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啊，少之又少。並不是每個想學的人都有機會學到，也是要看因緣際遇的。”

  從前她兄長就很想學，但卻苦於投師無門，一直未能得償所願。

  便是她自己，也是在住進了平王府之後才得到的那些醫書。

  隻是可惜了，那些書她還沒來得及全部背完。

  她說著，加快了腳步。

  言十三郎跟在她身後點頭：

  “白娘子言之有理，天下之大，不識字者不知凡己，識得字、懂得道理又還有一技之長的就更少了。哎不對，白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不過言十三郎心知肚明，她這就是不想回答自己的意思。

  既如此，他便沒再追問，隻是緊跟在她身後，免得掉了隊。

  女青確實也是不想與言十三郎多說，她寧願在心中默背醫書。

  言十三郎無人說話，便沉默著四下張望了起來。

  但周圍實在是沒什麽可看的。

  泛泛掃了一圈後，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又落回到前麵的女青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剛才她微微低頭的時候，他看到了她露出領外的一截脖頸。

  一截雪白的脖頸？！

  很明顯的，衣領之上的一截呈現出黝黑之色，但衣領之下的那片肌膚卻是雪白的。

  那一瞬間言十三郎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但等他睜大了眼睛再想去看的時候，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她沒有再低頭，衣領緊貼在脖頸上，嚴絲合縫。

  可是……言十三郎又看了看別處，自己的眼睛也並沒有花，怎麽會看錯得這麽離譜？

  難道她膚色本就白皙，臉和手是被曬成這麽黑的？

  可是夏天還沒到，春日的太陽還能把人曬成這般嗎？

  “白娘子……”言十三郎上前小半步，他甚至打算對她說‘你有東西掉地上了’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發現，麵前的人似乎被前方某物深深吸引，竟連步伐也忽然停滯了下來。

  言十三郎自然而然便順著女青的目光朝前麵看了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城牆上赫然張貼著兩張畫像。

  畫像上分別畫著一男一女。

  一眼看過去，言十三郎覺得那女子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那人到底是誰，自己又在何時何地見過她。

  而女青，在看到那幅畫像的第一眼時便皺起了眉頭。

  因為那畫像上畫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另外一幅畫像上畫的則是魏止，那個和她一起跳下深穀的越人刺客。

  原來竟是赫連覺尋到了這裏。

  這幾日她跟著車隊同行，不知不覺中已對車隊生出了幾分依賴之心，竟是忘了問詢車隊的路線。

  峽穀那條河流走向是由北向南，她逆流而上後選擇了向東走。

  向東她緊接著就在平安鎮遇見了車隊，隨後跟著車隊南下，沒想到還是與赫連覺的人在此處碰上了。

  想必那條河流不是有條向東延展的分支，就是拐了個彎後流向了此處。

  不過就算他們在找自己又能怎樣呢？

  她現在這個腫眼泡、臉漆黑，還腫著腮幫子的樣子，這些以前從未見過她的守衛真能認出她來嗎？

  隻要赫連覺本人不在這裏，她就無懼。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重新跟上了隊伍。

  行人隊伍這邊不需要查看過所，也不用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因此速度比旁邊車馬所在的隊伍要快很多 。

  過了沒一會兒，便就輪到女青了。

  手持女子畫像的侍衛隻掃了她一眼就擺擺手讓她過去了，絲毫沒有將她與畫中女子聯係在一起。

  女青之後便是言十三郎。

  輪到他的時候，手持男子畫像的守衛便走到了他跟前，將他與畫中之人仔細比對了一遍。

  見他顯然不是畫上之人，守衛便將他放行。

  可誰料言十三郎才剛走出兩步遠，先前那手持女子畫像的守衛就開口叫住了他。

  “慢著，你站住！”

  言十三郎不想惹麻煩，便依言停下了腳步。

  那守衛也快速上前，仔細將他與畫中的女子比對著。

  言十三郎感到不可思議：“你這是何意思？難不成懷疑我是這畫中女子？我是男子！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見言十三郎言語間頗有不滿，那守衛便瞪了他一眼。

