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婚姻的真相

  　　陳鵬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葉飛告訴他周雲茉好像被人打了時，他剛去完一個現場，正將汗透的警服換下來，葉飛的話讓他猛地驚出了一身冷汗，背上嗖嗖的一陣涼風。

  　　“怎麽回事？”時隔多年，周雲茉三個字依舊是陳鵬的阿喀琉斯之踵。

  　　通過葉飛的敘述，陳鵬了解到，原來是葉飛所在的轄區接到一起報案，說是老婆撞破了老公和小三的出軌現場，結果老婆反倒被老公暴打。鄰居看不下去就打了電話報警。等到葉飛趕到出事現場，事情已經平息了，男人已經離開了，但葉飛卻在那裏見到了周雲茉。

  　　周雲茉看上去一點事情沒有，雖然鄰居一口咬定剛才被打的就是周雲茉，但周雲茉平靜地解釋說這裏是她妹妹家，剛才是她的家庭瑣事引發了矛盾，並非鄰居所說的出軌撞破的問題。

  　　男人據說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已經離開，但周雲茉和之前被認為是小三的女子一片和睦，看樣子又不像撒謊，到最後，竟然是報警的鄰居給周雲茉道了歉。

  　　可葉飛離開之前，卻明顯地感覺到，周雲茉有一條腿受了傷，她之前顯然強忍著不舒服，但在送民警離開時放鬆了警惕，終於露出了一瘸一拐的樣子，雖然很輕微，但被葉飛看了出來。

  　　葉飛知道，周雲茉確實被打了，而且這個打人者並不是像周雲茉說的，因為家庭瑣事衝動打人，他就算在動手的時候都算好了怎麽能讓周雲茉的外在不受一點損傷，最大限度地不被看出來。所以這會兒周雲茉才會淡定地配合另一個女人演出了這場戲，讓打人的男人全身而退。

  　　“這是個兔崽子，會叫的狗不咬人。”葉飛在電話裏給周雲茉的老公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陳鵬自從接了葉飛的電話之後，心裏便再也放不下。

  　　她幸福嗎？這些年陳鵬對於周雲茉的消息來源，除了來自葉飛，就是網上的各種報道。

  　　隨著男人名氣的日益增大，陳鵬偶爾也會在他的采訪中聽到周雲茉的消息，有幾次還在采訪中看到了她，跟大學時的青澀已經不一樣了，現在的周雲茉身上帶著成熟女性的風韻，舉重若輕的魅力，運籌帷幄的自信，和難以掩飾的幸福感。

  　　他從來沒看出她不幸福。

  　　但是他知道，他也從來沒有看透過她。

  　　陳鵬想要近距離地去看看，他知道這是個沒有意義的舉動，發現了不是又能做什麽呢？但他就是放不下。

  　　那幾天剛好有個盯梢的任務，其中一個地點就在周雲茉老公的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下，陳鵬得知後主動選擇了這個地點，在車裏蹲了三天，一邊觀察嫌疑人，一邊看著周雲茉的老公進進出出。有些重要的客戶，周雲茉的老公會親自將對方送到樓下，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異常。

  　　周雲茉的老公做事很幹淨，要不然就是個正人君子，要不然就像葉飛說的，會叫的狗不咬人。

  　　但陳鵬本能地覺得他不是前者，但他又別扭地希望這不是事實。

  　　到第三天的時候，陳鵬見到了跟著男人一起到來的周雲茉和孩子，陳鵬的車就停在地下停車場入口不遠的地方，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坐在男人後排的周雲茉。周雲茉正在跟男人說著什麽，一邊哄著旁邊的小男孩，男孩三四歲的樣子，長得很乖巧，一副一家三口和美的場麵。

  　　陳鵬見到周雲茉也就幾秒鍾的樣子，但這幅畫麵卻像雕刻一樣瞬間印在他的腦子裏，他猛地把頭低下去，生怕周雲茉看到自己。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呢？陳鵬想。如果周雲茉說的是真的呢？如果葉飛說的都是推測呢？如果男人隻是不小心傷到了周雲茉呢？如果男人真的一心撲在周雲茉身上呢？這不就是自己樂意看到的嗎？就像剛才的那副場景，誰能說周雲茉不幸福呢？那自己到底想要發現什麽呢？

  　　陳鵬將頭在方向盤上磕了兩下，下決心今天盯梢結束就去隊裏申請換個盯梢點。但他沒想到，下午竟然有人敲了他的車窗，陳鵬一驚，以為自己盯梢的事情暴露了，但是抬頭卻發現窗外站的是周雲茉。

  　　陳鵬打開車窗，再次見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笑容。

  　　周雲茉說：“剛才看著像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你怎麽在這裏？”

  　　“唔……有點工作上的事情。”雖然說的是實話，但陳鵬有種難掩的心虛。

  　　周雲茉調皮地眨眨眼，陳鵬晃了一下神。

  　　“我知道了，是不是不能問的機密？那大忙人有沒有空跟我喝杯咖啡呢？”

  　　“得等到今天的工作結束。”

