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雲茉的獨白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刺眼的陽光，我認出這是一間病房。

  　　我終於從四象裏出來了。

  　　隻是稍稍一笑，我便牽動了腦袋上眾多的連接線，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還會被接到監測儀上，但是我已經出來了，而且還讓那個混蛋上了當。一想到這點，我就心情愉悅。

  　　錢也是我報仇的最後一站，殺了錢也，我的小舟終於死也瞑目了。

  　　我知道接入四象之後，殺了那幾個人的事實一定也瞞不住了。沒關係，如果不是因為突然得知錢也才是開車撞死小舟的人，我本來是要自殺，去陪我可憐的孩子的。

  　　之所以又活了這麽久，就是為了殺了他，殺了錢也！

  　　現在，我很快就要做到了！

  　　我是在小舟死掉的一個月之後決定報仇的。

  　　確切地說，是在趙家航沒事人一樣地辦完小舟的葬禮後，因為案件的審理需要時間。縱使知道他對小舟和我都沒有感情，我也想不到他竟然將小舟的葬禮當做了開拓生意的場合，迎來送往。

  　　彼時我已經心灰意冷。我知道案件的幾個當事人的處罰並不重，因為他們事後都主動交代，積極配合，並且主動提出賠償，所以最重的也隻是判了兩年而已。

  　　可是賠償有什麽用，我的小舟沒了。這樣的刑期有什麽用？他們會真心悔過嗎？他們隻是想要力求將處罰降到最低而已。

  　　不過這些都跟我沒關係了，我的小舟沒了，我要跟著我的天使走了。

  　　回到家後已經晚上了，之前因為每天的睡眠不好，我患上了嚴重的睡眠障礙，也通過處方買到了安眠藥，我決定當晚就吃下這些藥自殺，去陪我的小舟。可那之前，我還是想要再看看我的孩子。

  　　我打開電腦視頻，那上麵是小舟最後離家時被客廳的監控拍下的畫麵，他哭喊著“爸爸媽媽”，就這麽出了門。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看這段視頻，我後悔為什麽當時沒有聽到孩子的呼喚，他在喊我，他有多害怕啊。

  　　就在這時，趙家航突然出現在我身後，直接將電腦關了。

  　　我抬眼看著他，朦朧的淚眼也遮不住趙家航冷的像冰塊一樣的神情。

  　　“每天看每天看，煩不煩，不嫌晦氣麽？”

  　　“你怎麽能這麽說？這是你的孩子！”我聲嘶力竭地喊道，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替我的小舟疼痛，我為什麽給他找了個這樣的爸爸，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喊什麽？我看你是已經瘋了。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們就辦離婚。”趙家航冷冷地說了一句，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轉身就要走。

  　　我撲上去掐住趙家航的脖子：“趙家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到底是不是個人！”

  　　趙家航惱怒地將我甩到電腦桌上。桌子上的相框應聲摔落在地，玻璃上出現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紋，玻璃下麵小舟的臉，像是流了滿臉淚痕。

  　　我的小舟！

  　　我彎下身想要撿起相框。趙家航趁機一腳將我踢倒在地，拳頭雨點一般地落下來，他一腳一腳踹在我的肋骨上。

  　　我突然意識到，我真的錯了。

  　　這樣一個人，我怎麽能指望著他將小舟和我放在心裏呢？我為什麽會在他出門找其他女人的時候，還以為他會心軟回家呢？我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幫他在外麵撒謊保持臉麵呢？

  　　我的一次次退讓換來的是什麽？他因為覺得繼承財產十拿九穩，而不再看我一眼。他打我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他從來沒有主動抱過小舟。

  　　他也根本沒注意到，小舟最後出門的時候喊的是爸爸吧！

  　　我可憐的孩子！

  　　就在那一刻，我決定報仇，就算要死，也要先為我的孩子討個公道！

  　　趙家航從來都是一個隻看眼前的人，一時的勝利早已將他衝昏了頭。他太低估一個憤怒的女人了，更是低估了一個失去希望的母親！

  　　我毫不費力地就搞砸了趙家航代理的兩個重要的案子。那是他的父親一再向他交代要謹慎處理的案子。

  　　兩個案子的敗訴，讓趙家航在他那個專製父親麵前大失臉麵。剛剛得到的認可輕易就被動搖，趙家航大為惶恐。他當然知道是我動了手腳，衝我大發雷霆。

  　　我拿出之前留存的最開始幫過趙家航的證據，並且告訴他，我能幫他成名，就能毀了他的名氣和所有。

  　　這些記錄以前隻是隨手保存了一下，之後是真心想要和趙家航過日子，所以從來沒想到能用來威脅他，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看到趙家航臉色大變，我知道他會聽話的。這些證據爆出去，別說他老子會將他棄如敝履，他的所有信譽都會毀於一旦。

