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鹹魚第四天

  　　004：

  　　其實一開始，桑洛並沒有動找坐騎的念頭。

  　　她是在把喪屍關進藥品房後，坐在床邊休息臨時起意的。

  　　——腳上有傷，行走不便，代步工具迫在眉睫。

  　　她打過胡靈靈和寧子秋的主意，想想他倆弱不禁風的樣子，實在太不安全，遂放棄。

  　　沒有選擇的餘地之下，喪屍自然成了首選。

  　　而且越想越合適。

  　　正好有隻現成的。

  　　隻是沒想到這隻喪屍會在關鍵時刻進化，倒是給了她意外之喜。

  　　坐騎升級變強，還可以順便兼職當個保鏢，多好的事。

  　　她思考的這些念頭被係統獲取。

  　　係統：“……”

  　　它以為她在緊急思考應對方法，結果卻在暢想保鏢坐騎二合一！？

  　　眼見二級喪屍哢哢擰著脖子翻身從地上站起來，二話不說直接朝桑洛撲過去——對象明確，目的清晰——咬死眼前這個點滿它怒氣值的罪魁禍首！

  　　係統仿佛看到自己被回收的結局。

  　　眼睜睜看著桑洛作死，它沒辦法補救。

  　　——這和她自己感染病毒不一樣，它可以覺醒異能中止變異。

  　　可桑洛現在麵對的是憤怒到頂點的二級喪屍。

  　　……她仇恨值拉得太滿了。

  　　而係統為她覺醒的水係異能，嚴格來說算是輔助類。

  　　除非升級到高階開發出其他能力，否則沒什麽攻擊力。

  　　係統先前鼓動桑洛，待異能恢複就去超市找男女主，路上殺喪屍奪晶核。

  　　也是紙上談兵有些理想化。

  　　胡靈靈和寧子秋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們隻覺眼前一花，喪屍閃電般朝桑洛衝過去了。

  　　就在喪屍來到桑洛跟前，張開血盆大口的那一瞬間——

  　　她動了！

  　　纖細的身體靈活往旁避開，迅速抬腿，重重踹在喪屍的腿窩處。

  　　喪屍條件反射膝蓋一折，高大的身體驟然失去支撐，吭哧撲地。

  　　係統興奮呐喊：“漂亮！！！”

  　　它好像不用被回收了。

  　　桑洛：“……”

