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疼嗎
作者:三錢空青      更新:2023-06-08 21:20      字數:7186
  第24章 疼嗎

    夜幕如煙沙輕籠, 悄然寂靜,晚風過宮牆掠起枝葉沙沙,月光灑落至青石板地, 光華流連。

    那頂彰顯著九五之尊的禦輦, 正格格不?入地停至幽暗之處,僅僅零星幾個禁軍看守四周。

    一個麵無白?須的內侍朝霍汐棠走來。

    李拾勤躬身?, 畢恭畢敬道:“霍姑娘,還請上去罷,莫叫陛下等久了?。”

    那可?是皇帝的禦輦,她豈能上去?霍汐棠有些拿不?定主意,求救的眼?神隻能投向將她帶來此處的顧顯。

    顧顯容色緊繃,僵硬說:“不?怕, 沒人會看見的。”雖說此處僅僅幾個禁軍把守, 實?則四周早已?被?天子的暗衛包圍了?。

    那個男人, 又豈會做出任何能讓人抓到他把柄的事?他永遠隻會將掌控權握在自己的手?中, 隻要他想?,沒什麽不?可?以,即便他現在十分?不?成體統的讓未來的太子妃深夜進入他的禦輦。

    霍汐棠萬分?茫然無措。

    那頂禦輦在夜色下好似散發著無形的壓迫感,猶如恢複到帝王身?份的先生那般, 令人望而生畏, 雖說先生一如既往對她溫柔隨和,可?其中細細的變化, 還是令她敏感地察覺到,先生有些變了?。

    眼?前這位內侍還一直躬著身?子, 大有她不?進去, 便一直躬身?到天亮的勢頭……

    霍汐棠別無他法,隻能緩緩朝那處行去。

    她掀起車簾探入, 一股濃鬱的龍涎香便撲麵襲來,這是不?久前她便已?近距離聞過的味道。

    禦輦內極其大,正中心放著一張黃花梨矮案,案幾上一壺升騰白?霧的熱茶,幾卷整潔的書冊及朱筆,擺放的整整齊齊,鎏金鏤空鶴紋香爐溢出淡薄的熏香,漂浮不?定。

    年輕帝王身?姿懶散地躺在軟榻上,右手?手?肘支撐住側臉,斜斜地倚靠闔眼?而臥,頎長的身?軀便已?輕易地將整張軟榻占的嚴嚴實?實?。

    而此刻,他僅僅穿了?件寬鬆的暗緋色絲綢寢衣,光滑的布料柔順服帖在軀體,勾勒出不?凡的身?形,這幅衣衫不?整的姿態,容色盡顯風流魅惑,穠麗且詭異。

    燕湛輕緩啟唇:“來了?。”

    霍汐棠心跳加快,跪在鋪滿了?毛毯的地上行禮,“參見陛下。”

    他緩緩撩起眼?皮看她,情緒不?明:“起來,坐到朕身?旁。”

    霍汐棠嗓音都在輕顫,“陛下,這恐怕於理?不?合。”她如今的身?份怎能與當今天子同坐?並還如此親密坐在他身?旁?

    燕湛仍舊維持著儒雅風度,淡笑一聲:“作為先生,想?要近一些看看自己的學生也不?可??朕可?還記得當初你有多愛親近朕的。”

    “需要朕一件件幫你列出來嗎?”

    霍汐棠緊咬紅唇。

    她自然記得,每一晚的相處,從起先的不?敢接近,到後來能接觸先生後,她甚至已?完全毫無意識地與他越靠越近。

    便因如此,她才?和陛下做了?許多過界的事。

    但如今的身?份,卻不?允許她再這樣逾矩了?。

    霍汐棠語調委屈:“陛下從前不?是這樣的。”

    燕湛輕喔了?一聲:“朕從前是怎樣的?”

    霍汐棠陷入了?回憶中,“陛下為人溫潤而澤,氣度清風朗月,從不?會逼迫我,也是我心裏最為敬仰的人。”

    燕湛眸光漸深,微微垂下驟顯的惡劣。

    錯了?,傻姑娘眼?中的這個人才?不?是真正的他。

    若換做是真正的他,恐怕早就把這不?聽話的小姑娘按揉在懷裏狠狠地疼愛一番了?,他會將她逼出淚水,讓她不?得不?點頭,不?得不?與他靠近。

    到底是重來了?一次,相識的路線變了?,也叫她對他的感覺與上輩子不?同,他竟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看他時,對長輩的敬重。

    有多好笑。

    燕湛支撐在臉頰邊的手?指輕輕敲打了?半晌,才?用?十分?溫和的語氣問:“朕有逼迫你麽?”

