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幫手還是幕後者

  　　監控顯示，周雲茉將車開進了郊外一片荒涼的倉庫區裏。

  　　這塊倉庫區因為破舊，一直說要動遷，但一直沒有後續的消息，時間久了又因為交通不便，隻存放一些長期不用的大批貨物。

  　　倉庫有一半都沒租出去，平時來往的人很少。因為鳥不拉屎，看門的就一個瘸腿老頭，更別談還有什麽監控室，大門口的監控就是個唬人的擺設。

  　　之前情報分析室追蹤到周雲茉將車開到了附近的高速口，下了高速，此後便沒了蹤跡，便派人來附近尋訪。

  　　要不是一個同事著急小解，在附近找隱蔽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發現這兒竟然還有這麽一片荒涼的房子，而且竟然是倉庫。更沒想到拿出車的照片一問，看門的瘸腿老頭竟然還真的見過。

  　　而且據老頭所說，開車的女人前段時間才在這裏新租了個倉庫，就在離值班室最遠的角落那裏。當初老頭還問她準備存放什麽貨物。她沒說什麽，倒好像放進去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昨天更是將一輛車開了進去，好像車後頭還有個人。

  　　老頭說的女人，當然是周雲茉，後座的人，想必就是錢也了。

  　　但等陳鵬和葉飛趕到周雲茉租下的倉庫時，除了那輛停在倉庫的車以外，周雲茉和錢也已經都不見了。

  　　老頭並沒看到周雲茉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用他的話說：

  　　“給那麽點錢，還指望人 24 小時盯著啊，更何況還那麽遠。”

  　　打發走了瘸腿老頭，陳鵬和葉飛才有功夫仔細打量起這間倉庫。

  　　如老頭所說，這個倉庫中並沒有任何貨物，最大的物件也就是這輛車。而在車的不遠處，竟然放著一台架好的手機三腳架，高度剛好調整到和對麵的椅背同樣的高度，看樣子是要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然後拍攝什麽。

  　　椅子腿邊上散落著一些剪開的繩子，陳鵬俯身觀察，發現一些繩子上有細微的血痕，不鏽鋼的椅腿和椅身上都有繩索狀的摩擦痕跡。

  　　陳鵬腦海中仿佛出現一幅畫麵：錢也整個人被捆在椅子上，他的腳腕也被固定在椅子腿上，也許嘴裏正堵著一塊破布，瞪著血紅的眼睛，發出嗚嗚的聲音向對麵求饒。身體的扭動讓繩索將錢也的腳腕磨出血，在繩索上留下了血跡。

  　　那錢也是在向誰求饒呢？

  　　陳鵬看向手機三腳架。仿佛看到周雲茉正表情冷漠地站在那裏，手機安放在支架上，正在拍攝著這一幕。

  　　她在想什麽？她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陳鵬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我去。”手機三腳架旁邊還放著一個大的迷彩包，葉飛戴上手套隨意一翻，忍不住發出驚呼聲，“老陳，周雲茉瘋了吧？”

  　　葉飛從迷彩包裏拿出了一把鐵錘，衝空中虛虛揮了揮，接著他又從包中翻出了鐵索、刀具、錐子、甚至電擊棒。

  　　“想要殺錢也，一把錘子就夠了吧，還準備了這麽多東西，周雲茉到底要幹嘛？”葉飛滿臉不解。

  　　是啊，都是一堆能殺人的東西，為什麽要準備這麽多？

  　　或者，用它們折磨人？

  　　陳鵬覺得腦海中一道光亮一閃，他突然明白了，這一瞬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站起身腿有點發麻，陳鵬暈暈乎乎走向車子，打開前門後門都看了看，後排有一些破碎的繩子，和椅腿邊的繩子材質相同。

