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赫連覺跪倒
作者:
赫連覺 女青 更新:2023-05-21 08:28 字數:4113
第132章 赫連覺跪倒
這座城池著實不小,城中的路都是修葺過的,車隊行走起來的速度比在野外的時候要快很多。
可即便是如此,他們來到另外一處城門的時候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不過今天天氣晴朗,能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去對車隊來說是件好事,可以省下一筆住宿費用。
女青心裏也盼著趕緊離開這座城池。
因為在城中行走時,不論走到哪一處,似乎都能聽到身旁有人在討論同一件事。
比如現在。
兩個路人正在閑談。
“哎,你聽說了嗎?這次官府張貼告示要找的那兩個人似乎來頭不小,是平王殿下親自下達的命令。”
“聽說了,好像是今天才開始找的吧。昨日我舅父過來的時候城門口管得還沒有那麽嚴。你不知道,我舅父那裏已經找過一輪了。鬧得全城都人心惶惶。”
“為何?設個關卡而已,為何就鬧得人心惶惶了?”
“何止是設關卡,平王殿下還會親自來搜。他可不管什麽白天黑夜,也從不把宵禁放在眼中。他都是挨家挨戶地搜,搜到哪家就闖哪家的門,管你是在吃飯還是睡覺。因此他若要來,你便早早將家門打開,免得他踢壞了你家的門,那可是不會賠償的。”
“如此,那這畫像上的二人究竟是何人?我看那告示上也沒寫他們犯了什麽罪,應當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人吧。”
“若真是十惡不赦之人,那麽官府早就動手了,哪裏又需要一個王爺沒日沒夜親自去找。其實我聽說……那畫像中的女子是平王府的逃妾,畫像中的男子是她的情夫,他們倆人,是私奔了。這等醜事,平王殿下哪裏能忍?自然是要親自將人抓回了。”
“哦~~原來如此。難怪。哎,這城門都要關了、天也快要黑了。不知道平王還會不會來,我們還是快些回家才是。”
“是了。回去告訴你家幾個調皮小子,沒事別往街上亂跑,萬一衝撞到貴人就不好了。”
“是是是,多謝兄提醒。”
這兩人說罷,越走越快。
等他們走遠了,方娘子這才與女青說道:
“原來是在抓逃妾,但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些吧。都做了王爺的妾,怎麽還會想著與旁人私奔呢。莫不是那個王爺已經七老八十不中用了?”
七老八十不中用?怎麽可能。
女青搖頭:“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平生還從未聽說過這位平王殿下。”
至於逃妾私奔之類的傳言,女青不在乎。
可她在意的是,赫連覺竟在親自挨家挨戶搜城!!
若真與他遇上,她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像現在這般鎮定自若。
若她不小心露出了馬腳,又被他察覺,那可就遭了。
她盼著,盼著前頭的隊伍能夠再快一些,她想趕緊離開此處,萬萬不可在這座城中逗留。
隨著隊伍一步步向前挪動著,在逐漸焦灼的等待中,總算是走到了城門處。
城門前橫置著一排柵欄。
柵欄一分為二,一半攔截著出城的人,另外一半則是用來攔截入城的人。
不過這個時辰,外頭已經沒有要進城的人了,出城的車馬倒是不少,查得也比入城時候鬆。車、馬、人全都排在了一列。
前麵的行人被放行後,很快就輪到了女青和方娘子。
然而老天仿佛跟女青開了個玩笑,她越是怕什麽就越來什麽。
正當她在接受檢查的時候,城外忽有一隊人馬絕塵而來。
那個打頭的人女青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赫連覺!他帶著他的大隊人馬過來了。
隻是粗略掃了一眼,女青便看到了他身後的石祿、符延,以及他的一眾貼身護衛等人。
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女青的心髒便停止了跳動,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但同時她也明白,她現在已經改變了容貌,要想不被赫連覺發現,首先她得把自己當做是另外一個人,她不能失了方寸,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這樣反而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自己應該像其他所有行人一樣,在看到他們騎著馬飛馳而來時,向他們投去好奇打量的目光,然後等著他們與自己擦肩而過。
想到這裏,她便做出了同方娘子一樣的動作。
她也學方娘子的樣子探頭去張望。
方娘子驚歎:“這一下來了好多人,看著不像是尋常百姓。”
她便跟著點了點頭,但沒有發出聲音。
城門處的守衛早在看到繡著‘赫連’二字的黑色旗幟時便已經將柵欄打開。
因此赫連覺等人進城便是如入無人之境,隻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如同一陣疾風一般與女青擦肩而過了。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朝城門口那個皮膚黝黑的女人多看一眼。
他隻想趕快進城,挨家挨戶去找,翻遍每一寸土地去找!
