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希昀      更新:2022-12-29 22:13      字數:5765
  第70章

  如果說麵對素娘和道姑的出現,蓮姨娘還能掙紮喘息片刻,那麽這位留著兩撮三羊胡子的中年賬房則徹底斷了她的生機。

  蓮姨娘這麽多年之所以在寧家後宅過得如魚得水,除了曲意逢迎,更重要的是因她給寧家女眷帶來了利益。

  當年,她機緣巧合識得這位賬房先生,先投了一百兩銀子進去,沒多久收了五兩銀子利息,她大喜過望,後來為了拉攏寧家女眷,她謊稱有一遠方表哥開了一家錢莊,可以將錢放進去,利滾利,坐著吃利息。

  老太太等人起先是不信的,蓮姨娘好說歹說勸她們各投了五十兩,大約是一月過後,分了二兩銀子利息,大家喜出望外,又派了二夫人去瞧錢莊底細,那所謂的表兄瞞天過海,弄了些障眼的把戲糊弄過去,從此越投越多。

  寧家幾位女主人根本不知蓮姨娘是放印子錢,隻當是普通錢莊吃利息,蓮姨娘為了不讓高息引起她們的懷疑,還從中克扣近一半的利潤,這麽一來,寧家女眷毫無懷疑,而蓮姨娘自個兒賺得盆滿缽滿。

  後來這樁事被府上一等管事知曉,蓮姨娘為了籠絡這些管事,也讓她們分了一杯羹。

  長此以往,她便靠著一條藤織出一張巨網,網住寧府後院所有對她有利的女眷與管事。這也是寧家如此縱容一個妾室的根結所在。

  而現在那織起的迷夢破碎了,一切土崩瓦解。

  老太太等人如遭雷擊,

  “怎麽可能?不是錢莊吃利息嗎?怎麽會是印子錢?”

  大老爺與三老爺都跌在了圈椅裏,心口被巨石狠狠壓住,喘不過氣來。

  大晉律法明令不許民間私放印子錢,違者視金額高低給與笞刑,徒刑,流刑,或絞刑等,額外再罰沒數倍的財產。

  從賬房先生的賬本來看,蓮姨娘一共在他那裏放過總額超過一萬兩銀子的印子錢,按照大晉律法,該判流刑,而蓮姨娘本是虧虛之身,月子還沒做完,下場就是一個死。

  京兆府尹當眾把蓮姨娘給拖去了院中,寧溪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得死去活來。

  蓮姨娘是主謀,至於大夫人等共犯如何論罪,還得詳查。

  京兆府尹笑了笑,朝大老爺拱了拱手,

  “下官說句得罪的話,怕是得搜一搜這位蓮姨娘的內寢。”

  寧家諸人皆是癱在那裏,麵色焦黃。

  身份最高的寧宣也傻眼了,她從母親處得知此事,也悄悄放了兩千兩銀票給蓮姨娘,哪怕是二小姐寧雪與三小姐寧溪也或多或少有所參與。

  蓮姨娘這是害人不淺,當初那張網有多大,如今就能牽出多少個蘿卜,寧家女眷,除了寧晏外,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

  靠在後頭的大少夫人與二小姐寧雪,均嚇哭了。

  二夫人方氏顧不得體麵,跪著朝寧晏撲來,幸在如霜往前攔了一腳,二夫人被攔在幾步之外,她淚眼婆娑望著寧晏,“晏兒,你救救我,別讓他們搜,這都是蓮姨娘一人所為啊,是她毒害我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們都是被她蒙在鼓裏。”

  大夫人捏著繡帕啜泣不止,一個勁悄悄扯著丈夫的衣袖,請他想法子。

  大老爺久事官場,哪裏不知其中厲害,隻要賬房先生處沒有妻子與母親的指印,便可逃脫受刑罰的命運,可是不用受刑,不代表無罪,五倍金額處罰是跑不掉的。

  寧家本不是富裕之家,他一個工部侍郎也沒多少油水,還是這一年來靠著三皇子掙得幾分臉麵,有些小官小戶前來投奔,得了些好處,可這些都不夠賠的,更重要的是,一旦定罪,他與老三的前程堪憂。

  寧大老爺起身朝燕翎的方向施了一禮,“世子,看在兩家姻親的份上,還請世子網開一麵。”

  大老爺畢竟是長輩,燕翎牽著寧晏起身退開一步,不受他的禮。

  燕翎拱手回揖,語氣平靜,“大伯父,您往日坐視侄女被欺負時,可想過今日會與我夫婦求情?”

