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婚禮篇
作者:
莊燦靳朝安 更新:2023-05-30 11:15 字數:27733
第73章婚禮篇
◎“她愛我!她愛我!!”◎
“救人!快救人!!”
轟隆一聲巨響, 破門而入的警察衝了進來,刑偵、技偵以及身份未知的保鏢,足足好幾十人, 頓時將整間屋子圍得水泄不通。
棺材被打開, 警察首先帶著醫生衝了過去,片刻後, 醫生起身搖了搖頭,警察緊接著示意法醫進來。
法醫剛剛進門,男人便搶先一步, 不顧兩側警察的阻攔,將躺在裏麵的女人抱了出來。
女人頭歪在他的胸口,嘴角的血跡已經幹涸了。
男人貼了貼她冰涼的額頭, 又搓了搓她僵硬的手指, 法醫剛一靠近他,他便猛地後退一步, 將女人緊緊裹在身體裏, 紅著眼說了一個“滾。”
法醫隻好先去檢查另一個人的屍體。
靳朝安抱著莊燦,在給她的嘴裏嗬熱氣的時候, 法醫和警察在身後檢查著沈煜的屍體,並當場下了結論, “死亡時間預計在兩個小時前,原因……初步估計死於中毒,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測。”
旁邊的針管被法醫收走。
靳朝安抬頭向四周看了看,西邊的窗戶那裏有陽光,他抱著莊燦快步來到了窗前, 用力將簾子掀開, 他把她的臉正對向太陽, 放在陽光裏,他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那些血跡都結痂了,他怎麽都擦不掉。
他一邊擦,一邊搓她的臉、脖子,搓一下,往她的嘴裏深深呼一口熱氣,如此反複,直到他的手掌都搓紅、搓麻,懷裏的女人依舊沒有反應。
延悅、延良跟在三哥身後,延悅一直捂著嘴巴無聲地流淚,延良則轉身攔住身後的警察。
“靳總,我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也請您體諒體諒我們的難處,配合下我們辦案。”
靳朝安根本沒有在聽,他突然朝延悅大吼,“去喊醫生!快去!”
醫生慌慌張張地進來,靳朝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眼睛盯著莊燦,胸腔劇烈起伏,“她還活著。”
聲音冷靜又篤定,可醫生的腕骨幾乎快要被他捏碎。
延悅驚訝地看向莊燦,滿臉的淚水從顫抖的指縫滴落,醫生迅速摸了摸莊燦的脈搏。
他先是皺眉,緊接著又露出一絲疑惑,周圍的人,包括警察在內,全部緊張地盯著醫生的表情,隻有靳朝安依舊低著頭,眼神深深望著莊燦。
“有,還有脈搏!”隻不過很微弱,太微弱了!
醫生突然轉身,朝著身後的醫護大喊,“快快!擔架進來,送救護車!”
擔架來了,靳朝安把她小心放在上麵,莊燦很快被抬走。
延悅跟上。
延良剛一抬腳,便轉過身去,看向三哥,“您不走?”
靳朝安站在原地,目視莊燦上了救護車,便轉回了身。
從闖進來到現在,他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
可延良知道,三哥越是冷靜,就越來不可控製的暴風驟雨要發生。
他隻愣神了十幾秒,就聽到身後猛地傳來了槍聲。
不止一聲。
是整支彈夾被打爆了的那種,是帶著盛怒的槍聲。
糟糕!延良帶人立刻衝了過去!
棺材旁,所有警察齊齊舉起了手'槍,正對著靳朝安,將他團團包圍了起來。
“放下武器!”
法醫在一旁嚇得失聲尖叫。
就在剛剛,靳朝安突然走到沈煜的屍體旁,從身後掏出槍來,當著警察的麵,把他的屍體打得麵目全非。
法醫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瘋子。
靳朝安冷靜地交出槍,最後被警察帶走。
警局裏。
他的律師在和對方交涉。
“我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我們也很為難,靳總非法持有槍支,並且幹預警方報案,我們隻能公事公辦。”
換句話說,他是當著所有警察的麵開的槍,就是想包庇,都沒有這個可能。
因為沈煜早已死亡,所以靳朝安並不涉及傷人罪,但非法持槍罪已經落實,所以他被拘留在警局,等著下一步審判。
律師表示理解,並著手開始取保候審的流程。
但手續並沒有那麽快辦下來,所以這幾天,靳朝安勢必要被關在警局。
靳朝安被拘留的這段時間,莊燦在手術室裏沒日沒夜地搶救。
靳舒寧和曹熹媛趕來看他,他不見。
靳朝安隻喊了彭晉過來,吩咐了一件事。
不許任何人去醫院探望莊燦。
是人就攔,包括沈家。
還有一句話,是帶給醫生的。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要她活。”
曹熹媛沒有見到靳朝安,為此在局長辦公室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魏局長冷汗直冒,左右為難。
隻滿口應著,會盡快給三少爺想辦法。
後半夜,一輛低調的奔馳駛入警局的大門。
魏局長腦門還沒擦幹淨,冷汗又冒了下來。
靳盛洪來了。
他來看望孫子,局長匆匆去迎。
意外的是,靳朝安同意見他。
不過靳盛洪並沒有多呆。
老爺子這樣的身份,也並不適合在警局露麵。
交代他兩句話後,靳盛洪把一串佛珠放到靳朝安手裏。
“拿著吧,隻要你願意相信,心誠便會靈驗。”
臨走時,他對他說,“這是燦燦平日禮佛時拿在手中的那串。”
這一晚,靳朝安盤腿坐在床上,臉麵對著牆壁,他閉著眼睛,手裏緊緊攥著一串佛珠。
轉天早上,警察打開監室的門。
突然發現靳朝安陷入昏迷。
特殊情況,他被迅速送進醫院,保外就醫。
各種因素交織,導致他的身體到達了臨界。
在醫院裏躺了三天,三天後,他才睜開眼睛。
病房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起僵硬的手,緩緩遮在眼睛上,他的手腕此刻纏繞著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
延良一直守在三哥身邊,見他醒了,立刻喊來醫生。
檢查完畢,靳朝安坐起身,不顧醫生的阻攔,一路扶著牆壁,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樓下。
莊燦在樓下,重症監護室裏,今天是她被推進來的第四天。
延悅一直在樓下守著燦燦。
見了三哥,她立刻過來,醫生也趕了過來,各種匯報和交代。
莊燦的情況不容樂觀。
每天一次的血液透析,雖然毒素被清除了百分之八九十,但器官已經受到了嚴重損傷,到了急性衰竭的地步。
現在正在恢複階段。
之所以她能活下來,是因為她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錯,而沈煜的腎髒、心髒包括肝髒早就衰竭了,所以他並沒有撐過來。
“脫離危險了麽?”他捂著心口問。
醫生支支吾吾地說快了。
而後,靳朝安便一直守在監護室的門外。
他也穿著病號服,嘴唇白得沒有一點人樣。
延悅延良都很心疼三哥,可誰也沒有開口勸他回去,因為知道勸了也沒用。
呆在這裏,三哥的心裏也會好受些。
這幾天,沈家上下也亂成一團糟。
沈煜死了,不僅死了,他還綁架了燦燦,不僅綁架了燦燦,他還逼著她殉情。
如今燦燦還生死未卜!
這件事,簡直超出了沈興德畢生的認知和想象!甚至已經不能用禮義廉恥來形容,他臉麵丟盡,憤怒早已大過悲傷!
孫幼蓉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沈煜畢竟是她的兒子,就這麽突然死了,而且連遺體都沒見到,她怎麽都接受不了。
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沈家甚至連沈煜的喪事都沒有辦,沈君柏在警局做完筆錄後,按沈興德的囑咐,跑來醫院看莊燦。
不料卻被靳朝安的保鏢攔在外麵。
這家私人醫院,整棟樓都被他的保鏢團團控住,甚至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我自己的妹妹我為什麽不能看?”他給靳朝安打電話,靳朝安接了,接了以後隻說了一個字,“滾。”
他現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沈家人。
如果不是因為莊燦,他會把所有他厭惡的,都狠狠捏爛、捏碎。
包括他自己。
明明知道沈家遍地是雷,他當初,又是怎麽忍心放她回到沈家的?
哈,她想要奪回沈氏,他當初又為什麽不幫她!不給她?!
靳朝安無聲地笑,笑了又咳,捂著胸口,好久好久都沒有緩過來。
沈君柏走後,謝達來了。
靳朝安讓保鏢放行。
謝達臉色不是一般的差,婚禮的車隊是他全權負責的,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他難辭其咎。
這幾日,他一直在派人調查,今天剛有了一些進展,就馬不停蹄地來負荊請罪。
延良聽到腳步聲,他低頭告訴靳朝安,“三哥,謝少來了。”
靳朝安睜開眼睛,掌心撚動的佛珠驟然靜止。
他把佛珠退回手腕。
謝達走到他麵前,瞧了瞧他的臉色,他住院的這幾天,別說是他們,就是靳舒寧來了,都沒有辦法踏進醫院半步。
靳朝安冷道:“好看麽?”
謝達尷尬說:“我是來給你賠罪的。”
靳朝安沒出聲,麵無表情地等他繼續。
“司機前一晚就被掉了包。”不止頭車,車隊裏三分之二的司機其實都換了人,所以在頭車一開始出現異常的時候,緊跟在後麵的那幾輛其實是在打掩護,為了擋住後麵的車。
“但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我啊!是你二叔安排的,你結婚,你二叔派了一隊司機過來幫忙,合情合理,我手下想著都是自己人,就沒拒絕,就把他的人派去別處了。”
靳朝安:“知道為什麽要你負責婚車?”
