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阿縈裴元嗣      更新:2023-04-16 21:36      字數:6877
  第100章

    張氏去年十一月初八生產,熬了一天一夜生下一個女娃娃,小名取名團兒,意為團圓之意,上個月孩子過百日阿縈和裴元嗣還領著兩個孩子去了平江伯府登門賀喜。

    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剛成婚那會兒相比趙炳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處處圍著張氏和女兒轉,女兒哭他就跑過去給女兒換尿布,女兒笑他就抱著女兒在同僚麵前轉著炫耀,滿臉與有榮焉的驕傲。

    張氏雖然對他依舊淡淡,不過阿縈聽梅兒說自從張氏有孕之後,不僅曼兒失寵被逐出了平江伯府,就連府裏其他三個小妾房裏趙炳安也都沒再去過了,一心地為了張氏守身如玉。

    尤其是那名叫做曼兒的小妾,是趙炳安還未成婚時便在外麵納下的女子,據說原來是歌舞坊的舞伎,生得妖嬈嬌媚,是趙炳安最寵愛的小妾,張氏剛嫁進平江伯府時在她手下吃過的虧最多。

    阿縈以為兩人這樣下去遲早會解釋清楚和好,哪知道忽有一日下晌阿縈正坐在書案前對賬,陳慶媳婦從前院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告道:“夫人可得閑?大爺請夫人換身衣服,說是趕快隨他去趟平江伯府,大爺在前院等夫人。”

    “平江伯府出什麽事了?”

    紫蘇去挑了一身衣服,阿縈一麵換著一麵問陳慶媳婦。

    陳慶媳婦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聽陳慶說大爺今日午後下衙便去了平江伯府,剛剛才回來呢,莫非是趙世子出什麽事了?”

    阿縈擔憂地蛾眉微蹙,她倒不是擔心趙炳安,而是張氏才剛剛生下團兒,眼看趙炳安終於知道浪子回頭收了心,萬一他在這個節骨眼出事豈不是要張氏以後守一輩子活寡?

    事不宜遲,阿縈換好衣服便快步去了前院,裴元嗣也正換衣服,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穿的是官袍,現下換上了一身常服。

    阿縈見他換衣服,便走出去了外麵等。

    兩人一塊乘了馬車。

    一路上阿縈始終一語不發,兩人沉默地對坐著。

    裴元嗣眼神數次忍不住落到阿縈身上,他在等著阿縈主動開口和他說話,阿縈卻像個啞巴一樣垂著眼簾神色平淡,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

    裴元嗣憋了滿肚子的氣,想不通阿縈究竟哪裏來的氣性,他還沒找她興師問罪,她竟敢給他甩臉子,她平日裏不是最緊張張氏嗎,怎麽這會兒倒裝起啞巴不主動問他了?

    阿縈不問,裴元嗣也絕不開口,他臭著張臉下了馬車,等都不等阿縈便徑自去了後院。

    阿縈自然也不需要他扶著或等,裴元嗣去找趙炳安,阿縈便去張氏院子裏。

    丫鬟們在院子裏來來回回拎著大包小包不知收拾什麽,阿縈進門狐疑地問:“姐姐這是要出遠門?”

    張氏坐在床上檢查包袱,團兒被奶娘抱在懷裏睡得正香,張氏見她進來似乎很驚訝,“阿縈,你怎麽突然過來了?”旋即想到什麽似的“哦”了一聲,“是不是他去了衛國公府,請國公爺與你過來說和?”

    “說和?”

    阿縈試探著道:“姐姐是和世子吵架了?世子怎將姐姐氣得都要回娘家,姐姐別氣,我這就去為姐姐討回公道。”

    “不必妹妹費心了,”張氏淡淡一笑,“這次不是回娘家,我是要與他——和離。”

    和離?!

    阿縈笑容凝滯在了嘴角,驚愕道:“姐姐,你……不是在說笑?!”