  大老爺被嗆了一下,啞口無言。

  寧宣見狀也知事情不妙,連忙派人去請三皇子襄助,眼下除了三皇子無人能直攖燕翎之鋒芒。可惜她不知,自己派出的人後腳就被燕翎侍衛敲暈扔去不知哪個旮旯。

  燕翎還有一大堆公務要忙,沒功夫跟他們耗,朝京兆府尹抬手示意,京兆府的捕快們迅速往後竄去,雲旭得了燕翎的暗示,帶著人踵跡跟去。

  廳堂內死一般寂靜。

  寧晏枯坐在圈椅裏,手依然被燕翎握著,久久回過神來。

  她有許多法子來報仇雪恨,卻沒有一樣能像燕翎這般解氣,燕翎就像是巨人一腳踩下去,寧家這座圍困她多年的牢籠,瞬間土崩瓦解,解氣啊,著實是解氣的,可她卻高興不起來,與這樣的娘家糾纏了一小半輩子,令她精疲力盡。

  京兆府的人一麵封鎖了庫房及各院子,又終於在蓮姨娘的蓮怡園搜到了她的賬本。

  裏麵清清楚楚記載著所有人所投金額與利息。

  京兆府尹不曾先瞧,而是將賬本遞到燕翎跟前,燕翎翻開看了一眼,將其中一個名諱劃去,回遞給京兆府尹,“按照律法,該怎麽辦便怎麽辦。”

  京兆府尹找來一名推官,推官坐在角落長案後,拿著賬本一一謄寫記載,

  “老太太放貸金額兩千兩,罰額一萬兩。”

  “大夫人沈氏放貸金額兩千兩,罰額一萬兩。”

  “二夫人方氏放貸金額一千兩,罰額五千兩。”

  “,,,”

  寧宣坐立不安,左聽右聽沒聽到自己名字,狐疑地覷著那一身緋袍的偉岸男子,莫非燕翎念舊情放過了她?

  燕翎著實放過了寧宣,一是為皇家臉麵,二也是給三皇子一個交待。他今日在寧家所作所為,難保不引起三皇子不滿,如此一來,三皇子怕是還要謝他。

  京兆府尹當堂要求各位夫人派心腹婆子去後院取銀錢。

  雲旭趁著京兆府捕快搜查賬本之時,早就帶著婆子直奔各女眷的內寢,隻管將各自的首飾箱籠全部搬出來,最後齊齊扔至鬆鶴堂的堂中。

  老太太瞥見熟悉的香奩,已是忍無可忍,沉聲朝燕翎喝道,

  “你這是做什麽?我們是受人蒙騙,也已答應按數額五倍賠償,你把這些香奩首飾搜出來作甚?燕翎,你未免欺人太甚!”

  燕翎一個眼神都沒給她,隻抬了抬下顎吩咐榮嬤嬤等人道,

  “嬤嬤,瞧一瞧,這裏頭可有熟悉的首飾?”

  寧府眾女眷均是心神俱碎。

  原來是替寧晏打抱不平。

  ===第88節===

  榮嬤嬤身軀一震,渾濁的眼掃了一眼腳下的狼藉,各式各樣的香奩鋪了一地,就仿佛是打碎了的月盤零落在地,處處金光閃閃,樁樁是苦與淚的傷疤。

  滾燙的淚珠從眼眶滑落,她緩緩蹲下來,摸著那些熟悉的或變樣的釵子步搖,穆氏柔弱的眼,憔悴不堪的容,還有寧晏小小的笨拙無助的樣子,所有斑駁的過往,一點點交織在眼前,最後撈起來,滿手是心酸。

  榮嬤嬤尋到穆氏當年一隻極為喜歡的玉鐲時,終是繃不住泣不成聲。

  如霜與如月也已淚流滿麵,兩個丫鬟年輕氣盛,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撥開一片又一片的箱籠,掀開雜七雜八的玉珠,尋到她們熟悉的首飾,將它們掰回本該有的模樣,全部歸攏在兜裏。

  寧晏凝立在一旁,暖風相送,吹不化她眉間的霜雪,她就那麽看著,看著那些不堪回憶的過往,那些被掰開依然血淋淋的傷疤,就仿佛看向一段即將被塵埃淹沒的時光,她臉上出奇的鎮靜,眼尾薄薄的,綴著明亮的光。

  一件件五花八門的首飾在寧一鶴眼前被擰了起來,他麻木了,一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麵在他眼前不停地幻化交織,他渾渾噩噩的,不知置身何處。

  午時的熱浪騰騰湧進來,鬆鶴堂內安靜如斯,唯有首飾被翻動的細碎聲響,時不時叩動人的心弦。

  如月將所有屬於寧晏的物件歸於布囊裏,挺直腰身,眼眶裏漫著濕氣與燕翎道,

  “主子,都收好了。”

  燕翎臉色是極不好看的,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他一直在觀察身邊的妻子,寧晏過於平靜了,平靜到仿佛她隻是一個看客,這讓燕翎越發難過,他牽了牽她冰涼的手,問道,“嶽母的牌位你打算如何處置?”