“是,是我大意了。”謝達也後悔,“你二叔和沈煜合作,對燦燦下毒手,是想報複你吧?你說,你想怎麽辦,不用髒你的手,我他媽的替你辦了。”
靳朝安嗤了一聲,不屑地朝他撇了下手,“走吧。”
謝達:?這就走了?
靳朝安已經闔上了眼,謝達還想說什麽,延良便上前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行吧。
謝達讓他保重,說完又偷偷瞥了icu的門一眼,心裏重重歎了口氣。
他一走,彭晉就來了。
“三哥。”
靳朝安“嗯”了一聲。
彭晉道:“是靳長豐的人,但和他沒有直接關係,這些司機在婚禮前一晚都去見了一個人。”
顯然,這後麵所有事情,都是那個人安排的。
他頓了頓,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徐鵬。”
靳朝安突然睜開眼,他用力抓著手裏的佛珠,整隻手都在顫抖。
他眼底的寒氣層層疊疊地往上湧,片刻後,靳朝安猛地將手中的佛串摔向對麵的白牆,一百零八顆珠子,頓時崩了一地。
徐鵬是靳舒寧的人。
所以是靳舒寧動的手。
……
第六天,莊燦情況稍稍好轉,終於被允許探視。
靳朝安換上無菌服,一個人來到她身邊。
她之前醒過兩次,不過沒有維持多久,這會兒依然在昏睡中。
靳朝安坐在床邊,叩住她的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臨走的時候,他俯下身來,臉貼在她手背上,輕輕蹭了蹭。
他想到了什麽,忽而嗤的一笑,笑過之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去吻她的手。
他已經想好,以後哪裏也不會再讓她去了,“就寸步不離地留在我身邊,我去哪兒,你去哪兒,回頭找根繩子拴在我身上。”
他說沈家也不必再回了,這一次,他向她保證,“等你睜開眼,我會把沈氏親手交到你手中。”
離開監護室,他回到自己病房換了身衣服。
彭晉來接他,“三哥,回哪兒?”
靳朝安慢條斯理地打著領帶,聲音也平靜得不帶一絲情緒,“靳宅。”
車上,靳朝安吩咐彭晉,“整理一下昊陽的證據,把封誠送進去。”
封誠利用昊陽作為深水灣項目的上遊企業,至少從中貪汙了五個億。
“現在?”彭晉有點意外,他知道三哥的原計劃,其實現在還不到時機。
靳朝安原想利用深水灣項目,沈氏和萬清同時拖下水。
沒錯,他是要拿下沈氏,但更想毀了萬清。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利用萬清,暗中強大自己的寧安科技,等到萬清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他便會親手毀掉它,不,不僅要毀掉,還要讓它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
可現在把封誠送進去,無疑等於廢掉了一步棋。
靳朝安又重複一遍,“現在。”
彭晉隻好說是,“我馬上辦。”
到了靳家,天色已大黑。
靳朝安並沒有立刻下車。
半個小時後,他從車上邁出腳步,帶著盛怒的車門被甩嚴。
此刻靳家,曹熹媛和靳舒寧正在陪著靳盛洪吃晚飯。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廳門被一腳踹開。
曹熹媛手裏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她匆匆望去,眉心一跳,“老三?你怎麽回來了?身子好些了?”
管家急吼吼地迎了過來,靳朝安大手一揮,冷聲道,“都出去。”
怔了片刻後,靳盛洪率先放下碗筷。
他想說什麽,但到底沒說,隻看了靳朝安一眼,重重歎了口氣後,便在傭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上了樓上的佛堂。
曹熹媛緩了緩,也慢慢站了起來,她走向靳朝安,“有什麽事慢慢說,何至於發如此大火?”
走到他身邊時,她關心道:“燦燦如何了?她發生這樣的意外,我知道你心裏不——”
“我說都出去。”靳朝安打斷她,眼睛一直盯著餐桌的方向,靳舒寧正垂眸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身子已然在微微發抖。
靳朝安朝她一步步走近。
她突然打了個激靈,想站起來,靳朝安的大手便先一步按在她肩膀,將她重重按回原位。
“你留下。”
曹熹媛皺了皺眉,“老三,你別——”
“滾!”靳朝安抄起桌上的杯子,猛地砸在她腳下。
曹熹媛慌慌後退兩步,被管住扶住,兩人冷汗直冒。
廳裏很快就隻剩下靳舒寧和他兩個人。
靳朝安緊挨著她的身子坐下。
他捏起一隻空杯子,自顧給自己斟了杯酒。
曹熹媛平日裏有喝酒的習慣,不多,隻晚餐的時候淺啜一小杯。
靳朝安並沒有喝,隻是晃著手腕,盯著杯子裏的波紋,“我有沒有說過她對你沒有威脅?”
靳舒寧垂著目光,臉色發白,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麵前的碟子,身子抑製不住的發顫。
“回答我!”杯子啪地按在桌上,裏麵的酒飛濺了他一身。
靳舒寧咬了咬唇,“說過。”
“那為什麽還要動她?”
她不言,靳朝安又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說話!”
“……因為她不愛你,因為她一直在利用你,因為她會害你!
因為我是你大姐……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無條件希望你好的人,我不能明知她是危險卻還縱容這樣的危險留在你身邊……你狠不下心去做的事情,隻好我來替你做!”
“這是你的理由。”
靳舒寧流著眼淚說是。
靳朝安垂下頭,哈哈地笑,笑著,笑著,又突地變了臉。
他陰測測地抬起頭來,將靳舒寧的下巴拉至臉前,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怪笑著問,“誰說她不愛我的,嗯?”
“……她到底愛不愛你,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也知道她為什麽接近你,可你就是不願相信,難道每天活在想象裏,你就真的開心了?”
靳舒寧說完,靳朝安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朝她大吼,“她愛我!她愛我!!”
鬆開手腕的時候,靳舒寧整個身子都攤倒在了桌子上。
“那你說說,她利用我什麽了,嗯?”
靳舒寧沒有開口,她伏在桌子上,拚了命地喘氣。
靳朝安等的不耐煩,他扣著她的後頸,輕而易舉地將她提了起來。
他將她的臉扭向他,“說話!”
靳舒寧被迫看著他,無聲地流著眼淚。
“這題不會?沒關係,那就回答下一題……告訴我,這件事還有誰參與?”
“哦對了,”靳朝安勾了勾唇,“機會隻有一次,說錯了,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靳舒寧發出痛苦的聲音,“二……二叔。”
“哦?”他突地笑了,裝作不可置信的模樣,“你和他合作?”
“我沒辦法,我……我真的沒有辦法……”
靳朝安鬆開她的後頸,隨後又用雙手捧起她的臉,他再一次,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她,“姐,你看著我……看著我!你告訴我……你和他合作,是嗎?”
他雙手顫抖,眼底騰起了怒火,連帶著聲音,都抑製不住地發顫。
“……你和一個從你十一歲的時候,開始猥褻你,猥褻了你整整五年的……”
他猩紅著眼,說不下去。
靳舒寧的淚水,已經將他的虎口徹底淹沒。
74章婚禮篇
◎不走就等著收屍吧◎
靳朝安八歲那年, 老太太過六十大壽。
他知道奶奶不想看見他,所以當別人都在祝酒的時候,他一個人躲在陽台的窗簾後麵睡著了。
因為沒飯吃, 肚子又餓, 所以他也隻能睡覺。
靳舒寧提前從席上撤了下來,她懷裏偷偷捂著一個小飯盒, 終於在菜還熱乎的時候,在陽台上找到了他。
“醒醒,起來吃飯啦。”靳舒寧蹲在她旁邊, 打開飯盒,她特地夾了他最愛吃的蝦餅。
靳朝安努了努鼻子,像隻小狗一樣, 突然睜開眼, “姐!”
他開心地捧起飯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靳舒寧讓他吃慢點, 他也沒聽。
吃了飯, 靳朝安也不想出去,“今天奶奶過生日, 她不喜歡我,我就不出去給她添堵了。”
但他也不想回房間, 他的房間在地下室,看不到星星。
可是陽台那麽冷,靳舒寧隻好跑回自己房間拿了床小花被子,蓋在他身上,“我陪你。”
“姐你真好。”
“你少欺負我一點點就行啦。”
“不會的, 我最疼姐了。”
後半夜, 兩個小人兒竟然就這樣背靠著背, 在陽台上睡了過去。
老太太的宴席大擺三天,到後半夜戲台子那邊還都燈火通明,這幾日,很多親戚都在靳宅留宿。
起初聽到聲響的時候,是靳舒寧先睜開的眼。
窸窸窣窣的對話聲傳來。
“長清的死,老頭子就一點疑心都沒起?畢竟他一沒,萬清就落到你手裏……”
“嗬,他就算起,又能拿我如何?大哥死都死了,他現在也隻能靠我!”
“嗬嗬,畢竟是你親大哥,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親大哥又如何?別怪我心狠,要怪,隻怪老頭太偏心!”
砰的一聲,靳朝安醒了,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飯盒,靳舒寧驚恐得瞪大眼睛,一把捂住他的嘴。
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
腎上腺素飆升了幾秒後,腳步聲漸漸朝陽台靠了過來。
隔著一麵簾子,靳舒寧聽到了二叔的聲音,他嗓音渾厚又陰沉,“誰?”
靳舒寧抖動著手腕,將另一隻手放在唇邊,她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
她輕輕掀起靳朝安身上的被子,捂在自己胸前,就在身後的簾子即將撩開的那一秒,靳舒寧猛地轉過身,先一步從簾子裏鑽了出去。
她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揉了揉眼,“二叔,你怎麽在這兒?”後麵還站著個陌生人,她不認識,就沒喊。
“嗬嗬,是舒寧啊。”靳長豐狐疑地打量她兩眼,“這話該二叔問你才是,怎麽不在房間好好睡覺,跑來陽台上做什麽?”