    “你看我像是在說笑嗎,”張氏係好包裹遞給梅兒,雲淡風輕道:“其實早在懷團兒的時候我便想好了,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和離,也不是想著什麽與他重修於好,而是我娘不肯答應讓我和離。”

    “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日子又不是給我娘過的,她答不答應我都做好了決定,這次不論說如何我都要為我自己活一次。”

    張氏語氣堅定,可見是心裏早就做好了打算,趙炳安正是明白這一點才不得不請了裴元嗣和阿縈過來說和。

    在張氏這裏坐了一盞茶的功夫,趁著張氏在收整行李包裹的空隙,趙炳安的小廝將阿縈請了他的院內。

    阿縈一進去就看見趙炳安胡子拉碴,一臉頹廢地坐在裴元嗣身邊絮絮叨叨地倒著苦水,裴元嗣麵無表情地與她對視了一眼,移開自己的目光。

    趙炳安見到阿縈卻仿佛見到救星一般,精神一振,忙迎上來道:“嫂子過來了,你快坐,快坐!”

    讓小廝趕緊上茶,阿縈用手勢按了按他道:“世子也坐,不必虛禮。”

    趙炳安遂坐下,擺擺手讓下人們都退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半響苦笑道:“嫂子應該見過雲書了,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吧?”

    阿縈點頭,“姐姐想與世子和離,不光如此,東西她都快要收拾好了,最遲明日就能和團兒搬走。”

    趙炳安臉色肉眼可見的發白,“嫂子能不能幫我想辦法勸勸雲書,我不想和離!”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阿縈搖頭道:“我難道沒有幫世子勸過雲書嗎?倘若世子從一開始就珍惜雲書,她今日又怎麽會這般心意決絕,團兒還在吃奶便決心與你和離?”

    “不,她也許隻是一時氣急,還在怪我當初冤枉了她,到現在依舊不能釋懷!我真已經盡全力去補償她了,我對她百依百順,她究竟還想要什麽,我什麽都可以給她……”

    阿縈打斷他道:“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她需要世子的時候世子你又在哪裏,成婚三年世子都不知枕邊人的品性,寧可相信一個心機深沉的妾都不願相信自己明媒正娶的妻,世子真以為你這世子夫人之位的位置雲書她稀罕嗎?”

    趙炳安有苦難言,他怎麽會想到曼兒竟用自己的孩子來陷害妻子,他眼下是腸子都要悔青了,也終於認清妻子是個怎樣的人。

    從前他一直以為她嫁進平江伯府是看中平江伯世子夫人的位置,因此對她抱有偏見,又因為年少氣盛卻被迫娶了素未謀麵的妻子而和家裏賭一口氣,才導致這麽多年來忽略了她、對她不聞不問。

    “我知道她不稀罕,成婚這麽多年她對我從未有一次討好獻媚,我真的知錯了,我現在隻想和她好好過日子,那些女人我以後也不會再去碰,可她無論如何都不肯見我,不讓我抱女兒,也不肯聽我的解釋,我不想就這樣失去她,如果今日她和團兒就這樣走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趙炳安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阿縈麵前,“嫂子我求你,求你幫我留下她,我知她與你素來最為要好,求你幫我說情,隻要她願意留下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阿縈震驚地看著麵前雙眼通紅的趙炳安,她以為他隻是嘴上說說,沒想到這兩人都是認真的!見阿縈一臉為難,裴元嗣沉聲道:“你先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跪著說話成何體統!”

    媳婦和孩子都要快沒了,麵子算個屁,趙炳安堅持道:“嫂子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

    裴元嗣上前一把拉起趙炳安,“你給我站好了,就這點出息能把人留下才怪!”

    趙炳安乞求地看向阿縈,他知道表哥裴元嗣色厲內苒,實際最聽老婆的話,如果阿縈肯答應幫忙,這事兒至少就成了一半。

    “好吧,我可以幫你試一試,”阿縈說道:“但我不保證她一定就會回心轉意。”

    因為想和離這事張氏並非突發奇想,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當初張氏就告訴過阿縈她想在孩子生下之後與趙炳安和離帶著孩子搬出平江伯府,阿縈那時就沒有放在心上,以為張氏像她一樣隻是說說氣話罷了。

