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蟬
作者:周雲茉      更新:2022-11-23 14:35      字數:3302
  第二十九章 蟬

    在陳鵬的邏輯鏈中,一直缺少兩塊拚圖。第一就是,許德明為什麽要幫周雲茉。第二就是,周雲茉為什麽會放棄殺錢也。

    可當他得知許德明進入混沌科技,恰恰就是在許小鹿死亡一個月後,而許小鹿的死亡原因,又是如此的語焉不詳時,突然產生一個想法:

    這一切都跟錢也有關。

    隻有這樣,才能完善第一塊拚圖——許德明之所以要幫周雲茉,是因為周雲茉的目標也是錢也,他要利用周雲茉將錢也引出來,並帶到他麵前。這樣才能讓他一直蟄伏於事件之外。

    如果周雲茉沒有做到,他還可以找到下一個人,隻要警方不懷疑到他身上,他總有一天會成功。

    許德明應該在許小鹿死之後就盯上了錢也,所以他日免第一時間發現錢也撞了趙小舟的事,他也許想過利用這件事報複錢也,但沒找到合適的方法。

    不過沒過多久,一直關注這個事件的許德明,就像陳鵬一樣發現周雲茉正在暗中為趙小舟報仇。但許德明沒想到的是,周雲茉竟然不知道第一個撞了趙小舟的其實是錢也。

    許德明的計劃,應該就是此時形成的。

    他首先告訴周雲茉,姚玲玲隻是替錢也頂罪,然後等周雲茉殺了趙家航之後,再幫周雲茉偽裝成趙家航離家,將這個案子變成一個懸案,爭取足夠的時間。此後他和周雲茉開始了等待,一直等到四象被宣布應用於刑事偵訊的時候。

    等周雲茉的案子正式被接入了四象,才是周雲茉和許德明計劃的開始。也許他還故意讓錢也知道周雲茉是趙小舟的母親這件事,所以錢也才急於在係統中給周雲茉提示,好讓周雲茉定罪。

    許德明的提前囑咐和錢也心急的提示,都促進了周雲茉的蘇醒。周雲茉蘇醒後,開始了和錢也的談判,等將錢也騙至麵前後,周雲茉用許德明提前給她準備好的手術刀,綁架了他。

    缺失的邏輯鏈補上了一塊。隻有許德明的最終目標是錢也的時候,才能說得通。

    所以當陳鵬把“錢也”這兩個字拋給電話那頭會所的老板時,心裏是十拿九穩的。

    一直身居幕後的錢也,有一天會想到自己其實是暴露在聚光燈之下的蟬麽?

    果然,聽了陳鵬直截了當的質問,電話那邊一直旁敲側擊的老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中了,陳鵬知道他說中了,隨即往火上添了一把柴:“我說了,這件事跟一個案子有關,你就算不告訴我,我也會查出來,不過到時大家臉上都不太好看。”

    老板又沉默了一會兒,請求陳鵬將電話交給剛才的領班。

    自從陳鵬接了電話之後,領班便自覺地打開門走了出去,看似是隨意地守在門邊,實則是非禮勿聽,同時幫忙關注著路過的人。

    葉飛走到門口敲敲門,領班回身透過玻璃窗和葉飛對視了一眼,便知道是怎麽回事,推門走到陳鵬麵前接過電話。

    太有眼力見,葉飛一邊想一邊重新鎖好門,怪不得年紀輕輕這麽得上頭信任,隻是領班走的這條路看上去並不是什麽光明坦途,可惜了。

    接過電話的領班,聽老板在那頭又交代了幾句什麽,點點頭說聲“知道了”。他熟練地通過對講交代手下人送上了一壺茶,澄綠透亮的茶湯,一看就是好茶,香氣四溢。

    領班倒了兩杯,分別遞給陳鵬和葉飛,道歉道:

    “對不起了兩位警官,剛進來的時候沒機會給兩位倒杯茶。”

    “沒事,”陳鵬一臉的耐心,“我們本來也不是來這兒喝茶的。”

    領班開始了講述。半個小時後,陳鵬和葉飛走出了這家被裝修成 KTV 卻內有乾坤的會所。

    雖然才在裏麵呆了不到一個小時,但這一個小時的昏暗,讓外麵的陽光已經顯得足夠刺眼。葉飛眨了眨眼,一片橙紅色的溫暖在眼皮子上暈開。

    葉飛突然想到,許小鹿在這個地方到底工作了多久,她死之前見過陽光麽?