  “我等奉命尋人，觀你容貌柔美，懷疑你是女扮男裝，我要檢查。”

  柔美？

  竟然說他容貌柔美？

  “你！”當著城門口眾多人的麵，言十三郎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你這是在羞辱我！簡直豈有此理！”

  言十三郎瞧著一副要發火的樣子，他身後的相奴便立刻上前勸解：

  “公子，公子勿怒。公子便讓他察，可千萬不要惹事。”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在言十三郎耳邊道：

  “若是事情鬧大，暴露的公子的行蹤，那這次不就白逃出來了，不值當的公子。”

  經過相奴這麽一勸，言十三郎果然將胸中的怒氣給壓了下來。

  “行，你查便是，我看你能查出個什麽名堂來。”

  說罷他便朝那守衛張開了雙臂，準備接受他的檢查。

  走在前頭的女青看到這裏便轉過了頭去。

  其實最初的時候她也想過要女扮男裝。

  不過女子與男子在外形上到底還是有不少的差異，最終她還是選擇了以女子的模樣示人。

  如今親眼看見言十三郎遇到了這麽一遭，她不禁慶幸起來。

  慶幸自己當時沒有扮成男人模樣，不然若被看出端倪，她一女子，如何能接受守衛這樣的觸摸與盤查？

  現在這樣就挺好。

  她緩步向前行著，心裏想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車隊，自己又該在哪裏等著車隊。

  這樣走了沒一會兒，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疾步行走與馬蹄聲噠吧噠的聲音。

  她猜想那應該是猶在氣頭中的言十三郎過來了。

  回頭一看，果不其然。

  言十三郎臉上因怒而生的紅暈此時還未退去，他蹙著眉，倒是給他俊美偏柔的臉龐增添了一抹英氣。

  不過在與女青明亮的眸光對視的那一刻，他便收斂了一些怒氣。

  他放慢了原本因怒而急的步伐，緩緩朝女青而來，最後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白娘子可是在此處等我？”

  女青點頭：“我打算與言公子一同尋一處地方等車隊入城。”

  “嗯，是要尋處穩妥舒適的地方，他們那一隊著實是慢得很。我看前頭就有不少鋪子，不如我們找一間坐下來？”

  “好。”

  幾人這便往前去。

  很快他們就走進了一家茶水鋪。

  言十三郎挑了一個視野極好的位置。點了兩盞茶，又要了幾盤蜜餞果脯。

  “不知道這些可合白娘子的口味，娘子要不要再點些別的。”

  店家能報上名來的蜜餞果脯都被他給點了個遍，哪裏還需要女青再加。

  而且她口腹之欲本來也不重，便道：

  “多謝言公子好意，這些已經足夠。”

  “好，吃完若還不夠，到時再加就是。對了，方才在城門口，我見白娘子盯著牆上的畫像看了許久，這是何故啊？”

  “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見那畫像旁寫了字，便想看個清楚，奈何距離城牆有些遠，就多盯了一會兒。”

  “原來如此。”言十三郎是個愛說話的人，如今兩人麵對麵坐著，若是一直沉默不語，他會難受，所以他便開始了沒話找話。

  不過沒話找話的前提是，他對對麵坐著的這個人是產生了好奇心的。

  比如她的膚色，難道之前在城門口真是他看晃了眼嗎？

  “白娘子平日裏喜歡曬太陽嗎？哦，我的意思是，這個位置有些陰暗了，如果白娘子喜歡曬太陽的話，我們就挪到那邊靠窗的位置去。”

  女青並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真實用意。

  下意識便道：“不必麻煩了，坐在這裏就挺好，一抬眼便能看到街道上的情形，若是車隊進城了，也不至於會錯過。而且我怕曬，一會兒太陽該升起了。”

  “是嗎，我也怕曬，我怕曬多了太陽皮膚會變黑。”

