐起來,笑著回答了:“人活在世上,總要有些堅守的東西吧?我雖命賤,也想用賤命書寫‘忠誠’二字。”

  琅璀聽樂了:“為一個竊國叛賊書寫忠誠?你確定?”

  鄧福順點頭:“有何不確定的?成王敗寇罷了。”

  他笑笑,如實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不認可皇上對祁太子、祁皇後犯下的罪行,也不認可你們說的皇上就是竊國的叛賊,人人都有進取的野心,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什麽錯呢?時勢造英雄。當年那種主少國疑的時候,誰不想更上一層樓?上天給了皇上時運,助他一登高位,可惜,他敗也敗在時運上。”

  親緣淡薄,血脈盡亡。

  上天讓琅鳶皇後的詛咒應驗了,可見上天還是偏袒他們祁氏一族的。

  “他已經不是皇上了。”

  琅璀更正他的稱呼,隨後,冷笑著反駁:“你說他沒錯?嗬,可笑,你一條賤命,都知道用賤命書寫忠誠,他為祁國大將,先帝托孤大臣,怎的就不能做到忠誠了?難道他還沒你這條賤命有覺悟?”

  鄧福順被他懟住了。

  琅璀繼續懟:“你把他的貪婪、僭越、殺戮美化成進取的野心,你們主仆還真的會糟蹋‘野心’這個詞呢!”

  鄧福順意圖強辯:“我的賤命自不敢跟皇上相提並論。”

  “夠了!”

  琅璀怒而拔劍,一劍削掉他一隻手臂,眼神狠戾:“我說了,他不再是皇上,現在的皇上是我表弟祁隱!”

  鄧福順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胳膊,沒有求饒,而是漸漸笑了:“我將為皇上而死。”

  他竟然笑的得償所願,像是瘋了一樣。

  琅璀看他笑,也笑了:“不,你是為你的愚蠢而死。”

  他說著,開始分析他笑容背後的原因:“你是個太監,自覺天生賤命,但又不甘這個命運。你想像正常男人一樣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所以,你選擇了趙琨。你們一丘之貉,狼狽為奸,謀劃篡權,終於,你們成功了。你生於微末,起於擁護新帝,立下從龍之功,成為天子近臣,十多年來,你忠誠侍主,終為護主而死,多完美的生平。”

  鄧福順渾身是血,但聽得渾身舒暢,麵色帶笑,還不由自主地跟著說:“是啊。多完美的生平。”

  “可惜你遇到了我。”

  琅璀笑容殘酷地描述他的命運:“從此,史書不會出現你的名字。你是個太監,你賤如螻蟻,不值一提!”

  他抓住了鄧福順的軟肋。

  鄧福順笑不出來了,眼裏瞬間爬滿恐懼:“不是,不是!不可以!我是鄧福順,趙氏開國的功臣,這是皇上為我取的名字,他說我會一生福祿雙全、順遂平安。”

  床上的趙琨忽然叫起來。

  琅璀聽到了,忙起身查看。

  趙琨躺在床上,口眼歪斜,還流著口水,嗚嗚叫著想說什麽。

  琅璀冷冷俯視著他的醜態,諷刺著問:“醒了?你又想做什麽孽?”

  “孩子,我的——孩子——見孩子——”

  他是個慈父嗎?

  他至死還在懷念那個孩子。

  琅璀沒理會,就這麽安靜地欣賞他痛苦的模樣。

  “小茶——女兒——小茶——”

  趙琨忽然叫起寧小茶的名字。

  琅璀這才重視了,揪起趙琨的衣領,喝問:“老混蛋,你想說什麽?寧小茶怎麽了?她在哪裏?”

  第349章

  “小茶——女兒——見啊——”

  趙琨啊啊叫了好一會,口水流濕了前襟,終究沒有說出寧小茶的下落。

  琅璀等了半天,得了這麽個結果,嫌棄得要死,還覺得老東西很惡心,好在沒吐出來,覺得還是問鄧福順更靠譜些。

  鄧福順用手捂著殘肢,還在痛苦地低語:“不可以!不可以的!大丈夫若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遺臭萬年!”

  “原來你還有這般宏偉誌願。”

  琅璀聽了,讚許著,蠱惑著:“隻要你說出寧小茶的下落,我就圓你這個誌願,怎麽樣?你想要的,我跟新帝說一聲,後代史書,都會給你。”

  鄧福順像是被蠱惑到了,問道:“當真?”

