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趙夏意長到十九歲,還是頭一回經曆地震，好在這隻是餘震，她躲在許沐晨的懷裏待到地麵終於不動了僵硬的身體才恢複知覺。

  　　“沒事了。”

  　　男人溫和的聲音在趙夏意耳邊響起，讓她受驚的心平定下來。

  　　趙夏意啞著嗓子說,“這就是地震嗎？”

  　　許沐晨顯然已經經曆過不少次餘震,聞言道,“這是震後餘震，像剛才的餘震級別已經非常小了,不用擔心……”

  　　“那你剛來的時候餘震級別很大嗎？”趙夏意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雖然她對這方麵沒研究，但廣播裏卻說過這類的問題，意思是強烈的地震之後往往會有餘震，這餘震可能會發生在震後一天兩天,甚至半個月一個月,更有甚者會在幾年內十幾年內上百年內都會有餘震。

  　　趙夏意已經不敢想許沐晨他們最早是在什麽環境下參與救援工作的了。

  　　趙夏意眼淚不爭氣的掉落下來,許沐晨忙用右手給他擦拭，“沒事了,沒事了,都會好的。”

  　　他用她說過的話安慰她,可她並沒有被安慰道，她隻是覺得後怕,可也說不出指責的話來。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趙夏意迷迷糊糊的睡了，可隔上一會兒拒絕會醒，突然外頭傳來說話聲音,有人喊趙夏意和許沐晨的名字。

  　　許沐晨躺著不好起來,趙夏意就爬起來出來了,外頭趙大剛一臉汗水，看見她的時候問道，“夏意，沒嚇到吧。”

  　　看著他緊張的樣子趙夏意一下子了然了，她爸離著她距離很遠，卻擔心剛才的餘震會嚇到她匆忙趕了過來。

  　　趙夏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她哭這搖頭，“爸爸，我不怕，沐晨在我身邊呢。”

  　　不知何時，許沐晨拄著拐杖出來了，就站在帳篷門口。

  　　趙大剛看了女婿一眼，也看到了他傷的位置，隻點了點頭關心了幾句便連夜又趕回去了，“明天天亮後我們就回去。”

  　　趙夏意點頭，卻又有些擔心，“要不您在這邊湊合一宿明天一早走？”

  　　“我得回去。”趙大剛說，“這次還有不少安排要交接，交接好了才能走。”

  　　送走趙大剛，趙夏意和許沐晨躺下卻是睡意全無。

  　　許沐晨默默的陪著她，知道她這一天來嚇得夠嗆，“睡吧。”

  　　趙夏意說，“睡不著。”

  　　許沐晨想了想，“那我給你唱首歌？”

  　　趙夏意精神大震，更不會拒絕了，“好啊。”

  　　許沐晨一梗，半晌才說，“唱什麽？”

  　　趙夏意問，“你會什麽？”

  　　許沐晨：“……”

  　　“我隻會唱軍歌。”

  　　趙夏意：“……”

  　　她想了想軍歌，似乎大家都是扯著嗓子喊的，這大晚上的許沐晨如果扯著嗓子唱軍歌……趙夏意抖了抖，想想都覺得可怕。

  　　“算了，我們睡覺吧。”

  　　趙夏意閉上眼睛，她的左邊就是許沐晨，很安心，她沒有必要害怕。

  　　許沐晨嗯了一聲也閉上眼睛了，過了一會兒許沐晨又忍不住問，“你是怕我唱的難聽嗎？”

  　　趙夏意說，“睡吧。”

  　　許沐晨沒得到答案有些睡不著，可黑暗中趙夏意已經閉上眼睛了，於是他便閉了嘴。

  　　好在後半夜很安穩沒有再發生餘震，但趙夏意睡的依然不踏實，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一看才五點多。匆忙起來吃了早飯，趙夏意就準備收拾倆人的東西回去了。

  　　許沐晨的東西不多，除了兩身軍裝沒別的。至於藥物，除了當天要吃的，許沐晨都留在了駐地，這次除了他們倆，還有好幾個要回豐城或者路過豐城的戰士也隨同他們一起回去。

  　　條件肯定不那麽好，就是和這邊豐城機械廠的人一起回去，不過三輛車的後鬥寬敞也能待的下了。

  　　這一次趙夏意沒再坐後車座，而是和許沐晨一起呆在後車鬥裏，頭頂上搭著棚子，車尾那裏敞開著，車子開起來的時候比在後座上涼快多了。

  　　於是趙夏意又想去喊趙大剛下來，結果許沐晨說，“爸爸沒回來。”

  　　趙夏意一愣，“可我看著他上車了啊？”

  　　“當時隻是拿東西了。”許沐晨說，“估計爸爸怕你不同意所以就沒說，但我是看著他又下去了的。”

  　　這座城市經曆過苦難，也正經曆著磨難，但總有人不屈不撓的從其他地方趕過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就是重建這座城市。