  　　後備箱同樣放著一些折磨人的玩意，估計是想用來對付周雲茉的。

  　　“你不用看了，我都看過了。”葉飛說。

  　　陳鵬知道葉飛看過了，但他得找點事情做，才能不讓葉飛看出自己的失態。

  　　平複了下情緒，陳鵬找到一片空地坐了下來，隊裏的同事已經前往附近查找周雲茉和錢也的消息，在沒找到兩人的行蹤之前，陳鵬和葉飛隻能等著。

  　　“你說錢也還活著嗎？”葉飛也在陳鵬旁邊坐下，手指如飛地在手機鍵盤上發送著消息。

  　　陳鵬早就注意了，葉飛雖然將手機調到了震動，但一路上信息就沒停過。

  　　“死了。”陳鵬瞥了葉飛一眼。

  　　“啊？”葉飛睜大眼睛看著陳鵬，終於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轉移。

  　　“騙你呢。你幹嘛呢？”陳鵬示意葉飛的手機。

  　　“這不完成你布置的任務嗎？跟汪助理拉近關係。”葉飛說著舉起手機搖了搖。

  　　嗬，行動還挺迅速。陳鵬的嘴角終於翹了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談戀愛呢。”

  　　“呸呸呸，我找誰也不會找這麽個機器人啊。”葉飛繼續邀功，”不止如此，我還跟四象裏的清潔員張姨打了個招呼，說我崇拜許德明才能，想知道這麽個天才到底怎麽個作息，讓她幫我盯著點。”

  　　葉飛一臉得意，顯然對自己找的借口十分滿意。陳鵬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慶幸對方幸好是容易忽悠的張姨。

  　　“哎？你怎麽知道錢也沒死？”葉飛終於想起正經話題，一邊收起手機，看樣子拉近關係已經告一段落。

  　　“別忘了周雲茉是怎麽殺人的。”

  　　“你是說，利用每個人心中最恐懼的東西？”葉飛四處看了看，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周雲茉不是要搞一場恐怖直播吧？”

  　　陳鵬望向手機三腳架，像是又看到了周雲茉正冷冷地盯著被捆在椅子上的錢也，他仿佛還看到，周雲茉手中正緊緊攥著那把鐵錘。

  　　“恐怖直播，威脅錢也自己向大眾承認他的偽善，他的表裏不一，他醉駕後開車載著一個網紅撞死了一個小孩，還讓別人頂罪。”

  　　“我靠，殺人誅心啊。”葉飛咂咂嘴道。

  　　“被大眾唾棄，形象跌入穀底，這就是錢也最恐懼的事情。”

  　　葉飛突然想到什麽，趕緊拿出手機，一陣搜索，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有關錢也認罪的直播，不禁長籲一口氣。

  　　“因為周雲茉並沒逼著錢也直播，所以你覺得錢也還活著？”

  　　陳鵬默認。

  　　葉飛環視著不可能藏人的倉庫：“不過，周雲茉既然提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殺死錢也，而且計劃進展順利，為什麽臨時放棄了？她要帶著錢也去哪兒呢？”

  　　倉庫周邊空無一人，葉飛的話一停下，他和陳鵬立即就被一片寂靜淹沒了，這片倉庫連樹都沒有，蟲鳴鳥叫完全消失，安靜的就像異世界。

  　　一片寂靜之中，陳鵬苦苦思索，隱隱約約地，他似乎聽到了水聲，水聲越來越大，原來是一條大河轟然而來，帶著開天辟地的架勢衝開了他的思路。突然一下子，陳鵬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通了，除了，最後兩塊拚圖。

  　　為什麽呢？周雲茉為什麽要放棄？那個幕後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鵬眯著眼道：“我懷疑，她去找那個幫手了，也許他們說好了什麽。”

  　　“幫手？”葉飛明白過來，”老陳，你不會是指許德明吧？你為什麽懷疑許德明？”

  　　陳鵬掏出煙盒，習慣性地想要摸出一支煙，但終是忍住了，將煙盒當筆，在地上畫了起來。

  　　他先畫了一個大問號，道：“首先我們要確認的是，這個幫手到底存不存在，他又是什麽時候出來的。周雲茉在殺死姚玲玲、李爽、王威龍和高洪濤的時候，一切都按照她預想的進行，她突然改變計劃，是在要殺趙家航前，因為得知第一個撞趙小舟的其實是錢也。而我們一直不知道周雲茉到底是怎麽得到的消息。”