這已經是第七天了,他沿著河找了整整七天,卻連她的半點蹤跡都不曾尋到。
而在聽到他的馬蹄聲正已飛快的速度漸行漸遠時,女青的唇邊終於浮現出一抹放鬆的笑來。
隻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
赫連覺都已經帶著石祿等人走了,符延卻突然調轉馬頭,向車隊這邊行了過來。
“且慢。”符延翻身下馬,守衛聽了他的話便將正在接受檢查的女青和方娘子攔了下來。
女青忙收斂了自己的表情,與方娘子一同好奇地看向了符延。
符延徑直朝車隊而來。
“誰是主人?”他問。
陳領隊立刻上前:“是在下。公子可是要查車?這是我們車隊的過所,請公子過目。”
陳領隊說著,便將過所給符延遞了過去。
符延接過,掃了一眼,道:“原來是運輸藥材的商隊。”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方才騎馬從這支車隊經過的時候他就已經聞到了藥材的氣味,他也正是為此而停。
“既是載著藥,那麽可否回答我兩個問題,我有事想向貴車隊打聽。”
“自然,”陳領隊看出了符延身份不一般,恭敬道,“公子請問,我等必然如實相告。”
“那便先謝過了。”符延開口,正準備問,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緊接著那馬匹就在他身後被緊急勒停。
他轉身,還未來得及開口,赫連覺便急切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找到人了?”赫連覺的嗓音因極度疲憊而顯得沙啞。
可四下裏掃了一圈後,他的眼神瞬間便黯淡了下來。
“她不在這裏,你是發現了什麽線索嗎?”
“我也不確定,”符延解釋道,“隻是見到一支運送藥材的車隊,便想向他們打聽打聽。”
藥材?是了,從前在王府,以前在她的家鄉白水鎮,她幾乎天天都在與藥材打交道。
“那你快問問看。”
赫連覺頭疼,他覺得這些天裏,自己的腦袋時常都是混沌的。
若身體停下來、不去做點什麽事情的話,腦子就會木掉,就會變成一個木頭疙瘩。
從前在西玉關邊境和胡人周旋的時候,曆經十天半個月在山林裏亂竄不得休息也是常有的事,但那時候他就不像現在這般。
那時他的頭腦無比清醒,每每想到即將要將新一波的胡人趕殺殆盡,他整個人從腦子到身體都會無比興奮。
可是現在不行了,沒有找到女青的第七天,他感覺到無比的疲憊,仿佛每一刻都是在煎熬。
他也不明白符延為什麽看到一個運送藥材的商隊就要停下來向他們打聽。
但若是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呢?那便是喜事一樁。他可以把沿河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亦可以把每個路人都抓來盤問一番。
符延此時亦開口對陳領隊道:
“方才你給我的過所我已經看過,你們車隊這一路走來真是遙遠。隻是不知貴車隊在南下的途中有沒有見到過一男一女,或許受過傷,或許曾經向你們討過藥材,又或許,想要加入你們車隊與你們同行。”
問完符延又加了一句: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我都希望你能如實相告,因為那個人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們正在找她,如果她還活著,我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符延這麽一說,陳領隊頓時明白了:
“公子問的可是那畫像上的一男一女?那麽隻怕是要令公子失望了。車隊一路南下從未見過那畫像中的人,也不曾有受傷的路人來向車隊討藥。”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陳領隊沒有回答。
他並未提及言十三郎和‘白娘子’的半路加入。
因為過所上記載的車隊成員中沒有他們二人,方才進城的時候他也沒有說明這個情況,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臨時改變說辭節外生枝。
反正言十三郎和白娘子也不是畫像中的那對男女。
“嗯。”符延聽罷,也點了點頭,這便打算放他們出城了。
但赫連覺卻是不曾查閱過車隊過所的。
他盯了陳領隊一眼,泛著紅血絲的雙眸十分可怖。
“前麵都是你車隊的人?怎麽你外出行商還帶著女人?”