“是啊,我怎麽在陽台上睡著了?”靳舒寧說著打了個嗬欠,“本來想看星星的,竟然在陽台上睡著了,還好二叔把我喊醒,不然我一定凍感冒了不行……”
靳長豐微笑著,“快回房吧。”
“謝謝二叔。”靳舒寧迷迷糊糊地往房間走。
“等一下。”靳長豐又喊住她,靳舒寧眼皮一跳,她哆哆嗦嗦地轉過身,“怎、怎麽了,二叔。”
“你被子掉了。”
靳舒寧忙低頭一看,果然被子已經拖在地上,她深深鬆了口氣,趕緊把被子團了團抱在胸口,“那我回去睡覺了,二叔。”
“去吧。”
等他一走,那陌生人便走向前,他剛要開口說話,靳長豐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重新走到陽台前,一把將簾子掀開。
裏麵空空蕩蕩,隻有一個飯盒倒在地上。
靳長豐看了那隻飯盒一眼,隨後把簾子拉嚴。
那陌生人終於開口,“那小丫頭一定聽到了。”
靳長豐幽深地摸了摸下巴,“我知道該怎麽辦。”
……
等外麵徹底沒有聲音,靳朝安才從洗衣機裏爬出來。
八歲的他,很多事情還都懵懵懂懂,剛剛他姐轉身的時候,看了眼一旁的洗衣機,給了他個眼神,他便隻知道按著他姐的指示,偷偷鑽進洗衣機裏。
但是為什麽要偷偷的,二叔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他卻並不是很明白。
都說女孩比男孩心細,那一年,靳舒寧十一歲,卻什麽都明白。
直到五年後,靳朝安才意識到,他八歲的那一年,一次偶然的心血來潮,執意睡在陽台的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五年,靳舒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曾經是笑容時刻掛在嘴邊的小公主,可這五年裏,她的笑容好像漸漸消失了,在別人看不到的夜晚,多少次,她把頭埋在枕頭上,一個人默默地哭泣。
有一天,她剛剛拿起手機,就突然崩潰大哭,她找到一把剪刀,把書桌上的全家福剪碎剪爛,又把自己的長發剪短,剪得亂七八糟。
“姐,你怎麽了?”
靳舒寧丟掉剪子,慌裏慌張地把手機藏了起來,她紅著眼搖了搖頭,“沒事。”
那一年,他十三歲,而她十六歲。
十三歲,也該到了什麽都明白的年紀了。
他偷走了靳舒寧的手機,在複原後的回收站裏,他發現了許多許多張,令他憤怒到難以形容的、幾乎差點當場暴走的照片。
那些被動的,難堪的姿勢,每一張都像一把刀子,割碎他熊熊燃燒的虹膜,將他的世界割得血肉模糊。
……
除夕夜那天,他拿著他磨了半年的小刀,尾隨在靳長豐身後進了衛生間。
“不許動。”十三歲的時候,他將刀尖頂在他脖子的動脈處時,就已經不需要墊腳了。
那一刻,靳長豐嚇得尿都灑在了馬桶外。
“照片呢?”他太冷靜了,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性格就開始走向了極端。
“什……什麽照片?”
“你給我姐拍的照片,你威脅她的照片。”靳朝安手中的小刀,毫不留情地紮進去兩分,“還想讓我說得再具體一點?”
靳長豐嚇得立刻把手機掏了出來,“都,都在裏麵了。”
“刪。”
靳長豐哆哆嗦嗦地刪掉。
“還有。”
“沒,沒了,真的沒有了!”
“做過嗎?”靳朝安第一次想殺一個人,就是當他念出這三個字的時候。
可惜,靳長豐否定得太快。
靳舒寧十一歲的時候,就被靳長豐的大手探進了裙底,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給她破了處。
那天,那個小女孩整整哭了一整夜。
往後的五年,就像噩夢一樣,靳長豐每一次來靳家,都會在沒人的地方,對她進行一番洗腦和猥褻。
“二叔最疼你了,寧寧。”
“寧寧也會疼二叔的,對不對?”
每一次結束,他都會強迫她擺出幾個羞恥的姿勢,拍下照片來給她看。
“寧寧不會亂說的,不然二叔不能保證這些照片會不會出現在寧寧同學們手中。”
靳舒寧淚流滿麵地保證,“我……我不會亂說的……”
“乖。”
而此刻,靳長豐卻極力否認他曾做過的那些禽獸事。
“沒有,二叔真的沒有……”
“有沒有都不重要。”靳朝安握緊刀子,那一刻,他隻有一個念頭,“你欺負我姐,殺了我爸,你今天必須得死。”
“二叔沒有欺負你姐,你爸……你爸也不是我殺的!”
“是麽。”
“是是……你爸是你媽害死的……啊!”
刀尖刺破皮膚,血肉外湧,靳朝安朝他大吼——“你胡說!!”
“我沒胡說,是你媽……就是你媽害死的。”
靳長豐看他激動,趁熱打鐵,“因為你爸在外麵有別的女人,他從來不愛你媽,所以你媽恨他,恨毒了他!”
“哦不不……”靳長豐見他握著刀子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就要握不住了,他不敢貿然去搶,隻繼續用語言繼續刺激他,“她不是你親媽,你……你沒有媽……你就是個野種……”
“你胡說!胡說!!”靳朝安把小刀對著他臉,外麵炮竹聲聲,掩蓋了衛生間裏的嘶吼,“我不是野種,她是我媽,是我媽!”
“我沒有胡說,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是野種,為什麽老太太會不喜歡你,家裏這麽多孩子,老太太哪個都喜歡,哪個都疼愛,為什麽獨獨隻待你冷眼……因為你親媽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老太太嫌你髒,不肯認你……”
“不,我不是……”
可是他要怎麽相信?
他的後背,從小就像篩子一樣,布滿密密麻麻的針眼,那些都是老太太厭惡他的證據啊!
他以為是自己調皮,所以奶奶才不喜歡他,他嚐試過變乖、變聽話,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學著不再說話,不再出現在奶奶麵前,他以為這樣,奶奶就不再討厭他,就不會用針頭偷偷地紮他,可是後來他發現,原來弟弟也調皮,原來弟弟也吵鬧,可是弟弟就會被奶奶抱在懷裏,溫柔地哄,吃奶奶親手做的蛋糕。
而他,無論怎麽努力,也還是會被奶奶丟進地下室。
靳長清去世的那一年,萬清也剛剛上市,老爺子整日整夜住在公司,曹熹媛大病一場,在醫院躺了整三個月,這三個月,靳朝安被老太太關在地下室裏,隻給水喝,不給飯吃,有時候隔三天才會派人送來一盒嗖掉的剩飯,像狗一樣養著。
有一次,他發了高燒,就快撐不住了,是靳舒寧在奶奶麵前拚了命地磕頭,磕得腦門都流了血,老太太心疼孫女,才允許醫生過去給他看病。
隻可惜耽誤了太久,小孩的免疫力又低,肺部已經造成了嚴重感染,燒退了以後也留下了幹咳的後遺症。
從那以後,靳朝安的性格就開始變了,變得有些陰暗寡言,不願再和任何人接觸,他少有的幾次笑臉,也都是給他大姐的。
靳朝安無聲笑笑,“我不信。”
因為他還記得,那年曹熹媛出院後,見到骨瘦如柴和不停咳嗽的他,臉上露出的是怎樣的吃驚和疼惜;
他還記得,他媽媽是怎樣在廚房裏,為他煲營養湯補身體的……
她從未像奶奶一樣,打過他、罵過他,如果他是野種,如果她不是他親媽,她怎麽可能會這麽對待自己!
“不信,你可以去問她。”
靳朝安紅了眼,“如果我發現你騙我,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他跑下樓時,所有人都已經回房休息了。
隻有曹熹媛還在廚房裏煮餃子。
這一夜是除夕,家裏給傭人們也都放了假。
靳朝安來到她背後,輕輕喊了聲媽媽。
曹熹媛回過身,身後還彌漫著沸騰的水蒸氣,“你怎麽下來了?”
剛剛在飯桌上,他和奶奶吵了一架,她便讓他去樓上呆著,他連年夜飯都沒有吃。
“是不是餓了?餃子馬上就好,還有三分鍾。”
“媽媽,我……”
曹熹媛睜大眼,看向他的身後,下一秒,靳長豐高舉著花瓶,便朝他的頭頂狠狠砸了下去!
“小兔崽子,敢捅我!!”
靳朝安倒在地上,暈了過去,後腦勺的血流了一地。
曹熹媛嚇得捂緊嘴巴,“你瘋了!”
“我沒瘋,是他瘋了!”靳長豐火冒三丈,但這時候,他也有點心虛,他對靳舒寧做的那些事兒,絕對不能讓曹熹媛知道,“這小狼崽子知道他爸是咱倆害死的,要找我尋仇!”
“什麽?!”
靳長清還沒死的時候,曹熹媛便跟靳長豐廝混在了一起,萬盛改名萬清,準備上市後,他們兩個就開始謀劃著怎麽把他害死,把萬清弄到手。
靳長豐緊緊捂著脖子,他發狠道,“這小狼崽子絕對不能留,趁著這個機會,給他活埋得了!”
“到時就說是他和奶奶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曹熹媛猶豫了,靳長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個野種舍不得?”
“我不是舍不得……可,可他到底是個孩子……”
“孩子又如何?!這小狼崽子總有長大的一天!何況他現在什麽都知道!留著就是顆大雷!”
靳長豐想到剛剛在廁所裏,靳朝安想要殺他的那個眼神,他便渾身一凜,不行,他今天說什麽都得弄死他!