  　　“所以你懷疑，是這個幫手告訴了周雲茉這件事？”

  　　“很有可能。所以周雲茉不得不臨時改了計劃。但是趙家航已經開始懷疑她了，而且她想要將一切推到趙家航身上，也不能留趙家航活口，那樣危險係數太大，但是如果被警方發現屍體，更說明了她是凶手。所以她需要偽造趙家航的失蹤。”

  　　葉飛點頭道：“當時趙家航離家的監控雖然看不到臉，但是從體型和身高來看，不可能是周雲茉，周雲茉要嬌小的多。這麽一說，許德明確實跟趙家航的體型比較接近。”

  　　“對。所以我們假定，周雲茉大概率是有個幫手的，這個人出現在周雲茉要殺趙家航之前，將錢也才是凶手這件事告訴了她。”

  　　說著，陳鵬又用煙盒在地上寫了兩個名字，“經紀人”，“許德明”。

  　　葉飛搶道：“這個我會。錢也是凶手這件事，經紀人肯定知道。許德明呢，因為和錢也走的很近，或者錢也在當中需要許德明的技術支持也說不定，不排除許德明也發現了這件事。但是要說偽裝趙家航這件事，那就隻有許德明能做了，那個經紀人的體型也差的太遠。”

  　　陳鵬點頭表示讚同，隨手劃掉了“經紀人”三個字。

  　　“不過老陳，”葉飛懷疑地說，“許德明知道錢也是凶手這點，也隻是我們的推測，也不能咬死許德明啊。”

  　　“不，這個人還要充分地了解四象，並能近距離接觸周雲茉。所以綜合看來，隻有許德明符合條件。”陳鵬用煙盒在許德明的名字點了點。

  　　“怎麽說？”

  　　“你別忘了，四象曾經也接入過不少案子，但從來沒有過接入者蘇醒的情況，我們起先以為是錢也太心急提示周雲茉，引起了她的蘇醒，但是你仔細想想，周雲茉說，她一開始就在心理暗示自己，不要被催眠影響，所以一直沒有陷入深度催眠。”

  　　葉飛滿臉驚訝，但也不得不肯定陳鵬說的是對的：“你是說，有人暗中提示了周雲茉？”

  　　“而且是一個對四象相當了解的人，並且知道錢也在後麵會怎麽做，能把周雲茉的蘇醒推到錢也身上的人。”

  　　葉飛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穩定住情緒：“會不會是汪助理？那女人也挺高的，又瘦，如果穿趙家航的衣服出現在監控裏，說不定也能被認錯。而且她也可能知道錢也的事，也了解四象。”

  　　陳鵬搖頭否定了葉飛的話：“汪助理沒有手術刀的購買記錄。”

  　　“手術刀？”葉飛一愣，“你是說周雲茉挾持錢也的手術刀？我也一直奇怪她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許德明曾經買了一套手術刀。如果我沒猜錯，裏麵少了一把。”陳鵬說著，又想抽出一支煙，但還是忍住了。

  　　葉飛驚訝道：“你查許德明了？”

  　　“碰碰運氣。不過這一切恰恰更說明許德明就是那個幫手，不對麽？”

  　　陳鵬在地上寫，“體型相似，了解錢也，了解四象，手術刀”，每個詞下麵引出一個箭頭，統統指向“許德明”。

  　　無可辯駁。當所有不成立的被排除之後，再不可能，也是答案。更何況許德明條條都成立。可他竟然能將自己隱藏到現在。葉飛不禁一凜，想起那個冷血的瘋狂科學家的形象，這裏麵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葉飛還是禁不住問：“但是，他為什麽呢？”

  　　是啊，許德明到底為什麽，陳鵬蹙起眉頭，這就是缺少的其中一塊拚圖。

  　　陳鵬將煙盒在褲子上擦了擦，重新塞進口袋裏。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響了，陳鵬眼睛一亮，拿出手機查看，嘴角漸漸溢上一絲笑意。像個已經看到獵物端倪的獵人。

  　　“我讓同事查了許德明的所有經曆，也許，我們能發現他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