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裴小侯爺要當爹了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8      字數:34062
  第四百一十八章 裴小侯爺要當爹了

    柳雲湘看著這個自稱是裴容未婚妻的異族女子,心想裴小侯爺去西越做生意,生意做沒做成的,先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她派人去天香樓問了一聲,說是商隊已經回京了,但裴容還沒有回來。

    柳雲湘把裴容還沒回金安的事告訴拓跋菲兒,拓跋菲兒嘟嘴:“不應該啊,那牙婆子這一趟抓了我和另一個小姑娘,在半路上我幫那小姑娘逃走了,他們往回追了幾日,耽擱了不少功夫,按理說裴容應該先回來的,難不成……”

    想到什麽,拓跋菲兒麵上一喜:“他不會還在潼涼城找我吧?”

    柳雲湘細一思量,“應該是。”

    畢竟丟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姑娘家,怎麽著也得找一找。

    拓跋菲兒開心道:“所以他心裏還是有我的,在意我的,我決定了,非他不嫁!”

    遠在西州潼涼城某客棧的裴容突然打了個噴嚏,很快一杯熱茶送到了他手裏,還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外裳。

    “主子,您是不是著了風寒?哪裏不舒服?我去給您找大夫?”

    這一聲聲關切,裴容聽著舒心,可抬頭看到麵前的人,某些想忘但忘不掉的記憶一下子襲了上來,害他心撲通亂跳,整個人慌措不已,手上端得茶都灑出來了。

    “主子,你怎麽在發抖,很冷嗎?”蘭娘擔心的想試一下裴容額頭燙不燙,結果剛伸過去手,裴容忙躲開了,那樣子竟有些害怕。

    蘭娘嘴角抽了一下,“我還是去給您找大夫吧。”

    裴容也察覺出自己反應有些太大了,先坐回去,幹咳了兩聲,道:“不用了,隻是打了個噴嚏,說不準是有人在背後罵我。”

    蘭娘笑:“主子也信這個?”

    裴容輕哼一聲,“沒準是你呢。”

    蘭娘不解:“我為何罵主子?”

    “自然是罵我……”裴容忙抿住嘴,好在腦子趕上了,沒說出口。

    蘭娘也不細問,隻是說道:“咱們在這潼涼城已經找了十來日了,還是沒有找到拓跋姑娘,我在想她是不是已經離開潼涼城了。”

    裴容眯了眯眼,“肯定是我不肯帶她去金安,她自己偷摸去了。”

    “呀,這路途遙遠,她一個小姑娘家萬一遇到危險,這可怎麽辦。”蘭娘擔憂道。

    雖然這小姑娘每次看到她都要瞪她一眼,但在她眼裏不過是個孩子,而且是個嬌蠻又可愛的孩子,她還挺喜歡她的,因此也是真擔心。

    “她鬼機靈一個,又會功夫,遇到她是別人倒黴。”

    蘭娘一想還真是,這姑娘太聰明了,應該不會有事。

    “不過主子,人家姑娘都追您到金安去了,您就真不考慮考慮娶了人家?”

    裴容剛喝了一口茶水,聽到這話,差點噴出來,“你……你這話什麽意思?”

    蘭娘怔了一怔,“您反應這麽大做什麽?再說我能有什麽意思,不就表麵的意思。”

    這時店小二在下麵喊可以用飯了,蘭娘便出門去了。裴容嫌外麵太吵,喜歡在屋裏吃,所以蘭娘一路上都是將飯菜給他送到屋裏的。

    望著蘭娘離開的背影,裴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噴出來的茶水,心裏止不住揣摩:剛才那句話,她是不是在試探我?又或者是拈酸吃醋了?還有她為何不提那晚的事,莫不想讓我提?我要是不提的話,她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渣?特別不是人?

    裴容拍著胸口,此時隻有一個想法:我想撕了拓跋霏兒!生撕!

    蘭娘很快送來了飯菜,裴容已經調整好了神色,他狀若無事的坐過去,淡淡問了一句:“你想要什麽?”

    “啊?”蘭娘歪頭不解的看著裴容,怎麽這幾日,這人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害她琢磨半天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說吧,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

    “除了我。”

    “啊?”

    “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我,但我不能把自己給你,所以不要癡心妄想,明白嗎?”

    蘭娘抿了抿嘴,心想可能是發燒了,怎麽盡說胡話。

    “我想要一個饅頭,可以嗎?”