  琅璀見有希望,立刻點頭:“當然。我可不是你們這些人,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鄧福順信了,緩緩說:“寧良媛是、是皇上的女兒,皇上當時以為她跟殿下是兄妹,就跟奴才說,尋個機會讓人擄她走,在外麵待上一段時間,等他們冷靜了,感情淡了,再讓她認祖歸宗。”

  琅璀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老混蛋找人擄走了寧小茶?是誰?”

  鄧福順點頭說:“好像是個遊俠。皇上曾對他有些恩情。”

  “叫什麽?”

  “思危。”

  “居安思危的思危。”

  “你最好不要騙我。”

  他立刻讓人傳話去了東宮。

  祁隱得到消息,很快趕了過來。

  彼時,鄧福順的殘肢已經得到包紮,正半死不活地跪坐在趙琨床下。

  他見了,走上前,再次詢問:“寧小茶在哪裏?”

  鄧福順抬頭看他一眼,麻木地說:“她可能被遊俠思危帶走了。”

  祁隱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安排人去尋找他的蹤跡。

  馬車還在顛簸前行。

  寧小茶被顛醒幾次,根本沒睡好,又累又困又渾身酸痛的情況下,終是不耐煩了:“你到底要去哪裏?想幹什麽?你能不能停下來?我真的要被你顛死了!”

  “籲——”

  馬車忽然停下來。

  男人掀開車簾,像是被寧小茶說的良心發現了,終於回了話:“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寧小茶看到他就煩,隨口一詐:“你人皮麵具掉了!”

  不想,男人立刻摸臉,顯然是真的戴了人皮麵具。

  寧小茶沒想到自己隨便一詐就詐了出來,隨後就深思了:“你是誰?戴著人皮麵具,是防我還是防別人?我們……認識嗎?”

  她認真瞧著他,但沒瞧一會,男人發現自己上當了,就很生氣,立刻放下車簾,坐回去,繼續駕了馬車。

  此後,無論寧小茶怎麽找他說話,他都閉嘴不言了。

  寧小茶越發覺得他奇怪:這男人看著對她並無惡意,擄走她,究竟是何目的?

  她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決定靜觀其變。

  中午時候

  她人有三急,想上小號,說了幾次,男人置之不理,還害她差點被顛得尿出來,就怒了:“你再不停車,我真的尿你車上了。別看我是小仙女,屎尿也是臭的,到時候,咱們就跟屎尿為伍吧!現在天氣這麽熱,不用半天,那滋味,很酸爽的!”

  馬車終於再次停了下來。

  男人掀開車簾,為她解開手腳的繩子,放她下了馬車,同時,嘀咕著:“你一個女人,言行怎麽……那麽粗鄙?”

  寧小茶真的想粗鄙嗎?

  還不是他逼的!

  “哦,你優雅,你高貴,那你現在滾遠點,非禮勿視懂不懂?”

  寧小茶走入茂密的草叢裏,諷刺著:“再走遠點!你們綁匪也該有點原則吧?”

  “我不是。”

  男人想說自己不是綁匪的。

  寧小茶人在屋簷下,就點頭敷衍了:“嗯嗯,你不是,你是救人於水火的大英雄,所以,大英雄,再滾遠點,行不行?”

  第350章

  男人又退後了兩步。

  寧小茶開始解決個人問題,但有個男人在旁邊,就很難解決。

  羞恥啊。

  為了擺脫羞恥,她開始留意四周的環境,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丘陵地帶,草木很茂盛,還有很多果樹,風景也沒得說,滿目綠色,鳥鳴啾啾,溪水淙淙。

  終於,個人問題解決好了。

  她問男人要水洗手。

  也是在洗手的時候,慘兮兮地說:“你瞧,我的手腕都是勒痕,好痛的,別綁了,我發誓我不會跑,你看,這荒山野嶺的,我能往哪裏跑呢?”

  男人聽了,深深瞧了她一眼,看她頭發散亂,額頭、下巴還有淤青,應是在馬車裏被顛得撞著了,就下意識伸手想給她揉一揉。

  這行為嚇得寧小茶趕忙後退。

  “你幹什麽?”

  她滿眼防備:“我是有主的人。我男人可厲害了。”

  這兩句話像是刺激到了他。

  男人冷聲說:“有主正好。”

  寧小茶聽得皺眉:正好什麽?正好滿足他的邪惡癖好?好奪人妻?

  “回去!快點!”

  他趕她回馬車,像是生氣了,又拿繩子給她雙手雙腳拴上了。

  寧小茶氣得想撓他的臉,但動手時,被他一雙冷眼瞪住了。

  “不想要手了?”

  他冷冰冰威脅:“還想體驗脫臼的滋味?”

  草!