  　　早知道他這麽害怕，我就應該早點拿出來。他為什麽一定要逼我這麽做呢？我擦幹了最後一滴淚，心想，真是諷刺。

  　　我騙趙家航說，這記錄被我備份了好幾份，不管是我離婚還是出事，記錄都會第一時間爆出來，我已經向幫我保管的人打好了招呼。

  　　趙家航信以為真，此後對我唯命是從。但我並不滿意，我需要的是他扮演一個顧家又愛妻的好丈夫的形象，這有助於我展開接下來的計劃。

  　　那段時間，開始有媒體曝出趙家航之前的桃色新聞，並且還有人猜測誰是接下來的趙夫人，這新聞讓趙家航如驚弓之鳥，生怕我一生氣就會把那些證據暴露出去。但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在我的指示下，我變成了一個被抑鬱症糾纏的母親，趙家航變成了一個體貼入微、因為妻子的病症和對孩子的死的持續憤怒，而不斷消瘦的父親。

  　　他的消瘦甚至讓媒體開始猜測，趙家航是否接觸了違禁藥品，根本沒人想到這會是因為我對他的控製和威脅。

  　　媒體對我們這對恩愛夫妻大肆報道，就連前段時間的桃色新聞都消失了。趁著新聞還有熱度，我讓趙家航去向法院聲明，表示已經原諒了造成小舟死亡的肇事者和見死不救者，並且可以考慮適當給他們減刑。

  　　起先趙家航還以為我是真的走出了心結。他滿含感情地向法院闡明，因為每個當事人都有家庭，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想看到別的家庭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兒子，或者父親。

  　　趙家航的表態果然起了作用，相關人員都得到了減刑。趙家航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很快要過去了，開始更賣力地討好我，並開始詢問我什麽時候可以銷毀那些證據。

  　　“別做夢了，我就是要折磨你一輩子。”我笑著告訴趙家航，但聲音卻像三九寒冰。

  　　我知道趙家航那一刻肯定絕望了。但他想多了，我怎麽可能跟他呆一輩子，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之所以一直還留著他，是因為我現在還不能暴露自己。

  　　我需要先殺死那幾個跟小舟的死有關的人。這就是我需要他們被提前放出來的原因。

  　　所以在那幾個人出來之前，我做了完全的準備，詳細調查了有關他們的一切。

  　　我的小舟在最後一刻該多麽的害怕啊，該多麽無助啊，他像星星一樣的眼睛是怎麽暗下去的，他喊了媽媽嗎？

  　　每次想到這些我都心如刀絞。所以我決定，也要用那幾個人心中最深的恐懼去殺死他們！

  　　即使在他們死之前，我也要讓他們徹底崩潰！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姚玲玲、李爽、王威龍、高洪濤相繼死去。但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雖然我將他們安排的都像死於意外，但一旦有有心人注意到幾人都跟小舟的案子有關係，很快就會揪出我來。

  　　不過好在我也不需要太多時間，隻要殺了趙家航，我就會自殺。

  　　可沒想到在殺死趙家航之前，我竟突然得知，當時真正地駕駛著姚玲玲的車撞死小舟的，竟然是那個整天出現在報紙和新聞裏的錢也！

  　　錢也，具有極高身份地位和社會口碑的商人、慈善家，多少人對他讚不絕口，就連我也用著不少混沌科技公司的產品。

  　　這樣一個人，在這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他會跟小舟的死有關係。

  　　可是知道了又怎麽樣？我該怎麽去接近這樣一個人？我跟錢也之間，隔著一條鴻溝。

  　　但錢也才是撞死小舟的人，這樣的人竟然連宣判都沒有！我怎麽能讓他繼續心安理得地活著？在我的小舟死了以後？！

  　　所以我改變了作案計劃，即使有人發現那幾個人的死跟小舟的死有關，我也不能讓警方懷疑到我身上，在殺掉錢也之前，我需要足夠的時間。

  　　為此我在殺了趙家航之後，偽造了他的失蹤，並找到陳鵬和葉飛，通過半真半假的講述，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趙家航身上。

