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惡魔之地

  　　七輛警車閃著警燈，警報聲響徹街道，直奔林遠街。

  　　打頭的警車中，陳鵬表情嚴肅地開著車，葉飛坐在副駕。

  　　“老陳，目前來看，對方隻有許德明一個人，怎麽派這麽多人來？而且周雲茉也說了，她已經躲在了安全的地方。”

  　　後視鏡映出一長溜警車，不少行人被動靜吸引，紛紛駐足。

  　　陳鵬眉頭緊蹙，他也知道這未免讓人覺得大動幹戈，但是許德明這個人他一直琢磨不透，亦正亦邪，非善非惡，更重要的是，他們要去的是許德明構造出來的四象，即使隻是副本，也是他的世界。

  　　“周雲茉說，她完全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被許德明接入了四象，如果他也這樣對我們，大家分分鍾喪失戰鬥力，有備無患。”

  　　“我靠。”葉飛的嘴半天沒合上，半晌說，“能辦大事的人，為什麽偏偏走了這條路？”

  　　這也是陳鵬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根據會所的領班所說，許小鹿應該是想對老板控訴錢也對她動手動腳，大老板錢也被抹了麵子，一時動怒，打了許小鹿幾巴掌，導致許小鹿哮喘發作，丟了性命。

  　　如果要說殺死許小鹿的罪魁禍首，這個罪名對錢也來說未免太重，畢竟他也不知道許小鹿有哮喘。而且要說周圍沒有及時救下許小鹿的人，除了錢也，還有老板和領班。

  　　但為何許德明偏偏死盯著要報複錢也一個人呢。據周雲茉所說，錢也似乎已經被許德明困在了四象中，周雲茉在她所在的副本裏沒見過錢也，想必許德明還專門為錢也打造了副本。

  　　如果真是這樣，許德明花費了這麽多年研究四象，花的是錢也的錢，卻最終將錢也困在了四象中，為了將錢也不著痕跡地引到自己麵前，甚至不惜幫周雲茉殺人，他對錢也真的是恨到了骨子裏。難道僅僅以為錢也打了許小鹿幾巴掌，引起許小鹿哮喘身亡嗎？還是有些他沒發現的事情？

  　　陳鵬覺得，有哪點不對。

  　　“老陳，抓到許德明之後怎麽辦？”

  　　陳鵬深吸一口氣：“隊裏交代了，這小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說是天才，無論如何一定得讓他活著，不管怎麽判，以後他可以戴罪立功。你不也說了麽？他是幹大事的人。”

  　　更何況，他還答應了一個人。

  　　車裏有一瞬間的沉默。

  　　陳鵬知道葉飛在想什麽。一個擁有如此智慧的人選擇將雙手沾上鮮血，隻會比魔鬼更可怕。

  　　車子拐了一個彎，葉飛如夢初醒。

  　　“前麵要到了。”葉飛提醒說。

  　　陳鵬拿起對講機，提醒所有的警車關掉警笛。來之前大家已經研究過附近的地形圖，布置好了搜索方案。圍繞著林遠街是一片廢舊街區。陳鵬交代警車停在街區外圍，所有人按照之前的安排進入街區搜索。

  　　七輛警車悄無聲息地沿著街區停了下來，警察有序快速地進入街區，很快分散開來。

  　　林遠街就從停車處旁邊的路口拐進去，往前走第二個路口右轉就是，這是陳鵬和葉飛負責搜索的區域。

  　　剛一進入林遠街，葉飛就一聲驚呼：”老陳，這路是不是很眼熟？我怎麽覺得我見過呢。”

  　　可不是見過，就是四象裏李爽被殺的那條路。那就是說許德明將周雲茉的案子接入四象之前，就已經物色好將這裏作為最後的藏身處了嗎？

  　　“小心點，許德明應該對這附近很熟悉，我們得仔細點搜。”陳鵬叮囑葉飛。

  　　“放心。”

  　　陳鵬和葉飛是從街尾進來的，越往前門牌號越小。等走到 315 號時，周雲茉在一個老人的陪同下，從破落的民房中抖抖索索走了出來。

  　　陳鵬迎了上去。之前他便知道周雲茉找到了一處可以打電話的人家，他交代這家的老人陪著周雲茉躲起來。陳鵬從老人手中接過周雲茉，對老人連連表示感謝。

  　　老人擔心這附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葉飛安撫著將老人送入屋內。

  　　周雲茉臉色蒼白，雖然老人給她吃了食物喝了水，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知道已經安全了，但她眼前還是不時晃動著剛才那副景象，地獄一般的景象。

  　　“你還好麽？”陳鵬擔心地問周雲茉，“如果不舒服，你可以先在這裏休息。”

  　　周雲茉猛地抓住了陳鵬的胳膊說：“我想……再回去看看。”

  　　陳鵬知道，周雲茉想再去看看趙小舟。雖然剛才周雲茉因過分緊張沒有說清楚，但他知道他想對了，那裏隻有趙小舟的大腦。

  　　陳鵬說了句“好”，扶著周雲茉往前走。

  　　周雲茉抖如篩糠，表情卻無比堅定，步子越來越快。

  　　幾人很快來到周雲茉最開始看到的那個門牌處，林遠街 285 號，再往前走了一段，周雲茉停住不走了。

  　　前方的紅磚房門半敞著，有兩個小孩子在門口探頭探腦。

  　　“是那裏嗎？”陳鵬問周雲茉。

  　　周雲茉點點頭，握住陳鵬胳膊的手攥的更緊了點。

  　　陳鵬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難怪周雲茉剛才找不到門牌，這裏確切來說並不是民居，紅磚房的上麵是一座廢棄的水塔，很高，紅磚房也不是一座房子，應該是以前的工作人員出入的空間，不過水塔不用了，這裏相當於被廢棄了。