曹熹媛也怕事情敗露,慌慌張張之下,隻好麻木地答應。
她趕緊收拾好廚房地板上的血跡,趁著夜深無人,拖著靳朝安的身子往後院兒走。
靳長豐在前麵給她把風。
拖到客廳的時候,靳舒寧正好從樓上下來,她看到眼前這一幕,嚇得叫出了聲,靳長豐跑過去捂住她的嘴,捆住她掙紮的四肢。
昏迷中的靳朝安,聽到了靳舒寧的尖叫聲,是她的聲音喚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對著曹熹媛的目光。
“媽媽……”
曹熹媛捂住他的嘴。
靳朝安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
他開始掙紮。
曹熹媛的力氣漸漸鬆懈,她看著他涕淚橫流的小臉,雖然她一直很恨他,但好歹也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啊……
靳長豐在樓梯處朝她低吼,“你在想什麽?還不快掐死他!一會兒人都下來了!”
曹熹媛聽了他的話,一邊流著淚,手上的力氣緊了幾分。
“對不起孩子,你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
靳朝安眨了眨眼,淚珠斷了線似地往下掉,他的四肢艱難地劃動著,“媽媽……”
曹熹媛狠心閉上眼,她雙手掐著他的脖子,咬了咬牙,用力向下一按。
“不,我不是你媽……”
話音落下的瞬間,靳朝安的身體也停止了掙紮。
靳舒寧看到他一動不動,當即暈了過去。
靳長豐把她塞到閣樓後,又躡手躡腳地跑下了樓。
可他剛一下來,就傻了眼。
客廳裏,隻有曹熹媛一個人癱坐在那裏。
靳長豐怒氣衝衝地來到後院兒,後院兒的土地也平平整整,沒有一點動過的痕跡。
“人呢?!”
曹熹媛慌慌地說,“我我不知道,我以為他沒氣了,我就去外麵找袋子……”
可是等她一回來,人就不見了。
“壞了!”靳長豐看到了敞開的窗戶,“一定是讓那小狼崽子跑了!”
其實當天靳朝安並沒有跑遠。
他就躲在窗戶下麵的草叢裏,凍了一夜。
他知道靳長豐一定會派人到附近搜索他,所以他是等到轉天人都回來了以後,才偷偷逃走的。
他是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離開的靳家。
但因為他的腦袋流了太多血,外麵又天寒地凍,他隻穿了一件單衣,所以並沒有支撐多久,他就倒在了路邊枯草橫生的雪地裏。
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救了他,並帶他離開了北城。
……
“當年你走了以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到處找你,可卻怎麽都找不到你……二叔怕我說出去,繼續用照片的事情威脅我,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訴媽媽,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她說她是一時糊塗,才想要掐死你……我除了相信,還能怎麽辦?”
靳舒寧擦掉眼淚,“後來我想到了自殺,隻可惜,我沒死成,自殺那天,碰巧被二哥救了,他怕我再次尋死,把我帶回了他家。”
“其實二哥是個好人,他並不知道他父親對我做的那些事,他以為我自殺,是因為找不到你,那天他一直在開導我,也答應我,一定會幫我找到你。這些年來,我對他好,隻是想報答他當年對我的那份救命之恩,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二哥,我可能早就死了。”
也就是那一天,在二哥家,她見到了一個神秘男人。
就在靳長豐的書房裏。
她第一次見到靳長豐對一個男人如此恭敬,便是那一刻,她萌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為了自保,也是為了擺脫靳長豐長期對她的控製,在那個神秘男人再次出現的時候,她偷偷爬上了他的車。
既然命都不想要了,那還有什麽是她在乎的?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男人姓康,是港城第一大財閥康氏家族的掌權人。
別人都尊稱他為康先生。
康家想控製華都的經濟,靳長豐就是他在北城一手扶持的傀儡。
從那一天起,她就發誓,一定要讓自己變強大,隻有強大了,才能擺脫噩夢的糾纏。
隻有強大了,才能找到她弟弟。
這些年,她是如何從一個玩物,一點點地爬上位,到了和靳長豐平起平坐的位置,其中的酸楚,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恨過,她也怨過,不是她不想報仇,不是她想和她最痛恨的人合作,而是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很多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控製的範圍,在黑色的泥沼裏越走越遠,越走越深,事到如今,早已沒有可以回頭的路了。
她有了康氏的血脈。
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
靳舒寧猛地抓住他的手,“我是有苦衷的,但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我有什麽苦衷,我都是愛你的,不想讓別人傷害到你,也是真的……”
她甚至想勸他把背後的勢力交出來,想他和她一起歸順康家,他根本不是康家的對手,如果康先生對他出手,他一定受不住的。
她不想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歸順了康家,萬清也還能在他手上,他們姐弟倆甚至可以一起把二叔踢出局,做康家的傀儡又怎樣?隻要他們能平安地在一起……
“你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麵前說這種話?”
靳朝安之所以回到靳家,除了要報仇以外,最大的一個計劃,就是要帶靳舒寧離開,帶她脫離苦海。
所以他一直在查她孩子的下落。
他明知道她做的惡、做的孽,卻還在謀劃著怎麽幫她脫身,他扣著逃跑的兩個女孩,就是為了不讓她們被警察發現。
碼頭那一晚,如果靳舒寧沒有接到消息將那些女孩提前轉移,他的人其實也做好了搶在警察之前劫走她們的準備。
……
可他也明明警告過她,不要動燦燦。
他明明說過,他有能力保證燦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可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肯聽他的話!
靳朝安拂開她的手,他轉過身,冷漠地說:“收拾東西,明天彭晉帶你走。”
靳舒寧伏在椅子上,涕淚橫流地搖著頭,“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走還是不走?”
靳舒寧還在哭。
靳朝安回過頭,俯身拍了拍她的背,“很好,不走就等著收屍吧。”
75章婚禮篇
◎新婚之夜◎
靳朝安走出大門, 靳盛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看樣子已經等他很久。
他不想說話,“回去吧爺爺。”
“能聽我說兩句麽?”
“不能。”靳朝安和他擦肩而過, 彎腰坐進車裏, 彭晉準備關車門的時候,他伸手擋了下, 看向靳盛洪,“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與其浪費時間, 不如好好想想,還有什麽是您臨終前該交代的,聽說您最近身子一直不好, 從明天開始, 我會讓齊優過來給您看病,直到看好為止, 關門。”
車子開出不遠, 靳朝安便叫了停。
他叫彭晉下去,給他買煙。
這一晚, 他一個人坐在車裏,從天黑到天亮。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到最後, 整個人頹廢地仰著頭,不停地咳,肺都要咳出來似的,彭晉大著膽子把煙從他手中奪走。
靳朝安啞著嗓子,說給我。
“別抽了三哥, 求您了。”
“求我?”靳朝安扯扯嘴角, 他歪過頭去, 眼神恍恍惚惚地望向窗外,不再說話。
六點鍾,醫院打來電話。
莊燦醒了。
彭晉像抓住救命稻草,回頭告訴三哥,“莊燦小姐醒了!”
靳朝安一夜未睡,眼底布滿觸目驚心的血絲。
他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
彭晉看三哥閉上了眼,他試探性地,又說了一句,“三哥,莊燦小姐……”
“我聽到了。”
彭晉頓了頓,“那,去醫院嗎?”
好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去吧。”
彭晉比較心急,他車開得很快,靳朝安一直歪著頭,看著外麵。
清晨的馬路,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的商鋪陸續拉起了卷簾門,喧囂聲帶來了城市的活力。
“停。”靳朝安開口。
彭晉聞言把車停在路邊。
正好停在一家花店門口,
靳朝安推門下車,走進這家花店。
十分鍾後,他捧著一束玫瑰返回車前,讓彭晉把後備箱打開。
他低頭掃了眼身上的衣服,便叫彭晉給延悅打電話,回去把禮服拿來。
到了醫院,靳朝安並沒有先去看莊燦。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好好地洗了個澡。
吹頭發的時候,延悅提著三哥的新郎禮服跑了進來。
因為太急,整個人還呼哧帶喘的。
靳朝安放下吹風機,走過去,接過禮服,回到房間一一換好。
領結也打好。
他拿出懷中的鑽戒看了看,這戒指,從婚禮當天,便始終都沒離開過他胸口。
這一顆,才是他親自設計,親手打磨的鑽石。
他站在穿衣鏡前,又覺得自己不太好看,便叫延悅進來,幫他把頭發打理好,打理得帥氣一點。
延悅想哭,但還是幫三哥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還跑去找值班醫生借了摩絲。
其實三哥好看,哪裏都好看,就是臉色不好看。
那樣的蒼白和疲憊,倒像是美劇裏的吸血鬼王子。
收拾好後,靳朝安把戒指放進口袋,捧起那一大束玫瑰,走向了莊燦的病房。
……
莊燦其實已經醒了很久了。
但她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身子,隻能勉強抬抬胳膊,歪歪腦袋,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醫生護士們來了兩次,大概講了講她目前身體的情況,叫她不要擔心,他們會全力醫治好她,別的也沒多說。
莊燦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
她說不出話,但能感覺到針線細微拉扯著她舌頭的痛。
還有各種插管帶給身體的不適。
她曾以為她活不了的。
醫生走後,她就把頭扭向了窗外。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大片大片的照射進來,頭頂的氧氣管還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兒。
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從死亡的恐懼中解脫出來,感受到了活著的自己。
她不敢再閉上眼睛,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又回到了那具棺材裏,回到了噩夢裏的油鍋中。
她隻得望著遠處的天,遠處的雲,直到眼眶濕潤,淚水不知不覺浸濕了眼角。
房門擰開的時候,她依然沒有回過頭。
靳朝安走進來,看到莊燦躺在雪白的床上,微微側著腦袋,整張臉沐浴在陽光下。
她在發呆,沒有意識到,身邊何時多了個人。
回過神來的時候,靳朝安已經在她麵前慢慢蹲下,單膝點地。
他把手中的玫瑰放在她的床頭,伸手撥下一半花瓣,放在她鼻尖。
“好聞麽?”
