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許小鹿之死

  　　許德明的資料真是簡單得可以，就像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的履曆表。

  　　家境貧寒，天資聰穎，刻苦努力。

  　　初中就在物理競賽中獲得國家大獎，高中再次獲得全國機器人大賽大獎，還在國際賽中攜團隊對抗國際知名大學，獲得亞軍。

  　　大學免試錄取，進入一所知名大學電子工程專業，大四前往國外交流，因為對 AI、腦機接口和腦科學感興趣，考入國外知名大學生物科學研究生，一路攻讀到博士。

  　　在國外期間便被國內各大科技公司投去橄欖枝，還跟著導師參與了不少大型科研項目。那時他便在論文中提出了“四象”的構想。

  　　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眾人爭搶的許德明在畢業回國後，隻是選擇進入了一個純粹的科研機構，整日重複清湯寡水的研究生活。

  　　這倒是符合許德明的作風，對他來說隻要能保證埋頭研究他感興趣的東西，似乎報酬什麽的並沒那麽重要。

  　　許德明很快在一些重要的腦科學項目中獲得了喜人的成績，他的研究成果為他在國際領域中爭取了一席之地。眾人讚譽許德明，心如止水，心無旁騖。

  　　但在五年前，許德明突然從這家科研機構中退了出來，並正式加入混沌科技，成為首席科技官。

  　　在他的主導下，“四象”很快便被轟轟烈烈地提上日程。等到五年後的今天，“四象”已經被初步運用到刑偵領域，這速度讓整個國際都為之驚歎。

  　　許德明正式開啟了有才、有錢、有顏的任性人生，成為了那個一句話都能讓四象中心抖三抖的人。

  　　後來有人爆出，許德明當年離開科研機構是突然之舉，甚至讓他主導的項目陷入了停滯狀態，一直在挖他的混沌科技為此賠了一筆錢，並承諾此後和中心合作研究，才成功將許德明納入麾下。

  　　這傳言一度讓人質疑許德明“心如止水、心無旁騖”的評價隻是表象，說到底，許德明還是跟著錢走。

  　　但許德明用了五年便埋頭攻破了“四象”，用事實打了別人的臉。

  　　許德明的資料讓葉飛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連連搖頭。

  　　陳鵬真擔心葉飛脖子抽筋。

  　　“不公平啊不公平，老天怎麽會造出這種人來。當初造他的時候原材料加多了吧？”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不過老陳，許德明不是還有個妹妹麽？這裏麵怎麽沒有她的消息。”

  　　“有，你再往下看。”陳鵬語氣淡淡。

  　　葉飛接著往下翻，底下有關許德明的家庭狀況就幾行字。

  　　許德明出身山村，小時候泥石流衝毀了家裏的房子，那天許德明和妹妹許小鹿因為去高山上給多病的母親采藥，躲過一劫，結果回家後發現父母已經葬身廢墟，兩個孩子成了孤兒。

  　　此後兄妹倆相依為命。

  　　許德明自小喜歡鑽研，周圍人都覺得他天性涼薄，一心撲在學習上，不怎麽通人情世故。許小鹿則開朗勤快，就是學習不好。因此許小鹿當時便主動退學，成了為家裏掙錢、負擔哥哥讀書的小頂梁柱。

  　　但許小鹿具體負擔許德明到什麽時候，就不知道了，因為沒人見過許德明跟許小鹿有過聯係。直到許小鹿死了，許小鹿所在 KTV 的負責人聯係到了許德明，讓他去辦理相關事宜，結果被許德明大罵一頓，說沒有這個辱沒門風的妹妹，大家才知道他早就因為妹妹在做這一行而跟她斷了聯係。

  　　許小鹿的死後事宜還是 KTV 的人幫忙辦的。

  　　不過那時還發生了一件事，在許小鹿被火化前，她的屍體竟然丟了。當時有人傳是有倒賣器官的人把許小鹿的屍體偷走了，因為那時許小鹿的屍體被存放在一家醫院的太平間裏。醫院怕鬧大，還提出要跟許小鹿的家屬私了。