    要知道當時張氏可是剛剛生產完,一個沒有娘家依靠的虛弱產婦還拉扯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這世道於女子而言本就苛刻,何況還是一個和離過的婦人,背後要承受多少人的指指點點。

    這實在是需要巨大的勇氣,或許對於張氏來說,名利地位在她心裏遠比不上內心所要追求的自由重要,阿縈佩服她的勇氣,同時自歎弗如,她會寧可和裴元嗣就這麽一輩子虛與委蛇地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也不願放棄唾手可得的衛國公夫人之位。

    張氏看見了跟在阿縈身後的裴元嗣和趙炳安,麵上的笑容瞬間就冷了下來,扭頭便走。

    “雲兒,你別走,你聽我解釋,我有話對你說!”趙炳安慌忙追過去拉住張氏的手。

    “雲書,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聽世子對你說幾句話。”

    阿縈懇切道:“你們倆好歹夫妻一場,還共同孕育了團兒這樣可愛的女兒,你難道真的忍心要團兒從今往後與她的生父分離?”

    “有些人,有爹娘,還不如沒有,”張氏譏誚道,她推開趙炳安的手,“我想我先前就與你說的都很清楚,如果你還是一個男人,你我之間的事情,就請不要牽扯到別人身上。”

    趙炳安不願鬆手,“我可以改,我究竟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按照你說的要求去改,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已經死了的心,如何還能再活過來?

    張氏很想笑,她沒有給過他機會嗎,她曾經多麽希望與趙炳安好好過日子,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的那些小妾們對她的挑釁,他一個月會在小妾們房裏睡幾次,他會不會又在外麵帶新的女人回來。

    然而每回他帶給她的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的心早就已經死了,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的希望。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分開對你對我都好,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溫柔體貼,知情識趣的女子來愛你,那個女子不會要求你為她做什麽,甚至她還會願意為了你去改變,但那個人絕不會是我。”

    趙炳安不肯撒手,張氏不禁沉了臉,要喊丫鬟來逐人,趙炳安就求助地看向阿縈。襄王有意神女無夢,阿縈能感覺到張氏是鐵了心要跟趙炳安分開,而且沒有商量的餘地,這還能怎麽勸?

    阿縈無奈道:“我看姐姐現在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不如姐姐就先回娘家住幾天,住上一個月,等大家都冷靜了再談要不要和離?”

    “不必,我很冷靜,無需多想。”

    張氏看阿縈還欲再勸,索性對兩人道:“阿縈,能否麻煩你與衛國公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他說。”

    阿縈與裴元嗣對視了一眼,夫妻兩人點點頭。

    趙炳安卻很高興,他以為張氏有回心轉意的餘地。

    阿縈和裴元嗣遂暫退到一側廂房。

    丫鬟來給兩人上茶,裴元嗣吃了口茶潤喉,覺得張氏適才那樣子事情可能有轉機,因主動問她道:“你有幾分把握能勸說動張氏留下?”

    “沒有把握。”阿縈如實說。

    裴元嗣:“……”

    裴元嗣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阿縈看著桌上精致的粉彩百花茶盞,淡淡道:“沒什麽意思,雲書想和離,我讚同都來不及,如果不是看在親戚的麵子上,我根本都不想來勸。”

    裴元嗣“砰”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想也不想沉聲訓斥她道:“婚姻豈能做兒戲,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人家兩口子不過是吵兩聲架拌兩句嘴,哪裏就到了真到了要和離的地步,你要是盼著她點兒好,今天就給炳安說幾句好話,讓兩人和好了才是正經事!”

    阿縈聲音也冷了下去,“大爺若不了解實情麻煩去問問趙世子,自己的妻子和小妾前後腳有了身孕,小妾沒了腹中孩子誣賴到妻子身上,事情都沒查清楚他便去護著小妾是幾個意思?”

    “我今日自然可以幫他說話,那麽明日、後日呢,失望不是突然爆發,而是一朝一夕積攢出來的,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想要挽回,可憑什麽雲書就一定要在原地等他回頭?”