  　　如不是他受了傷，他也不會離開。現在離開也是無奈之舉，留下的人亦不會後悔。

  　　趙夏意垂頭，半晌說，“我知道了。”

  　　希望她媽能理解她爸的行為吧。

  　　沒見到時尚且自欺欺人猶自慶幸發生災難的不是她的城市，可來看過了才知道有多麽的悲傷。

  　　她能理解她爸的做法。

  　　許沐晨握著她的手安慰道，“爸爸不會有事的。”

  　　趙夏意咧咧嘴，“嗯，知道了。”

  　　車上還有其他人，有些話他們也不好說。而且才從那樣的環境下出來，大家也實在沒有說笑的心情，所以來時還算熱鬧，回城就有些沉默了。

  　　半路上有戰士被家人接了回去，趙夏意他們的行程繼續。

  　　晚上七點鍾，車子終於到了豐城，後車鬥裏最後一個順路的戰士也已經下車被家人接走了。

  　　趙夏意靠著許沐晨說，“一會兒先回家，我回家跟我媽說。”

  　　許沐晨看了她一眼，“我陪你一起。”

  　　趙夏意笑，“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你丈母娘？興許本來能說通的，結果一看你這腿就沒信心了。”

  　　許沐晨不說話了。那邊的確沒有大危險了，但小的危險卻層出不窮。許沐晨的腿傷是在幾天前清理建築垃圾時被掉下來的橫梁砸傷的，誰能知道後麵就不會有這樣的危險。

  　　何況，許沐晨常年訓練也常年出任務，身手矯健，體力充沛，更不是趙大剛這樣坐了十幾年辦公室的人能夠比的。

  　　所以趙大剛在那邊幫忙多少是次要，可能遇到的危險也遠比許沐晨要多的多。

  　　但人已經留在那裏了，許沐晨除了安慰其他的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的。因為他知道說了除了徒增煩惱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可許沐晨想到了趙夏意如何又想不到，她說，“今天我要回家陪媽媽。”

  　　許沐晨雖然不舍，但還是應了一聲，“好。我這邊你不用擔心，有小劉和爺爺奶奶，我不會有事。”

  　　趙夏意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看著外頭微微歎了口氣。

  　　車子順利進了部隊大院兒又停在許家所在的胡同外頭，趙夏意和司機扶著許沐晨下車，然後進了許家。

  　　許根生和曹慧蘭聽到動靜跑了出來，看到許沐晨的時候老兩口頓時驚住。

  　　許根生尚且端的住，但曹慧蘭已經繃不住捂住嘴哭出聲來，“沐晨。”

  　　說著老太太疾步下了台階朝著許沐晨過來了，可到了近前似乎又擔心碰傷他硬生生的停住了，“我的沐晨啊。”

  　　趙夏意無奈歎氣，然後說，“奶奶，沐晨的胳膊和腿都接上了，後麵需要慢慢養，我們先進去好不好？”

  　　“對對，快進來。”曹慧蘭擦去眼淚忙讓開位置讓他們進來，然後忙活著拿吃的又拉著許根生去廚房做飯。

  　　趙夏意耐著性子在旁邊看著，許沐晨垂著眼睛看不清楚神色。

  　　趙夏意說，“對了，爸媽說我可以隨軍了。”

  　　“真的？”許沐晨豁然抬頭，眼中迸發出驚喜，“真的可以隨軍了？你學習過關了？”

  　　“過關了。”趙夏意得意的點頭，“可是得到劉主席和趙廠長共同認可的呢。不過你現在養傷我也就先在這邊幹著，等你好差不多了，我就把工作調動過去，咱們一起往那邊去好不好？”

  　　許沐晨臉上露出笑意，“好。”

  　　正說著話，曹慧蘭和許根生一人端了一大碗麵條出來，放到兩人跟前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回來也沒個準備，先湊合吃一頓，明天晚上把你爸媽一塊叫上，咱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頓。”

  　　趙夏意道，“奶奶，我爸爸沒回來，暫時留在那邊了，估計得和這一批人一起在那邊呆半個月才回來。”

  　　“哦，這樣啊。”曹慧蘭一想那邊的情況便了然了，“你爸是個好人啊。”

  　　一天也沒正經吃飯，趙夏意是真的餓了，一大海碗的麵條直接下了肚，肚子這才舒坦不咕咕叫了。

  　　飯後趙夏意還要回去，許沐晨想送他，趙夏意哭笑不得道，“就你這樣還送啥啊，你在家老實呆著，讓小劉送我行了。”

  　　許沐晨站著不動，眼神有些幽怨，似乎在問趙夏意時不時嫌棄他了。

  　　趙夏意沒轍，隻能道，“行了，行了，你送。”

  　　於是許根生去拿了手電筒給他，囑咐道，“這一路雖然還成但又的地方還是有坑，走路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腳底下。”