  　　不過許德明接到醫院電話後，隻說再也不想聽任何跟許小鹿有關的事，就將醫院拉入了通訊錄黑名單。

  　　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這就是所有有關許德明的資料。

  　　“我靠。”葉飛一拍大腿罵道，“果然跟張姨說的一樣。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

  　　“一樣，也不一樣。”太陽光斜射進來，地麵上陳鵬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

  　　葉飛這才發現已經下午了，早已過了午飯的點，他的肚子咕嚕一聲響。

  　　“餓了吧？我們找地兒吃飯，邊吃邊說。”

  　　陳鵬之前讓同事在倉庫外麵給自己留了輛車，但葉飛沒想到的是，陳鵬這一找地兒吃飯，竟然找到了城市那頭，硬生生讓葉飛開了一個多小時。他自己倒落得個清閑，坐在副駕上抱著手機手指翻飛地發消息。

  　　葉飛被餓的一腦門子星星，下車時將車門摔得震天響。連進了飯店都沒力氣抱著菜單研究，悶聲悶氣衝老板說了句“隨便”。

  　　還是陳鵬翻了翻菜單，淡定地點了三個菜四碗米飯。

  　　“你到底在幹什麽？”葉飛還是忍不住了，想了想又道，“你為什麽說張姨說的還有不一樣的地方？”

  　　陳鵬倒了兩杯茶，先給他自己灌了一杯，才將另一杯推給葉飛，看樣子也是餓了。

  　　“你知道許小鹿是什麽時候死的嗎？”

  　　“我怎麽知道，資料上又沒寫。”葉飛沒好氣，不過想到陳鵬不會無故這麽問，還是回了一句，”什麽時候？”

  　　“五年前。”

  　　葉飛一怔：“那不是許德明進入混沌的時候嗎？”

  　　“許小鹿死去的一個月後，許德明進了混沌科技。”

  　　葉飛意識到了什麽，抖著手撈過杯子，給自己灌了半杯水，才冷靜下來。

  　　“所以許德明進入混沌科技，很有可能跟許小鹿的死有關？我就說按照許德明的揍性，怎麽也不會拋下正在研究的項目不管，進入混沌科技，這不符合他風格。”葉飛想了想，“我問問張姨許小鹿到底怎麽死的，張姨在那個 KTV 工作過。”

  　　“沒用。他們眾口一詞說有小混混在 KTV 鬧事，許小鹿在驚恐之下誘發哮喘。肯定是交代過了。”

  　　飯菜上來了，地三鮮，土豆牛肉，土豆燉排骨，仨菜都有土豆，因為飽腹。陳鵬夾了一筷子，待會兒估計還有場硬仗。

  　　“哮喘？”葉飛瞪大了眼睛。

  　　“許小鹿有哮喘。”陳鵬將筷子塞到葉飛手裏，他已經領教過葉飛心情一波動就影響食欲的作風，所以閉嘴不說了，“快吃。”

  　　葉飛確實憤怒，許小鹿有哮喘，還早早退了學給許德明掙錢，供他上學，卻被他嫌棄進入陪酒行業，剛有點名氣就斷了聯係。但冷靜下來，葉飛又覺得有點不對。

  　　如果許德明真的是那個暗中幫助周雲茉的人，他總有什麽目的吧？許德明在許小鹿出事一個月後就進了混沌科技，開始主導四象的開發，這跟他幫助周雲茉這件事有關係嗎？

  　　葉飛急切地想要查清楚背後的真相，他拿著筷子大口扒拉起飯菜，人是鐵飯是鋼。

  　　陳鵬微微一笑，怪像樣。

  　　“不過，”葉飛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許小鹿是因為混混鬧事引發哮喘死了，這跟許德明進入混沌科技有什麽關係？難道四象能幫他報仇？那又跟他幫助周雲茉有什麽關係？”

  　　“怪就怪這裏，”葉飛對麵的陳鵬身子往前靠了靠，“許小鹿工作的地方表麵是家 KTV，實際是家高檔會所，許小鹿是售酒小姐。這會所老板有點根基，一般的小混混，是不可能在那裏鬧事的。”