  　　二級喪屍雖說進化，但依舊是喪屍，智慧低下，隻會本能的撲、抓、咬。

  　　它速度快是快，可身體太過高大，反倒給了桑洛很大的活動空間。

  　　她力量有限，自然不會愚蠢的和喪屍硬碰硬。

  　　不過換了別人，不可能有這麽快的反應。

  　　在喪屍的怒吼聲中，不等它起身的桑洛蹂身躥到它背上，無論喪屍怎麽甩，女孩穩得仿佛紮根了似的。

  　　指尖不知何時多了把醫用的尖銳鑷子，放緩呼吸等到最佳時機的桑洛，眼神平淡地將尖端部分從喪屍太陽穴最薄弱的地方，狠狠紮了進去！

  　　喪屍的動作戛然而止。

  　　確切地說，不是戛然而止，而是舒緩下來。

  　　像是順滑的機器內裏零件卡殼，運動不暢了。

  　　桑洛以前研究過人的大腦。

  　　她認為人腦內部是一幅瑰麗無雙的驚世畫作。

  　　每個區域各自為營，但又互相有著最緊密的聯係。

  　　它們結合在一起，發出指令，控製身體。

  　　有人腦袋不小心磕了一下，死了。

  　　有人腦袋裏多了個東西，卻毫發無損。

  　　桑洛曾經遇到過一位顱骨內寄居著一顆子彈的牛人——對方意外腦袋中彈，卻非旦沒死，反倒因為這顆子彈，智商離奇地升高。

  　　人類感染之所以變成喪屍——

  　　在已死狀態下，被病毒侵蝕的大腦發出指令，使它們的身體重新“活”過來，並渴食血肉。

  　　所以，攻擊大腦切斷病毒控製，會讓它們徹底死去。

  　　但必須攻擊到大腦主控區域才有效。

  　　此時，桑洛手中的鑷子在她有意控製下，隻堪堪觸碰到喪屍腦子的主控區域邊緣。

  　　既無法徹底殺死喪屍，卻又讓病毒本能地感受到危險，延緩它的動作。

  　　換一種容易理解的解釋。

  　　——桑洛在卡bug呢。

  　　能做到這一點，首先要對大腦極其熟悉，其次手上操作必須精細，講究快準狠。

  　　多一分，喪屍撲街。

  　　少一分，沒有效果。

  　　同時還得速度快，找準時機——喪屍又不會安靜等在那兒乖乖被紮。

  　　表麵上看似乎半點難度都沒有。

  　　就連係統也沒有第一時間看出來桑洛的操作。

  　　光關注結果了。

  　　它的大冤種宿主居然輕鬆反殺了一隻進化的二級喪屍。

  　　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它能看到，從頭到尾，代表桑洛情緒的數據沒有絲毫變化。

  　　心跳雖然加快，那也是因為身體太虛所產生的本能反應。

  　　它恍然想起，桑洛唯一一次情緒變化，是沒能成功變成喪屍被它覺醒異能的時候。

  　　還很快就恢複了。

  　　緊接著係統發現，喪屍根本沒死！

  　　但偏偏就沒怎麽動彈了。

  　　看起來好像被桑洛控製住了。

  　　係統趕緊細看。

  　　這一看。

  　　臥槽！

  　　……宿主的微操會不會太厲害了點？？？

  　　她怎麽做到的！

  　　係統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

  　　它兀自激動，心情跟過山車似的，還沒想個明白，就聽到桑洛在威脅喪屍：

  　　“老實點！不然天靈蓋兒給你掀了。”

  　　喪屍：！？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係統：“……”

  　　眼中寫滿震驚的胡、寧：“……”

  　　兩位少年沒有係統的全知視角，並不知道桑洛此時對喪屍的操作有多神，隻覺她跟天神下凡似的，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掉進化的喪屍。

  　　難怪她會對他們說：不用緊張。

  　　進化喪屍在她手底下跟紙糊一樣！

  　　霸氣威脅完的桑洛緩緩吐了口氣，這次和喪屍battle，她把受傷的腿都用上了。

  　　要不是怕被咬，她是想直接擺爛的。

  　　她慢慢鬆開鑷子。

  　　喪屍依舊處於卡頓中。

  　　之所以先前沒對喪屍用這招讓它徹底安靜，是因為桑洛把握也不大。

  　　萬一操作失誤，辛苦抓來的坐騎就沒啦。

  　　奈何它忽然進化，隻好鋌而走險。

  　　好在運氣不錯，險之又險地成功了。

  　　比起係統的震驚，她自己挺意外的。

  　　看來手藝並沒有生疏。

  　　桑洛愉悅地勾了下唇，弧度極淡。

  　　人形拐杖胡靈靈很有眼力見地跑過來，把她小心翼翼地扶下喪屍背。

  　　寧子秋動作嫻熟地挪來椅子。

  　　桑洛坐下後，輕輕動了動右腿，表情不太好看地嘶了一聲。

  　　經此一遭，本就半殘的腳光榮地再次升級。

  　　這具身體身嬌體軟，痛覺又似乎特別明顯。

  　　對於最受不得疼的桑洛來說，無時無刻都在折磨。

  　　胡靈靈忙關切地問：“很疼嗎？”

  　　桑洛不想說話，懶懶抬起眼尾，掃了她一下。

  　　胡靈靈臉一紅，二話不說，噠噠噠跑到外麵。

  　　過會了兒，拿了個藥劑噴霧回來，動作麻利地給她噴腳。

  　　腳疼的桑洛決定讓係統不開心：“看看，小姑娘都知道給我上藥，你作為一個係統，還沒她有用。”