  　　這本來就拄著拐杖了，要是再跌一下那徹底沒法看了。

  　　於是等趙夏意和許沐晨出了門，許根生又囑咐小劉拿了手電筒去那邊接應許沐晨。

  　　趙夏意和許沐晨出了門，外頭天已經黑透了，路上偶爾有行人也不注意他們了。趙夏意跟在他身邊慢慢走著，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半晌才說，“你說你爸知道你受傷的事兒嗎？”

  　　“知道。”許沐晨說，“早上的時候碰見團裏的電話員，他說他考慮到我爸是軍醫，所以就把電話打過去了，原本他還想著我爸能過來，沒想到卻說身體不舒服過不來了，所以電話才打到奶奶家裏了。”

  　　趙夏意聽著這理由就覺得無語，“他該不會是怕不安全才不願意去的吧？”

  　　說著她突然多了個問題，“他是軍總外科主任，這次他怎麽沒來？”

  　　許沐晨冷笑，“美其名曰醫院不能沒人坐鎮，可實際原因誰不知道呢？”

  　　趙夏意突然覺得煩躁透頂也惡心透頂，偏偏這麽惡心的男人是她的公公，是她男人的血緣關係的父親。

  　　這讓她想舉報這樣的人渣都不能行，畢竟這年月一人倒黴是要連累家裏人的。有時候趙夏意都恨恨的想，要是許沐晨不是許國盛的兒子該有多好。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能，這就是其中一個。

  　　竟然除了在心裏詛咒許國盛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讓許國盛倒黴的法子了。

  　　也不知道紮小人能不能行。

  　　唉。一個許國盛都生生的逼著她這集善良和美貌於一身的姑娘想壞主意了，真是太不應該了。

  　　到了家屬院兒，不少大爺大娘的都在院子裏納涼聊天。瞧見他們倆進來難免要咋咋呼呼噓寒問暖。

  　　趙夏意感受著大家的熱情，順江將許國盛這渣男帶來的壞心情拋諸腦後了。

  　　家屬院裏的大娘大嬸們都知道關心許沐晨的傷勢，許國盛這個當親爹的可是沒關心過呢。

  　　好不容易突破大娘大嬸們的重重阻攔到了趙家樓下，趙夏意說，“你回去吧，要我送你嗎？”

  　　許沐晨樂了，“然後我再送你回來？”

  　　趙夏意一囧，真這麽下去倆人就遛街到天亮得了。

  　　許沐晨說，“你上去吧，看你上去我就走了。”

  　　趙夏意一步三回頭的上樓，“明天我要上班，下了班我去看你。”

  　　“好。”許沐晨擺手，“上去吧。”

  　　趙夏意上了樓，趴在樓上看，下麵許沐晨也抬著頭，趙夏意拿著手在唇上貼了一下又伸向許沐晨，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敲門進去了。

  　　劉麗榮一早就等著了，見她回來就問道，“你爸呢？”

  　　於是趙夏意就解釋了一通，說完她又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劉麗榮的神色，發現劉麗榮神色很平靜，似乎並不意外趙大剛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見趙夏意這麽看她，劉麗榮哭笑不得道，“行了，我沒事兒，你爸主動要求去的時候我就猜到會這樣了。”

  　　趙夏意一愣，難道這就是夫妻間的心意相通？

  　　劉麗榮便給她解釋道，“你忘了，你爸爸曾經也是一名解放軍，隻是後來為了我們娘倆退伍轉業了，不然說不定現在也能當上團長旅長的呢。”

  　　說著這話劉麗榮又有些得意，“當初因為這事兒你奶奶可是有好大的意見，你爸退伍的時候都是連長要升副營長了，你奶還想讓你爸提攜她娘家的侄子啥的，結果你爸一聲不吭的就退伍了。可這麽多年，他其實並沒有忘記那身綠軍裝。現在國家遭了災了，哪怕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著急的。他就想像年輕時候那樣一身綠軍裝保家衛國。”

  　　她頓了頓，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英俊的青年，她說，“哪怕現在穿不了綠軍裝了，能和那些人一起努力他也是很開心的。他啊，總是有一顆博愛的情懷。放心吧，你爸會好好的，為了我們娘倆他也會好好的。”

  　　趙夏意看著她媽的神色，再想想平時夫妻倆的相處，趙夏意是越發的羨慕，“媽，您和爸感情真好。”

  　　“這倒是真的。”劉麗榮並不否認，“一個男人能為了老婆孩子放棄部隊的事業回來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夫妻間相處也是這樣，總不能一直一個人付出，而是要兩人一起付出真心相待才能維持好一段婚姻的，那時候我走不了，你爸妥協了，現在許沐晨離不開部隊，所以你去遷就。這都是很尋常的事情，隻要我們心態擺正了，我們去哪兒都能發光發熱。”

  　　趙夏意非常讚同她媽這句話，忍不住點頭沒，“劉主席，您說的真是太對了。”

  　　正說著話，外頭陳秀喊劉麗榮下來接電話，劉麗榮站起來說，“我去接電話。”

  　　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趙夏意有些好奇了，她爸在災區肯定打不了電話，那是誰給她媽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