  　　葉飛懂了：“托詞。”

  　　陳鵬選擇吃飯的地方，其實就離那家會所隔了一條街，怪不得穿了大半個城市來這裏吃飯，陳鵬顯然已經決定進到會所裏探一探。

  　　會所外側果然裝修的如同 KTV，走廊上一溜房間看過去都像 K 歌房，帶陳鵬和葉飛進去的工作人員衣著精致，但並沒往裏深入，找了個 K 歌房將陳鵬和葉飛領了進去，對於一般的顧客，他們也確實提供唱歌服務。

  　　陳鵬開門見山，直接亮了身份，工作人員微微一愣。

  　　陳鵬說：“有在這兒工作五年以上的人嗎？我有事要問一下。能跟管事的人說上話最好。”

  　　“有什麽可以跟我說，我是這裏的領班，一直在這裏工作。”領班彬彬有禮。

  　　言下之意是已經五年了。葉飛注意地看了他一眼，剛才還以為他年輕來著，這麽一看倒確實機敏幹練。

  　　“你知道許小鹿嗎？”陳鵬問。

  　　雖然領班麵上沒變顏色，但還是被葉飛發現他遲疑了一秒：“知道，小鹿之前是我們這兒的售酒小姐，業績很好，準備給她升職前發生了意外，哮喘死了。就是五年前。”

  　　“什麽意外？具體說說。”陳鵬不急不慢。

  　　“兩個小混混在店裏鬧事，許小鹿嚇到了，本來就有哮喘，沒想到一犯病命就沒了，真是可惜了。”

  　　領班說的倒是飽含深情，葉飛蹙起眉頭，他們果然將事情推給了兩個混混。如果許小鹿的死另有隱情，那肯定是上下都交代了統一的說法，但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麽呢？

  　　“我們能看看那兩個人的資料嗎？”葉飛問。

  　　領班麵露難色：“時間畢竟有點久，我得去向其他同事確認一下，需要點時間。”

  　　“沒事，我們等你。”陳鵬說著，調整了下坐姿，在沙發上來了個懶人躺，一副短時間不準備再起來的模樣。

  　　領班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好”，就要往外走。

  　　陳鵬衝領班招招手：“資料仔細點確認啊，有個案子牽扯到了這件事，我一會兒要打電話向局裏確認情況的。”

  　　領班頓了頓，但還是離開了屋子。

  　　“不知道他們找到了周雲茉沒有。”葉飛聽著走廊裏的腳步聲走遠，也在陳鵬旁邊坐了下來。

  　　“還沒有。許德明那邊也派人盯著了，如果周雲茉真的去找許德明，我們肯定能知道。”

  　　葉飛的心裏踏實了點。

  　　沒過一會兒，領班就回來了。昏暗的房間打著燈，將領班的臉色襯的慘白。領班手裏並沒拿什麽資料，這點陳鵬和葉飛並不意外。

  　　“怎麽了？”陳鵬瞥了一眼領班，話裏不乏揶揄，“資料天長日久地丟了嗎？”

  　　領班沒接話，隻是關上門，目光從玻璃窗向外一掃，確認附近並沒什麽人經過，這才上前將一隻手機遞給陳鵬。葉飛看到手機顯然是通話狀態。

  　　“陳警官，我們老板想跟您說兩句話。”

  　　陳鵬看了看葉飛，使了個眼色，很顯然，領班拿不準到底該回答什麽。會所也許準備了兩個混混的資料，用來搪塞事後追究的人。但當陳鵬說要向局裏求證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班索性找了上麵的人，估計最後這事就到了老板那裏。

  　　既然最後是跟老板通話，陳鵬心裏也有底了。

  　　陳鵬從領班手裏接過了電話，跟那邊的老板說清楚這邊還有同事葉飛後，直接開了免提。

  　　老板顯然不想正麵回答問題，彎彎繞繞，旁敲側擊地問陳鵬為什麽要查許小鹿的意外死亡事故，畢竟是五年前的事了。

  　　繞來繞去，陳鵬看看時間，有點煩了，索性單刀直入。

  　　“你就告訴我，這事是不是跟錢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