  寧晏沉靜的眸子倏忽一動,慢慢聚起疏離與冷淡,看著寧一鶴,“和離吧,我想我母親生前最遺憾的事,該是沒能與你要一紙和離書,我把她牌位挪開,從此我們母女與寧家再無瓜葛。”

  坐在上方的老太太聽了這話,猛地抬起眼,胸悶氣短喝了一聲,“胡鬧,”因心神大受打擊,這會兒人已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她捂著胸口,艱難道,“燕翎,國公爺與我們老爺子的交情,你是知曉的,寧晏這般做,便是背信棄義,她前腳利用寧家得了這門好婚事,轉背就徹底丟開,她不要臉,你也由著她胡來?”

  燕翎視線慢騰騰轉過來,“老太太是要與我講道理嗎?”

  老太太被他瞧得心頭發怵,哽了一下,“難道不該講道理嗎?”

  燕翎笑了,一個極少笑的人,笑起來竟是有幾分瀲灩,這一抹瀲灩又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刀削般的寡淡,

  “老太太,若是旁人與我講理,我是最講理的人,若是旁人不講理,我便是最不講理的人,當年老爺子進京趕考,差點病死路邊,是穆家老爺子將他救下,再給與重金助考,老爺子高中後決心與穆家結親,穆家將唯一的寶貝女兒送來京城,再附以一大筆嫁妝,嶽母剛嫁過來時,給你們每人添了多少家財,你們心知肚明,可你們是怎麽對她的?”

  “一麵趾高氣昂瞧不起她商戶女的身份,一麵貪婪地享受她帶來的好處,”

  “當初蠻不講理欺負稚兒弱母,現在妄圖與我講道理?”

  老太太被堵得喘氣不勻。

  “再說回燕家與寧家的婚事,其中是何緣故,老太太不如等老爺子回來,細問個明白?”

  寧晏微微疑惑看著燕翎,莫非其中有什麽隱情?

  寧一鶴聽得心中發躁,不耐煩打斷道,

  “來人,取筆墨紙硯,我來寫和離書。”

  “不,我已經寫好了,”寧晏木聲打斷他,從袖下掏出一卷絹帛遞給如霜,如霜接過送到寧一鶴跟前。

  寧一鶴震驚地看了一眼寧晏,慢慢凝成怒色,原來她早有預謀,不過事已至此,沒什麽話好說,寧一鶴二話不說掏出私印,看都沒看,就往上頭按下印戳,大老爺想阻止都來不及。

  寧一鶴就是這個強脾氣,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住。

  他也沒臉再認穆氏這個發妻,也不想再麵對寧晏。

  寧晏從祠堂抱出穆氏的牌位時,心裏空空落落,她等這一日等了很久,寧一鶴一直嫌棄她的母親,作踐她們母女,寧晏實在沒法忍受讓母親的牌位繼續待在這樣肮髒的地方。

  燕翎站在鬆鶴堂門口,打算離開,“寧侍郎,今日我看在晏兒麵子上,讓京兆府在寧家門檻內把事情辦妥當,出了這個門,旁人隻知曉寧家一妾室犯了事,不會損及其他人名聲。”

  寧大老爺聽了這話,著實鬆了一口氣,這麽一來,他與寧一鶴的烏紗帽是保住了,隻是臉色也不那麽好看,他不希望燕翎與寧家斬斷關係,不僅是為了寧家,也是為了三皇子。

  燕翎留一線,有幾番考量,其一,寧晏與娘家了斷關係,並不值得宣揚,他得為寧晏名聲考慮。

  其二,他今日之所以讚成寧晏替母寫下一封和離書,也是想切斷與三皇子一黨的牽扯,他前段時日在江南處置水災,順帶查到了霍家一些蛛絲馬跡,霍家指使麾下商號暗中囤積糧食,營造糧荒的困境,待太子收拾不了局麵,他們適時將三皇子推出來,幫著三皇子扳回一局。

  太子與三皇子之間已暗潮洶湧,朝堂平靜的表象已快壓不住,寧家遲早卷入這場漩渦中,為了保護寧晏,提前斬斷與寧家的關係,未嚐不好。不參與奪嫡,始終是燕家的處事準則。

  燕翎這個人,行事從來走一步算三步,別人都以為他是意氣用事,他實則暗藏城府。

  蓮姨娘被拖走時,口溢鮮血,怕是時日無多,寧家女眷的私房錢也被掏了個底朝天,銀錢不夠的又拿首飾古董充數,一家子人心若死灰,多年的鑽營算計全部打了水漂。

  夫婦二人一同離開寧府,寧晏將母親牌位安置在原先購買的那個三進院子,吩咐榮嬤嬤在此處待幾日,給母親做個道場,林叔等人得知穆氏牌位挪至此處,都含著淚過來磕頭祭拜,榮嬤嬤是穆氏的陪嫁,與穆氏感情最深,抱著牌位哭了很久。