  　　突然被懟的係統：“……”

  　　我哪沒用了！你的異能是不是我覺醒的！

  　　……沒敢說。

  　　因為她肯定會把它懟到想哭。

  　　它定了定神，權當沒聽到這句，苦口婆心地說：“你根本沒必要找代步工具，明天救援會來，到時候跟著救援轉移到安全基地就好了。”

  　　小說裏，桑洛在明天和男女主轉移到同一個基地。

  　　她父母在基地有不小的權利，有父母撐腰，桑洛在基地過了一段舒心生活。

  　　這期間她不間斷地找男女主麻煩。

  　　給他倆成為強者的道路增添不少助攻和磨練。

  　　豈料桑洛扔給它一句：“誰說我要去基地？”

  　　係統：“！”

  　　係統：“不去基地去哪！”

  　　桑洛不理它，休息了會兒，她讓寧子秋把喪屍衣服扒了。

  　　啊這……

  　　寧子秋和她目光對上，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懷著複雜的心情動手了。

  　　二級喪屍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太陽穴上插著的鑷子隨之顫動。

  　　邪戾的眼珠針尖大小，陰森森地盯著寧子秋，盯得他手不自覺發抖。

  　　桑洛困乏的聲音響起：“怕什麽，你四隻眼睛呢，比它多了倆，它瞪你你就瞪回去。”

  　　寧子秋：“……”

  　　他下意識摸摸鼻梁上的眼鏡。

  　　然後他和喪屍的眼睛默默對視。

  　　片刻後，手奇跡般地不抖了。

  　　見他扒完喪屍衣服，繼續往下，桑洛趕緊阻止：“下半身不用，誰要看他小嘰嘰。”

  　　想了想，她好心地問胡靈靈：“你要看嗎？”

  　　係統：“……”突然懷疑宿主原來的性別。

  　　“不不不。”胡靈靈嗆了一下，瘋狂搖頭，臉脹得通紅。

  　　桑洛繼續：“把它擦幹淨一點。”

  　　寧子秋任勞任怨，還主動詢問要不要繼續未完成的三件套。

  　　鑒於桑洛計劃坐騎兼職保鏢，避免它戰鬥力有所下降，三件套暫時保留。

  　　*

  　　此時，衛生間裏的四人有些站不住了。

  　　他們躲在裏麵，看不到外麵的動靜，卻能清楚聽到。

  　　桑洛不知踩了什麽狗屎運，誤打誤撞地救下胡靈靈和寧子秋，引得兩人感恩戴德，還應和她的要求活捉喪屍。

  　　簡直找死。

  　　蠢透了！

  　　關鍵他們最後似乎成功了。

  　　王天磊悄悄打開一條縫，看到寧子秋把喪屍拖進了藥品房。

  　　隨後桑洛和胡靈靈也進去了，關上門不知道在做什麽。

  　　許琪拿出藥品房的鑰匙，把嘴唇咬得發白，喃喃：“不是綁住她的嗎，門也鎖了，她怎麽出來的。”

  　　“管她怎麽出來的，那瘋女人活捉了一隻喪屍，不能讓他們待在這裏！”王天磊抓著頭發，神經質地說，“必須把他們趕出去！”

  　　“他們不聽呢？”劉義舟用手指按了下刺疼的額角，那裏有道被玻璃劃破的口子。

  　　王天磊用力握緊拳頭：“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張振華依舊囁嚅著不吭聲。

  　　然而討論了半天，他們還是沒敢出去。

  　　窗房被打破，雖然有櫃子擋住，可怎麽看都很危險。

  　　而大門缺了櫃子，鎖早就被喪屍撞得搖搖欲墜，一旦引來喪屍撞擊，堅持不太久。

  　　藥品房又有一隻活捉的喪屍。

  　　隻有衛生間最為安全，無損的門鎖為他們恐慌不安的心緒提供了精神上的安慰。

  　　可他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

  　　吃的喝的都在外麵。

  　　外麵又傳來動靜，王天磊輕輕打開縫隙，看到寧子秋正站在洗手池前清洗著什麽。

  　　後者似有察覺，頭微微偏了下，餘光掃過。

  　　等寧子秋進入藥品房後，王子磊突然對許琪道：“你出去，告訴他們，讓他們走。”