    裴容皺著眉頭看向蘭娘,見她在他對麵落座,然後拿起一個饅頭吃了起來,“下麵沒飯了,我在您這兒將就一口,咱們吃完飯就上路。”

    裴容眯眼,看來她是除了我,其他什麽都不要。

    哎,這可難辦了。

    正在裴容發愁的時候,見蘭娘吃了兩口,突然泛起惡心,幹嘔了兩聲,難受的拍著胸口,同時將饅頭放下了。

    “你……你這是?”

    蘭娘歎了口氣,“可能是那天晚上……嘔……”

    蘭娘一句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幹嘔不止。

    裴容眼睛一下瞪大,“你你你的意思是……”

    蘭娘緩了一會兒,擺擺手道:“我實在沒有胃口,您慢慢吃,我去收拾東西。”

    說著,蘭娘起身,先回自己屋裏,收拾了一包細軟背在身上,又去裴容屋裏,見他呆坐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而飯菜一點沒動。

    蘭娘也懶得勸,這人一向神經兮兮的,而且動不動就發脾氣。

    難伺候!

    蘭娘將裴容的東西一件一件裝到木箱子裏,整整裝了兩大箱。她彎腰扛起一個,正要往樓下走去,卻見裴容擋住了她。

    “主子,您能讓讓路嗎?”

    裴容皺眉,“這箱子很重吧?”

    蘭娘咬牙,這不廢話,“所以請您別擋路。”

    “你怎麽這麽……”

    “您說話能一口氣說完嗎?”

    “放下吧!”

    “啊?”

    “讓車夫過來搬。”

    “還是我搬下去吧。”

    “蘭娘,別跟我耍這一招,我……我是不會心疼你的!”

    蘭娘見裴容竟生氣了,心裏一邊罵著他麻煩,但還是放了下來。人家是主子,性子喜怒無常,做下人的也得包容。

    車夫將兩個大木箱裝上馬車後,裴容帶著蘭娘來到車前,正要上車的時候,蘭娘又開始惡心了,這次還跑到一旁吐了出來。

    裴容看她這樣,不由握緊拳頭,沒想到不過是去了西越一趟,他的清白沒了,馬上又要……又要當爹了!

    老天爺,他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第四百一十九章 沒懷孕

    蘭娘胃裏實在不舒服,坐上馬車以後就閉眼靠著車廂休息,隨著車輪滾動,過一個水坑的時候,車子顛了一下。

    蘭娘皺著眉頭睜開眼,卻見裴容正盯著她看,準確來說是她的肚子,而且臉色青白交加,跟遇上什麽大事了似的。

    蘭娘坐直身子,先歎了口氣,再好脾氣的問:“主子,您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裴容抬頭看向她,眉頭皺緊,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蘭娘心下轉了轉,試著問道:“您是不是還在意那晚上發生的事?”

    裴容驚訝於蘭娘主動提起那晚,不過再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雖然當時她說不用在意,隻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可她現在懷孕了,還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她會提起,因為她已經有了與當初不一樣的想法。

    裴容閉了閉眼睛,“還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麽就說,我……我或許能答應你。”

    她想要的無非是個名分,他也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雖然……雖然他不愛她,雖然他覺得這女人有點粗魯,還囉嗦麻煩,還長得一般。

    但,他做過的事,他擔著,不就是認命麽,他認!

    蘭娘見裴容一副慷慨悲憤的樣子,眼睛都濕潤了,這是想哭?

    “您如果真是苦惱那晚的事,真的真的沒有必要,我都不在意了,您一個大男人,至於麽?”

    當時就是,他抱著身子,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好像是她欺辱了他似的!她被他折騰的全身都疼, 還得開解他,一遍一遍告訴他,這不是什麽大事,不要放在心上。

    在那之後的兩三天,他癱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比貞潔烈女還烈。搞得她明明沒有錯,明明是受害的一方,莫名對他都產生了愧疚。

    裴容聽蘭娘此時還說不要在意,這話也太虛偽了,肯定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可他又有什麽辦法,隻能上套。

    “我認了。”

    “啊?”

    “回去我就娶你。”

    “啊?”

