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作者:周意段焰      更新:2022-12-09 18:41      字數:3376
  第五十七章

    後來, 周意不知道是不是段焰喝了幾罐酒醉了。

    他一條腿直伸著,一條腿屈膝,一手撐在身側一手握著易拉罐, 身子微微往後仰,就這樣敞著外套,對著江風, 裏頭的T恤領子鬆鬆垮垮歪在一側, 露出凹凸的鎖骨和流暢的脖頸線條。

    少年握著瓶罐的手在夜色下節骨分明, 白皙如月色, 舉手投之間滿是風雨味道的誘惑,特別是在黑夜裏格外明顯的喉結輪廓。

    周意每每側眸看去,都能看到他凹凸的喉結輕微滾動,嘴唇沾著啤酒的潤澤光彩。

    酒喝多了, 他的嗓音也變得愈來愈啞。

    他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很多, 真像把她當做了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說他跟外婆住的原因, 說懷念小時候的日子, 說他爸爸現在的家庭,說他溫柔多才的媽媽。

    說到一半還她, 會不會聽得有點煩, 如果覺得聽起來很無聊他就不說了。

    她用他的話還給他, 今晚, 他說什麽都行,她做他情緒的垃圾桶。

    然後他陸陸續續又說了很多對他來說開心的事情。

    他說他小時候最喜歡看迪迦奧特曼,不過那會兒有線電視還沒普及,在那幾個固定死的頻道上等奧特曼等得心力交瘁, 於是開始想辦法攢錢買dvd的光盤。他那時候爸媽對他管得也很嚴, 讀書期間一切娛樂活動都禁止, 但一到寒暑假就隨便他瘋玩的那種。

    但小孩子哪真能這麽克製自己的欲望,他就在同學之間變賣家產,他媽買在那兒放在櫃子裏忘了的口紅,他爸各地淘來的小酒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通通一塊錢。

    終於,他一個月之內集齊了五套光碟。

    周末在家偷偷看,奧特曼說他需要光才能站起來,他把家裏所有的燈都打開,把所有的手電筒都對著電視機。

    奧特曼變成光了,父母也發現他掏光了他們的寶貝。

    他媽氣得連他爸一起打。

    他說他唱歌挺好聽的,六年級時得過校園歌唱小將的頭銜,他媽知道了,連續兩年逢年過節都讓他表演唱歌,給大人們唱刀郎的《情人》,給小朋友們唱《蟲兒飛》。

    大人說他未來可期,小朋友們則用一種他是傻逼的眼神看著他。

    後來他唱煩了,找借口不走親戚了。

    現在長大了,雖然媽媽不在了,但是跟著外婆避不開一些親戚走動,有些兒個記得的,他讓大人表演一段廣場舞,小朋友問候作業後讓他們來段笛子或者口琴。

    他說,現在廣場舞多流行,學校也都在推行學生有一項樂器技能。

    別的不說,看別人表演確實挺享受的。

    周意問他,那現在唱歌還好聽嗎?

    他問她想聽麽?

    他聲音低磁,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說有機會唱給你聽。

    周意看了他很久很久。

    有機會唱給你聽。

    不是情話卻勝似情話。

    他一定是喝醉了。

    或者醉的其實是她。

    這樣寒冷的夜晚,明明是她最討厭的,但今晚任由江風掠過身體,她的心卻始終滾燙。

    易拉罐橫七豎八的倒在那兒時,夜更深了,寒意更甚,段焰雙手都撐在身後,雙眼閉著,似乎在緩和酒精帶來的衝擊。

    周意安安靜靜的等待著。

    半響,他低啞道:“你晚上不回家的話打算去哪兒?”

    “肯德基。”

    “安全麽?”

    “有服務員呀,我找個離他們近點的位置就好了。”

    “萬一呢?”

    “應該沒什麽吧。”

    段焰豁然睜開眼,瞳仁裏漾著幾分醉意,“要不,,你在我那邊待一晚?”

    周意:“你那邊?”

    “我是說亮叔的網吧,我打工的網吧。”

    “我,,”

    周意現在身無分文,她到時候該怎麽和段焰說她沒有錢,她不想陷入這樣的窘迫境地。

    正要拒絕之時,段焰解釋道:“不是讓你去上網,讓你去休息的。亮叔在網吧搞了個小房間,平常我們有需要就會在裏麵休息,雖然沒那麽幹淨,因為畢竟都是男生。”

    周意心動了一下,但心裏有道砍過不去,這樣子的過夜越了她的心理防線,就像剛才如果再往江岸更深更暗的地方走她可能就不會願意了。

    段焰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誠懇道:“亮叔一般下午到傍晚在那邊,晚上他就回自己家了,值班的員工沒事不會進去,或者我給你機子,你待在外麵也行,都有監控的。等天亮了,我再送你去車站,行嗎?你一個女孩子出事了怎麽辦。”

    周意最終點點頭。

    段焰看她鬆口後,看了眼腕表時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都快九點了。

    他捂著後脖頸動了動脖子,起身,對周意說:“走吧,冷嗎?餓不餓?”