  　　許德明竟然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藏匿，也多虧他想得出來。

  　　周雲茉剛才顯然匆忙跑出，並沒有關門。葉飛上前將那兩個張望的小孩子帶離了現場。他注意到鐵門上的鎖是新換的，鐵門似乎也被加固了。

  　　三個人走進紅磚房。由於是水塔底部，裏麵的空間很大，兩排氣窗向高處延伸，讓這裏也有一定的亮光。最矮的氣窗也有幾米高，外麵的人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氣窗下方是一截生鏽的鐵樓梯，盤旋著通向水塔頂部，遮住了上方的視線。

  　　等看清了這裏頭的景象，葉飛心悸地關上了身後的門，還確認地將門鎖死。

  　　圍繞著這個空間，有三分之二的牆體都擺上了各種機器和計算機，指示燈不停閃爍，輕微的提示音不絕於耳，滴滴，滴滴，滴滴。

  　　餘下的三分之一的牆體，靠牆放置了一個玻璃圓柱體，水晶棺一般，陳鵬認出了那裏麵浸泡在紅色液體中的女人，他之前在係統裏見過她。

  　　“這是許小鹿。”陳鵬說。

  　　“所以，真的是許德明偷了許小鹿的屍體。”葉飛抿了抿嘴。

  　　這已然是事實。但許德明趕上了將許小鹿接入係統的時間嗎？還是說他已經突破了汪助理一再強調的兩個小時的關卡，將接入死者的死亡時間延長了？

  　　陳鵬心裏一時閃過無數念頭。

  　　挨著圓柱玻璃體，還有一個簡易的鐵皮房，裏麵黑洞洞的，一些線路被從外麵的計算機引到鐵皮房中，正前方的鐵皮門虛掩著。周雲茉認出了那道門，她就是推開那道門才跑到外麵這個空間的。

  　　陳鵬注意到周雲茉的手發起抖來，他意識到了什麽。

  　　“小舟在那裏麵嗎？”

  　　周雲茉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似是努力地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她放開陳鵬的胳膊，快步走進那道門。

  　　陳鵬和葉飛跟了進去。裏麵比外麵要狹小，也更加昏暗，葉飛從牆上摸到了一個開關，按下後，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戰栗起來。

  　　一個小孩子的大腦，還有正陷入沉睡中看上去飽受折磨的錢也，分別裝在一大一小兩個圓柱狀玻璃體中，他們知道這個，這叫監測體，從外麵引過來的數據線連接在監測體上，一些數據不停地閃爍在玻璃麵上，看樣子是在實時傳輸。

  　　葉飛正在發愣，就聽“咚”一聲響，驚嚇中他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到是監測體中的錢也正在掙紮，腳踹到玻璃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接著錢也像是著了魔一般，將頭瘋狂地向玻璃上撞去，喉嚨中發出野獸低吼一般的聲音。咚咚，咚咚咚。

  　　“錢也！”葉飛擔心錢也溺斃在監測體中，想要喚醒錢也。他的手一碰到監測體的玻璃麵，一串串數據就瘋狂閃現。

  　　“不要動他。”陳鵬看出了不對，“許德明要報複錢也，就一定不會輕易讓人把他放出來，我們不要適得其反，回頭讓汪助理看看。”

  　　葉飛不敢再碰監測體，往後退了一步。錢也掙紮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這根本不像一個成功的商業奇才，他現在的情形，比死亡更可怕。

  　　葉飛打了個激靈，又想到外麵許小鹿的屍體，隻覺得這裏到處充斥著死亡的氣息。

  　　隻有周雲茉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她來到裝著趙小舟大腦的監測體前，坐了下來，輕聲哼起了《小燕子》。那是她以前教給趙小舟的，是趙小舟最喜歡的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可是小舟再也回不來了。

  　　周雲茉的淚水滾落下來。

  　　輕柔的歌聲中，陳鵬和葉飛一時無話，隻能聽到計算機有規律的滴滴聲，不停地傳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透過氣窗傳來。

  　　陳鵬知道，這是附近結束搜索的警察趕過來了，他看了周雲茉一眼，和葉飛走出鐵皮屋，打開外麵的門將警察同事們迎了進來。

  　　不出所料，大家都一無所獲，許德明像上次從四象中心消失一樣，再度消失了。因為和上次許德明被重重監視不同，這次他有充足的時間逃離這裏。

  　　但讓陳鵬感到不解的是，許德明一定已經知道陳鵬闖入了他的副本，他原本可以強製陳鵬下線，也許還可以強製將周雲茉留在副本裏，不讓她發現到底身在哪裏。但許德明什麽也沒做，隻是自己離開了。

  　　而且聽周雲茉說，許德明讓她從外部接入了係統，並沒有將她放入監測體中，這樣的接入方式不會堅持太久的時間，接入者需要定期下線補充食物和水分。許德明並沒有打算長期讓周雲茉呆在係統裏。為什麽？他知道陳鵬會進入副本中找她？他知道周雲茉會醒來？難道，許德明在等著陳鵬來找他？

  　　陳鵬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