  寧小茶想著昨晚被他折脫臼了,又冷靜下來,半途收回手,虛偽地賠笑道:“哎,不好意思,激動了,激動了,這不是好奇你的廬山真麵目嗎?勿怪,勿怪啊。”

  她能屈能伸的很,心裏則恨恨地想:這壞東西不會醜的沒臉見人吧?這麽小心謹慎的?

  男人沒說話,上下掃一眼,目光落到她傲然的胸脯上。

  手癢癢。想捏一下。要不就捏一下,就當是教訓她了?

  寧小茶看出他的心思,忙護胸道:“別這樣,別衝動,衝動是魔鬼!我是不會乖乖就範的,定跟你鬧得兩敗俱傷。這事兒還是兩廂情願的好。你還年輕,外麵美人多了去了,你要是沒錢,可以拿我換錢,我男人很有錢,你金山銀山也能換——”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

  男人像是嫌她聒噪,低喝道:“再廢話,就別怪我了!”

  寧小茶嚇到了,忙狠狠點頭,等他鬆開手,立刻爬回車裏,老實待著了,

  她其實沒有貞潔烈婦觀,不會因為被男人沾了便宜,就覺得自己肮髒了如何如何,隻是,她是真的喜歡祁隱,覺得第一次給他才算無憾,也隻有他才配得上她的第一次。所以,能守住,她還是要守住了,不然,祁隱那占有欲,得瘋!

  想著祁隱,心裏就很難過:他在做什麽?事情順利嗎?想她了嗎?哎,他們是做了什麽孽,這麽多災多難的?

  兩天了。

  祁隱兩天沒有看到寧小茶了。

  蝕骨的相思讓他憔悴而頹喪。

  他連籌備登基大典也沒有興趣。

  “我好想她。你想她嗎?”

  他從宮人手裏接過藥碗,一勺勺喂床上的趙琨。

  很難得,趙琨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享受到了一直期待的“孝子”床前侍疾。

  當然,他不稀罕,也不肯喝,奮力搖著頭,把勺子裏的藥都撞灑了。

  藥水灑在他的身上,連同他的口水,弄得他胸前衣襟一片狼藉。

  祁隱看了,也不嫌棄,拿了手帕,仔細幫他擦了,一邊擦,一邊說:“你不該讓人擄走她的。你怎麽能相信別的男人?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她了。你是在害她,你知道嗎?你難道害她還不夠慘嗎?”

  他跟趙琨說話,趙琨啊啊叫著回答不了,襯得他像是自言自語。

  “我是真的喜歡她,我會對她很好的……你瞧,我對她的愛,超過了對你的恨。”

  他嫌人追查消息太慢,為了從趙琨嘴裏得到寧小茶的消息,為了早點找到人,就壓著恨意,床前侍疾,做起了孝子賢孫:“所以,告訴我,思危是誰?他在哪裏?你讓他把人藏哪裏去了?”

  他詢問的聲音是平靜的溫柔,但內心深處狂風暴雨,無比煎熬:快把她還給我吧……我痛苦得要死了……

  第351章

  沒有人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更何況他的情緒不外露,仿若靜水流深,是血液深處的死寂與冰冷。

  “啊——孩子——見啊——”

  趙琨艱難發著聲音,努力表達自己的需求。

  祁隱明白他的意思,便說:“好,我讓你見他,隻要你說出她的下落。”

  趙琨很激動,猛然抓住他的手臂,幹瘦的手指有種別樣的鋒利,幾乎要刺進人的皮肉裏去。

  他就這麽用力掐著他,啊啊叫著:“孩子——先見——先見——”

  祁隱聽了,恨意驟然噴發,點了頭,笑道:“也好,你給我哥哥遷了墳,我也給你兒子遷個墳。話說,你知道他什麽時候死的嗎?他死的時候好像隻有四歲,床邊沒有人,就那麽一聲聲叫著爹爹,爹爹——”

  他這些話把趙琨刺激得哭了出來。

  趙琨哭著掐他,指甲刺進他的肉裏,掐出了一手的鮮血。

  祁隱看到了,也不躲,就任他掐著,相比失去她,這點痛算什麽呢?

  “你要好好吃藥。爭取能送他一程。”

  他拿著勺子,撐開他的嘴,粗暴地喂了藥。

  趙琨喝了一半,咳嗽著吐出一半,又啊啊啊叫著、哭著,好不可憐的樣子。

  他冷眼瞧著,心道:這世界上,誰不可憐呢?