    霍汐棠怔愣,仔細回想?一下,好像還真的沒有?他隻說讓她起來,不?必跪了?。

    看她頓悟後,懊惱無措時水眸流轉的靈動神色,燕湛忍俊不?禁,“你若再不?起身?,朕便親自來扶你了?。”

    霍汐棠聽了?這話,哪敢再跪,連忙就站了?起來,可?她從上來起便一直維持緊張的心緒,一時竟忘了?這是在禦輦內,因猛地起身?,頭頂冷不?丁撞上了?車頂。

    “嘭——”的響亮一聲,著實?不?輕。

    燕湛臉色霎變。

    **

    禦輦外,四周看守的幾個禁軍早已?退遠了?些距離,李拾勤揣袖抬頭看了?眼?夜空,正這時嘭的一聲從禦輦內傳了?出來,他瞪大了?眼?睛望過去,緊接著很?快響起少女嗚嗚咽咽的哭聲。

    李拾勤麵色古怪,不?由腹誹。

    發出這樣大的聲響,又哭了?起來,莫不?是陛下欺負人家小姑娘了?罷?

    思及此,李拾勤小心翼翼地覷了?眼?站在身?旁如雕像般不?動彈的顧顯,尷尬一笑:“嗬嗬,今晚的月亮可?真圓,是吧,顧指揮使?”

    顧顯眉宇擰成一團,默不?做聲。

    到底是一條賊船上的,顧顯更是陛下的近臣,李拾勤還是打算安撫他:“顧指揮使莫擔心,陛下從未如此這樣將一個姑娘放在眼?裏,這也是令妹的造化。”

    顧顯冷笑:“造化麽?”

    若是早知道霍汐棠是他的妹妹,當初靈泉寺那回,他即便是冒著會死的危險,也不?會讓陛下接近他的妹妹。

    可?一切都太遲了?。

    他也實?在不?懂,自幼在揚州為生的妹妹,究竟是何時招惹上了?當今陛下,竟讓陛下這樣看重,看重到即便已?被?指婚為太子妃,仍然不?在意。

    好似他的妹妹,早已?成了?陛下的囊中之物。

    車廂內,燕湛寬大的掌心在霍汐棠的發頂輕撫按揉,長眉緊緊皺著:“如何,還疼嗎?”

    霍汐棠眼?角還銜著淚水,抽抽噎噎了?一聲:“不?疼了?,陛下,我自己來就好。”

    燕湛並未停止動作。

    他即使坐著也比霍汐棠高?出一大截,垂眸就能看清她的發頂。

    烏黑順滑的墨發,微微能從發縫中看到一些紅痕。這姑娘的膚質能有多嬌嫩,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燕湛從矮案的屜子裏抽出一瓶瘡傷油,他將精華藥油倒在掌心,摩挲幾下便一點點地塗抹到她被?撞紅的頭頂。

    那瘡傷油有種清涼感,上了?頭頂後,傷口的滾燙和藥的涼意相衝,霍汐棠下意識嘶了?一聲。

    “疼嗎?”他問。

    她搖搖頭:“不?疼,就是有些涼。”

    燕湛嗯了?聲:“這是成太醫研製的去淤藥油,擦上傷口是絲毫沒有疼痛感的。”

    霍汐棠楞了?會,小聲嘀咕:“那先生還問我。”

    她無意識又回到了?當初在揚州霍府的狀態,小小埋怨了?下一本正經在逗她的先生。

    燕湛輕輕笑,胸腔微振,龍涎香濃烈的氣息縈繞在她鼻息間。

    他鬆鬆垮垮的暗緋寢衣也隨同他的動作敞開了?些,開口使那胸膛肌膚袒露出來不?少,他膚色呈白?皙與麥色之間,是最健康的膚色,那緊實?的胸肌恍然間嚇得霍汐棠一時忘了?如何動彈。

    她不?慎又多看了?兩眼?,眼?見方才?還較為正常的膚色,逐漸泛紅,似升騰著隱隱熱氣,那抹紅極快鋪蓋全身?,就連鎖骨處都是紅潤一片。

    “為何陛下身?上的肌膚會突然這樣通紅?”

    方才?進禦輦,她沒敢正眼?直視陛下,又因撞傷了?頭頂,便被?他拉過來檢查傷口這才?近距離,若非是衣襟口不?慎開了?些,她還未察覺到不?對。

    燕湛輕描淡寫道:“是求歡散的藥效複發了?。”

    霍汐棠幾乎呆滯住,傻傻地問:“那該怎麽辦?”