  　　說起來，這一切還都多虧了趙家航，當他知道我不可能銷毀證據之後，便開始跟蹤我，因為他覺得我好像在暗中進行著什麽事情，他想抓住我的把柄。

  　　當時我正在對那幾個人進行調查，很快就發現趙家航在跟蹤我，我突然意識到，也許可以趁此機會做些準備。我開始注意著躲避沿途的監控，而總讓趙家航出現在監控中。而我也早已經控製了趙家航的購物賬號，並用這個賬號購買所需的東西。

  　　當時我隻是想著，如果計劃的過程中警方突然懷疑我，我就把趙家航推出去當擋箭牌，怎麽也要把計劃執行完。但我沒想到，這樣的準備派上用場竟然是因為錢也，那個出現在小舟死亡現場的第六個人！

  　　一定是小舟在天有靈！

  　　我將事情推到趙家航身上之後，果然拖延了調查的進程，讓整個案子變成了一樁謎案，雖然很多人漸漸覺得我是凶手，但也給了我時間去尋找接近錢也的機會。

  　　但錢也實在太小心了。我嚐試過跟蹤他，但總被甩掉。我也嚐試過托關係能否見到錢也，但我已經做了許久的家庭主婦，根本沒有見到錢也的渠道。

  　　我有點絕望了，這樣下去，我能殺死這個罪魁禍首嗎？我能為我的小舟報仇嗎？

  　　一定是小舟感到了我的急切，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混沌科技的四象係統用於刑事偵訊的消息！

  　　四象係統，就來自混沌科技。如果錢也一直在關注小舟的事的話，他一定也在時刻關注著我吧？這是我和錢也距離最近的機會。於是，我有了新的計劃。

  　　李爽幾人的死和趙家航的失蹤已經調查了太久，我向陳鵬表示，長期的調查對我的生活和心理狀態很受影響，也許用四象證明我的清白，就能徹底結束別人的猜疑。

  　　果然如我所料，陳鵬很快向上麵遞交了將這個案子接入四象的申請。我利用了陳鵬對我的關心，心裏很抱歉。我一直知道陳鵬對我的心意，但我已經走錯了太遠，回不了頭了！

  　　接入四象是一種冒險，我不知道用多久，係統就能完全了解我的作案過程和所思所想，所以我在被催眠的時候，一直暗示自己，一定要清醒，你是來報仇的，一定要清醒，你是來報仇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我在係統中醒來後不久，就因為一些因素的刺激產生了不舒服的症狀。比如那個小熊形狀的符咒，和那個捧著小熊的小男孩，比如那首”小燕子”。

  　　事後回想起來，那個小男孩就是仿照小舟的樣子做的，而那個金屬小熊就是小舟書包上他最喜歡的飾品。”小燕子”這首歌，還是小舟小時候我教他的。這些元素應該是想刺激我這個接入者，喚醒我腦海中的潛意識，從而讓我複現此前做過的所有事情。

  　　他們甚至還故意將趙家航設計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想要我認為他就是殺害大家的人，從而讓我殺了他。

  　　不過他們一定沒想到，因為我並沒有徹底被催眠，這些元素反倒幫助我逐漸喚醒了記憶。

  　　我到底是什麽時候蘇醒的，我也記不清了。但等到確定了那個神秘的短信背後的人就是錢也時，我知道我賭對了，他果然也在等著我！

  　　他一直想要加速遊戲的進程，想要將我定罪，就是要結束這件事吧！

  　　但他沒想到，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罪行，而且我會殺了他。

  　　所以我向他拋出了誘餌，而且我知道，他已經上鉤了！

  　　很快，錢也就會派人來接我，以他的謹慎，一定會親眼看到我銷毀所謂的證據。

  　　所以我一定會見到他。

  　　我的報仇，就要結束了！

  　　一切都完結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想到這一切，我再次笑了。連接線再次扯動頭皮，我拽著連接線將它們一根根拔掉。

  　　我知道工作人員很快就會發現這一點，並且很快趕來。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我已經聽到了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錢也派的人，馬上就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