    蘭娘懷疑自己聽錯了,正想再確認一遍,馬車突然停下,她沒坐穩,身子往前栽去,栽到了裴容的懷裏。

    “主子,我……”

    “我知道你很感動,但不用這麽急著投懷送抱。”

    蘭娘嘴角抽了一下,“您想多了。”

    她坐回去,打開車簾往外看,竟見兩個蒙麵大漢攔住了他們的路。

    車夫回頭道:“主子,咱們遇上劫道的了。”

    蘭娘見那兩個大漢手持大刀,一個比一個強壯,她有些害怕的擋在裴容身前,“等會兒他們殺過來,我給您擋一陣兒,您趕緊跑。”

    裴容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心下暖了暖,道:“說什麽傻話,該是我保護你和孩子才是。”

    “主子,您身子嬌弱,我……咦,哪來的孩子?”

    外麵已經打起來了,裴容跳下馬車去幫忙,因此沒有聽到蘭娘的話。

    蘭娘還是擔心裴容,她力氣大,膽子也大,跳下馬車後在路旁找了一根木棒,找準時機,對著跟裴容大的那個壯漢的腦袋敲了一記。

    這力道大,那壯漢暈著轉了個圈,提起刀就往蘭娘身上砍。蘭娘嚇得往後退,好在這時裴容從後麵來了一腳將那壯漢踢了出去。

    與此同時,車夫也將另一個壯漢給打趴下了,兩個劫道的武功都不高,眼見占不了便宜,趕忙一個攙扶著一個跑了。

    蘭娘這下鬆了口氣,但看裴容卻皺著眉瞪她。

    她不解,“主子,我做錯什麽了嗎?”

    裴容沉了口氣走到蘭娘跟前,道:“剛才太危險了,你太魯莽了!”

    “我……我這不是擔心你。”這也有錯?

    “你現在不同以往,你要保護好自己,也要保護好你肚子裏的孩子!”

    蘭娘瞪大眼睛,“我肚子裏哪有孩子?我又沒有懷孕!”

    裴容愣了一愣,“你在客棧的時候惡心……”

    “我是前天晚上吃了涼東西,腸胃不舒服而已。”

    裴容搖頭,“一定是懷孕了,你沒經驗而已。”

    蘭娘好笑,“距離那晚也不過十來日吧?”

    “是。”

    “十來日的時間根本不會有任何反應,至少也得一個月。”

    裴容抿抿嘴,“果真?”

    “主子,我何故騙你啊!”蘭娘笑著,見裴容還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於是開玩笑道:“如果我真懷上了,於我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這樣主子為了孩子也一定會娶我,不是嗎?”

    裴容知蘭娘說的是玩笑話,可他不覺竟升起一股怒火來,“你、你一和離的女子,大字不識,舉止粗魯,即便……即便真懷上了,我也不會娶你!”

    她竟還笑得出來!

    孩子沒了,她還笑得出來!

    這話說得有些傷人,蘭娘笑意淺了一些,不過也沒打算跟裴容計較,這人就是這樣,嘴巴毒,性格差,磨嘰事多,她已經習慣了。

    “是是,我可配不上公子。”

    說著蘭娘望了一眼天色,“咱們快趕路吧,需得趁天黑前到下一個鎮子,不然就要露宿山野了。”

    蘭娘看了看裴容,見他還在生氣,便也不管他了,先上去馬車。

    裴容站在原地,心裏也知道自己這氣生的莫名其妙,可他就是忍不住。車夫催了他一聲,他也隻能上車。

    坐到位子上,他不由又看了蘭娘肚子一眼。

    真沒有?

    雖然是因為拓跋霏兒給他酒裏加了料,整個人糊裏糊塗的,可他還是清楚的記得那晚的事,明明很賣力的。

    不是說一個月才能有反應麽,沒準已經懷上了,隻是還沒顯現出來。

    想到這兒,裴容的心情才好了那麽一點。

    金安南紅樓,拓跋霏兒正吃著飯,突然想到自己幹的蠢事,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柳雲湘正喝粥,看到這一幕,嘴角抽了抽,“你打自己幹什麽?”

    “我嫌我自己蠢。”

    “嗬,你是幹了什麽蠢事嗎?”