  可憐的寧小茶看著天亮了,天黑了,終於在第三天,抵達了目的地。

  這目的地還是一處山,但山色清幽,風景如畫,一處竹林小屋顯現其中,非常適合隱居。

  寧小茶隱隱察覺到了壞東西的用意:他該不會想要竹屋藏嬌吧?為什麽?他的本意還是別人的授意?

  思量間,男人指著臥室說:“進去休息吧。”

  寧小茶點著頭,走了進去,環視一圈,臥室很幹淨,東西不多,收拾得很整潔,沒看到女人的用品,疑似獨居男人的住處。

  這是他的老巢嗎?

  “我想先洗個澡。”

  她三天沒洗澡了,感覺身上都餿了。

  男人聽了,便說:“老實待著,我去燒水。”

  寧小茶點頭應了:“嗯。我會老實待著的。”

  但男人還是不信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把她綁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當然,放到床上時,有意無意地碰了她的胸。

  草,這個死變態!沒見過女人的胸啊!

  她氣得想罵人,但全然弱勢的地位,讓她閉了嘴:冷靜!冷靜!還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男人很快離開了。

  寧小茶躺在床上,搜尋可以用的武器,電視上好多打破花瓶什麽的去割繩子,可惜,她瞅半天,就沒看到玻璃製品。

  這破臥室,連個茶碗都沒有。

  完全逃生無望。

  她消停了,就躺床上睡了。

  一連顛了三天,這會躺到床上,嗯,床上還算柔軟,被子味道不難聞,呼吸裏是青竹的氣息,很清新好聞很助眠。

  她不知不覺睡去了。

  再醒來,夕陽的光照進來,柔和而不刺眼,溫和的風輕撫著臉頰,別提多舒適了。

  如果沒有看到壞東西就好了。

  壞東西蹲在床邊,正癡迷地看她。

  因她醒來的突然,他嚇到了,表情僵住了,也就沒能完全藏起那癡迷的眼神。

  寧小茶嚇得清醒了:“你是誰?”

  那眼神絕不是一個綁匪應該有的。

  鑒於好多犯罪都是身邊人所為,就懷疑了:那張人皮麵具下,到底是誰?

  她回憶身邊的男人,大多數時間都在皇宮,能接觸的也就是宮人、侍衛、反趙複祁組織的人?

  會是他們嗎?

  沈卓?談遂?琅璀?

  不對。

  聲音可以偽裝,但身形偽裝不了。

  眼前的男人太單薄瘦弱了,皮膚也很白嫩,主要個頭也沒他們高!

  “你到底是誰?”

  她猜不出他的身份,又急又氣,激動地質問著:“我們認識的,對不對?”

  男人像是害怕她的詢問,二話不說,站起身就走了。

  寧小茶看了,還在問:“你做賊心虛了,對不對?”

  男人沒回應,走出去,過了一會,端了個木盆進來,裏麵滿滿一盆水,還飄著個擦澡的帕子。

  “洗吧。”

  他放下就要走,顯然不想跟她有更多的交流,落入寧小茶眼裏,更像是做賊心虛了。

  “等下——”

  寧小茶舉起雙手:“我這樣,怎麽洗?”

  男人像是才想起她還被綁著,就過去給她鬆綁了。

  寧小茶鬆綁後,立刻去抓他的臉,想著把那層人皮麵具抓下來。

  當然,沒成功。

  男人反應迅速,攥住她的雙手,就把她按在了床上:“老實些!”

  寧小茶從來不是個老實的人,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不時膨脹的胸乳碰到他的胸膛。

  這曖昧的姿勢很危險。

  她聽著男人驟然粗重的呼吸,慫了怕了,弱弱道:“不可以!我跟你說,我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又髒又臭,你親一口,噩夢得做好幾宿。”

  她意圖醜化自己,斷絕他的不良心思。

  但男人說:“不會。”

  草,死變態!

  她確定了,他就是個變態癡漢!

  第352章

  寧小茶氣得一頭撞他腦門,怒道:“你不會,我會啊!”

  她才不要跟個變態癡漢在一起。

  男人被撞得鼻子流了血,怕鮮血影響了人皮麵具,忙鬆開她,去處理自己的傷。

  寧小茶見了,跟著跑出去,但慢了一步,被他關在了門後。

  她氣得拍門,隨口丟著借口:“你開門!我需要換洗的衣物!”