他的腦子裏全是女青的臉,當身邊沒有人說話的時候,他耳朵裏響的全都是她對自己說‘妾不敢去,妾怕這一去便就再也回不來了。求殿下憐惜。’
這句話一直一直在他耳朵裏重複著,她那時是那樣卑微無助與可憐。
她到底在哪兒?
怎麽可能找了整整七天七夜都沒有找到她?
赫連覺抬足,一腳便踹開了擋了他路的陳領隊,大步朝車隊馬車的方向而去。
而此刻站在馬車前麵的人,正是女青和方娘子。
陳領隊被踹到一邊,錯愕不已,爬起來後忙解釋道:
“那是我的妾室與孩子,此番是接他們母子二人回本家,已經記載在過所上了。”
陳領隊一邊說,一邊要往前去。
可他還沒跑出兩步遠就被侍衛的長戈叉住,竟是不許他在上前半步。
頓時,整個車隊的人都緊張起來。
符延忙開口對身後的侍衛道:“不可隨意用強。”
隨即他又對陳領隊道:“也請你稍安勿躁,我去與他說。”
說罷他便追上了赫連覺:“殿下,他所說不假,我已看過他的過所,他此行確實是帶了一對母子上路。”
“那我也要去看看!”赫連覺猛然側頭看向符延,“不然你告訴我該怎麽辦?我就差把天也捅下來了,你告訴她還能藏在哪裏。”
他大步上前,一把就掀開了馬車簾子。
在見到裏麵空無一人的時候,他不禁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但寧可錯查一萬,他也不打算放過一人。
“你,把頭抬起來!”
他說的是方娘子。
方娘子早在看到他一腳把自己夫主踹倒的時候就又怕又恨地低下了頭。
她算是明白了,這就是那個平王殿下!
他來找他私奔的妾了。
他根本就不是什麽七老八十不中用的男人,他是一個從眼神到說話語氣都很可怕的男人。
方娘子緩緩抬頭,眼裏閃爍著懼怕的情緒。
而此時的女青,早被言十三郎遮在了身後。
但因為站得距離方娘子太近,所以也被赫連覺的目光給掃到了。
赫連覺紅著眼睛盯向言十三郎背後。
“你,站出來!”
每一個人都不是她,這七天,他見了很多很多人,每一個身形與她相似的女子,每一個低著頭看不到臉的女子,他都要令她們抬起頭來,不管是誰,他絕不會放過。
女青垂著頭,雙手交疊置於腹前。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去而複返。
她也沒有想到,命運竟然安排她在此刻與他麵對麵相見。
她垂著頭,裝作害怕的樣子,遲疑了片刻,不曾挪動腳步。
也正是這個時候,言十三郎回頭看了她一眼。
並怒罵她:“蠢婦,沒聽見讓你站出去麽,還不把頭抬起來給這位大人瞧一瞧。若不是我母親喜歡你這雙手做出來的吃食,我又何至於帶你這黑奴回莊子去,醜婦。”
女青愣了一瞬,隨即絞緊雙手站在了赫連覺麵前。
她緩緩抬頭,塵滿麵,驚如獸,眼神不安而無神。
赫連覺隻看了她一眼,便就轉過了身。
他眼底的失望更濃重了。
第一次,他在所有人,在所有下屬,在所有不認識的路人麵前,垂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杜女青,青青,”他低頭喃喃,“你到底在何處,在何處……”
他說罷,竟是整個人往前一傾,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