    裴元嗣被阿縈這番激進的言論說得愣了一下,在他眼中,一段婚姻締結的是兩姓之好,是兩家人的臉麵和利益,重要到即使沈明淑做盡壞事他也不會隨意和離,甚至還要想方設法去替她遮掩。

    而張氏卻在生下孩子之後鐵石心腸地要和離,於他而言就是一種對家族對孩子和婚姻的不負責任,裴元嗣僵了半響道:“你無非是不想幫忙。”

    阿縈就知道跟他這種迂腐的男人根本講不通,懶得跟他廢話,扯了扯嘴角道:“大爺也可以這麽認為。”

    裴元嗣被阿縈臉上的譏誚徹底激怒,“阿縈,你我之間的事你休要扯到旁人身上!你今日是來勸和的,不是來勸離的!”

    “張氏與你交情匪淺,你有沒有為她考慮過,她和離了回張家張家還會再要她嗎,她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在外麵靠什麽過活,孩子又怎麽辦,兩個人過日子不是隨心所欲任性妄為,如果這些你都替她考慮不到,又憑什麽勸她和離!”

    阿縈最討厭他這幅裝明白和說教的樣子了,仰頭冷笑道:“大爺說得很是,您真是這天底下第一大明白人!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替她考慮,難道我沈縈就窮酸到連一個女人和吃奶的娃娃都養不起?”

    “我告訴你裴肅之,我以後還真就管定這閑事了,她和孩子我來養,隻要雲書願意,隨心所欲任性妄為又如何,真要強迫自己一輩子和一個不愛的男人綁在一起,那才是把人往火坑裏推!”

    強迫自己一輩子和一個不愛的男人綁在一起。

    強迫,不愛……

    裴元嗣腦中忽地就轟隆一聲,震驚地看著阿縈,許久許久都未反應過來。

    他這是副什麽表情,見鬼了似的,阿縈蹙了蹙眉,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就聽有人說道:“好了好了,怎麽說著說著還吵起來了,不是來勸架的嗎,怎麽自己倒先吵起來了?”

    張氏走進來道,身後跟著趙炳安。

    阿縈閉上嘴,轉而問張氏道:“姐姐和世子聊完了?”

    觀察夫妻兩人臉色,張氏神色輕鬆,趙炳安卻一副徹底心灰意冷的模樣,看來兩人是談完了,結果恐怕不甚理想。

    “聊完了,該說了,也已經說清楚了。”

    張氏平靜地道:“世子還有想問的沒有,若沒有,就把和離書簽了,正巧請阿縈和衛國公做個見證。”

    趙炳安看著張氏,“今日之後,我還能再見到你與團兒嗎?”

    “你是團兒的生父,我自然不會阻攔你與團兒相見,不過我與你將再無瓜葛,嫁娶隨意。”

    趙炳安苦笑,讓長隨去取筆來。

    他從沒想到最終會與張氏走到這一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落下的那三個字,直到張氏拿起那張薄薄的紙箋,吹了吹小心折好放入懷中,對阿縈與裴元嗣深深一揖。

    “從前我為趙家婦,方能有幸與阿縈結識,阿縈於我啟發良多,是我良師益友,從今往後,我張雲書便與趙炳安恩斷義絕,一別兩寬,此乃我與他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之緣故,與旁人無幹,望兩位勿要因我而生了嫌隙,否則雲書將日夜寢食難安!”

    話已至此,阿縈隻能安慰她道:“自然不會,姐姐別多想。”

    裴元嗣沉默片刻,“你可想好了,踏出趙家門,從此後將再無反悔餘地。”

    “我想好了。”張氏說道。

    ,

    張氏先收拾了細軟和緊要使用的器皿離開趙家。

    她不能回娘家,不是不想回,而是張夫人說,如果張氏一意孤行要和離就永遠都不要再回娘家,就當她張家沒她張雲書這個女兒!