    他垂眸看她一眼?。

    她的長睫如蝶翼般細微顫動,那濕漉漉的水眸滿是擔憂,竟敢問一個此刻十分?危險的男人該怎麽辦,可?真是個心思純淨的姑娘。

    藥上好了?後,燕湛又繼續漫不?經心地躺回了?原先的位置,淡淡道:“忍忍便過去了?。”

    當初靈泉寺那回,那求歡散還是在霍汐棠身?上,她自然知道那藥能有多磨人,她當時隻覺得自己難受地簡直要死去了?,如今他竟這樣輕飄飄地說忍忍便過去,她如何能信?

    霍汐棠眸色落在他露出的泛紅鎖骨上,單薄的暗緋色絲綢寢衣將他健壯的身?形完全展現,她順著往下看,楞了?須臾,桃花眼?逐漸睜大:“陛下,您身?上是不?是有東西沒有取下來?”

    燕湛眉梢一動,順著她的話看過去。

    一瞬間那張淡然的臉色也因眼?前的畫麵變幻多姿,頓了?片刻,他搖頭無奈地笑,這東西若是取下來,他今後還如何給這傻丫頭幸福?

    燕湛隻能順著她的話,“這個不?能取。”

    “是因求歡散引起的。”

    怎麽又是因為那藥引起的?霍汐棠心裏頭浮升起的罪惡感簡直要將她淹沒了?,她有些傷心的將腦袋埋進胸前,低頭悶悶地問:“那要怎麽辦?”

    眼?看著她差不?多將整張臉都要埋進去了?,圓鼓鼓的腦袋上簪的流蘇步搖隨著不?安的動作搖曳生姿,微微露出的粉嫩耳尖又美又悄,不?由讓他遐想?那張藏起來的嬌顏,此刻該是如何的勾他心魂。

    燕湛喉結滾動,墨眸幽沉直勾勾看著她:“你坐在這裏陪一陪朕,朕稍微緩緩。”

    他的嗓音愈發的纏綿,蠱惑,聽得人麵紅耳赤。

    時間緩緩流逝。

    禦輦內,霍汐棠乖巧地坐在角落處,足足與燕湛拉開了?最遠的距離,她現在就連呼吸都不?敢重一息,可?耳邊那輕微的喘,氣,令她實?在無法忽略。

    當初她分?明經曆過,明知道有多痛苦,先生是好心救她,才?幫她把藥轉移了?過去,才?叫她免去苦難,如今先生有難,她竟能裝作不?知情?

    先生三番兩次救她於危難,並十分?信守承諾幫她保守秘密,先生這樣舍己救人,大義凜然,她怎能如此沒有良心?

    她暗暗在心裏痛罵自己,被?自己的沒良心氣到眼?圈都紅了?。

    燕湛閉目養神,看似雲淡風輕,可?隻有他知道,那求歡散把他折磨得有多難受,他多麽想?將她攬入懷中,感受那滑膩似酥的肌膚,體會那銷魂蝕骨的滋味。

    倘若沒有經曆過她的美好也就過罷了?。

    上輩子,他分?明與她曾那樣親密無間,細細觸碰過她身?上每一寸的甜美,又怎能忍耐得住。

    可?如今這小姑娘不?能逼迫,他隻能收斂自己的惡劣,讓她一步步主動靠近他。

    燕湛眼?睫微顫,不?知想?起什麽,呼出的氣息忽然又重了?幾分?。

    這一聲聲喘,息,聽得霍汐棠心裏發緊,她在心裏與自己鬥爭了?一番,還是沒忍住附身?過去,囁嚅問:“陛下,我要怎樣做才?能幫您?”

    燕湛緩緩睜開了?眼?,眼?底早已?赤色彌漫。

    她水眸如波澄澈,臉頰被?他的氣息染得酡紅。

    **

    雖未至真正的中秋佳節,但今晚的月亮也是又大又圓,皎潔瑩亮的月色如碎銀灑落。

    顧顯自幼習武,耳力較一般人更為靈敏,從方才?起他便能清晰聽到禦輦內傳來少女嬌柔的哭吟,即使刻意壓低,那聲卻愈發顫人心魂,婉轉細碎。

    伴隨那嬌吟,便是男人低醇的輕哄誘寵,一本正經說著會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顧顯有些忍無可?忍了?,拳頭更是攥了?鬆,鬆了?攥,良久吐出了?一口氣。

    罷了?。

    這艘賊船,沒陛下的允許,怕是沒人能輕易下船。

    夜色漸深,過了?許久,霍汐棠低著臉從禦輦內下來,她腳步匆忙行至顧顯麵前,一直沒敢抬起頭,小聲道:“我們可?以回去了?。”

    不?等顧顯的回話,她逃跑似的溜進了?車廂。

    她急於上車動作極快,經過時,顧顯微眯黑眸,敏銳地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龍涎香氣,夜風吹拂,其中隱約夾雜著濃稠的靡氣。

    這是男人身?上東西的味道。

    顧顯頓時臉色難看至極,在夜晚看來猶如修羅般可?怖,把一旁的李拾勤嚇得打了?個哆嗦。

    馬車離開後,李拾勤靠近禦輦,問道:“陛下,要擺駕回紫宸宮嗎?”