  沒一會,幹淨的衣物被丟進她的懷裏。

  也不知他什麽時候準備的。

  顯然側麵證實了他的蓄謀已久。

  寧小茶確定男人是癡漢,準備來點軟的:“哎,你鼻子沒事吧?對不起,我剛剛太激動了,不是故意的。”

  男人不說話,也不領情,作勢要關門。

  寧小茶忙扒著門說:“我們談談吧。”

  她軟著聲音,給他發好人卡:“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惡意,這一路,也在努力照顧我的感受,但喜歡不是你做出這種事的理由,真正偉大的愛,是放手,是成全。”

  她試圖給他洗腦。

  當然,不可能成功的。

  男人扒拉下她的手,再次關上了門。

  隨後,門外響起他的威脅:“趕緊洗了,不然,你以後別想洗澡了。”

  寧小茶覺得自己剛剛就是對牛彈琴,哎,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她沒辦法,隻能去洗澡了。

  脫衣服時,忽然想到窗戶,就想去關窗戶,結果就看他站在窗戶下麵。

  她以為他想偷看,直接開罵:“變態!卑鄙!無恥!你竟然偷看女人洗澡!”

  “不是。你誤會了。”

  男人紅著臉解釋:“我怕你跳窗逃跑。”

  寧小茶見他這麽說,半信半疑:“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一茬了。”

  男人聽了,以為她後麵想跳窗逃跑,立刻說:“別想了。等你洗完澡,我就把窗戶封了。”

  “你娘的!”

  寧小茶那叫一個氣,直接找東西砸他。

  但找來找去,也就找到一個枕頭,拿起來,還是草藥枕頭,味道很清香,一時沒舍得扔。

  “滾蛋!”

  她關上窗戶,去洗澡了,不,條件簡陋,隻能說是擦澡。

  她擦澡時,還氣著,一眼瞥到門閂,就從裏麵關上了。

  哼,他別想進來了。

  不想,男人確實沒進來,後來是她自己主動出去的。

  原因很簡單。

  男人在做飯,食物飄著香氣,誘得人流口水。

  寧小茶好些天沒正常吃飯了,哪裏拒絕得了?

  她躺床上忍了一會,就出去尋覓美食了。

  男人煮了米粥,還炒了兩個菜,一葷一素,賣相很好看,這讓他很有些居家好男人的氣質。

  可惜那張臉平平無奇。

  寧小茶是個顏控,加之對方是個綁架犯,哪怕廚藝高超也提高不了她的好感。

  當然,她吃飯前還知道賠個笑,等填飽肚子,那是立刻放下碗罵娘了:“你別以為一頓飯就能收買我!”

  反正恃美行凶的理直氣壯。

  男人似乎深諳她的性格,也不在意,等收拾好廚房,天色也黑了,就點了燈,拿了圍棋,尋到臥室,隔著門說:“現在,我們可以下棋了。”

  寧小茶意外他還記得下棋這事兒,見他感興趣,立刻拿喬了:“下棋的話,有什麽彩頭嗎?”

  她是隔著門說的,反正沒有好處,是不會給開門的。

  畢竟,天黑人容易犯錯,屋頂會著火。

  男人不知她的心思,就隔著門,問道:“你想要什麽彩頭?”

  寧小茶說:“當然是放我回去啊。”

  她也知道自己貪心了,想了想,蠱惑道:“我發誓,隻要你放我回去,我給你安排十個美人,嗯,我知道你的審美,豐乳肥臀大長腿,怎麽樣?左擁右抱才是男人的快樂所在。我都是殘花敗柳了,你真的不值得為我這一棵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

  聽聽,她多麽會為他著想。

  結果,換來男人一句:“你這麽說的話,我為你放棄整片森林,你還要感恩戴德了?”

  要點臉吧!

  我感你八輩祖宗啊!

  寧小茶氣得要上天,好險忍住罵人的衝動,冷哼道:“你還想不想下棋了?”

  男人不答隻道:“你開門。”

  隨後就是一陣“砰砰”敲門聲。

  動作很是粗魯。

  寧小茶哪裏敢給他開門?

  她站在門後,心慌慌地說:“你別敲門了。我明天跟你下棋,現在想睡覺。”

  男人聽了,不同意:“不行。我今晚就想下棋。你給我開門。”

  寧小茶一眼戳穿他的心:“你真想下棋嗎?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誰知道他進來後會不會想沾她便宜?

  男人知道她所想,冷聲反問:“我想做什麽的話,你看這一扇門能阻擋我?”

  寧小茶看著薄薄一扇門,確實阻擋不了男人的力氣,一時又急又怕,聲音都顫了:“你、你是誰?到、到底想幹什麽?”

  男人聽出她聲音裏有懼意,到底還是不忍心,便說:“我隻是想下棋。彩頭就是,如果你贏了,我告訴你,我是誰。”

  寧小茶聽了,終究還是來了點興趣:“你是說,你會把人皮麵具拿下來,給我看你是誰?”

  男人應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