莊燦一眨眼,圓潤的淚珠就從她的眼角滑進了脖子。
他抽出紙巾幫她擦幹眼睛,擦到嘴角的時候,她輕輕嗅了嗅鼻子,不是玫瑰花香的味道,而是香水味,他好像噴了香水。
他把整隻手遞了過去,“好聞麽?”
剛剛擦幹的眼睛又濕了,莊燦淚汪汪地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她也說不出話。
剛剛進來的時候,醫生告訴他,莊燦的器官功能已經基本恢複,但是嗓子卻暫時說不了話。
她舌頭咬傷,嚴重斷裂,縫合了整整28針。
他沒有問,她為什麽會咬舌。
警察來過兩趟,他們告訴了他一個理由,但他似乎並不相信。
他細細摸著她的小臉,想象她在最後關頭咬舌自盡的狠勁兒,又氣,心又痛。
莊燦知道他在想什麽,她艱難抓住他的手,攤開他手心,在裏麵輕輕劃了一個叉。
代表不對。
「你想的不對。」
她沒有想自殺。
他們肯定以為是沈煜想要侵犯她,她為了保全清白而選擇咬舌自盡。
她才沒有。
她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是想活啊,想拚了命地活下去,所以才會咬舌,讓神經在劇痛的刺激下解除藥物的麻痹,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她從沒有想過死,一秒都沒有過。
她看到他身上的漂亮禮服,帥氣的發型,繼續在他攤開的手掌,畫了一個笑臉。
表示她喜歡。
靳朝安很淺地笑了下,他從懷裏掏出戒指,單膝跪她床邊,很耐心地問她,“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莊燦鼻子一酸,握著他的大手,握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手掌上認認真真地畫了一個對勾。
表示她願意。
靳朝安攥住她的小手,拉到唇邊,深深吻了上去。
五根手指,吻了個遍。
最後,在他停頓最久的無名指上,將鑽戒為她戴好。
他支起身子,挪到她臉前,一手捧著她的臉,“乖,叫聲老公。”
莊燦害羞地紅了臉,他知道她說不出話,所以是在故意調戲她。
之後他親她的眉毛,親她的眼睛,親她的鼻梁。
最後和她親嘴。
延良延悅擠在門口,透過門縫偷偷地往裏看。
靳朝安握著她的手,懶洋洋地貼在自己臉上,他側著身子,靜靜地望著她。
“我準備買根繩子,把你拴在我身上,以後我去哪兒,你去哪兒,我們永遠不分開,這樣好不好?”
莊燦努了努嘴,掰開他的手掌,在他手心裏用力畫了個叉。
可以感受到她是很不情願了。
“為什麽不好?”
莊燦又在那個叉上點了兩下,點得他手疼。
“新婚之夜”,靳朝安讓醫生把他的病床挪到了樓上,和莊燦合成一個病房。
延悅大張旗鼓地弄來了一堆有的沒有,把病房好好打扮了一番。
莊燦看著延悅,像隻興奮的小兔子,一會兒在床頭貼了個喜字,一會兒又在他倆的枕頭下麵灑了把大棗。
她一直握著靳朝安的手。
看延悅還在忙個不停,她在他的手心驚悚地畫了一個問號。
「她瘋了?」
靳朝安竟然沒有阻止,並且還讓延悅在他們兩個的枕頭下多灑一把花生。
莊燦心想,完了完了,他也瘋了!
這一夜,他們什麽都沒有做。
隻是在各自的病床上睡去。
中間隔著一條小小的過道,隻夠擺上一台心電監護器的距離。
所以他們緊緊牽著的手也始終沒有分開。
臨睡前,他們還都側著腦袋,互相凝望著彼此。
靳朝安說睡吧,老婆。
莊燦撓了撓他的手心。
“等你好了,帶你回沈家看戲。”
他說完,就先閉上了眼。
莊燦出院的那天,封誠正式被警方逮捕。
孫幼蓉半夜偷偷收拾好行李,要帶沈菁菁逃。
沈菁菁連拖帶拽,死活不肯鬆手,她大聲號啕,怎麽都不能理解,“媽,封叔被抓和咱倆有什麽關係?咱們……咱們為什麽要逃!”
孫幼蓉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房間,事到如今,隻能告訴她真相。
沈菁菁聽後傻了眼,怎麽都無法相信,她年紀小,到底也沒經曆過什麽大的挫折,這是她第一次直麵人生的變故,除了哭,也隻會哭。
夜深人靜,孫幼蓉拽著沈菁菁,拖著行李箱,在司機的掩護下,偷偷地爬上了車。
那司機早就成了她的人,平時和封誠私下約會,也是這司機給她打掩護。
開到後門,大門剛一打開,車子還沒始出來,迎麵一排車燈便齊刷刷地亮了起來,直接將天照成了白晝。
所有的光都照射在孫幼蓉身上,她拚命捂著腦袋,沈菁菁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對麵車子已將大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在最中間的那輛賓利車裏,莊燦被靳朝安抱在懷中,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透過前排的防風玻璃,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
作者有話說:
明天會多更點,明天是第二卷的大結局。
76章婚禮篇
◎初升的朝陽「沈家大結局」◎
靳朝安的眼神很冷漠, 甚至有些無動於衷。
他拾起落在腿邊的風衣,給莊燦圍好,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 用手捂住她露在外麵的那隻耳朵。
隨後抬起另一隻手, 按響了喇叭。
像是一聲號角,緊接著, 其他的車子也同時按響了喇叭,汽笛聲響徹夜空。
別墅裏頓時亮起了燈。
孫幼蓉瘋了似的衝下了車,連沈菁菁也不顧了, 拚了命地往外衝,可卻被靳朝安的保鏢硬生生地攔在了門口。
莊燦看著她發瘋的樣子,隻覺得很可悲。
“媽!你要幹什麽?!”沈君柏衝了過來, 他被汽笛聲吵醒, 一出來就被眼前的場景嚇懵了,他看向四周的車, “這……這是什麽意思?”
沈興德這時也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他緊抿著唇, 每走一步,拐杖就狠狠地在地上捅一下, 心裏的猜測便落實一分,他蒼老銳利的眸光, 像鈍了的刀子似的割在孫幼蓉的背上。
即使她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背後火辣辣的怒火。
沈菁菁還在車裏發抖,她根本不敢下車,隻能哭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沈興德冷冷掃了眼門外的車子,靳朝安給了個指示, 那些車燈便齊齊熄滅。
最後, 隻留了靳朝安和莊燦坐著的那輛車, 用來照亮。
“幼蓉,你這是要去哪裏?”沈興德笑著問她。
孫幼蓉打了個哆嗦,她咬了咬牙,猛地轉身,撲到沈興德腳邊,抱著他的大腿嚎啕大哭,“老爺你要救我啊!是莊燦!是莊燦!我就說她是來報複咱們家的,你偏不信!是她,是她故意勾引阿煜,故意敗壞沈家的名聲!是她害死了阿煜……先是夏夏,然後是阿煜,下一個,下一個就要輪到我和菁菁……”
“我怕啊,真的怕,所以我才想帶菁菁躲起來……老爺!老爺!您看,不然他們為什麽把車堵在咱們家門口?他們就是想軟禁咱們家,他們想就要報複咱們家!”
莊燦聽了孫幼蓉的話,身體有些輕微發抖,靳朝安抱緊了她,摸了摸她的頭,又輕拍她的背,很溫柔地安撫她。
但他動作越溫柔,眼神就越是冰冷,透著一股勢不可當的殺氣。
隨後他按下一側的按鈕,車窗緩緩落下。
沈興德已經走到車前,他看了一眼莊燦,莊燦此刻像個寶寶一樣被靳朝安抱在懷中,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親昵,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朝安,你這是什麽意思?”他指的,當然是孫幼蓉口中的那些。
靳朝安還在輕輕拍著莊燦的背,並沒給沈興德眼神,他悠閑地看了眼腕表。
這時,莊燦似乎聽到山下傳來警笛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莊燦看了靳朝安一眼。
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興德也聽到了警笛聲,他沉默著把目光轉向孫幼蓉。
孫幼蓉當即嚇得雙腿打戰,她直往後爬,被沈君柏雙手攔住,他急道:“媽!你到底怎麽了?你跑什麽?你說啊!”
靳朝安這才敲了兩下車門,“警察會跟您解釋的,伯父。”
剛說完,警車就開了進來,隨即下來兩名警察,走到沈興德麵前,出示了一下警官證。
“哪位是孫幼蓉?”
孫幼蓉嚇得一頭紮進了沈君柏懷裏,嗚嗚地尖叫。
兩位警察互相對視一眼,走到她麵前。
“你好,我是北城市公安局經偵隊的隊長陳棟。”“副隊張毅。”
“你涉嫌一起特大經濟犯罪,有人指認你為共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說著就把手銬從身後掏了出來。
沈君柏:“什麽?”
封誠被抓後,他才知道,他最崇拜最信任的叔叔,不僅違法犯罪,這些年還一直在背後偷偷地轉移沈氏的財產,幾乎快把沈氏掏空了……到現在他都沒有緩過來,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現在竟然告訴他這一切還有他媽的參與?這怎麽可能?不,絕不可能,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孫幼蓉聽到手銬的聲音,瘋了一樣撲到沈興德麵前,她大喊大叫,涕淚橫流,“老爺救救我!救救我!我……我是冤枉的!我沒有做過,真的沒有做過!”