  　　許琪愣住，反手指自己：“我？”

  　　她不可置信，臉色難看：“要去你自己去，憑什麽我去！”

  　　王天磊冷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

  　　劉義舟看了眼許琪，說：“我覺得她一個人去說不一定有效果，桑洛是什麽人你也知道，她肯定不會聽。”

  　　見劉義舟為自己說話，許琪臉色好看了些。

  　　王天磊煩躁：“那你說怎麽辦。”

  　　“我們一起出去，”劉義舟說，“張老師，你來對他們說，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地方，你有權讓誰留下來讓誰離開。”

  　　張振華額頭冒出細密汗珠，抬手不住擦拭。

  　　他是個膽子小沒什麽主見的人，讓他親口說出趕人的話，他哪裏敢？

  　　“讓他們把抓的那隻喪屍扔出去，不用趕他們離開……”他小聲說。

  　　“張老師，我們剛才沒有讓胡靈靈和寧子秋進來，他們肯定恨上我們了，留下他們，他們很可能為了報複故意害我們。”劉義舟神色凝重，“而且我懷疑他們活捉喪屍，就是為了對付我們。”

  　　張振華被說服了。

  　　於是，在寧子秋又一次從藥品房出來時，衛生間門打開，四人依次小心翼翼走出去。

  　　沒敢離洗手間太遠，確保出現意外時能快速跑回去。

  　　張振華目光躲閃著說：“寧同學，你們幾個去別的地方躲吧。”

  　　聽到這句話的寧子秋毫不意外，沒說什麽，轉身回了藥品房。

  　　桑洛聽完他說的，渾不在意：“讓他們別催，我等會兒就走。”

  　　寧子秋平靜轉述：“不用催，我們過會兒就離開。”

  　　四人麵麵相覷。

  　　太順利了。

  　　順利得有些不敢相信。

  　　*

  　　藥品房內，胡靈靈心中惴惴，小聲問：“桑洛，我們離開這裏，去哪裏躲啊？”

  　　她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同學在見死不救後還要趕盡殺絕。

  　　外麵全是喪屍。

  　　一出去就會成為喪屍眼中餐。

  　　桑洛對付得了一隻喪屍，能對付一群嗎？

  　　桑洛發現兩個少年似乎弄錯了一件事。

  　　“是我離開，”她說，“你們倆待在這兒等待救援。”

  　　胡、寧二人一驚。

  　　對視一眼，胡靈靈慌亂無措地說：“可是，他們趕我們走了……”

  　　“那你們就告訴他們，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於盡，”桑洛漫不經心地教導二人，“隻要他們想活，就知道該怎麽做。”

  　　二人沉默。

  　　過了會兒，胡靈靈鼓起勇氣問：“你為什麽不等救援？”

  　　桑洛衝她眨了下眼睛：“秘密。”

  　　胡靈靈還要說什麽，桑洛朝她豎起食指，她隻好把話咽了回去，茫然看著桑洛來到被寧子秋清理幹淨上半身和臉的喪屍身旁。

  　　想起桑洛說的要把這隻喪屍當坐騎。

  　　胡靈靈隻好收斂心緒，好奇桑洛會怎麽做。

  　　在兩人一統的注視下，桑洛不知從哪掏出一支中性筆，從喪屍眉心一路往下畫，毫無章法。

  　　胡靈靈：“？”

  　　寧子秋：“？？”

  　　係統：“？？？”

  　　……扒光洗幹淨就是為了方便胡亂塗鴉！？

  　　兩個少年見桑洛畫得那麽專注，實在不好意思打斷她。

  　　係統沒那個顧慮：“你這……畫的什麽？”

