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此時正站在趙家航辦公室的暗室裏，麵前掛著那個黑色的鬥篷，靠牆放著那把黑色的長刀，我知道我闖進了惡魔的洞穴。

  　　二十分鍾前，趙家航在辦公室接待我和高洪濤時，並不敷衍，如果不是我突然崴腳去扶了下被偽裝成牆壁的暗門，感受到了”牆壁”的搖搖欲墜，並聽到了隨之傳來的並不像厚重牆體的聲音，也許他就把我們騙過去了。

  　　我知道這個密室裏一定有被隱藏的秘密，但沒想到黑衣人的裝備就這麽赤裸裸地展現在我麵前。

  　　所以……趙家航就是黑衣人？但是怎麽可能呢？他跟我們一起在密室逃脫裏啊！

  　　關閉的暗門外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然後是趙家航冰冷的聲音。

  　　“嗬，你聽說過，好奇害死貓嗎？”

  　　寂靜中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猛地一個激靈，我看向暗門，門下的縫隙有一道暗影，是趙家航！他剛才一定意識到我已經發現暗門了！所以他就在等待這一刻嗎？所以他會殺了我嗎？

  　　我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抖，在狹小的空間裏衝撞的衣架簌簌作響。我想到還在樓外的高洪濤，剛才我借口再進來上個洗手間，才瞅準機會進到趙家航的辦公室。現在高洪濤一定還在外麵等著我，如果趙家航把我殺了，一定也不會放過高洪濤吧！

  　　高洪濤，高洪濤，一想到高洪濤，一陣利響貫穿我的大腦，我的腦海中再次閃現了高洪濤被掉落的花盆和窗台砸的頭破血流、倒地不起的畫麵。和李爽那次閃現的畫麵一樣，他的衣著並不一樣，但我知道那就是高洪濤。

  　　所以，這是高洪濤的死法嗎？最討厭意外的高洪濤，最終死於意外。但我又為什麽能看到這一切？

  　　不，我不能讓這一切發生。就算趙家航要殺我，我也要想辦法出去提示高洪濤有危險，不能讓他在外麵等死。

  　　我突然靈光一閃。

  　　“你不能殺我。”我努力維持著鎮定的聲音。

  　　門外的趙家航笑了起來，但還是問道：“為什麽呢？”

  　　“如果每個人有固定的死法，你就不能現在殺了我，因為我出現在這裏是隨機的，並不是你的安排。”

  　　“是嗎？”趙家航又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跟以前並不一樣，隻讓人感覺到陰冷，“如果這就是我的安排呢？你不就喜歡探究別人的秘密嗎？”

  　　探究……秘密？所以這就是有人通過短信引導我調查的原因？為了讓我探究秘密？那他為我設定的終點就在這個密室裏嗎？

  　　可為什麽說我喜歡探究秘密呢？我感到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我有地方不明白。”

  　　“你說，我可以讓你死個明白。”

  　　“你跟我們一起出現在‘獵網’，黑衣人出現的時候你也在，那你又怎麽會是黑衣人？”

  　　“你說的那隻是上一個黑衣人而已。”

  　　“上一個黑衣人？”我不禁皺起眉頭，這是怎麽回事。

  　　“實話告訴你，‘獵網’那晚的係統是我擾亂的，你們都是因為我才被湊到一起的，這隻是一個交易。”

  　　交易？趙家航的每一個字都將周圍的溫度降了幾度，我漸漸感覺到整個人像被拋進了冰洞裏。

  　　原來趙家航在去”獵網”之前，就已經收到過詛咒，在上一個黑衣人來殺他的時候，他向黑衣人提出了交換，他吸引過來更多被詛咒的人，前提是黑衣人饒他一命。所以那次的密室逃脫隻是趙家航和黑衣人的交易，此後他變成了新的黑衣人，開始殺掉被他詛咒的人。

  　　混蛋！想到姚玲玲和李爽死去的慘狀和王威龍的崩潰，我腦子中隻出現了三個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我緊緊盯著暗門下那個一動不動的陰影。

  　　“你要殺了我嗎？”

  　　“你說呢？”

  　　“我不想死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這裏太窄了。”

  　　趙家航笑了笑，道：“我可以讓你出來，你不用考慮耍什麽花招，那是沒用的。”

  　　我慢慢地靠近暗門，門外的黑影一動不動，看樣子趙家航準備等我出去就殺了我。我走到暗門後，突然打開了暗門，然後握著剛才就已經緊緊抓在手裏的長刀，瘋狂地向前衝去。

  　　殺了趙家航，就能破除詛咒。殺了趙家航，就能破除詛咒！

  　　我滿眼都是前方的身影，暗門打開後正對著辦公室巨大的窗戶，趙家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移到了窗台前，他站在高高的窗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隻覺得滿眼都是他的鄙夷。

  　　我舉著長刀衝了過去，長刀最終刺進了窗台上的身體，一聲慘叫喚醒了我，我驚覺眼前站著的竟然不是趙家航，而是王威龍！

  　　“你……你怎麽在這兒？”

  　　王威龍再也沒有力氣回答我，他的身子向後一仰，從三樓的窗台上跌落下去。

  　　王威龍果然是從樓上跌落，但為什麽是被我殺死的？為什麽？

  　　“王威龍！”我衝著窗外大喊。

  　　旁邊傳來趙家航的冷笑：“你殺了他。”

  　　我轉過頭，看到趙家航已經重新穿上了那個黑色的鬥篷，臉上的麵具扯動著，聲音又像是混雜了咯咯的電子音。

  　　他說：“其實你和我一樣。”

  　　“我殺了你，你這個魔鬼！”我舉著長刀劈過去，眨眼之間趙家航卻換了個位置。

  　　“要不要加入我呢？要不要一起加入殺人遊戲？”