  “嗯，便是春日和冬日裏的太陽，曬多了也會變黑的。”女青隨口回了他一句，但又覺得兩人之間的對話實在是無趣。

  剛好這個時候果脯和蜜餞上來了，她立刻便道：

  “言公子請，這果脯看起來相當不錯的樣子。”

  “確實，這杏看著比我以前在家中吃過的還大，色澤也鮮豔，味道必然不錯。白娘子先請。”

  言十三郎一邊說，一邊將裝著杏脯的碟子往女青那邊推。

  他是故意的，故意裝作失手的樣子，一下將碟子推地上。

  他料想她必然會低頭去撿。

  如今在室內，頭頂上可沒明晃晃的太陽，她若再低頭的話，那他可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可誰知道，女青還沒來得及彎腰，他那好仆人相奴便殷勤地走上了前。

  “我來收拾吧白娘子， 你坐。”

  相奴既主動上前了，女青便沒再動作。

  隻對言十三郎道：“言公子請，不必再推辭了。”

  言十三郎：“…………”

  相奴：“…………”雖然後腦勺上沒長眼睛，但後背還是能感覺到涼颼颼的。

  自己好像是被主人嫌棄了？

  此計既然未成，言十三郎自然不好再故技重施。

  他又換了別的話頭主動與女青攀談，女青卻興致缺缺。

  後來她幹脆道：“我腳有些麻了，想出去走走。”

  說完還不待言十三郎反應，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隻留下言十三郎與相奴主仆二人麵麵相覷。

  言十三郎：“為何我感覺她避我如洪水猛獸？”

  相奴：“會不會是公子你話太多了呢？”

  言十三郎：“我看你是不想跟著我了吧，那你回去吧，回去莊子裏養豬。”

  相奴：“不不不，我還想跟著公子，這輩子公子在何處，我相奴便在何處。”

  言十三郎哼了聲，抿了口茶後又道：

  “對了，剛才城門上張貼的那幅女子畫像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和公子一點也不像，但有一點相同，畫像上那女子也也很美。”

  “……我問你這個了嗎？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女子眼熟，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

  “見過嗎？難道是在公子的夢裏？”

  ？？？“你給我滾出去！”

  言十三郎覺得和自己這仆人是沒法兒說話了，剛好這時鋪子裏來了個彈曲的，他便閉目聽了聽。

  那曲子彈得不錯，不知不覺他竟一連聽了四五曲。

  聽罷他又令相奴前去打賞。

  正閉著眼睛準備停下一首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聲‘言公子’

  那聲音如水一般純澈柔和，竟比耳中的琴聲還要好聽。

  他猛睜眼，卻發現是女青回到了他對麵。

  原來那是她的聲音啊。

  但說實話，在看到她那張臉的時候，他心裏是有些惋惜甚至是失望的。

  如果她的容貌再好看一點那就完美了。

  那麽明亮的眼睛，那麽好聽的聲音，竟然讓他在瞬間失了神。

  “白娘子。原來白娘子回來了，何不坐下用茶？”

  “車隊進來了。”女青道，“剛才我在街上看到了車隊，特回來告知言公子。”

  “哦，那我們趕緊去與車隊匯合吧。相奴，我們走了！”

  三人這便離開了鋪子。

  再見與陳領隊與車隊眾人，大家都很高興，因為這次盤查很順利，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

  匯合後，女青便回到了方娘子處。

  言十三郎仍是跟在隊伍最後麵。

  但相奴發現了。

  從前他家公子雖然也是在隊伍末尾，但騎在馬上的時候，他總會東看看西看看，眼裏閃著光。

  但是今天，他家公子變了。

  他坐在馬背上，竟然就隻盯著某一個方向看。不僅盯著看，而且眼神還有些有憂鬱。

  並且那個方向，赫然是白娘子所在。

  “公子？”相奴撓頭，“公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言十三郎坐在馬背上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剛才怎麽就被一道聲音給迷住了呢。

  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那聲音如同天籟。

  還想再聽，再聽她叫自己‘言公子’

  可是她的相貌真的很一般啊，甚至可以說是不堪了，黑，真的是太黑了。

  唉，自己怎麽就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