    “我!”拓跋霏兒說不出口,雙手抱住頭,懊惱道:“我幹了一件大蠢事,每每想起來,我都想殺了自己。”

    她想嫁給裴容,裴容不肯娶她,於是就想生米煮成熟飯,這招兒是她哥哥教給她的,藥也是她哥哥給的。

    那晚風兒輕月兒明,她將裴容約到自己房間,給他倒了一杯加料的酒,他一飲而下,她又連著給他倒了三杯,他都喝了,人很快就迷糊了。

    一切那麽順利,激動的她手舞足蹈,然後就想如廁。

    她火急火燎的去了一趟,再回來發現裴容已經走了。她暗叫一聲不好,趕忙去他那院找,然後……想到這兒,拓跋霏兒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籌謀半天,結果給那狐狸精做了嫁衣。

    房中顛龍倒鳳的聲音,刺激的她吐血,當晚她就跑了。

    當然,她也是怕裴容找她算賬,不肯帶她來金安,索性她就先一步來了。

    柳雲湘見拓跋霏兒又是抱頭又是哭的,跟瘋了似的,便也不管她了。

    她看著碗裏的米粥,其實根本沒有胃口,可她兩天沒吃東西了,必須吃下去,這樣才能撐住。

    這時冷雨霰來了,臉色肅沉,“剛得來的消息,長寧郡主竟一人去刑部大牢救嚴暮,現下已經被抓住了。”

    柳雲湘聽到這話,騰地站起身:“她瘋了,竟然去劫獄!”

    明擺著去送死,而且還會牽連嚴暮!

  第四百二十章 帝後互相試探

    不多一下,秦書意也來了,同樣臉色不好。

    他在石桌旁坐下,頗為無奈:“宮裏已經知道消息,聖上震怒,下令絕不姑息並召順親王回京。”

    冷雨霰也很無奈,“也就是說即便查明嚴暮是被冤枉的,但長寧郡主劫獄之大罪是推脫不掉了。”

    “而且她還落到了韓家手裏。”秦書意歎了口氣,“準確的說是韓兆手裏。”

    她會遭受什麽,誰都不敢想。

    柳雲湘皺緊眉頭,嚴暮的事已經讓她焦頭爛額,又添了這麽一件事。

    雖然長寧是自己犯蠢,合不著她去操心,可到底是為了救嚴暮,她要是真有個好歹,也算是嚴暮欠她一份情了。

    她不想讓嚴暮欠任何女人的情,尤其涉及到感情。

    柳雲湘沉思許久,而後將冷雨霰叫到一旁,跟他說了幾句什麽。

    冷雨霰聽後,嗤了一聲:“你以為就你聰明,安國公老奸巨猾,怎麽可能被別人當成手裏的刀。”

    “如果皇上已經有心鏟除韓凜這個禍害了呢?他不想成為別人手裏的刀,但一定想成為皇上手裏的刀,並借機鏟除韓凜,這個他在朝堂上最大的對手。”

    冷雨霰挑眉,“怎麽說?”

    柳雲湘轉頭望向皇宮的方向:“我不是讓你幫著我給皇後送了一封信麽,我相信她一定會幫我,也相信嚴暮與我有這個默契。”

    冷雨霰其實沒太懂柳雲湘的意思,但默契這種事,一般玄之又玄的,換句話說就是不靠譜。

    “本王再想別的辦法吧!”

    柳雲湘笑,“不管怎樣,你先把那木箱給我吧。”

    “原就是你們的東西,我這就回去拿給你。”

    那木箱就是海棠從武威大將軍府偷出來,嚴暮讓她給英王的,如今還得要回來。

    英王說著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發覺不對,“欸,當初你把那一箱子韓凜的罪證交給我,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哄著我和你們合作。但當時你們不讓我把罪證交出去,莫不就算計好了,還有要回去的一天?合著你們空手套白狼啊?”

    柳雲湘好笑道:“我們哪能算這麽準,不過是時隨事移罷了。”

    “哼,嚴暮奸猾,你也一樣。”英王哼了一聲,還是回府去拿那木箱子了。

    柳雲湘轉身對秦書意道:“秦公子,您需得盯緊韓卓,盡快找出他殺害令妹的證據。”

    隻有這樣,嚴暮才能從大牢出來,他的一切籌謀才能繼續往下進行。

    刑部大牢外,宮裏來的馬車停了下來,宮女太監和侍衛並立兩側,靜等著車上的貴人給動靜。

    車裏,皇後和皇上相對而坐,中間的條案上有一壺酒。皇後持起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送到皇上麵前,一杯端了起來。

    “六郎,前幾日我病得厲害,你在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這杯酒當是謝禮,我敬你。”說著皇後仰頭喝下。

    皇上神色原本繃著,但見皇後喝下了,他才稍稍舒緩了一些,隻是仍沒有端起那杯酒。

    “你許多年不叫朕六郎了。”

    “這次我病下,快要踏進鬼門關的時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匆匆,我合該珍惜眼前人,莫辜負當初我們共患難同生死之情。”

    皇上垂眸,“當初朕得你助力,才得父皇倚重,最終登上帝位。朕封你為後,但你父兄生了異心,朕不得不殺了他們,你沒怪過朕吧?”

