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象

  　　由於四象係統的高度智能性，它能密切監測接入者的意識和心理變化，甚至跟其產生相互作用。一旦讓被接入者相信他真實地處在某一環境中，他的想法和意識就會沒有防備地產生，此時四象就像一個完美的永遠不會失誤的測謊儀，將其內心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

  　　正因如此，當初才有人提出，這個係統可以用於刑事偵訊，用來攻破難以讓其開口的嫌疑人，判斷他們是否說了謊。

  　　而為了能得到更多的數據，混沌科技給每個需要接入係統進行偵訊的嫌疑人，依托係統單獨開了副本，該副本以案件相關內容為藍本。在將嫌犯接入前，先將嫌犯催眠，讓他忘記跟案件相關聯的所有人和所有事。這樣，這些人和事以另一種麵貌在係統中呈現時，會一點點喚起他的記憶。

  　　因此他在係統中的反應，就是當初麵臨這件事情的最本真的反應。他對這個人的感覺，就是他當初見到這個人的最真實的感覺。他第一次產生的要殺死這個人的念頭和方法，極大可能就是他當時采用的方法。而為了保證副本的真實性，會將很多真實的元素融進內容中，以確保嫌疑人的反應不要偏離軌道。

  　　不過正因為如此，也會給副本帶來一定的風險，因為整個副本中隻有被接入者一個人是真實存在的，當他對周圍完全相信的時候，他所產生的意識和心理便是真實的。一旦他對周圍的環境產生了懷疑，有了防備，那產生的意識便有可能具有欺騙性，並且很有可能不可控，那樣也就失去了偵訊的意義。

  　　而將真實的元素揉進副本，便增大了喚醒接入者的可能性。

  　　好在四象是具有超高學習能力的虛擬世界係統，一旦接入者產生一點的懷疑和動搖，它便會第一時間監測到，憑借學習到的接入者的行為邏輯模式，依托超強運算能力的量子計算機，給接入者快速提供一個符合他邏輯的解釋，讓其繼續相信周圍環境的真實性，畢竟人一般是不會懷疑自己的。

  　　因此到目前為止，雖然接入者有被喚醒的可能性，但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並且出現的概率低於 0，0000000001，

  　　四象運用到刑偵領域後，很快便撬開了幾個疑難案件的關口，取得了可喜的成績。這就是陳鵬當初想到可以申請讓周雲茉接入係統的原因。不過因為係統的龐大，整個四象係統都處於初期起步和試驗的階段。

  　　葉飛沒想到陳鵬竟然會有這樣的提議，他一直有點想不明白，陳鵬對於周雲茉在案子中所起的作用，到底是什麽樣態度，事已至此，他希望犯下一切案件的是周雲茉嗎？還是因為不相信，所以才向上麵提交了接入四象的申請？

  　　“我隻是個刑警。”陳鵬拍拍葉飛的肩，“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不過陳鵬當初也問過四象的首席專家許德明，怎麽就能確保嫌疑人在係統中產生的反應，一定是當初他麵臨這件事時最真實的反應呢？如果嫌疑人在副本中看到了受害者，因為經過了催眠，他已經完全不認識受害者，又怎麽確保他一定還會產生殺死受害者的念頭？

  　　許德明說：“因為就算一切重新開始，人往往還是會跟以前做一樣的選擇。”

  　　許德明平時不苟言笑，永遠埋頭在科研世界中，對外麵的世界充耳不聞，所以他不會笑，因為不需要。但說這句話的時候許德明竟然笑了笑，不熟練勾起的嘴角顯得有點猙獰。

  　　太狂妄了。陳鵬止不住地心想。

  　　後來陳鵬知道，四象中抓取的不隻有接入者麵對設定好的事情的反應，還有接入者對周圍環境產生動搖時，回想起的當初真實場景的片段，雖然四象係統很快將這些動搖和回想按照接入者的邏輯合理化了，但是這些片段卻成了四象抓取的重要線索。

  　　比如李爽被火球襲擊前，周雲茉腦中一閃而過李爽曾經被火燒的景象，雖然很快，但這個場景被四象抓住並記錄了下來，更進一步地說明周雲茉一定不會和李爽的死亡毫無關係，不然她腦中不會存有這樣的記憶。

  　　自從接入四象後，有關周雲茉的嫌疑逐步增加，不過四象還處於試驗階段，它得到的數據並不能直接在法庭上指控嫌疑人，但是用這些線索也足以從周雲茉身上打開突破口。

  　　不過，現在還有一些事情不能解釋，而且最關鍵的環節還沒有走到，那就是周雲茉直麵趙家航的部分。通過係統中周雲茉直麵趙家航的反應，也許能直接推斷出趙家航到底怎麽了，還有周雲茉和趙家航的失蹤到底有沒有關係。

  　　為了這個環節，整個科研隊和專案組都嚴陣以待。

  　　上午八點，失眠了大半夜的陳鵬還是按時趕到了混沌科技的四象中心。

  　　混沌科技為了保證自己的研究環境，包下了一整個產業園，四象中心是產業園最裏麵的一處六層獨棟，絕對的僻靜所在。

  　　為了方便警方隨時將研究結果融入案情分析，四象中心將六層單獨開辟出來，安排了幾個案情分析室和休息室，給相關的辦案人員使用。最近陳鵬和葉飛便經常駐紮在那裏。

  　　四象中心的獨棟分為東樓和西樓，雖說是東西樓，但其實兩邊通過過道直接相連，隻是為了方便樓號劃分才這麽叫。東西樓分別安裝了電梯，案情分析室在東樓六層，但陳鵬每次都通過西樓的電梯去到六層後，再通過過道進入東樓，因為他不想經過東區三樓。