    如陳鵬所想,直接引起許小鹿哮喘發作的,是錢也。

    會所分為三部分,最外麵的 KTV,中間的酒吧區,和最後段的包間區。在包間區,有的有錢人砸重金定下了長期包間,以保障他的絕對私密性。

    而錢也的包間在會所最深處,直接連通後門,能絕對避開人群。不過偶爾他也會走到前麵的酒吧區去逛一逛,當他覺得自己偽裝的足夠好或者絕對安全的時候。

    就是在那天,錢也看到了許小鹿。三個區並不絕對連通,能去包間區服務的工作人員都是到達一定級別的。而許小鹿的級別,隻能活動在酒吧區。

    當時錢也什麽也沒說,但他的目光在許小鹿身上瞟了兩瞟,這對老板來說已經有了足夠的信息量。

    錢也離開後,老板便交代領班,讓許小鹿去給錢也送酒,最貴的酒。對許小鹿來說,每賣出去一瓶酒都有提成,她興高采烈地覺得今天是個大生意,所以端著酒就去了整個會所的最深處。

    沒人知道許小鹿到底發生了什麽,據領班說,十分鍾後,許小鹿哭著從錢也的包間跑了出來,恰恰撞到了在外麵應酬的老板和跟著他的領班。

    老板怕事情鬧得不好看,怒斥許小鹿沒見過世麵,帶著她進入錢也的包間道歉。

    誰知許小鹿隻是紅著臉啜泣,一言不發。

    眼見錢也的麵色愈來愈沉,老板急的再三催促許小鹿。

    許小鹿卻一下子抬手指著錢也說道:“他……”

    一個字剛出口,錢也猛地站起身,向許小鹿扇了過去。

    許小鹿被扇的向後一個趔趄,她捂著臉,卻仍是執拗地向老板控訴,指著錢也道:“他……”

    錢也又追上去,又一巴掌,許小鹿又欲開口,迎來的卻隻有耳光。

    老板趕緊給領班使個眼色,領班知道,這種大老板耍脾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關鍵是他的失態不能被別人看到。

    領班去到門外,將在附近的工作人員都找了個借口支開,然而等他再回來,卻聽到屋裏傳來有人倒地掙紮,還有椅子翻倒的聲音。

    沒人知道許小鹿有哮喘,肯定是她為了得到這個工作,故意隱瞞了這一點。

    許小鹿的哮喘發作的很快,等幾人反應過來,許小鹿的人已經沒了。這之後,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全錢也和會所,老板和領班將許小鹿轉移到了別處,然後宣稱許小鹿因為混混鬧事,驚嚇過度,引發了哮喘不治身亡……

    等葉飛坐進了車裏,他還覺得腿有點發飄。

    他看向陳鵬,許是來時是葉飛開車,陳鵬這次自覺地坐到了主駕駛。陳鵬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堅定,但葉飛一時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老陳,你為什麽要當刑警?”

    陳鵬笑笑:“說起來可笑,那時候疫情,找工作不順,好像一切都不順,我感覺有點活膩了,就考了刑偵專業的研究生。想找點熱血和刺激。”

    “你後悔了嗎?”

    陳鵬沉默了,他沒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卻問葉飛道:“你呢?為什麽要做警察?”

    “對我來說,做什麽不是做?而且小時候覺得,警察威風啊。”

    威風背後,卻自有其負重。近距離接觸之後,葉飛才一點一點發現。

    “我們能去找許德明了吧?他藏的再好,也一定會露出破綻,我們會抓出他的。”

    “我已經在確認許德明的位置了,很快就會有回複。”

    葉飛將頭後仰靠在椅背上:“老陳,你說周雲茉為什麽又帶錢也走了?許德明應該是讓周雲茉把錢也帶給他的,但周雲茉明顯想自己殺了錢也,在進入四象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但她為什麽放棄了?”

    是啊,周雲茉為什麽突然放棄了?周雲茉不是一個會中途放棄的人,她已經做了那麽多。但許德明既然能跟周雲茉合作,說明他有足夠的把握,讓周雲茉一定乖乖聽話將錢也帶到他麵前,以至於周雲茉在臨下手前還是選擇了放棄。

    但許德明的籌碼到底是什麽呢?

    陳鵬疲憊地揉揉眉心:“也許有一些信息我們疏忽了,現在既然知道許德明的目的,回去我們再梳理一遍線索,可能會有發現。”

    葉飛輕輕地“嗯”了一聲。暮色降臨,車內漸漸黑了下來,陳鵬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在車內閃動著亮光。

    手機鈴聲是一首老式的歌曲,葉飛最近經常聽到,那首鄧麗君的《夜來香》。

    一定是陳鵬的同事確認了許德明具體的位置,葉飛正想細聽,沒想到他這邊也來了電話,竟然是四象中心的張姨。

    嗬,巧。

    葉飛趕緊開門,到車外接起了張姨的電話。兩分鍾後,他火急火燎上了車,沒注意陳鵬也已經掛了電話,眉頭緊蹙。

    “老陳,張姨說許德明那兒許小鹿的遺像不見了,他本來東西就少,看不出來拿走了什麽,但是許小鹿遺像不見了,是不是人跑了啊!你這兒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暗影中,陳鵬搖了搖頭。

    “什麽意思?你們不是盯著許德明呢嗎?”葉飛呆住了。

    “一直在盯著,但許德明就是不見了,從四象中心。”

    許德明,不見了。

    怎麽不見的,一直盯著,為什麽不見了?還能找到嗎?葉飛一時亂如麻。

    陳鵬突然說:“我有個想法,不知道成不成立。葉飛,你先幫我聯係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