  　　我又氣又嚇，渾身顫抖，舉著刀再次撲了過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趙家航這次竟然沒有躲，眼看長刀竟然要刺進他的身體裏，我突然感覺到長刀的刀柄被人抓住了。

  　　回過頭，我看到了高洪濤，他正驚慌失措地抓住刀柄，想要阻止我殺人。

  　　“周雲茉，不要殺了他，不要再死人了。”

  　　“他殺了姚玲玲，殺了李爽！”

  　　趙家航又咯咯笑起來：“那王威龍呢？你要告訴他王威龍怎麽死的嗎？”

  　　“閉嘴！”我大喊。想起剛才殺死王威龍的那一幕，我不禁有點氣惱，讓我驚訝的是，這種氣惱竟然多於害怕。

  　　高洪濤還在為趙家航求情：“他也是被控製的，你忘了嗎？”

  　　“他不是！是他讓我們被詛咒的！密室逃脫是個陷阱！”

  　　高洪濤一愣，他不明白我在說什麽，隻得問趙家航：“你是那個小孩子吧？是你控製了趙家航吧！是不是你！”

  　　我緊緊盯著趙家航。

  　　趙家航突然再次發出了那個小孩的聲音：“是與不是有區別嗎？殺了我啊周雲茉，殺了我。”

  　　不知道為什麽，這聲音突然讓我的心猛地抽緊，我隻覺得站立不穩，想要摔倒。

  　　我衝高洪濤大聲喊道：“放開我，殺了他才能破解詛咒！你忘了嗎！”

  　　高洪濤死死抓住刀柄，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放開啊！”我想從高洪濤手中將刀柄搶奪過來，卻一點用都沒有。

  　　黑色的麵具再次被扯動，趙家航施施然離開了刀尖的前方，看樣子想要走出去。

  　　“這是你們選擇錯過機會的，下次見麵殺死你們，不要怪我。”

  　　“不要高興的太早！”我猛地一用力，將刀柄從高洪濤手中奪了過來，然後猛地向趙家航衝了過去。

  　　噗嗤一聲，刀尖捅入了趙家航的肩膀。趙家航站住了，然後他突然發出了小孩子的尖叫聲，有一股黑氣從趙家航的傷口中湧出，就像被襲擊的惡魔正在拚命尋找逃亡的路線。

  　　然後趙家航倒了下去。

  　　*****

  　　不光是陳鵬，估計在場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周雲茉竟然留下了趙家航的命。

  　　周雲茉沒有殺趙家航，在高洪濤的勸說下，他們最終將趙家航扶到了車上。

  　　依據高洪濤的推測，剛才應該將那個附身的小男孩趕走了，現在的黑衣人就是趙家航自身，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個地方藏起來，躲避小男孩的詛咒。

  　　在躲藏之前，周雲茉和高洪濤先將趙家航送去了一家醫院治療。趙家航肩膀上的傷口並不淺，雖然係統裏的醫生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但對兩人牽強的解釋也選擇了相信，並沒有多問。

  　　包紮後的趙家航需要在醫院休息一晚。周雲茉和高洪濤兩人商定，明天一早就離開醫院，找地方躲藏。

  　　去哪裏躲藏呢？周雲茉說她來選擇的地方。係統裏唯一不能推測的就是周雲茉的行為，所以大家隻能繼續看周雲茉明天會做什麽。

  　　“周雲茉沒有殺掉趙家航，那是不是說明趙家航確實沒死，或者確實不是周雲茉殺了趙家航。”葉飛輕輕問陳鵬。

  　　“目前我們還沒辦法確認，周雲茉和高洪濤不是明天還要帶著趙家航走麽？也許她會在路上改變主意。”

  　　“你說係統出問題的可能性大嗎？”葉飛又問。

  　　此前許德明曾經說過，讓四象按照目前周雲茉的行事邏輯做了個推測，根據周雲茉之前在係統中的表現，她殺掉高洪濤一行人的可能性在 99%以上，與此同時，殺掉趙家航的可能性為 95%以上。

  　　“四象絕對不會出問題。”這次回答葉飛的不是陳鵬，而是許德明，“為什麽會這樣，周雲茉如果殺了趙家航，她不會這麽選擇，一定有什麽別的理由。”

  　　這句話更像是許德明的自言自語，他根本沒在乎陳鵬和葉飛聽沒聽。

  　　陳鵬和葉飛對視一眼，兩人的感覺是一樣的，許德明對四象太自信了，自信到已經將自己置於整個係統之上，好像掌握了係統中人的生殺大權，比如今天，為了刺激周雲茉殺趙家航，他竟然逼著周雲茉殺死了王威龍，並讓趙家航多方刺激周雲茉。

  　　幸好係統中的高洪濤一直在他的軌道上，勸阻了周雲茉，否則周雲茉殺趙家航的行為真的是她自己的選擇嗎？還是被許德明影響之後的選擇？

  　　而且，一個用於刑事偵訊的高科技工具，竟然有一個人能對其為所欲為，怎麽想都是會出問題的大事。

  　　“許總監，我想跟你談一談，現在周雲茉的副本已經步入軌道，還是盡量不要人為幹預，記錄周雲茉自己的反應比較好。”陳鵬直言不諱。

  　　“你覺得我幹擾了周雲茉的判斷？”許德明紅著眼睛看向陳鵬。

  　　“對。”在有關周雲茉的事情上，陳鵬不想做出絲毫讓步。

  　　“我再說一遍，不管我做出什麽樣的幹預，都不會影響周雲茉自己的選擇，就像給周雲茉設定的副本內容，不管將她置於什麽樣的環境中，她都能做出一樣的選擇。這就是四象。”

  　　許德明冷冷地拋下這句話，轉身向電梯走去，離開了刑事領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