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明明隻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話，小孩卻眼眶一紅。

  他倔強地別過頭去：“他們說我什麽都做不成，都不肯招我。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份碼頭搬貨的活計，他們又不肯給我結工錢。”

  “根本就沒人把我們放在眼裏，我就是賤命一條，倒不如先去偷點錢財活下來。”

  聽到最後這句話，雲曦默默無言。

  她沒法跟這個小孩去說大道理，現在的他，活下來比懂禮更加重要。

  雲曦垂眸，看著手裏的棉衣百感交集。

  倘若他們找不到活計，又不肯接受旁人善意，那他跟老癩子還能活過這個冬天嗎？

  這大抵也是小孩正在擔心的事情。

  破廟裏的咳嗽聲更重，他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去。

  不遠處那群穿著花棉襖的小孩，因放出一個絢爛的煙花，正在歡喜尖叫。

  雲曦目光投向破廟裏，老癩子還躺在爛涼席上，巨大的佛像正憐憫的看著他。

  她蹙眉，攥著棉衣往裏走去。

  隻是才抬腳，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回過頭去，就見南羨麵無神情：“凡人都有他注定的命數，這是他的劫難，不能幹預太多。”

  這是他的命？

  雲曦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南羨，渡劫前在天宮的一幕幕又浮上腦海。

  那時她不願被人輕賤，南羨也對她說，這就是她的命。

  這到底是什麽命？

  難道有人生來就要承受所有苦難，被人瞧不起嗎？

  難道他們力量微小，就連逆天改命的機會都不給嗎？

  但是雲曦也沒說太多，她忍了又忍，對南羨露出個笑來：“是，就像當初你撿我回去是為了給玉竹入藥，當時那也是我的命。”

  南羨微怔，喉結滾動，大抵是想要說些什麽。

  而雲曦看出了他的意圖，裝作無意地岔開了話題：“馬上天黑了，南羨，我們不妨先去看看什麽地方好看煙火。”

  語畢她便轉身，再度朝著鬧市走去。

  夜色南南而至。

  家家戶戶都掛起了大紅燈籠，集市上愈發熱鬧。

  經過白天那件事，雲曦最後那點興致也被消磨，隻能強撐著應付南羨。

  這樣掙紮能得到的效果，自然是微乎其微，且極其容易被察覺。

  煙花會還未開始，南羨便已看破雲曦。

  他們二人停在一座橋上，四周是各類小攤販的叫賣跟歡聲笑語。

  雲曦正看著河裏的錦鯉爭食，耳畔忽然傳來南羨的聲音：“阿曦，我有一事想要問你。”

  雲曦心不在焉，隨口應了一句：“你問就是了。”

  身邊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等到半晌過去，雲曦才困惑抬頭，迎上南羨眼眸。

  雲曦這才發現那雙永遠淡漠的眼中，竟然有了不解和神傷。

  她頓感不對，趕忙清了清嗓子：“南羨，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南羨輕輕點頭，俊逸麵容蒙上一層複雜神色。

  他一字一句問：“你分明已經不愛我，還強裝這副情深的模樣，是為了什麽？”

  雲曦一瞬愣住。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朝南羨笑道：“南羨，你是不是在亂想什麽，從前我那般喜歡你，怎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而沒等她音落，南羨便出聲打斷。

  “正是因為被你真心相待過，我才會問這句話。”

  “我知道你還有許多事在瞞著我，但我也懶得一一問過了，隻有這件想要得到答案。”

  “你是因為曾經被我辜負，所以現在才要用這等手段來報複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