“是莊燦!是她!她有靳朝安給她撐腰,他們有權有勢,肯定是他們,和警察勾結,逼著封誠誣陷我,要拖我下水!老爺……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沈興德怒不可遏,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騙我!”這一刻,沈興德徹底爆發,其實前兩天警察找他談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對她產生了懷疑,隻是警察交代他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所以這些天他才一直忍著沒說。
他倒要看看,這個賤女人還能恬不知恥地說出什麽話來!
“我是昏了頭,但是我還不至於瞎了眼!燦燦對我如何,對沈家如何,我全都看在眼裏!反而是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賤婦!死到臨頭,還要冤枉燦燦,這世上,沒有比你更惡毒的女人!”
莊燦沒想到沈興德會說出這番話,她扶著靳朝安的胳膊,在他懷中慢慢直起了身子。
“媽……媽……”沈君柏也爬了過來,他也滿臉的淚,“你好糊塗啊媽,你怎麽能和封叔做出這種事?難道爸爸對你不好嗎……”
孫幼蓉癱坐在地上,捂著腫脹的臉頰——嘴角都被沈興德打出了血,她先是無聲大笑,緊接著恨意上湧,“沒錯!是我,是我幹的!”
她哈哈地笑,“我不僅和封誠掏空了你的老窩,我還給你戴了頂綠帽子呢,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你以為封誠為什麽對菁菁那麽好?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種,不僅菁菁,連阿煜都不是,怎樣,當便宜爸爸的感覺開心麽?”
“媽……你在說什麽胡話……別說了,你別再說了……”沈君柏哭著去堵孫幼蓉的嘴巴,被她一把揮開!
“我就說!我就要說!我忍了這麽多年,今年終於能說了,我為什麽不說?”
孫幼蓉鮮紅的指甲劃過眼角,她擦去淚水,忽而笑得更加放肆,這一次,她把目光狠狠瞪向沈興德,“你從來就沒愛過我!你心裏隻有莊如蘭那個賤人!當初要不是我設計把她趕出沈家,你會主動娶我嗎!你不會!你隻把我當成你的玩物,我十八歲就為你生了君柏……而你呢?圈養了我那麽多年,從來,從來沒有說過要給我一個名分……”
“你叫我怎麽甘心?叫我怎麽甘心?哈哈哈哈,不過你也好不到哪去,親手趕走了自己的發妻和骨肉,這滋味其實並不好受吧?事到如今了,我也不妨告訴你,那個賤人和司機從沒有過什麽,一切都是我陷害的,我就是要把她趕走,嗬,我不趕走她,怎麽可能上位?話又說回來,你若早肯給我個名分,哪怕是個小妾也好,我何至於要拚死拚活地和她搶位置!”
說到底,還是沈興德自私,為了所謂的麵子,不肯在外人麵前承認自己有二房。
聽了孫幼蓉的話,沈興德雙目通紅,胸腔劇烈地起伏,差點就要站不住,管家忙把救心丸塞進他嘴裏。
他吃了藥,劇烈咳了一陣,突然丟掉手裏的拐杖,往前一撲,直接撲在孫幼蓉身上,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用盡胸腔所有力氣在怒吼,“是你!是你害得我妻離子散!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這個惡毒的壞女人!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沈君柏已經傻了,他一動不動地攤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爸媽在地上扭打作一團,最後,在警察阻止下才把倆人分開,沈興德被管家扶起,而孫幼蓉直接被戴上了手銬。
車子裏的沈菁菁緊緊捂著嘴巴,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好怕,好怕她爸爸也把她這個“野種”一起掐死。
孫幼蓉被警察押去警車,她像瘋了似的一直在大笑。
“等一下。”靳朝安的聲音傳來,彭晉立刻過去給三哥打開車門。
靳朝安為莊燦裹好風衣,隨後摟著她從車上下來。
陳棟點了下頭,“靳總。”
靳朝安鬆開莊燦,莊燦縮了縮身子,夜裏確實很冷,她的目光追隨著靳朝安,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靳朝安走到警察麵前,輕微咳了兩聲,彭晉立刻把大衣披在三哥身後,他一句話沒說,兩個警察便心照不宣地鬆開了孫幼蓉的胳膊。
反正她現在戴著手銬,也逃不了。
孫幼蓉被嚇到,一個勁地往後退。
其實不止是她,莊燦看著他現在這幅模樣,也有點被嚇到,靳朝安披著大衣,又接過彭晉遞過來的皮手套,慢慢戴好……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嚇人,連兩個警察都忍不住變了臉色,要知道,他還在“保外就醫”階段,雖然刑期很短,隻有幾個月,但若是犯了事兒,可就再也沒有“保外就醫”的機會了。
“咳咳,靳總……”適當提醒。
“我明白。”
正當莊燦疑惑靳朝安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揪住孫幼蓉的頭發,將她狠狠拖到莊燦麵前,用力摜在地上,她不跪,他就從她後膝處狠狠踩下去,踩得骨頭都發出了咯吱的聲響,孫幼蓉撕心裂肺地尖叫著,撲通一聲,對著莊燦跪了下去。
他扯著她的頭發,頭皮都要給她揪掉一樣,被迫讓她仰著頭,他看著莊燦,“打。”
莊燦揚起手來,這一刻,所有的怒火、怨恨,都化作了高高落下的這一掌。
啪!
一個鮮紅的指印落在了孫幼蓉的臉頰。
加上沈興德剛剛打的那一巴掌,她現在的臉,腫得就像是一個豬頭。
沈君柏被彭晉按著,而沈興德則默默看著,無動於衷。
孫幼蓉被打得滿嘴血腥味,她吐了口唾沫,還在笑。
靳朝安:“再打。”
莊燦再次抬起胳膊,可這一次,卻久久沒有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隻是剛剛有一瞬間,腦海裏好像閃過了媽媽的聲音。
她說燦燦呀,不要再打了。
媽媽不需要你替我出氣的,你要記住,人做錯了事,會有法律來審判,一味地發泄私憤,隻會讓自己變成更暴躁的人,媽媽希望燦燦變得越來越好,放下心中的仇恨吧,做一個快樂的孩子。
而且你打她,你的手掌不疼呀?媽媽也會心疼燦燦的。
莊燦無聲地垂下手,她閉眼將淚水擦去,然後指了下警察。
意思是「交給警察吧。」
靳朝安隨後按著孫幼蓉的脖子,在莊燦身邊的空地上,磕了四個響頭。
四個,是給死人磕的。
警察裝作沒有看見,磕完才將孫幼蓉帶上了警車。
靳朝安摘掉手套,將莊燦抱進懷裏,摸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哄她,“老婆不哭。”
沈興德來到他們麵前,眼含熱淚,對莊燦說,“燦燦……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爸爸已經得到了報應,家散了,沈氏也完了,爸爸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望你能偶爾回來……看我這個糟老頭一眼,或許不需要太久,哪天我也就去找你媽贖罪了……”
“我太太並不需要對不起。”靳朝安把莊燦護在懷裏,他看向沈興德,“您也不必擔心,沈氏的爛賬我會善後,但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把你和沈君柏手裏的股份各轉百分之15到燦燦名下。”有了百分之三十,莊燦就會成為沈氏的第一大股東了。
莊燦吃驚地看他一眼。
靳朝安摸了摸她的頭,依然從容淡定地繼續,“有問題嗎,伯父?”
沈興德:“沒有,沒有問題,就算讓我把全部股份轉給燦燦,我也是願意的……那第二個條件?”
靳朝安不屑地看了眼一旁的沈君柏,就像是在看個不中用的廢物,“沈氏整改重組後,需要召開股東大會,重選董事長。”
“這是自然的……”沈興德也看了眼沈君柏,他本是他內定好的接班人,可現在似乎也完全勝任不了這個職位,他想了想,“難道你想讓燦燦來當這個董事長?”
“不。”靳朝安拿起手機,發了條信息後,又把手機重新塞回風衣口袋,他縷了縷莊燦的額發,“我要沈夏當。”
“什、什麽?!”沈興德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話音剛落,沈夏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爸爸!!”
沈君柏聽到沈夏的聲音,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連沈菁菁都從車裏衝了出來,捂住嘴巴瞪圓了眼。
沒錯,是二姐,是二姐!
“夏夏……”沈興德顫抖的手,伸向前去,和迎麵飛跑過來的沈夏,緊緊擁抱在一起。
“真的是夏夏,你沒死,你沒……”沈興德老淚橫流,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二姐!!”
“夏夏!”
沈菁菁衝了過去,沈君柏也走了過去,他們全都撲在沈夏身上,這一刻,他們一家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
其實昨天沈夏就回來了。
是靳朝安派陶潛去把她接回來的,剛剛在車裏,她眼睜睜地看著孫幼蓉被警察逮捕,忍著眼淚,幾次想衝下去,都被陶潛攔住了。
莊燦說不出話,用兩根手指在靳朝安眼皮底下比畫了一個小人走路的動作,表示她想走。
靳朝安在她嘴上親了一口。
這幾天,他們一直以這種方式交流。
她懶,覺得在手心寫字好麻煩,就發明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動作,靳朝安明白的話,就會在她嘴上親一口,不明白的話,就會在她嘴上咬一口。
明明點頭和搖頭更省事的……
這個小人走路比較簡單,靳朝安一眼就懂,他示意彭晉去開車。
可莊燦卻拉住她的胳膊,她指了指車子,又指了指他,做了一個轉方向盤的動作。
“想讓我親自開車?”
莊燦笑了,點了點頭。
“想隻和我兩個人,夫妻二人世界?”
莊燦打了他胳膊一下,皺了皺眉,握起拳頭在空氣中捶了兩下,表示快去。
靳朝安拉過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一口。
兩個人上了車,靳朝安給她係好安全袋。
車子開出去的時候,她聽到後麵有聲音在喊她。
她搖下車窗,回頭朝他們擺了擺手。
又很快搖上,夜裏的風有點冷。
靳朝安把暖風打開。
他一隻手打方向盤,另一隻去牽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想回哪兒?”
