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八世（五）

  　　“你不必如此為難，我救你不過是為公。”夏苒淡然說道。

  　　夏苒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剜著郭麒麟的心窩，他不敢抬頭直視夏苒的目光，以前夏苒為了救他，背後留了一道難看的疤痕。當時的他位於高位，恩寵不斷，對於夏苒的愛慕，不過是理所應當。如今夏苒是太子妃，他不過一個九王爺。沒了眾人的吹捧，看遍了人情冷暖。此時此景此時此刻，他隻覺著難堪。

  　　沉默許久郭麒麟開口道：“當年是我不懂珍惜。我現在後悔了，好像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年我喜歡你，少不更事，以為遇到一個足以匹配自己的男子，他說喜歡我，就一定是一生一世。如今多年過去，我真的懂了，有時候喜歡不過一時，能留在心中的是一世的愛情，也許有些人一生都不曾遇到。”夏苒淡淡說道。

  　　“我曾經遇到過，可是我沒有珍惜，當我失去時，才發現一切已經後悔莫及。夏兒，枉費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原來我自始至終喜歡的人是你，也從來都是你。”郭麒麟道。

  　　郭麒麟剛說完係統就提示宿主心願已達成。

  　　夏苒看了一眼郭麒麟，冷漠而陌生，那眼神深深的灼傷了郭麒麟的自尊心，他從未想過此情此景，更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落到這個下場。他看到夏苒離去的背景努力想要抓住什麽，最終也不過是一場虛無。

  　　夏苒剛走出房門，就看見科爾沁那木周，這粗曠的漢子，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他鼓起勇氣問道：“突厥與康乾的士兵一起聯手舉行了一場篝火宴會，夏將軍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夏苒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麽事，就點頭道：“好。”

  　　一把篝火熊熊的燃燒著，灼熱的火焰在寒冷的夜中發散著濃厚的熱氣。黑虎關晝夜溫差極大，穿著一身薄衣的夏苒不自覺的朝著篝火靠了靠。沒坐多久身上就披上了一件銀白色的狐裘披風。本以為是上官海棠，沒想到事科爾沁那木周，夏苒趕忙道謝道：“多謝那木周殿下。”

  　　“你拯救了我們突厥，是我們突厥的和平使者，應該是我該向你道謝。”科爾沁那木周道。

  　　“兩國睦鄰友好是我該做之事，也忘那木周殿下回去，把和平的旗號響徹突厥。”夏苒道。

  　　“夏將軍，不必跟我說這麽多漂亮的官話，我一個粗人，懂的也並不多。聽聞夏將軍的舞技名滿天下，今日在將軍士兵麵前，不知是否有幸一觀。”科爾沁那木周道。

  　　科爾沁那木周剛說完兩邊就都起哄，讓夏苒跳一個。

  　　夏苒聽了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走到篝火附近，對著上官海棠道：“海棠，臨行前也沒帶什麽管弦絲竹，不如你好歌一曲來配可好。”

  　　“是。”上官海棠聽到夏苒在這麽重要的場合，肯讓他出來表演，內心滿是驚訝。

  　　等到上官海棠與夏苒都走到篝火附近後，上官海棠就明白，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夏苒準備好了。以前他在宮中常唱江南小曲討好柳妃。自從他跟了夏苒，曲風大變，越發隨性隨心，一首軍曲從他一個閹人的口中唱出，確是一片氣勢磅礴的景象。

  　　不斷閃爍的火光折射到夏苒的臉上，她手中的金劍像是天生的王者，傲視天下，氣勢滔天，僅僅她一人一劍一舞，就與上官海棠的歌聲配合的天衣無縫，把康乾的軍威描繪的活靈活現。

  　　隨著上官海棠的歌聲，兩軍的士兵不自覺鼓起掌，打起來響亮的拍子。掌聲、歌聲、舞步譜寫了一幅軍旅生活中，最濃重的一筆。

  　　所有人都癡癡的望著夏苒，不知為何，他們總感覺天下間沒有一個男子能與之匹配。無數的叫好聲和喝彩聲，響徹一片。

  　　科爾沁那木周看著耀眼奪目的夏苒，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快三十歲的科爾沁那木周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無能，在突厥的土地上，他看上哪家的女子，就強行把對方拉上駿馬，沒有任何人會說他一句不是，但夏苒不一樣她是康乾的貴女，更是康乾的太子妃。麵對這個女子，他無所適從，更沒有來的一種挫敗感。他從不感覺自己比不上什麽康乾的太子郭麒麟，他比不上的僅是夏苒。從思想緯度到行事作風，他自知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去征服她。