  後來又問起要不要移墓,寧晏搖頭,“世子已與大老爺商議,將我母親的墓地單獨劃出來,這樣也好,不驚動亡靈。”

  待一切妥當已是下午酉時,彼時燕翎已在馬車裏寫了幾道折子,讓人送去皇宮,又處理了幾樁政務,瞧見寧晏進來,將明宴樓送來的一盒點心推至她跟前,

  “你一日沒進食,吃些糕點果腹。”

  寧晏早已餓得沒有知覺,先前是吃不下,這會兒坐在馬車裏,聽著車轆滾滾的聲音,心裏漸漸踏實下來,一切塵埃落定了,還跟做夢似的。

  “對了,回去怎麽跟父親交待?”寧晏擔心燕國公會斥她。

  燕翎笑著搖頭,“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我,今日之事是我的主意,與你無關,父親我自會說服,若是父親不高興,咱們搬去公主府。”

  寧晏被他逗得一笑,心底的緊張慢慢卸下,長長籲了一口氣,慢吞吞打開食盒,隨意拿起一塊梅花餅咬在嘴裏,不知是何滋味,腦子裏還被燕翎今日神來之筆給充滯著,他哪裏曉得那麽多事,他又背著她做了什麽,從他今日種種舉動可知,他該是籌劃許久。

  她自來習慣了一個人默默承擔,像一隻烏龜背著厚厚的盔甲,在她的世界踽踽獨行,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意識到,原來她也可以,站在一個人的身後。

  而那個人,是燕翎。

  忍不住側眸朝他望去。

  燕翎撐額靠在車壁小憩。

  白色紗帳被風掀起,他的俊臉浸潤在一片融融的霞光裏。

  他睫毛特別長,如同染了春暉,棱角分明的臉毫無瑕疵。風吹得他眼梢輕動,仿佛有光芒從長睫跌落,

  燕翎仿佛是感應似的,忽然睜開眼。

  四目相對。

  寧晏眸光似被燙了下,連忙挪開,低垂下眸,乖巧地咬著糕點。一塊不大的梅花餅,她吃了許久,燕翎視線不動,她便不敢動,仿佛做賊心虛。

  路過一片花園,碎花飄了進來,灑落她肩頭,是一朵嬌弱的小白花,燕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寧晏,她向來能幹從容,端莊得體,但眼前的她,好似烏龜殼被撬開了一角,有一抹瑰豔霞光從裏頭一閃而逝,讓他得以窺見那本屬於女子的柔弱與纖細。

  寧晏這一路心口有一團火在灼著,她一直想與燕翎說些什麽,腦子卻跟鏽掉似的,拚湊不出一句恰當的話來。

  夫婦二人一言未發回了明熙堂。

  燕翎擔心寧晏心情不好,非要把她送到後宅才放心,牽著她到東次間,下意識就鬆開了手,手背的溫熱驟然抽離,寧晏有些不適應,忍不住伸了伸手,見燕翎手已收起,又瑟縮了回來,

  燕翎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目光注視著她,柔聲道,“我去一趟皇宮,可能要很晚回來,,”

  寧晏目光一直側落在窗口擺著那盆菖蒲上,綠油油的葉條又細又長,枝頭綴著水珠,風吹過,水珠從枝頭一路滑下根底,她目光就隨著轉動了下,遲疑地“哦”了一聲。

  她這模樣,燕翎很不放心,忍不住攬著她雙肩,“你跟平日那般說一句話,我好放心離開。”

  他嗓音柔和,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該要嗬護的嬌花,被塵封在記憶深處對於關愛本能的渴望,隨著今日寧家舊事被翻出來,也被拖出零星半點,寧晏眼底染了一點濕意。

  到底不是使性子的人,她擠出一絲笑容,“我很好,你放心去。”

  怕被燕翎窺出端倪,轉過身隨意去擺弄桌案上的書冊。

  燕翎看了她一會兒,終究是沒說什麽,他今日從宣府疾馳而歸,還沒來得及入宮就先去寧家處置這樁私事,待會指不定被舅舅揪著罵,於是轉身離開。

  緋紅的衣角從她餘光一晃而過,她視線忍不住追隨而去,情緒忽然翻湧上來,伸手從後麵抱住了他。

  “謝謝你,,”

  燕翎身子霍然僵住,腳步就釘在了那裏。

  晚風拂過來,貼著一些濕漉漉的花香,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身後貼著一具溫軟的身子,是他的妻子,是寧晏,是寧晏第一次主動抱他。

  燕翎望著被風吹動的珠簾,久久無言。

  他仰眸,將一眶難以言喻的心緒給壓下去,澀聲問她,

  “你謝的是夫君,還是燕翎?”

  寧晏雙手微微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