莊燦眼睛注視著前方,她慢慢地,慢慢地攤開他的大手,在掌心裏,一筆一畫地寫下一個字。
「媽」
他隻憑感受就已經明白,於是立刻捉住她的小手,到嘴邊親了兩口。
這次是兩口,表示他很明白。
他開車帶她去了海邊。
莊燦知道,所有河流最終都會匯入大海,而所有的大海最終都會相連。
淩晨三點,月光灑在海灘上。
這是一家私人海域,靳朝安提前打了招呼,負責人連夜趕來給他們兩個送了張毯子。
莊燦默默站在海邊,赤腳淌在冰涼的海水裏,感受著迎麵吹來的海風,深深望著混沌的海平線。
靳朝安走到她身後,把毯子裹在她身上。
他從身後環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肩窩上。
他輕輕搖著她,“不要不開心。”
莊燦從他懷裏鑽出來,後退幾步,撿起一隻貝殼,在沙灘上寫下了四個大字。
「我很開心」
又寫了三個。
「謝謝你」
靳朝安在這三個字後麵,加了一個逗號。
然後抓著她的手腕,用同一隻貝殼,在這個逗號的後麵,一筆一畫地加上了兩個字。
「老公。」
完整的句子便成為了——「謝謝你,老公。」
莊燦把貝殼丟到他身上。
她笑著跑起來,靳朝安在後麵追她。
最後,他們逗累了,一起倒在沙灘上。
靳朝安翻身壓在她身上,因為顧及她舌頭上的傷,便沒有太放肆,隻輕輕地廝摩著她的唇瓣。
衣服脫光後,實在太冷,靳朝安赤著腳抱著她進了車裏。
把毯子裹在她身上,打開了暖風。
她還是有些發抖,最後靳朝安脫掉自己的襯衫,一絲'不掛地和她裹進一張毯子裏,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
他從後麵抱著她,什麽也沒做,兩個人頭抵著頭,靜靜望著遠處海平麵的方向,在等著初升的朝陽。
五點鍾,海的盡頭緩緩升起一輪紅日,光豔奪目。
東方的天際漸漸染成一片金黃,海水逐漸泛白。
莊燦等來了日出,搖醒了身後的靳朝安。
他親吻著她的脖子,而她正微笑著看著太陽。
這一刻,世間萬物,花花草草,全都暖化在了晨曦的懷抱裏。
而她暖化在他懷中。
就在前一個小時,靳朝安抱著她睡著了的時候,莊燦收到了青年發來的信息。
“她要殺你滅口,萬事小心。”
婚禮當天,靳家派來的車子,能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便知道事情絕對不止那麽簡單。
她記得那個司機的容貌,靠著回憶,畫出了他的肖像,傳給了萬叔。
知道司機已經被滅口,摸著這條線索,查到了背後真正要殺她的人。
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模一樣。
所以靳朝安也知道這一切,可他並沒有對她透露過一個字。
他在保護他大姐。
莊燦刪掉短信,並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怎麽了?”大概是被海風吹感冒了,靳朝安帶了點鼻音。
也許是起床氣。
“癢。”莊燦扒拉開他的腦袋,又艱難地扯了幾個字,“別親我啦。”
“就親。”他掰過她的頭,開始親她的嘴,“一輩子都親不夠。”
停下,抬頭看她,“能說話了?”
莊燦動動嘴,“勉強。”
“叫聲老公。”
“不要。”莊燦偏過頭。
靳朝安又扭過她下巴,“求你。”
“怎麽求?”
靳朝安想了想,“滿足你三個願望,好不好?”
“什麽願意都可以?”
“是。”
“假如我的願望不切實際呢?”
“怎樣不切實際。”
“比如,我要你為我與全世界為敵?”
靳朝安輕嗤一笑,“這不叫不切實際。”
他摸著她的眼角,告訴她,“這很合理。”
莊燦選擇了成交。
她笑著,向他耳邊靠了過去——
“……笨蛋。”
……
晨曦灑在他們身上,被進入的那一刻,莊燦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像重生,也像重新燃起了魂。
沈家的恩怨結束了。
看似一切塵埃落定,可她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世界另一端的巨浪已開始翻湧。
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第二卷結束了!馬上進入第三卷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看,但是我想問問還在堅持追訂的寶寶,想聽一下你們的意見
就是說,後麵的劇情我要不要砍大綱?我現在猶豫了
1,不砍,下卷開始框架就會往上提,那就估計還有二十多萬字完結,中間會有一部分高虐!但是整個故事會更有血有肉,也更豐滿。2砍,我會盡量十萬字內收尾,但我覺得可能會有點落入俗套,可能你們也想快點完結不要太複雜隻想甜甜的?總之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 「卷三:解語」 ??
77章婚後篇
◎“就想時刻玩你。”◎
靳朝安打算在福西路置辦一套新宅子。
地皮早些年就買好了, 圖紙也已經設計了三分之一,就是後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放在一邊擱置了。
莊燦坐在他大腿上, 往上推了推他眼鏡, 順手將寫字台上的燈光調亮了一點,靳朝安正埋頭修改圖紙, 莊燦膩過來以後,便空出一隻手來,摟住了她的腰。
圖紙幾乎鋪滿了整張桌子。
莊燦看不懂三維, 隻能勉強看明白平麵,她軟綿綿地貼在靳朝安懷裏,把他的眼鏡摘下來頂在自己鼻梁上, 笑著問他, “你怎麽什麽都會?”
“你知道沒念過大學的唯一一點好處是什麽嗎?”
莊燦想了自己,她也沒念過大學, 但一直都很羨慕大學生, 所以想不出什麽好處,“不用早起。”
“可以去每個你感興趣的學校裏蹭課。”
“不會被教授轟出來嗎?”
“像我這樣顏值的就不會。”
莊燦“戚”了一聲, 好自戀哦。
她低頭看圖紙,在一個小屋子旁, 看到一根小骨頭的標誌。
特別可愛的小骨頭。
聯想到這根小骨頭竟然是身後這樣的男人畫出來的,就覺得違和得不行。
“笑什麽?”
“笑你厲害。”
“哪兒厲害。”
“能文能武。”莊燦膩在他懷裏,“你都沒有告訴過我,你小時候離開北城以後,去了哪裏?”
“Y國。”
“你出國了?”
“嗯。”
“怪不得, 大姐怎麽都找不到你。”她撥動著他的耳垂, “那你在國外, 都做些什麽?”
莊燦立刻把指尖點在他唇心,“我要聽正經的。”
靳朝安正經地說:“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然後強大自己。”
說完拿下她手,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
這一刻,竟然覺得這雙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莊燦眼神躲了躲,似乎怕他想起什麽,她從他身上跳下,看了眼表。
她打了個嗬欠,“去睡覺啦。”
“沒有其它想問的了?”靳朝安鬆了身子,倚在後麵,一手搭在寫字台上,輕輕點著桌麵。
他覷眼看著她,眼神好像在說,機會僅此一次,過期不候。
“沒啦。”莊燦勾勾手指,“一起洗澡嗎?”
靳朝安朝她揚了下筆。
“哼,夫妻生活平淡如水。”
莊燦撅著小嘴,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結果,澡泡了一半,就被破門而入的流氓攔腰抱起,放在了洗手池上。
“你你你。”她撲棱著小腿,一臉紅暈,“你幹什麽。”
靳朝安雙手攥住她濕淋淋的腳腕,埋頭舔她鎖骨上掛著的水珠,“聽老婆的話,給夫妻生活添點情趣。”
惡趣味地玩了她好一會兒,才給她擦幹淨身子,將她抱回了床。
莊燦想好了,明早醒來第一件事,一定要做一張“夫妻同房時間表”。
她要自己睡!自己睡!
莊燦睡著以後,靳朝安又抱了她好一會兒。
自從經曆了上次的事後,莊燦的入睡就變得非常困難。
有時候,看似睡著了,但隻要外界有輕微一點響動,她就會渾身一抽,突然驚醒,所以,靳朝安總會比她晚睡一個小時,把她抱在懷裏,像嬰兒一樣哄著,直到她完全進入深睡眠。
為此,還把可樂送去了延良和彭晉那裏。
莊燦睡著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靳朝安親了親她的嘴,把被子給她蓋好。
然後他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麵屬地未知的未接來電,去了地下的會議室。
電話接通,屏幕上,很快浮現一張女人的臉。
他先是喊了聲衛姨,隨後將手撐在下巴上,“你找我。”
女人手裏夾著根細長的女士香煙,動作很優雅,她悠悠吐了一口,聲音像被煙熏過的一樣,“沈氏的事情,你義父對你的做法很生氣。”
靳朝安不意外,“這事兒我會和他親自解釋,沒了沈氏,我還可以給他更好的。”
另一層意思就是,不要再惦記沈氏。
他沒什麽語氣,但衛琳琅知道,他做好的決定,就沒人可以改變,誰都沒有例外。
“這一次就算了,不能再有下次。”衛琳琅警告他,“還有我要你做的事情……”
“知道。”
“時機到了,就不要猶豫,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希望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靳朝安掛了電話,在會議室裏獨自坐了一會兒。
他想到十三歲的那年。
他從靳家逃出來後,暈倒在路邊雪地裏,是衛琳琅救了他。
隨後將他帶到了港城。
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組織。
在港城的那些日子,他每天經受著非人的訓練,直到有天,無法忍受的他從組織裏逃了出去。
但是三天後,又被衛姨帶人找到。
這一次,衛琳琅沒有帶他再回到原來的地方,而是直接帶他飛去了Y國。
那時他才知道,這個組織的名字叫做三江會。
三江會的總部在Y國,分支在港城,組織裏大部分成員都是華人,但是做的卻都是洋人的生意。
曾經遠渡重洋名不轉經轉的小社團,後來以其大膽狠辣的行事手段而聞名,主要體現在——別人不敢接的單子,它都敢。
成名後的三江會,成立了一個以其為首的華人互助聯盟,給無數在陌生國土踽踽獨行的血脈同胞給予了雪中送炭的關懷和幫助,也因此,這個亦正亦邪的組織在華人圈內擁有不可撼動的極高地位。
會長洪華生,外麵人都尊稱他一聲洪爺。
衛姨把靳朝安帶到了洪爺麵前。
靳朝安還記得,當時的洪爺問了他三個問題。
他回答的時候,他就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
等他回答完最後一個答案時,洪爺一手扶在太師椅上,仰頭哈哈大笑。
從那一天起,洪華生就將他認作了自己的幹兒子。
靳朝安在Y國的那些年,洪華生很少會安排他出任務,很多時候,是真的把他當成兒子來培養,包括專門請老師來教他學習,安排手下手把手指導他熟悉公司業務,教會他如何管理公司。
甚至扶持他成立自己的寧安科技。
他十八歲的時候,寧安科技就已經走上了正軌。
也是在那一年,洪華生“送”他回到了靳家。
……
洪華生第一次見到靳朝安,問他的那三個問題是——
你有沒有仇人?