    “怪過,準確來說是恨過,所以我一直幽閉後宮,隻為躲著皇上。但這些年了,我也想通了,朝堂上的事不該影響我們的夫妻感情。”

    “你能想通最好。”

    “六郎,我敬你的這杯酒,除了謝你,還希望我們夫妻能和好如初,你不喝嗎?”

    皇上抬眸看了皇後一眼,而後才端起酒杯,“前兩日你病重,朕以為你真的要死了,不想這麽快就好了。”

    “我估摸是病邪入體,一直昏迷不醒,白嬤嬤見我吃太醫院的藥像是不管用,便找出來藥箱,藥箱裏有當年神醫給的幾瓶藥,補氣血的,舒筋活絡的,解毒的,反正白嬤嬤給我吃了好幾顆,也不知哪味兒藥對症,當晚竟就醒過來了。”皇後裝作糊塗的說道。

    皇上眯眼,“原是這樣。”

    沒想到她誤打誤撞的吃了解毒丸!

    “前幾日你去寧元庵,母後可跟你說了什麽?”

    “母後糊塗了,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我沒大注意聽。”

    “果真?”

    皇後失笑,“六郎今日怎麽疑神疑鬼的,有什麽話不妨明說,咱們夫妻倆本就是一體的,你還有什麽顧忌嗎?”

    皇上念著手裏的酒杯,在皇後溫柔的目光下,終究是仰頭喝了下去。

    他放下酒杯,拉住皇後的手,“秋賢,朕後宮有很多嬪妃,但你該知道,朕心裏隻有你一個人。”

    皇後探身抱住皇上,“六郎,我信。”

    隻是話說得溫柔,但眼眸裏卻閃過狠色。

    “調查渝州那案子時,我也在場,親眼看到這個嚴暮被謝勝茂抓去研製火麒麟,而不多久火麒麟就研製成功並炸破,那威力可以說驚天動地,所以我懷疑這個嚴暮知曉煉製火麒麟的方法。”

    一聽到火麒麟,皇上眼睛都亮了,“火麒麟本就是大榮的鎮北軍研製出來的,他知道倒是不奇怪。”

    “咱們得想辦法從他嘴裏問出來煉製火麒麟的方法,隻希望別人,尤其是掌握軍權的武將不知道。”皇後意有所指道。

    皇上點頭,“皇後考慮周全,你隨朕一同前往大牢吧。”

    “好。”

    裏麵有了動靜,宮女太監忙上前,扶著兩位下了馬車。

    隻是剛走到刑部大牢門前,那韓凜匆忙趕了過來,行過禮後,他道:“陛下、娘娘,這大牢乃是陰晦之地,血腥氣中,恐衝撞二位聖人。陛下,您有什麽吩咐,差遣卑職就是,還是不要進去了。”

    皇上見韓凜這般阻攔,心下更加懷疑,冷哼一聲道:“這刑部是朕的刑部還是你韓凜的刑部?”

    韓凜一聽這話,當即跪下,“臣惶恐!”

    “滾一邊去!”

    韓凜沒法,隻能退到一邊,眼見皇上和皇後進去,卻沒讓他跟著,他沉了沉眼眸,心下預感到有大事要發生。

  第四百二十一章 對自己也狠

    刑部大牢,陰暗潮濕,充斥著血腥和腐爛的氣息。

    皇後還好,但見皇上皺起眉頭,顯然有些受不了。有些人在高堂明鏡前坐久了,便以為這天下都是朗朗乾坤,忘了還有光找不到的地方又或者他選擇性忘了。

    獄差帶路,來到刑室,中間一盆火,火上烤著烙鐵,旁邊牆上掛滿了刑具,有的還在滴血。

    進去後便見一血肉模糊的人被綁在木架上,頭低低垂著,無聲無息的。

    皇後心下一緊,“人可還活著?”

    許是沒想到皇上皇後會來這裏,刑室的獄差紛紛跪下,無一人敢回答。

    皇上怒喝一聲:“皇後問話,一個個耳朵聾了不成?”