    “還好。”

    周意跟著起身,把地上的垃圾收拾了一下。

    段焰朝她伸手,“我來拿吧,岸邊有垃圾桶。”

    周意遞給他時,他的手指短暫地碰到她的,冰冰涼。

    段焰這才仔細打量周意的臉色和衣著,嘴唇沒有什麽紅潤的血色,校服外套裏頭似乎是一件白襯衫。

    沒穿毛衣嗎?

    往岸上走時,他又問了一遍,“冷不冷?”

    周意低聲嗯了聲。

    穿梭在理想和他的溫情裏時周意熱血沸騰,這會兒隨著夜逐漸深冷,而就如一場的電影終於迎來結尾,熱血退去,空蕩蕩的岸上沒有遮擋物時,風一吹,渾身克製不住的一顫。

    雨和來時一樣大,打在傘上如珠落玉盤,段焰聲音還是那般的啞,“沒多穿點嗎?剛剛怎麽不早點和我說冷。”

    “中午走得急,沒想那麽多。剛才不冷,現在出來了才覺得有點冷。”

    “那我們快點回去。”

    “嗯。”

    這晚的錯覺太多,一句我們快點回去竟然周意覺得他們回去的地方不是網吧,而是他們的家。

    就像尋常的男女朋友,因為下雨冷了濕了,走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撐著一把傘,男生溫柔低語說那我們快點回去。

    周意低著頭,目光交錯在地麵淡薄的晚燈倒影裏,這錯覺帶來的片刻美好擾亂了她的心弦。

    往後有一天,會有這樣的片刻吧。

    他會對他的女朋友說,冷不冷,冷的話我們快點回家吧。

    也許說完還會親昵的揉揉她的腦袋。

    這樣的幻想,在這樣的情景中,經過這一晚上的發酵,即使明白道理,卻仍會心頭發酸。

    周意腳步慢了下來,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無垠的浪潮江岸,回首,她搖搖頭,試著甩開心裏的酸澀與羨慕。

    她至少也有值得銘記的夜晚,不是嗎?

    段焰見她嘴巴上應著,但又搖頭,不解地問:“還不想回去嗎?”

    “啊?”

    “要回去嗎?”

    “回去的,,”

    “那你剛剛搖什麽頭?”他笑。

    “,,臉上有水,不想伸手擦,,”

    段焰輕笑一聲,沒再說話了。

    到了車棚,兩個人都愣在原地了。

    不知道是誰把他們掛在後視鏡上的兩件雨衣拿了。

    段焰勾了下太陽穴,“一件都不給我們留啊。”

    周意:“雨衣是你同事的對吧?”

    “嗯。”

    “他會不開心嗎?”

    “,,會吧,但我可以安慰他,總比被人撬了車好吧?”

    周意被他的冷幽默逗得笑了出來,她看了眼這下個不停的大雨說:“下次我把錢給你,我們買新的給他吧。現在,,要不我們就這樣回去吧?這個時間路上沒什麽人,我開快點。”

    段焰也笑,“就這碼數能開多快。”

    他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周意,“穿上吧,我不怎麽怕冷,你別回頭因為陪著我發瘋發燒了。”

    看著段焰身上單薄的T恤,周意打心底覺得冷,她沒接段焰的外套,問他要鑰匙。

    拿到鑰匙,周意發動車子,輕聲催他,“快上來,我們,,快點回去。”

    這一瞬間也讓段焰產生了錯覺,他問自己,會不會有這樣一天,有這樣一個夜晚,周意眼裏湧著對他的愛意,歡快又溫柔地對他說:“我們快點回家吧。”

    他把外套披在了周意身上,跨上車,周意欲想把外套還給他,他按住了,沙啞磁性的嗓音裏滿是醉酒殘留的混沌,偏偏還夾雜著十七八歲男生永遠熱烈蝕人心骨的笑意。

    他說:“我那邊有外套換的,走吧,聽話。”

    一路上,周意不由地懷疑,都說他沒有談過戀愛,這是真的嗎,可為什麽他這麽擅長,這麽輕而易舉的就能用兩個字攻略下她。

    而他外套傳來的熱感讓她幾乎要融化在這個冬天裏。

    周意的長發揚到段焰臉上,他沒撥開,濕的,香的,一縷縷滑過他臉頰,風吹得喉嚨幹涸,他覺得這一秒才是真喝醉了。

    車子路過來時的減速帶,兩個人還是沒有防備的顛簸了一下。

    段焰撐住了,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撐不住才對。

    他遲了兩秒,緩慢地伸出左手,輕搭在周意腰側,身子往前傾了一下,然後裝作自然反應似的往後仰。

    看著搭在周意腰那邊的手,他挑了挑眉,莫名想起一句台詞——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他壞一下下應該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我還是不做飯了,鍋的洗潔精沒衝幹淨,炒的菜一股洗潔精味。感謝在2022,02,15 17:42:19~2022,02,15 23:50: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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