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伴琴聲憶母

  蘇彼姝能想到他的經曆：“權利都被世家大族掌握，若不想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份子，那恐怕要四處碰壁了。”

  “是呀，他一路磕磕絆絆，最終也隻走到了禮部侍郎的位置，從此以後再未有寸進，性格也漸漸被磨平，如今隻想著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湯鳴箏歎息道。

  湯雲能從一介書生到如今的禮部侍郎，他的實力毋庸置疑。

  蘇彼姝能想象到，曾經的湯雲或許就如如今的的湯鳴箏一般，一身傲骨，不願低頭。

  可挫折磨平了他的棱角，他仍然有自己的文人風骨，但也再無寸進。

  “說起來，我應該讓你們二人見一麵才是，你們都有自己的抱負，都想往上走，以自己的能力做出改變，你們應該聯手才是。”湯鳴箏說道。

  蘇彼姝自然有此意，但顯然如今並不是合適的時候。

  她雖受寵，但畢竟有寵無權。

  就算湯雲瞧得起自己，二人相見也毫無意義，更別提聯手了。

  況且，與外臣見麵並非易事。

  二人都明白這一點，也不再糾纏，閑聊幾句便帶過了。

  ……

  ……

  ……

  自蘇彼姝接見陶才人起，桑詠宮拜訪的人便絡繹不絕。

  蘇彼姝一一接待了，每日忙碌異常。

  但她還是時不時推掉邀約，與湯鳴箏會麵。

  湯鳴箏也果然如她所言，試著教她彈琴。

  雖然她教的認真負責，但蘇彼姝還是如同幼時一般，毫無天賦。

  很快湯鳴箏也如安琴緲一般放棄了。

  隻不過蘇彼姝記著幼時安琴緲彈過的曲子，默寫下來，又翻出了她留下的琴譜，與湯鳴箏共享。

  湯鳴箏當然是愛不釋手，隻說學會了彈給她聽。

  就這樣，蘇彼姝幾乎隔兩日就要去找湯鳴箏聽一聽琴，剩下的時間，二人便寫詩練字，臨摹賞花。

  就比如這一日——

  錦繡宮的竹林茂密，竹子筆直的向上生長，舒展開枝葉。

  湯鳴箏便坐在竹下彈琴。

  蘇彼姝臥在假石旁，閉目聆聽。

  分鴻下林影，別鶴上琴聲。

  不知不覺，她竟沉睡了過去。

  夢中，她看見了安琴緲。

  不再是死前猙獰的模樣，而是如兒時記憶中溫柔的母親模樣。

  她含笑彈琴，年幼的蘇彼姝就臥在她身邊，小手扯著她的腰帶。

  一曲畢，她放下琴，抱起昏昏欲睡的蘇彼姝：“小懶蟲，一教你彈琴就睡覺。”

  蘇彼姝伸出手抱住她：“阿娘，我就是學不會嘛……”

  “罷了罷了，天賦這事，真是半點沒辦法。”安琴緲親了她肉嘟嘟的臉頰一口。

  蘇彼姝緊緊抱著她，心中莫名湧上了恐慌，仿佛這樣甜蜜的日子馬上就要消失了，自己將要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阿娘，你會不會離開我呀？”

  “想什麽呢，”安琴緲揉揉她的腦袋，“娘親這麽愛你，怎麽舍得離開你呢？”

  雖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可她心中的恐懼反而不消反漲。

  “阿娘，阿娘……”

  “別怕，我的阿姝。”安琴緲摟著她，溫暖的體溫傳遞過來，安撫了不安的蘇彼姝。

  “阿娘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好。”蘇彼姝點點頭，卻始終不肯放下摟著她的手。

  安琴緲寵溺地歎口氣：“你呀……”

  琴音再次響起。

  蘇彼姝伴著熟悉的琴音，陷入了久違的美夢。

  童年的創傷不再出現。

  而她也不是沒有母親的小孩。

  安琴緲也好好的，護著她一路成長。

  “青無，青無……”

  湯鳴箏的輕聲呼喚讓她從夢境中醒來。

  一睜眼，入目的便是竹葉枝椏後的一彎月。

  竟已入夜了。

  “我睡了那麽久？”蘇彼姝有些茫然地起身，身上落下一件衣裳，正是湯鳴箏的外套。

  “不然我何必叫醒你，”湯鳴箏麵帶笑容，“做什麽美夢了，你還喊我阿娘呢。”

  這說得蘇彼姝頓時有些害臊：“夢到了小時候我娘彈琴給我聽。”

  說罷，心頭又是悵然。

  終究隻是一場夢，醒來還是要麵對冰冷的現實。

  湯鳴箏看出她的黯然，難得說笑道：“那我日日彈琴給你聽，你是不是也要喚我一聲阿娘？”

  蘇彼姝果然掃去了心中的悵惘，抬頭嗔她一眼：“你好會占我便宜！”

  “我彈琴給你聽，又帶你遊園，還管你吃喝，你付些報酬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給你銀子，你要不要？”

  “我不要，我隻要你喊我一聲阿娘。”

  “鏡！顏！”

  ……

  ……

  ……

  日子忙碌又悠閑，就這樣一日日地過。

  這日起早，蘇彼姝對鏡梳妝。

  她拿起一盒胭脂:“這是六宮局新送來的？”

  “是呢，這顏色瞧著可好看了，一定很襯主子。”蕊玉笑道。

  蘇彼姝打開，取出一些，細細塗抹在了手臂上。

  嫣紅細膩的色澤，塗抹在白皙如凝脂的肌膚上，顯得格外惑人。

  “主子真好看啊……”蕊玉不禁感歎道。

  蘇彼姝笑著看她一眼，拿過一旁沾了水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胭脂:“這胭脂便留下來，再和六宮局……”

  她話說道一半，忽而停住。

  蕊玉原本仔細聽著，見她不說了，疑惑問道:“然後呢？”

  蘇彼姝的目光卻凝在手臂上的一處。

  那是一個小小的紅點，猶如一粒朱砂痣。

  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上，不痛不癢的，若不是今天撩起袖子試了試胭脂的顏色，恐怕她永遠都不會發現。

  此時蕊玉也隨著她的視線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不禁疑惑道:“這是什麽，主子什麽時候長了一粒朱砂痣？”

  蘇彼姝蹙眉，撩起袖子露出整條白玉般纖細的胳膊。

  沒有別的小紅點了。

  蕊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主子，是這朱砂痣有什麽問題嗎？”

  蘇彼姝起身，開始解衣服，囑咐道:“蕊玉，遣散眾人，關好門窗，替我檢查一下身體。”

  蕊玉立刻警覺起來，起身以蘇彼姝要更衣為借口，驅散眾人。

  好在平日裏內殿伺候的人也不多，如今又是清晨，此舉也不顯得突兀。

  墨玉起的要比蘇彼姝以及蕊玉都要早不少，她早早將宮中巡視了一遍，檢查了宮裏眾人的活計。

  完成了一日清晨的工作，她才緩緩回到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