    為首的那個獄差身子顫了一下,哆嗦道:“還……還活著。”

    皇後冷哼:“怕是也就剩一口氣了,先把人放下來,快去找大夫!”

    “大將軍命令屬下等……”

    “放肆!”皇上瞪大眼睛,“他韓凜是大將軍,掌西州軍權,何時有權利管到你刑部了!”

    那獄差自覺說錯話了,趕忙低下頭,“卑職該死!”

    “還不快把人放下來!”皇上怒道。

    當下這些獄差趕忙把嚴暮從木架上放下來,放到草甸子上,見他動也不動,為首那個伸出手顫巍巍的探過去。

    “氣息很微弱了……”

    皇後忙自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到處一粒人參丸塞到嚴暮嘴裏,又命令旁邊人趕緊去請大夫。

    這時刑部尚書和侍郎都過來了,被皇上嗬斥了幾句,兩人瑟縮的跪到了刑室外。

    服下一顆人參丸,又等了一會兒,嚴暮才緩緩睜開眼。

    皇上心急,忙走上前去,又見嚴暮一身血腥,用手掩住唇鼻,皺著眉問:“你可知煉製火麒麟的方法?”

    “皇……皇上……”嚴暮傷得太重,虛弱至極,雖睜著眼,但眼裏黯淡無光,“我……我沒殺……秦珍珍……”

    “朕問你可知煉製火麒麟的方法?”

    “我……冤枉……”

    皇上沉下一口氣,“朕會另派英王監察此案,不會再讓他們嚴刑逼供了。”

    嚴暮迷迷糊糊的,一口氣接不上一口氣的說道:“他們非是為了命案……給我用刑……而是……而是逼問我火麒麟……如何煉製……”

    皇上聞言,不由瞪大眼睛,“你果然知道,那你可交代了?”

    嚴暮點頭,“火麒麟……煉製方法複雜……我從鎮北軍營找到一本書……韓大將軍……已經拿走了……”

    皇後本來提著一顆心,聽嚴暮這麽說了,終於放下了。嚴暮和柳雲湘,這夫妻倆倒是默契十足,而且都是狡詐奸猾的。

    皇上聽到這話,果然臉色大變,眼裏甚至有些慌。

    自己的臣子得到殺傷力極大的火藥,卻瞞著他這個皇上,這臣子要做什麽?

    這臣子早在三年前就開始煉製火麒麟了,也就是說他早生了篡位之心,如今還掌控了威力這麽大的火藥,勝算大大增加,他會不會立即謀反?

    皇上越想臉色越難看,越想甚至越怕,脊背都開始冒寒氣了。

    “皇後,你將嚴暮從刑部帶走,關押到大理寺,著大理寺調查秦珍珍遇害一案。”

    “是。”

    “還有……”

    “臣妾明白,皇上安心就是。”

    皇上看向皇後,見她衝自己點了點頭,心下安定不少,接著大步往外走去。

    “韓凜隨朕回宮,朕有話問你。”

    皇後聽到皇上出門喊了一句,便知皇上已經信了嚴暮這話。

    也是,嚴暮傷重成這樣,幾乎沒個人形了,皇上又怎麽會懷疑這是他的計謀,誰會這麽狠,將自己折騰成這樣,一個弄不好小命就沒了。

    可嚴暮就是這麽狠,對別人狠,對自己同樣的狠。

    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皇後蹲下身子,見嚴暮看著她,她搖頭一笑:“等你回大榮後,如若登基為帝,一定念著本宮今日救你之恩,別侵略我北金,傷我北金百姓。”

    嚴暮愣了一愣,隨即苦笑:“我隻想報仇,沒那個野心。”

    “那也挺可惜的。”

    這樣的人若成為皇帝,可以是窮兵黷武的昏君,也可以是一代明君。

    “雲湘找您幫忙的吧。”嚴暮問道。

    皇後挑眉:“你們倆是不是能隔空傳聲?不然怎麽會這麽有默契?”