  　　此時此刻，黑虎關載歌載舞，像是過節一樣的熱鬧喜慶。

  　　夏苒也被這熱鬧歡快的氣氛感染，酒也多喝了幾壺，她臉紅的嚇人，一身紅衣的映襯下，顯得尤為奪目。好在她酒品是好的，喝多了隻不過是犯困。上官海棠不顧眾人的赤目，一把把夏苒抱在懷中，平緩地抱著夏苒回了屋內。他動作嫻熟優雅，讓任何人都說不出什麽來。隻是讚歎幾聲這小太監長得真是俊俏。可惜再美，也不過是一介宦官。

  　　夏苒睡得很安然，上官海棠服侍完夏苒就靜悄悄地守在一旁，生怕夏苒半夜酒醒，吐的時候服侍不周。夏苒頭痛萬分的醒來，就是看著趴在桌上酣睡的上官海棠。看著上官海棠，夏苒內心萬分複雜。

  　　夏苒拿起科爾沁那木周贈予她的披風蓋在了上官海棠的身上。因為上官海棠一直伺候夏苒的起居一向睡的很淺，當披風披在上官海棠的身上的時候，他就醒了。上官海棠看著夏苒，那目光清澈卻情深。一眼萬年不過如此……

  　　上官海棠沉默地看著夏苒，半天也沒有開口說話，此時此刻他沒有了一個奴才應有的分寸，他看著夏苒，趁著夏苒酒醉，就想真的任性這麽一回。而他內心掙紮出來的任性，不過是見了夏苒沒有行禮。他甚至覺著夏苒沒有說話是默許了他的行為，他的放縱隻限於此，也隻能如此。這一生他願意用自己一生的光景來守護她。

  　　“夜裏太涼，你回屋睡吧。”也不知過了多久夏苒道。

  　　“是，主子。”上官海棠眼裏再多的不甘也隻化成這一句話。

  　　看著上官海棠有些踉蹌的步伐，心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在黑虎關逗留半月左右就收到京都傳來郭麒天登基的信報。此時郭麒麟還在病榻上養病，他暴躁不安的樣子每次隻有夏苒去到才安撫下來他。夏苒實在不知這個被寵的過分單純的九皇子，知道郭麒天登基以後會做何感想。不過木已成舟，在夏苒的放任下，郭麒天順利的當上了康乾王朝的皇帝。

  　　等到月餘，一切京都的一切事安頓後，郭麒麟的病也養好了。科爾沁那木周為郭麒麟準備了寬敞舒適的馬車。雖然郭麒麟臉色不好也沒有拒絕。兩人一起回了京都後，得來的是他父親病重，母親病逝的消息。

  　　對於郭麒麟而言，這是失去夏苒後，又一個重大的打擊。他離開不過短短幾個月京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笑的是郭麒麟回到京都的時候，他母親出殯都已經完成，早已經葬在皇陵。而他不等從悲傷中脫離出來，就被發配到皇陵守喪三年。

  　　地位、兵權、母妃、愛情，郭麒麟什麽都沒能留下。本以為會陪他一起守喪的夏雨荷，竟然也舍他而去，更可笑的是，夏雨荷在他離去的這幾個月竟然大了肚子。

  　　然而這一切不是最諷刺的，最諷刺的是，他連夏雨荷都沒資格發配，因為給他戴綠帽子的是郭麒天！當夏雨荷高傲的告訴他，自己要進宮當皇妃的時候，高傲如一隻鬥贏的山雞。

  　　可憐郭麒麟瞎了眼，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舍棄了為他差點丟失性命的夏苒，舍棄了為他不顧自己名節的夏苒，舍棄了為他拋棄一切的夏苒。他現在願意踐行自己當初許諾的十裏紅妝。但沒有那個讓他傾心的女子，肯在原地等他了。

  　　郭麒天覺著自己眼高如天，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當初皇城權勢最大的皇子。如今不過是一個落魄皇子。沒了父皇的恩寵，他甚至連昔日養成的驕奢的生活，都再也維持不下去。

  　　什麽尊嚴，被蹂躪的一文不值。郭麒麟真的好恨……他真的好恨郭麒天給他帶來的一切。為什麽本來一切順遂的他，從夏苒悔婚開始，就一切都變了。他真的想不通……想不通自己到底輸給了郭麒天什麽。