    良久,禦輦內傳來低沉嘶啞的嗓音:“回罷。”

    李拾勤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感覺萬歲爺突然間心情變得極其好,是罕見的愉悅。

    夜正濃,定國公府。

    顧顯護送霍汐棠至楓雲院的入口,霍汐棠點頭道謝,轉身?回房。

    “慢著——”

    霍汐棠僵硬駐足,“顧大人還有事嗎?”若是細細聽,便能聽見她嗓音的顫意。

    顧顯皺眉:“你不?是說宮宴後有話與我說?”

    經提醒,霍汐棠這才?想?起這件事,可?這會兒她還哪有心思提那些?平靜的心情早已?被?接二連三的衝擊嚇到現在是神魂懼散,無法鎮定下來。

    “下次吧,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嗎?顧大人。”小姑娘的聲音帶著窘迫的祈求,聽得顧顯心裏忽而發軟。

    他頷首,放她回了?房間。

    望著霍汐棠慌亂逃離的背影,顧顯呢喃,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喚他哥哥?他忽然想?起當時去霍府接他妹妹的那天,當日他聽到的那聲哥哥,喚的卻是他人。

    霍汐棠進了?臥室,依丹和元荷上前來伺候她沐浴,待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內後,她這才?得以全身?放鬆。

    她垂眸,茫然又羞窘地看著自己通紅的手?掌心,清透的熱水順著她的手?腕流至浴桶,濺起淺薄的水花,水滴聲仿佛與那摩挲聲響重疊,又一次次在她耳旁盤旋。

    她的臉頰燒得滾燙,羞也似的將自己通紅的掌心往浴桶底下放去用?熱水使勁地磋,她從未想?過能從先生那張禁欲儒雅的臉上,看到那樣難為情的模樣。

    自相識以來,先生給她的感覺向來是雲淡風輕,溫潤如玉,強大到無所不?能,好似天底下沒有什麽能為難到他,無論發生何事他都能輕鬆擺定。

    可?就在今晚,她才?知道先生也是普通人,他也會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也不?是對什麽都遊刃有餘。

    那會他的聲音甚至都不?如以往清潤自如,那一聲聲的粗,喘,磨人,也實?在誘人得緊。

    掌心的紅痕像是怎麽都褪不?盡,先生他竟直接拿他那件緋色寢衣為她擦幹淨手?中的汙髒,邊擦邊跟她道歉,說他並非有意,隻是沒想?到求歡散的藥效竟是那樣難捱。

    最後他釋放在她手?中,她慌亂逃離之前,先生又輕飄飄說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太子。

    她與先生之間又多了?個秘密,好像有些不?堪。該怎麽辦。

    霍汐棠滿臉通紅搖頭,想?將那些畫麵從自己的腦海中盡數趕出去。

    夜裏熄燈入睡。

    她又一次陷入了?夢境之中。

    夢中那個身?穿暗色寢服的男人,也是這樣一次次抓著她的手?,不?停地愛,撫。

    隨著每一下的動作,那一聲聲棠棠都猶如魔音繞梁。

    “棠棠,給朕生個孩子罷?”

    霍汐棠呼吸急促,驟然驚醒,睜開眼?才?知是在自己的房間,此時天已?然明亮。

    依丹拉開了?金絲幔帳,傳話道:“姑娘,夫人請您現在去前廳一趟。”

    霍汐棠嗯了?聲,待依丹和元荷為她梳妝打扮後,便去了?春茂堂前廳。

    霍汐棠嫋嫋婷婷入內,並未四處看,垂眸對主位上的殷華婉盈盈福身?。

    殷華婉含笑,“三姑娘起來罷。實?則今日並非是我找你有事。”

    霍汐棠疑惑。

    “三姑娘看看,你身?後的人是誰?”

    霍汐棠緩緩轉身?,但見少年一身?靛藍蟒袍站在門外,俊美的麵容正掛著恣意舒朗的笑容,深深看著她。

    “太子殿下?”

