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門外大街 1
作者:榮祿      更新:2022-12-07 17:49      字數:2155
  第十一章 南門外大街 1

    天剛蒙蒙亮,6 點不到。

    臨建小棚子早點鋪門口排著那麽七八個人,有人拎著菜籃子,有人端著鋼種盆,排隊買早點。這小店就在門口兒放著那麽幾張破桌子,塑料板凳,桌上用腰斬的可樂瓶子插著一大把一次性竹筷子,還有點調味品和自家秘製的辣椒油。旁邊三輪車上兩口子賣炸果子,行人都躲著走,離近了油煙滾滾熏的人睜不開眼,打遠處聞,炸出來那果子香味撲鼻,一整根果子立起來一尺來長,呈誘人的焦黃色,剛炸出來燙手拿不住,油紙托著吃起來又酥又脆。

    白青花的反口兒瓷碗,裏邊兒裝的是地道的天津早點“鍋巴菜”,這瓷碗要麽底兒、要麽邊兒、準得少塊瓷,否則這家早點鋪要不就不在天津,要不就味道準不行。

    這碗吃食,正經天津人光聽著名兒就能“飛流直下三千尺”嘍……

    綠豆麵跟小米麵按照比例攉得了,摻水,磨成了糊。在鐵秤上邊兒攤成薄厚均勻的煎餅,必須等煎餅晾幹了,再把煎餅切成柳葉條兒菱形塊。打這麽一大鍋的素鹵,這鍋鹵子一家一個味兒,晚清以來,賣的就是這點秘方。

    抓一大把切好的煎餅,這煎餅天津人叫“鍋巴”。往鍋裏轉著手腕兒輕輕這麽一撒,有經驗的這把鍋巴撒鍋裏,片片兒都貼在鹵子上,薄薄一層。就這麽一呼一吸的功夫,拿馬勺稍微按一下,迅速連鹵子帶鍋巴舀到碗裏邊,鍋巴片片上都包著鹵子,不稀不幹稍微汪著那麽點,等你一會兒往裏邊泡點窩頭或者果子,津京兩地相隔 125km,果子到北京就改名叫油條了。

    鍋巴盛在碗裏邊,這碗小料全帶著講究,要說這碗鍋巴菜味道要好,小料得占一多半兒。專門兒得用包包子用的那種竹坯子,行話有叫“餡挑”的。盛鹵子的大黑鍋上準擺著一排小料兒,芝麻醬、腐乳汁、辣油。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這竹坯餡挑往碗上“淋”。臨遞到你手裏時候,才抓上這麽一大把香菜沫,有丁兒有葉兒,混上小料兒跟鹵子攉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隻要是地道的天津人,無論是億萬富翁又或是下崗工人,隻要見了這碗吃食就基本走不動了,都得按個排隊,擠在一塊兒坐在一起,吃這碗十塊不到的美食。說來奇怪,老豆腐各地都有,北京叫“豆腐腦兒”,就這“鍋巴菜”出了天津市內六區,再跟別人提,人家就連意思都聽不懂了。所以,在天津,一個普通人周六周日起一個五六點鍾的大早,坐一個鍾頭的公共汽車,就為了去吃這口兒早點屬於正常現象。一個 6 平米的早點鋪門口兒停著一輛蘭博基尼,下來兩個人花 20 塊錢吃個早點也是正常現象。時代造就的美食是刻在當地人的 DNA 裏的,不關乎金錢身份,隻關乎水土人文,往大了說,這是一種身份認同。

    這個“正常現象”裏就包括馬榮祿,此刻他就跟媳婦裘英擠在一家很小的早點鋪門口,吃著這碗 3 天不吃就想的早點。

    李薄雲把車停在街對麵的邊道上,自己坐在車裏麵,擺弄著手機,起的太早了,困得直打哈欠。

    說為什麽非要這麽早來呢?除了來的早,剛開門排隊的人沒有那麽多,不至於引起騷亂以外,更重要的他就愛喝清晨這頭一鍋的豆漿。

    估計現在的年輕人沒幾個人喝過早點鋪裏麵正經現磨的豆漿,街上的快餐基本上都是豆漿粉沏的。這現磨的豆漿還非得是喝當天頭一鍋,除了營養豐富,關鍵是這頭一鍋豆漿顏色奶白,豆香純正,喝到最後,打後腦海反出來那麽一股子的甘香,類似好茶的回甘,這股子甜香的味道非得是現磨的豆漿,還得是這早晨頭一鍋才能有。

    馬榮祿雖說生在北京,可是年幼時就孤身一人來到天津,雖說到了天津之後跟常家人一起生活,不能說是居無定所,但那時候的經濟條件相當的有限,隻能允許他吃這種街邊的美食。十三四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早晨喝著豆漿,吃著現炸的油條,來上這麽一碗地道的鍋巴菜。這基本就是他當時關於饑餓問題的最優解決方案了,這個方案也跟隨他至今,刻在了他的記憶深處,行成了一種生活習慣。

    街邊上好????????幾個老大爺已經認出了這位全國知名的相聲大師,都拿出手機來打遠處給他照相。上歲數的人好麵子,不會跟年輕人似的,上來就要合影。馬榮祿本身也算是舊時代的人物,對於這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文化頗為認同。他會一邊吃著早點再和同桌的人聊上那麽幾句,就跟街坊聊天似的,同桌人也往往都不會那麽拘謹,都會模大樣的跟這個全國知名的大明星閑話家常,馬榮祿自己也頗為享受這種感覺。

    一邊,古三兒從書架最上邊拿下來一個特大號的玻璃罐子,裏麵是正宗的新會陳皮。取一個三才蓋碗,茶夾子取出一片陳皮放在茶碗裏,古香 22 年的老陳皮一定要先“洗”一下,古三兒倒出第一碗水,再把蓋碗倒滿。沸水滾入碗中,一不留神,順著蓋碗邊緣清香已經悄然流出,古三兒把著蓋碗聞了聞,雖還沒有泡好,但是難以自抑的吮了那麽一小口,滿口馥鬱。

    扣上蓋碗,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以目前手頭上的證據,李鬆的死,所有線索都指向馬庭信這個人,聊天記錄詳實,內容清晰。又找到了馬庭信國內的住處,在其住址內還發現了氰化物,待確認馬庭信的平房裏發現的氰化物與宏順電鍍廠失竊的屬於同一出處之後,就能證明宏順電鍍廠的失竊案亦是他所為,這也就基本上可以判定馬庭信就是茶館殺人案的真凶了。

    已經如此的接近真相了嗎……

    那天晚上洋人茶館外的神秘人又是誰呢?那大衣男肯定不是馬庭信,雖然古三兒也沒太看清那人的長相,不過那人身形跟相貌都跟照片裏的馬庭信出入極大,可奇怪的是他卻認識馬庭信的住處,是同夥嗎?應該不是,如果是同夥不會範這麽低級的錯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