    張夫人嫌女兒和離丟臉,張氏的同胞妹妹錦書卻十分心疼姐姐,阿縈陪著張氏坐車,兩人一道來到了張氏用自己的積蓄在城西買的下一座小宅子裏,錦書早已在宅中等候多時。

    三人寒暄過後進屋,屋裏一應擺設家具齊全,可見張氏是早就做好了準備,錦書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心酸,忍不住抱著姐姐就大聲哭了起來。

    張氏輕拍著妹妹安慰了片刻,錦書這才好受一點,抹抹淚不好意思地衝阿縈笑了笑,出去幫姐姐收拾屋子了。

    “阿縈,你和衛國公,真沒事吧?”張氏又不放心地問。

    “我和他能有什麽事,”阿縈說道:“拌嘴幾句罷了。”

    張氏笑道:“真是拌嘴幾句?我看你就差和他打起來了,阿縈,你以前不這樣的,夫妻之間有話還是說開了好,這樣吵隻會越鬧越凶,別為了我和他的事情你倆鬧不愉快。”

    阿縈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姐姐以後就打算住在這兒?”

    張氏頷首道:“不錯,這裏靠近市肆,和張府、平江伯府離得又遠,眼不見心不煩,我便暫且和團兒在此處住下吧。”

    張氏曾在阿縈的脂粉鋪中入過股,遂尋思讓阿縈幫她在脂粉鋪裏找個活計,她不想以後無所事事隻能在家帶孩子,阿縈很痛快地應了下來。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是不早,兩個孩子也吃過了飯,一下午沒見正滿屋地找著阿縈。

    阿縈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塊糕點陪著綏綏和昭哥兒玩了一會兒便洗漱上床休息了。

    大約是白天想的事情太多,腦中頗為混亂一時不能入睡,阿縈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模模糊糊中好不容易有了絲睡意。

    耳旁卻傳來了開門聲,有人拉開紗帳鑽進她的被子裏,滾燙健壯的身軀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

    阿縈痛得驚醒了過來,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還以為家中進了賊,剛要叫喊身後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

    她掙紮著去推去打,口中發出“嗚嗚”的求救聲。

    可男女之間的力量有多麽懸殊,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三十歲體格健壯的成年男人,阿縈慢慢渾身綿軟汗透,再沒了半分力氣去掙紮。

    裴元嗣捏著阿縈下巴,一麵喘一麵咬牙冷笑道:“衛國公夫人,你不是最擅曲意逢迎麽,我來睡你掙什麽,你不想和我睡又想和誰睡?!”

    “你從前不是最想我這麽對你嗎,綏綏和昭哥兒不就是這麽來的嗎?你裝什麽……這就受不了了?”

    他說話時酒氣直往阿縈臉上噴,還非要把手上的東西伸過來給她看,阿縈羞怒交加,打不過他,索性閉上眼睛側過臉不看他,強忍著他身上難聞的味道。

    阿縈嫌棄的表情卻令裴元嗣雙眼通紅,她真就這麽討厭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難道於她而言都是在煎熬嗎?

    她就這麽喜歡徐湛,這麽多年了對他依舊念念不忘,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

    一想到那天阿縈在萬福寺裏耳後刺目的吻痕,證明她很有可能背著他屢次和徐湛私會過,裴元嗣心裏的嫉恨便巨浪滔天般猛烈地翻滾了起來。

    阿縈開始是睡不著,後麵是困得睜不開眼又被迫無法入睡,她不知道裴元嗣今晚到底是在發什麽瘋,他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舒坦?

    “想學張氏和我和離,沈縈,你做夢!”

    昏睡過去之前,阿縈聽見裴元嗣在她耳旁咬牙切齒的聲音。

    ……

    卯時三刻,阿縈頂著眼底兩片青影困倦地坐了起來。

    身子就跟像塊被狠揉過的麵團一樣酸疼,阿縈拉開褻衣,罪魁禍首在下麵自己穿衣服,阿縈用腳勉強勾來被扔到腳底下的小衣,展開一看小衣的帶子果不其然又被扯斷了。

    一股含著幽香的勁風突然朝著裴元嗣的臉丟了過來,裴元嗣驚了一下,下意識後退兩步,抬頭才發現臉上被扔了件衣服。

    他將大紅色繡鴛鴦的小衣拿下來,發現小衣頸上和後背間的兩根帶子齊齊斷掉,臉上露出既難堪又難以言說的表情。

    阿縈恨恨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說:

    大爺和趙炳安,難兄難弟,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