  　　桑洛：“你覺得像什麽？”

  　　係統：“你在為難我。”

  　　桑洛歎息：“作為係統，知識儲備量卻如此貧瘠，我都你替羞愧。”

  　　係統：“……”明明是你鬼畫符！

  　　桑洛筆鋒畫到最後一處收手，她扔了筆，手腕劇烈顫抖。

  　　歇了口氣，她彎腰抽出喪屍太陽穴的鑷子。

  　　“起來。”她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疲倦，目光卻閃閃發亮。

  　　下一秒。

  　　喪屍聽話地翻身爬起，表現得乖巧溫順，哪裏還看得出先前殘暴恐怖的樣子。

  　　胡靈靈驚呆了。

  　　寧子秋眼鏡滑下來忘了扶。

  　　係統：“……”

  　　係統：“你到底畫的是什麽！”

  　　桑洛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大方釋疑：“控屍符。”

  　　這名字簡單易懂。

  　　係統慌忙搜索自己的數據庫，很快得出相應答案。

  　　顧名思義，根據畫出的符控製屍體。

  　　它遲疑又茫然：“……你為什麽會這個？”

  　　桑洛輕描淡寫：“上輩子學的。”

  　　已經有這方麵猜測的係統沒有太驚訝。

  　　它查過桑洛之前的數據。

  　　卻發現是空白。

  　　員工培訓課上有提過，有些宿主過去的數據，除了係統局的主神，打工的小統統們是沒有權限查看的。

  　　讓係統疑惑的是，桑洛畫出的“控屍符”居然能有用。

  　　世界背景都不一樣了啊。

  　　係統的智商讓桑洛嫌棄地解釋：

  　　“這個世界存在各種異能，說明異常能量無處不在，而我覺醒了水係異能，自然能讓畫出的符產生效果。”

  　　她隻需要把水係異能恢複的能量，慢慢傾注在符路上。

  　　隻是沒有專業工具，就一隻中性筆。

  　　效果大減，過程中能量揮發得厲害，剛恢複的那點異能瞬間消耗殆盡。

  　　除此之外，還特別耗精神。

  　　以及，控屍符分兩種：控製死屍和控製活屍。

  　　前者更複雜更難，後者相對簡單得多。

  　　桑洛沒有合適工具，也沒有很強的能力，隻能選擇更簡單的控製活屍，成功率要高一些。

  　　所以，她才必須保證喪屍“活”著。

  　　係統表示受教了。

  　　它心中一動，點開桑洛的基本數據：

  　　姓名：桑洛

  　　異能：水係（元素類）

  　　等級：E級（30/100）

  　　潛力：不詳

  　　能力：凝水，控水（其他能力待開發）

  　　伴生天賦：

  　　【符符生威】：你是天生的符道大家，畫的每張符都是珍品。（注意：異能等級不匹配你符道大家的身份，謹慎使用，避免反噬。）

  　　係統可以確信，桑洛的伴生天賦是在她畫完符後才出現的。

  　　照理說隻有覺醒了伴生天賦，才能運用該能力。

  　　桑洛明顯反了過來。

  　　她是使用出某種能力，然後在係統還沒反應過來時，數據自動更新，把它算進了伴生天賦裏。

  　　它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情況。

  　　畢竟它的第一任宿主就是她，沒有參照物可對比。

  　　坐騎到手，桑洛立刻安排她的座椅。

  　　由於條件有限，她也就讓寧子秋把她坐的椅子，用繩子牢牢綁在新任坐騎背上。

  　　悠閑坐上去的桑洛拍拍扶手，硬是把廉價的椅子坐出龍椅的氣勢。

  　　她眼睛亮得像墜了星辰，眼尾掃過他們，慵懶支頤：“這個時候，你們應該說什麽？”

  　　胡靈靈福臨心至：“起、起駕？”

  　　寧子秋幹巴巴跟上：“……回宮？”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