  　　“沒問題，打我電話。”周雲茉將新的手機號給了陳鵬，又說了兩句，告訴陳鵬她今天搭老公的便車來送孩子上早教班，所以剩下的時間就隻能自己打發。

  　　任誰都能看出周雲茉是個幸福的女人，最起碼在陳鵬看來是這樣。

  　　“完事打我電話哦。”周雲茉再次做出打電話的動作。

  　　“好。孩子……很可愛。”陳鵬想了想說。

  　　周雲茉綻放出笑容，道：“他是個天使，這輩子隻要他健康平安，我就滿足了。”

  　　但那天沒等到陳鵬給周雲茉打去電話，陳鵬就見到男人開車帶走了周雲茉和孩子，車輛經過了陳鵬車前，陳鵬看到男人轉頭瞪了自己一眼，顯然他是發現了陳鵬和周雲茉的約定，故意帶走周雲茉的。

  　　周雲茉雖然盡量向陳鵬投來笑容，但透過車窗，陳鵬卻分明察覺到了那眼神中的苦澀。

  　　那天陳鵬沒再打電話過去，周雲茉也沒再發信息來解釋，兩人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雖然陳鵬回去就跟隊裏的同事換了第二天的盯梢地點，但他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陳鵬的感覺一向敏銳，天生就是當刑警的料，隻有在有關周雲茉的事情上會有些拿捏不定。但這次他肯定，葉飛當初的說法是對的，那個男人有問題。

  　　陳鵬開始著手調查男人的公司，都知道男人當初在兩場大的訴訟官司中獲得了精彩的勝利後，才開辦了自己的公司，這些事情並不難查。

  　　陳鵬很快查出了那兩個具體的案子和訴訟詳情，兩個案子當初都有很大的社會影響，都被律師界認為是不可能勝訴的案子，因此才在短時間內就給陳鵬帶來了巨大的名氣。

  　　事情就發生在男人和周雲茉結婚後不久，看似一切順利成章。但蹊蹺之處在男人於訴訟中運用的論點上，他用獨特到甚至有些刁鑽的論點，使當初這個沒人看好的案子反敗為勝。但陳鵬怎麽看都不像是男人能找到的角度。

  　　當初男人也是校辯論隊的一員，陳鵬在比賽上聽過男人的辯論，他尋找突破口的能力和尋找論點的邏輯性遠遠比不上周雲茉。而這兩個案子的辯護風格，分明是周雲茉的！

  　　陳鵬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當初男生那麽用力地追求周雲茉，真的是因為喜歡她麽？當年周雲茉是所有的係老師都看好的學生，男生除了家中有些錢外絲毫沒有特別之處，但陳鵬也在那時聽到了不少男人家中的八卦，畢竟他娶走了全校男生的女神。

  　　正是因為男生家裏有錢，所以他有著複雜的家庭關係，如果男生想要得到一部分繼承權，就必須得到父親的認可。而事實證明，在男生成功地為兩個疑難案子辯護並開了公司之後，他很快成了父親器重的子女之一。

  　　如果，如果這兩件為男人博得名聲的案子，實際上是他讓周雲茉暗中幫忙的呢？如果他當初拚命地追求周雲茉，並且不顧家裏的反對也要娶周雲茉，隻是因為她獨一無二的才能呢？如果這就是周雲茉此後成為家庭主婦，根本沒有再接觸律師行業的原因呢？因為這是男人的安排。

  　　他就是要讓周雲茉成為他豢養的金絲雀，他就是要讓周雲茉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個隻會照顧孩子的遊手好閑的闊太太，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家庭主婦是他獨一無二的強有力的助攻呢？誰能想到這個女人能幫他得到家中財產的繼承權呢？

  　　陳鵬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周雲茉那麽聰明伶俐，如果真是這樣，她會沒有察覺嗎？如果她真的想找一個穩定的家庭，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又怎麽會這麽被一個男人利用？

  　　但是兩個案子的事實證據就擺在眼前，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麽解釋？

  　　陳鵬覺得憋的要爆炸了，他約葉飛出來吃飯，一杯一杯地給自己灌酒，葉飛什麽也沒問，陪在陳鵬麵前吃著串，需要的時候跟他碰一杯酒。

  　　“你都知道吧？”陳鵬紅著眼睛問葉飛，“你知道那個兔崽子為什麽要娶周雲茉？”

  　　葉飛聳聳肩，道：“沒人知道，大家都隻是猜測，但這種事情他誰也不會告訴，不是說了麽？會叫的狗，不咬人。”

  　　雖然沒有明說，雖然當年陪自己布置表白現場的並不是葉飛，但陳鵬覺得葉飛一直明白自己對周雲茉的心意，不然他為什麽總能精準地把周雲茉的消息告訴自己呢？

  　　“靠！”陳鵬一下子摔了手中的酒瓶。

  　　“但這件事是周雲茉自己選的，外人能怎麽辦呢？”

  　　是啊，外人能怎麽辦呢？他是個外人。

  　　他隻希望男人能對周雲茉最起碼有點真心，隻希望周雲茉說的是真的，之前她跟男人發生衝突的那個女人，真的是她妹妹。

  　　陳鵬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一個個都像朝著男人紮過去的利刃：

  　　“狗日的，趙家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