有。
想不想報複?
想。
想如何報複?
都殺死。
那一刻,洪華生在麵前這個小小少年的眼睛裏,看到了獨狼一般的狠。
他想到了自己當年被康家人趕出港城的那一天,他的眼神和麵前這個少年此刻如出一轍。
他的本名叫康洪。
從他被逼出家族、逼離港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毀掉康家的所有。
既然康家想要萬清,那他便要將其奪過來,就算不惜一切代價毀掉它,也絕不能讓它落到康家手中。
三江會成立的最終目標,就是成為康家的死對頭,打擊康家的一切。
洪華生等了很久,終於在那一天,等到了一顆得天獨厚的棋子。
是洪爺將那年雪地裏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年,一手培養成了如今的靳朝安。
靳朝安在回到靳家前,便和洪爺做了個約定。
既是約定,也是他們共同的目標。
「幫助洪爺強大三江會,將萬清背後的勢力集團徹底擊碎。」
靳朝安十八歲回到靳家,二十歲利用寧安科技收購走萬清部分股份,直到二十六歲,才徹底將萬清捏在手中。
……
靳朝安在轉椅上轉了個身,他一手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月亮。
這一夜,他就這樣在椅子上昏昏地睡了過去。
……
轉天一早,靳朝安就貼在莊燦熱乎乎的小臉前喊她起床。
“起床了老婆。”
他手好涼,還一直往被子裏鑽,莊燦罵罵咧咧地睜開眼,“不去不去。”
靳朝安說要把她栓在身上是真的,這些天,竟然連去公司都要帶著她。
她在沈氏上班的時候都沒起這麽早過!
“不行,我一個人上班會無聊,會想你,快穿衣服。”靳朝安把她拉起來,一會兒,又讓延悅進來幫她穿衣服。
吃飯的時候,莊燦整個人都是悶悶不樂的。
靳朝安把粥喂到她嘴邊,都不喝,也不搭理他。
吃了飯,又氣呼呼地一頭鑽進車裏。
靳朝安無奈一笑,鑽進後排,把她摟在懷裏,又按在腿上。
“睡吧。”
“都醒了!”
“那就醒醒神兒。”
“哼。”
靳朝安從前麵抽出一本財經雜誌,翻了幾頁,指著其中的一段數據,問她,“會看嗎?”
莊燦在沈氏上班那會兒,是很想努力提高自己來著,但奈何“先天不足”,後天怎麽努力也不盡人意,“不會看。”
“所以要好好陪我一起工作。”
莊燦眨了眨眼。
“你這個大股東可不是什麽甩手掌櫃,沈氏的經營方針,投資計劃,包括公司年度財務預決算方案等等,到時候都要你來審議批準,不能什麽都不會,知道嗎?”
靳朝安垂眸望著她,有點心癢,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輕撥了下她的睫毛。
莊燦也被他弄得有點癢,她想了想,怪不得和他一起上班的時候,這人總是會丟給她一些財務報表看,原來是想親自帶一帶她。
“我哪有你想的那麽笨,再說,沈氏有二姐呢,我隻負責數錢就好了。”
靳朝安握住她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老婆不笨。”
……
到了萬清,莊燦先像往常一樣,去茶水間倒咖啡,她不喜歡別人伺候她,和靳朝安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土皇帝可不一樣。
煮咖啡的時候,就覺得今天公司裏的氣氛很詭異。
好像大家都很緊張。
這種氛圍,給了她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萬清出了什麽大事兒。
她出來後,發現連平時對她一口一口太太,馬屁連連的女同事,都沒工夫跑來跟他套近乎了。
她端著自己的咖啡,還給靳朝安用保溫杯灌了瓶熱水。
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前時,蘇秘書朝她使了個眼色,莊燦立刻止住了腳步。
透過敞開的門縫,莊燦很清楚地聽到裏麵傳來靳舒寧的聲音。
“二哥一旦進去,萬清傳媒就徹底完了,對總部也將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你身為萬清的董事長,有責任也有義務提前阻止這樣的悲劇發生。”
靳朝安:“我當初提醒過他,影視行業如今遍地是雷,他不聽勸阻,一意孤行,甚至把幾十個億的投資全部砸向同一個藝人,嗬,別人買雞蛋還都知道不要全部放在一隻籃子裏,他如此激進,早該想到有爆雷的一天。”
“何況他能力沒有,廢物一個,野心倒不小,一項業務還沒玩明白,就到處整些花裏胡哨的,他能有今天的結局,我一點也不意外。”
靳舒寧:“可你就算不考慮公司,也不考慮你自己嗎?你身為萬清的董事長,名譽也一定會受到波及,你這麽做,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我這麽做?所以我該怪他,是他連累了總部,同時讓我的名譽受到了波及,”靳朝安有點不耐煩,“他自己簽的藝人爆雷,又被查出項目違規,跟我有什麽關係?”
“難道不是你的人舉報的?既然你能舉報,也一定能有辦法擺平。”
靳舒寧向前走了兩步,但又不敢離他太近,“我知道,你是想給我教訓,但你可以直接衝我來,又何必非要拿二哥開刀?你明知二哥對我有救命之恩——”
“夠了。”靳朝安不想再聽,可偏靳舒寧還要說,“朝安,我也是為你好,這件事,你真的不該這麽做!現在股東還不知道,股東若是知道這件事是你在背後操作的,你覺得,你這個位子還能保得住麽?”
“想換董事長?可以啊,股東大會先能開起來再說。”
靳朝安真的煩,他啪地丟掉手裏的鋼筆,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姐,我不是針對你,我要針對你,你現在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甚至不可能有自由,懂我意思嗎?”
“你現在應該在家,好好反思我那天跟你說的話,想好了再聯係我,而不是一天到晚為了不相幹的人,寒你親弟弟的心。”
他說完,將眼鏡戴上,已經不想再浪費口舌。
目光送客,望向門口的時候,微微挑了下眉。
“過來。”
莊燦來不及閃,隻能推門走進去。
“大姐……”她先走到靳舒寧麵前,朝她打了聲招呼。
語氣很乖很靦腆。
靳舒寧背過身擦了擦眼淚,轉身朝她笑了一下,“燦燦。”
兩個人的氛圍真的就很好,甚至連一點暗潮湧動都察覺不出來。
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過來。”靳朝安又喊了一聲。
莊燦趕緊走到他麵前。
可還沒站好,就被靳朝安大手一伸,拽進了懷裏,正好按在他大腿上。
莊燦手裏的咖啡差點灑他一身。
還是有幾滴濺到她手上。
礙於身後有人在,她隻能小聲埋怨,“幹嘛呀……咖啡都灑啦。”
“灑哪了?”
“這裏,”莊燦給她指了指拇指,又指了指手腕。
“幫你舔舔。”結果靳朝安真就直接上了嘴。
他倆這樣肆無忌憚的,靳舒寧自然也呆不住的。
“我先走了。”她拿起自己的包包,和他們倆告別。
莊燦想起來送她,被靳朝安按在大腿上,他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我叫彭晉送你。”
“我有司機。”
“你確定?”
靳舒寧眼皮跳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貌似這幾天確實沒有見到徐鵬。
她心裏一驚,再次看向靳朝安,發現此刻他正低頭把玩著莊燦的衣領,那衣領上麵有個小小的拉鏈,已經被他挑開了。
莊燦有點臉紅,使勁把拉鏈往上拽,還給了他一拳。
可他卻在笑,並不惱。
靳舒寧手心都是冷汗,“那就麻煩你了。”走到門口時,她想起來什麽,又停下,“對了,記得今晚回家吃飯,爺爺特地吩咐你們兩個的。”
靳朝安不耐煩地揮了下手。
“好的大姐,我們知道啦,你慢點走~”莊燦一手按著領口,另隻手抬起來朝她揮了揮手。
門一關上,莊燦就從鼻子裏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想趕大姐走,也不用這麽利用我吧?我很難堪的。”
靳朝安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耳朵,大手扣在她緊捂著領口的小手,將其挪開。
隨後慢慢將拉鏈拉好。
邊拉,邊對她說:“沒利用,就想時刻玩你。”
此刻,他唇角勾著一絲玩世不恭的邪笑。
“滾!”
莊燦是看出來了,有些人的禽獸本性,完全不會因為結了婚就會有所收斂,反而還會變本加厲!
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