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巧合？

  　　葉飛勸陳鵬放下周雲茉，他告訴陳鵬，沒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在葉飛看來，周雲茉早就知道選擇趙家航會有這樣的一天，但她還是走了這條路，她放棄了事業，選擇成為一個闊太太，更放棄了陳鵬，她理所當然承擔這一切，她活該。

  　　陳鵬拿起最後一瓶酒一飲而盡，他擦了擦嘴，心想，也許真的是時候結束了。

  　　陳鵬開始嚐試著去見母親安排的一個接一個的相親對象，然而每一個人都會讓他忍不住地跟周雲茉去比較，她的眼睛沒有周雲茉的亮，她的笑容不如周雲茉甜，她聽的歌不如周雲茉的有品位。

  　　周雲茉像個幽靈一樣存在於他的評判標準上，成為他天平上的準星，他為此搞砸了一次又一次的相親，和母親爭吵了一次又一次。

  　　終於有一天，母子兩人都累了。陳鵬放棄了，決定放過那些無辜的女孩子，也放過自己。也許自己這一輩子也就如此了，就讓周雲茉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吧。

  　　再後來有一天，葉飛又來電話，告訴他說，前一天晚上再次見到了周雲茉。

  　　葉飛說到此處停住了，他在等陳鵬選擇是否還要繼續聽下去。

  　　“別說了。”陳鵬說。

  　　“好。”

  　　葉飛掛了電話，沒再繼續講述周雲茉的事情。陳鵬想，既然要放下當然要放的徹底。但後來他知道，葉飛想要告訴他，前一晚上周雲茉深夜出門差點出車禍的事，因為她想要找到在外留宿的趙家航，讓他回家。

  　　趙家航終於撕破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已經得到繼承權、公司也發展穩定的趙家航，不再需要周雲茉了，周雲茉徹底地變成了一隻金絲雀，一隻迷路的金絲雀。周雲茉卑微地請求趙家航回家陪兒子，她不想再讓兒子生長在一個破裂的家庭。這在趙家航看來就是個笑話。

  　　所以每晚周雲茉將孩子哄睡後，便會出門去找趙家航，這成了她的執念。一次，兩次，三次，被惹怒的趙家航開始不再顧及地對她動手。終於有一次，被打後的周雲茉因為傷心和日免勞累昏倒在了路上，被送到了葉飛所在的派出所。

  　　周雲茉之前已經認出了葉飛，她請求讓葉飛幫她打掩護，畢竟身份敏感，這事傳出去會成為不少小報記者喜聞樂見的豪門軼事。葉飛搖頭歎息，但還是按著周雲茉說的給她找了個借口，然後將她送回了家。

  　　周雲茉向葉飛道了謝，臨走前對葉飛說，不要把這一切告訴陳鵬。

  　　葉飛沒有說“好”，因為他覺得應該讓陳鵬自己選擇。

  　　陳鵬拒絕了。

  　　後來當陳鵬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他想，天意。陳鵬無數次地設想，如果當初他選擇了去聽這件事，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那件慘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呢？但天意如此，所有有關周雲茉的事情，他總是慢一步。可笑的天意。

  　　此後，陳鵬刻意屏蔽著有關周雲茉的消息，葉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喝酒就閉口不提周雲茉。可周雲茉的消息還是來了，因為這次的消息鋪天蓋地，並不是葉飛不說話就能阻擋的了的。

  　　周雲茉的兒子趙小舟死了。

  　　深夜，趙小舟在一條偏僻路段被碾壓身亡。因為是年輕有為的富豪之子趙家航的兒子，這消息被各種渠道滾動播出。

  　　據趙家航稱，那段時間他正為一個案子忙的焦頭爛額，經常夜宿公司，因為有時會喝酒提神，所以需要回家時，妻子周雲茉便會開車來接。趙小舟出事那晚便是如此。周雲茉等小舟熟睡後，開車前往公司接他，因為他突然想起要回家拿一份資料。

  　　但他萬萬沒想到小舟會半夜醒來，更沒想到，家裏的監控顯示，趙小舟出門時是在哭著尋找爸爸媽媽。

  　　那晚獨自出門的趙小舟，在一條偏僻的路上遭遇了車禍，而且遭遇了兩次碾壓，分別是一輛 SUV 和一輛電動摩托車。第三個路人開車路過，但並沒有報警。而第四個路人拿出了手機，還是離開了，事後據他說，當時手機沒電了。又過了一段時間，第三個路人又返回來了，這次他報了警，但因為時間過去太久，被送去醫院的趙小舟已經身亡了。

  　　直到這時，陳鵬才知道，葉飛之前要告訴他的事。他知道趙小舟出事時，趙家航根本不是在公司裏夜宿加班，他一定是躺在另一個女人的床上。即使趙小舟死了，他依然在鏡頭前撒謊。那晚的周雲茉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去找趙家航的呢？當周雲茉得知趙小舟因為出門尋找她而導致車禍身亡時，身為母親，又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去的醫院呢？