  　　東區三樓是將嫌疑人接入四象係統的刑偵領域實驗區，周雲茉就在那裏。四象采用了近幾年來取得突破的冷凍睡眠技術，但並沒有冷凍接入者，而是注入低溫液體，使接入者保持休眠，在接入係統的過程中維持不吃不喝，但思維一直活躍的狀態。

  　　低溫液體和接入者都被放置在一個豎直的透明玻璃圓柱體內，這被稱為監測體。接入者頭部連接著數個監測線路，監測到的數據隨時通過圓柱體傳到外麵的儀器中進行分析和破解。

  　　陳鵬隻見過幾次那個巨大的玻璃圓柱體，周雲茉懸浮在紅色的液體中，憑著一些線路和有彈力的繩子略微固定，已經陷入了昏睡的狀態。有時因為意識中畫麵的刺激，周雲茉會產生略微的掙紮，這時她就會在液體中沉浮，有時會整個陷進水裏，但是不多久就會重新恢複平穩的睡眠狀態。

  　　監測體就設置在四象中心的東區三樓，有時三樓中有人開電梯出入，電梯裏的人便會看到那個巨大的圓柱體。雖然電梯位於周雲茉的背麵，並且還隔著一段距離，並不能看到她的臉。但陳鵬還是避免自己看到這幅景象。

  　　案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陳鵬不想讓任何因素影響到自己。

  　　等陳鵬到了案情分析室，葉飛已經在裏麵坐著了，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葉飛最近也一直沒有回過家，在休息室住了好一段時間，還好四象給大家安排的休息室足夠舒適，不過心裏有事的時候，再舒適的地方也睡不好。看葉飛蓬亂的頭發和通紅的眼睛就知道了，和陳鵬如出一轍。

  　　“吃飯了嗎？”葉飛將手邊的一份早餐向陳鵬推了推，“給你拿的。”

  　　“謝了。”陳鵬坐下開始狼吞虎咽，看著葉飛的景象忍不住說，“案子結束之後考慮調到刑警隊吧，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當片警。”

  　　“別，我可不像你那麽愛操心。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對了，你知道嗎？”

  　　眼看葉飛又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陳鵬就知道葉飛這是又聽到了什麽小道消息。陳鵬不知道葉飛怎麽總能聽到這麽多的八卦，可能是他一張娃娃臉，再加上身為民警群眾工作做得多了，總能讓別人掏心掏肺。

  　　反正他不來做刑警，就應該去做八卦小報的記者，陳鵬一這麽想就忍不住笑了。

  　　“怎麽了？”

  　　“那個許德明專家，聽說他之前還有個妹妹，竟然是個陪酒小姐。”

  　　“之前？”

  　　“說是死了。這事大家都不知道，有一次清潔工張姨去許德明的房間打掃，看到他放了妹妹的黑白照，張姨平時還去過這姑娘陪酒的場地打工，所以就認出來了，才知道有這麽回事。”

  　　“這事是張姨跟你說的吧？”

  　　“嘿嘿。”

  　　陳鵬無語地看著葉飛，他知道張姨跟葉飛很聊得來，不，葉飛跟任何人都聊得來。

  　　葉飛接著道：“不過是陪酒小姐什麽的都無所謂，不是生活所迫誰會去做那個？讓人生氣的是，聽說他妹妹當初掙錢供他上學，等到許德明後來出息了，嫌棄自己妹妹是做陪酒小姐的，竟然跟她斷絕關係了。”

  　　“我靠，兄妹版的陳世美啊！”陳鵬忍不住罵道。

  　　“可不是！”

  　　“行了行了，趕緊捋案子吧，不管怎麽樣，他幫我們破案就行。”陳鵬催促著葉飛，一麵覺得好笑，葉飛的八卦有股煽動力，雖然他總覺得葉飛幼稚，但還總被葉飛的各種小道消息帶動情緒。

  　　吃了飯，倆人快速地將最近的線索捋了一遍。

  　　根據周雲茉在係統中的反應和記憶中的畫麵閃現，能推測出姚玲玲、李爽、高洪濤和王威龍幾人的意外死亡都是她策劃的。

  　　為了報複，周雲茉利用了幾人心中最深的恐懼，就像她在係統中所說，姚玲玲擔心人生的下跌和倒退，她就讓姚玲玲死於失控的電梯，李爽因為幼時目睹母親用火燒死了父親和她自己，所以她讓李爽死於電路失火，高洪濤擔心生活中的意外，所以高洪濤死於意外，王威龍擔心自己暗中出賣公司機密被曝光，所以她通過各種威脅信逼著王威龍自殺。

  　　讓周雲茉沒想到的是，也許高洪濤在死之前看到了她，所以給警方留下了線索。

  　　當然，周雲茉一切反應的獲得，還得益於四象對幾個被害者的全麵了解和無死角還原，也隻有四象這樣龐大的係統才能做到這一點。雖然有些線索還沒有在係統中顯現，但是已經能形成推測，未來形成邏輯鏈不成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趙家航去哪兒了呢？

  　　“一會兒就要進入趙家航的環節了。”葉飛說。

  　　“好。”陳鵬不自覺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