  　　夏苒的封後異常的隆重，從開國以來康乾隻有三位皇後在冊封之時就大赦天下，夏苒就是其中一位。

  　　多年不大興土木的康乾，也因為郭麒天對夏苒的寵幸，建立了別宮。說是寵幸，夏苒自己心裏清楚，郭麒天就是不想見到自己。已經登上高位的郭麒天隻有麵對夏苒的時候，才能時刻感受到自己有多麽的卑微。

  　　郭麒天自己知道，自己喜歡夏苒，卻沒有那麽熱愛。他無法愛上那個見證自己曾經落魄的夏苒。他喜歡別人的阿諛奉承。隻有那些虛妄的謊言，能填補他空虛無比的內心。

  　　夏苒剛回康乾辦的第一件事，就讓郭麒天十分難堪，成立聯邦國家的政策，得到朝中大臣的一致好評，也因為夏苒本身的特殊性。夏苒每日都與他一同上朝，朝中的大事小事，就算不向他稟明，也一定會向夏苒稟明。這讓他時刻都意識到自己多麽傀儡。

  　　郭麒麟本以為自己搞大了夏雨荷的肚子，夏苒會盛怒，但夏苒隻是不鹹不淡的賜了一碗紅花給夏雨荷。

  　　“你可以寵她，但皇子隻可能從我的肚子裏爬出來。”夏苒道。

  　　聽了夏苒的話，郭麒天沒有反駁，甚至他自己內心都覺著夏雨荷那種女人，不配擁有他的子嗣。不管夏雨荷如何的哭天喊地，他都麵無表情，無動於衷。對於他而言，夏雨荷不過是他對郭麒麟的報複的宣泄，甚至連情欲都不是。

  　　在郭麒天的心裏，他雖然得了夏苒的身子，但夏苒的心從未放在他的心上過。他固執的認為夏苒愛的始終都是郭麒麟。

  　　每次郭麒天把夏苒壓在深底，一次次讓夏苒疼的喊停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是夏苒的丈夫，康乾的皇帝。

  　　不得不承認，嫉妒讓郭麒天變了太多，甚至夏苒身旁的太監他都看著不順眼。每次隻有他倆的時候，他都會惡語相向的羞辱上官海棠。

  　　終是上官海棠實在忍不住，問了夏苒，道：“他郭麒天何德何能，來做康乾的皇帝。”

  　　“那你覺著誰來做比較合適？”夏苒問道。

  　　“你。”上官海棠毫不猶豫地說道。

  　　正在批奏奏折的夏苒，頭也沒抬地回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上官海棠急切地問道。

  　　“我還少一個孩子。”夏苒道。

  　　“孩子還不好有嗎？他郭麒天不行，換別的男人也一樣。”上官海棠道。

  　　聽了這句話，夏苒放了手上的奏折道：“孩子長大不像郭麒天豈不是堵不住天下人的口。”

  　　上官海棠本是一句氣話，沒想到夏苒認認真真地回了他，他不由自主地說道：“既然郭麒天不行，就換郭麒麟，郭麒麟不行就換郭麒海。”

  　　“嗬，你這是當我是什麽人？”夏苒好笑的問道。

  　　“這叫一報還一報，那郭麒天連自己弟媳的肚子都可以搞大，為啥換了你不行。”上官海棠道。

  　　“不一樣，我是女子。他是男子，天下間對男人和女人的評價，自始至終都不一樣。”夏苒道。

  　　“你不是尋常女子，你是康乾的夏苒，你是蓬萊閣少主。天下男子哪個不貪戀於你。”上官海棠道。

  　　“也包括你嗎？”夏苒道。

  　　“我……不是男人。”上官海棠泄氣道。

  　　“你若想要找一對食，我親自幫你挑選。”夏苒道。

  　　“主子，我哪裏會有那種想法，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照顧好主子。”上官海棠道。

  　　“你妹妹，被我前不久救了出來安頓在偏遠的山莊了。”夏苒道。

  　　“小妹她，竟然活著？”上官海棠驚訝道。

  　　“是的，她雖然在青樓為妓，但是一直是清官，仇恨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夏苒歎道。

  　　“仇，是報不了了……”上官海棠歎道。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夏苒問道。

  　　“我也不知道，除了能呆在主子身邊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上官海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