  　　陳鵬不敢想。

  　　他後悔了，在周雲茉的事情上他總在後悔。當初他應該聽葉飛講的，那樣最起碼他知道周雲茉到底經曆了什麽。但他又想到了葉飛的話，那又怎麽樣呢？說到底他隻是個外人。

  　　陳鵬狠狠一拳打在了牆上。說到底，他隻是個外人。但是一切的一切，是從哪裏開始出了錯呢？

  　　事後，趙小舟的案子上，所有的肇事者和見死不救的人都受到了懲罰。陳鵬去了趙小舟的追悼會。趙家航熟練地迎來送往，仿佛將他兒子的葬禮當成了開拓事業的另一個戰場。而身著黑衣的周雲茉靜靜地坐在角落，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她的眼睛比身上的衣服更黑，卻失去了光，像兩潭死水。

  　　陳鵬並沒有現身，隻是悄悄放下了奠儀。離開的時候他開足了馬力，猛地將車往趙家航的車上撞去，這引起了路過者的尖叫，甚至連趙家航都注意到了嘈雜，而後來到了外麵的停車場，他盯著陳鵬又一次撞向了自己的車，然後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現場。

  　　陳鵬從來沒有做過這麽衝動的事。但趙家航並沒有向隊裏投訴他。陳鵬知道，他心虛。

  　　這件事之後，很多人都以為周雲茉會和趙家航離婚，甚至終於有小報爆出了趙家航的桃色新聞，還有人猜測下一個跟趙家航結婚的人會是誰。

  　　但是周雲茉和趙家航並沒有離婚。甚至趙家航在人前對周雲茉更體貼了。周雲茉因為兒子趙小舟的死鬱鬱寡歡，一度被診斷為抑鬱症，趙家航不但親自照顧周雲茉的飲食起居，而且還多次在人前譴責衝撞兒子的凶手和對被撞的兒子視而不見的幫凶，聲淚俱下地訴說著一個父親的絕望和憎恨。

  　　而周雲茉對於老公的悉心照顧，也多次表示感謝，她說自己一定盡快向前看，努力早點複原。

  　　兩人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恩愛，小報消息上的桃色新聞不攻自破，趙小舟的死好像一個粘合劑，將趙家航和周雲茉緊緊粘合在了一起。

  　　陳鵬再次覺得，自己看不懂了。葉飛搖搖頭說，這種事情不用看明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陳鵬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了，是種不好的預感。為此陳鵬一直關注著這件事，也一直暗中關注著周雲茉，但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發生什麽，而周雲茉的神采逐漸恢複了，看上去似乎正逐漸從喪子的悲痛中走出，倒是趙家航，顯得愈加憔悴了。

  　　就在陳鵬覺得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女人死於意外的新聞。這個女人之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因為她就是衝撞趙小舟的第一人。但此時已經時隔半年，陳鵬覺得這也許隻是個巧合，女人隻是死於意外。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所有在肇事案中的涉事者，包括第二次碾壓趙小舟的人，稱自己的手機沒電而沒有報警的人，還有那個最開始離開但後來又返回報警的人，竟然都一個個接連死去。

  　　而他們的死亡事件，竟然都是由於意外。這讓陳鵬覺得不寒而栗。

  　　怎麽會這麽巧？怎麽可能那麽巧？

  　　陳鵬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他將所有的事件和發現上報，申請對這些事情進行調查。然而上麵的批複還沒下來，這天，事情竟然有了新的轉折。

  　　那天深夜，陳鵬剛剛忙完準備躺下，就接到了葉飛的電話，葉飛知道陳鵬最近正在調查的事，他說有件事陳鵬一定要知道，也許就跟他在調查的事情有關。

  　　陳鵬盡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葉飛所在的派出所，在葉飛的帶領下見到了披頭散發、滿臉淚痕的周雲茉。

  　　周雲茉神情呆滯，一隻腳上傷痕累累。葉飛說她是光著一隻腳跑進派出所的，鞋都跑丟了一隻，還是葉飛找了一雙拖鞋給她換上。她衝進來的時候，大聲喊著救命，派出所的女警好不容易才將她安撫地平靜下來，但她一直什麽也不說，顯然是被嚇到了。

  　　葉飛覺得，也許她會告訴陳鵬發生了什麽。

  　　周雲茉一直低頭喃喃地說著什麽，驚魂未定的樣子。陳鵬小心地坐在她的身邊，輕輕喊了她一聲，周雲茉身子一抖，看向陳鵬，她花了好一會兒像在確認眼前坐的到底是誰，然後她猛地抓住陳鵬的胳膊，哭了出來。

  　　“你不要急，慢慢說。”陳鵬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他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失態。

  　　“他想要殺了我！趙家航想要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