    “棠棠。”

    他按下內心的喜悅,腳底生風般跨入,笑道:“今日卯時我睜開眼?時,想?到今後能日日看到棠棠便興奮地再也睡不?著了?,這便趁著天剛亮就來了?一趟國公府。”

    殷華婉見霍汐棠臉頰紅撲撲,心裏觸動,不?由想?起自己少女時期見到心上人時的感覺,垂眸斂下苦澀。

    霍汐棠愣了?半晌沒有回話。

    燕舜眯起了?黑眸,顯然有些不?快,“怎麽,棠棠是不?歡迎我嗎?”他是那樣的想?念她,那麽她也該同樣想?他才?對。

    霍汐棠有些窘迫,不?知如何麵對他,隻因她心裏頭壓了?一塊巨石,一整晚她滿腦子都是昨晚在禦輦內的事。

    她可?真是個壞姑娘。

    怎能做出對不?起未婚夫的事?

    她沒臉見對她這麽好的岸哥哥了?。

    燕舜又追問,他的步步緊逼,讓霍汐棠愧疚的同時,更是嚇得僵滯。

    殷華婉見狀幫忙打圓場:“三姑娘興許是高?興壞了?,沒想?到剛睡醒便能見著殿下。”

    她站起身?走到燕舜麵前,恭敬道:“殿下想?必還未用?膳罷?一會兒就讓三姑娘陪殿下在府內用?早膳。”

    燕舜這才?臉色好轉,笑著頷首。

    殷華婉很?快識趣退出,吩咐下人去備早膳。

    **

    入了?夜空氣微涼,紫宸宮燭火昏黃,燕湛一襲墨色長衫隨意地坐在禦案後批堆積如山的奏折。

    案麵上有一摞堆得極其高?的折子已?被?擠到一旁,眼?見搖搖欲墜,李拾勤眼?疾手?快去托了?一把,其中一本還是不?慎跌落攤開,他撿了?起來看清了?折子裏的內容。

    毫不?意外,又是催陛下立後的奏折,而上折的人並尋常朝臣,正是陛下的心腹重臣英老國公。

    英老國公年事已?高?,大抵是沒兩年便要致仕,而目前最令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陛下登基已?有六載,後宮卻尚無後妃。

    李拾勤感慨英老國公對陛下的赤膽忠心,不?由勸道:“陛下,老國公他也是為了?陛下著想?,若是陛下早日娶妻立後,便能誕下麟兒延綿子嗣,屆時……”

    李拾勤欲言又止。

    隻因如今陛下的帝位因有太子在的緣故,民間少地早已?將先帝散發出去的天煞孤星惡言刻入骨髓般堅信,亦認為他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順。

    再加之陛下登基六年也尚未繁衍子嗣,就連年僅十八的太子都即將迎娶太子妃,更何況這太子妃還出自定國公府,顯然太子已?有了?定國公府最大的助力。

    太子尚且年少,若是比陛下先一步誕下皇家子嗣,恐怕不?少朝臣的重心會漸漸偏移太子。

    皇帝與太子之間這種以往無人挑出來的尷尬關係,近期顯然因為這個騰空冒出來的太子妃而隱隱有了?破裂的縫隙。

    李拾勤甚至暗中惡意揣測,太子是否就是打著這樣的目的,否則怎就那樣湊巧,執意要迎娶的太子妃竟是那定國公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燕湛闔上一本折子擱置一旁,神情慵懶,像是完全不?懼如今對他不?利的狀況,慢悠悠道:“皇後的人選,朕早已?定下,但如今不?是時候。”

    陛下輕飄飄丟下一句震駭的話。

    李拾勤瞪大了?眼?,但因陛下去往揚州之前,但凡提起立後納妃一事,陛下的態度都極其敷衍,塞給英老國公的話也是,目前隻一心撲在朝政上,對臣子說的也是國不?穩,何以成家。

    可?這大昭早在陛下登基兩年後便日漸昌盛,何來國不?穩的說法,李拾勤一直覺得,定是陛下幼時的經曆導致他早已?對情愛一事看淡,仇報了?後對除了?朝政之外的事都無欲無求,才?造成如此情況。

    沒料到去了?一趟揚州回來,陛下態度大轉變,竟直接說已?定下皇後的人選。

    李拾勤震驚不?已?,陛下莫不?是真的對那小太子妃上心了??想?要走先帝的老路?

    此時一道黑影現身?寢殿,燭火輕晃,黑衣暗衛跪地回話:“啟稟陛下,太子今日一整日都賴在定國公府不?願離去,直至入夜了?,霍姑娘才?親自送他離開。”

    燕湛鳳眸凜冽,眼?底映出跳躍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