    他料到柳雲湘會找她幫忙,而柳雲湘也料到嚴暮會將火麒麟的事當著皇上的麵推給韓凜,明麵上他是被誣陷了,而且被害得很慘,但實際上他卻借機將韓凜拖下了水。

    嚴暮笑:“我們倆是心意相通。”

    皇後點頭,“我這幹女兒是真一心一意愛你的,你可別辜負她,不然即便你回大榮了,我也會扛著刀去殺了你。”

    宮裏,韓凜跪在上書房,雖然意料到要出事,但聽皇上說嚴暮已經將火麒麟的煉製方法告訴他了,他還是意外。

    此時他真是百口莫辯,表明嚴暮在說話,自己根本沒有拿到煉製火麒麟的方法,可從皇上臉上的懷疑和憤怒好不遮掩,這讓他知道他沒法自證清白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坑裏,而這個坑顯然是嚴暮給他挖的。

    “陛下,當年臣為您南征北戰,立下過汗馬功勞,這些年也一直忠心耿耿的守衛邊疆,您總不至於信嚴暮一個大榮人不信臣吧?”韓凜頗為無奈道。

    皇上沉眸,“謝勝茂研製火麒麟一事真與你無關?”

    韓凜稍稍頓了一下,道:“臣當真不知道!”

    “朕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知道?”

    “臣當真不知!”

    君臣間再次沉默下來,皇上思量著韓凜這話,韓凜也在想辦法提自己辯解。

    宮外,柳雲湘趁著夜色,悄聲來到了順親王府。

    一刻鍾後,順親王府的正院,順親王妃站在門口,一臉愁色的看著她走進來。

    “你說你有辦法救我家長寧?”順親王妃心急的問道。

    初聞長寧郡主劫獄一事,順親王妃又驚又氣暈了過去,等緩過來後便四下求人,可跑了一天,吃了一天的閉門羹。

    這事鬧得太大,沒人肯替她順親王府,替她女兒說一句話,但歸根到底還是她這女兒做得太出格了。

    竟然為了救一個男人去劫獄!

    柳雲湘淡淡的看著順親王妃:“王妃不問問我是誰?”

    “哦,對,你是?”順親王妃急糊塗了,竟沒有想到問來人是誰。

    柳雲湘嘴角一彎,“我是鎮北王妃,嚴暮的結發妻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太蠢太賤

    順親王妃是震驚的,但更多是懷疑,她不住的打量著柳雲湘,顯然不相信她的身份,不相信鎮北王妃竟然會找到她家,還要救她的女兒。

    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長寧郡主到底是為了救我夫君,我不能袖手不管她。”

    “你真的是……鎮北王妃?”順親王妃再次確認道。

    “我沒有必要騙你。”柳雲湘說著掏出一封信交給順慶王妃,“拿著這封信去找安國公,他會答應救你女兒。”

    “這是?”

    “可扳倒韓凜的罪證。”

    順慶王妃接住信封,可還是不解:“為何不直接給皇上而是交給安國公?”

    “王妃,我們的目的是救長寧郡主,至於韓凜,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隻能借安國公之手,畢竟二人如今互相攀咬,他迫切的想咬死韓凜。”

    順慶王妃並不相信柳雲湘,因此麵上糾結,可她還是握緊了那封信。她想救女兒可是沒有辦法,寧願冒險相信麵前這個人。

    柳雲湘回到長公主府,在府門口撞見了和碩,她正急匆匆的往外走,一個穿著鎧甲的將士跟在她後麵。

    “長公主,大將軍被皇上召進宮,至今未歸,半個時辰前,皇上下了口諭,命禁衛軍包圍大將軍府,似乎在搜找什麽。”

    和碩眉頭皺緊,“皇上為何突然發難大將軍府?”

    “皇上和皇後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和碩腳步一頓,眼眸鋒利,“定是嚴暮咬了韓凜一嘴。”

    不過她又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嚴暮的話,皇上怎麽會信呢!”

    而且還有皇後,這些年她幽居後宮,甚少露麵的。

    “你回去稟報大公子,本宮這就進宮,讓他穩住,別自亂陣腳。”

    “是。”

    和碩朝外走,看到柳雲湘,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解,明明你們被困在牢籠中,為何還能露出利齒,還能咬傷別人。”

    柳雲湘挑眉,“如果說金安是個巨大的牢籠,我們被困在這裏麵,你們不也被困在這裏麵?”

    “嗬,笑話!”

    “嘖嘖,真可憐。”

    “你說我可憐?”

    “你自己什麽處境,竟還毫無察覺。”

    和碩眯了眯眼,繼而甩開袖子,“本宮是長公主,得皇上信重,即便……即便韓凜出事,皇上也依舊會保住本宮的尊榮。”

    “是麽,但願那時候,你還想要這份尊榮。”

    柳雲湘回到後院,一進院門,先看到重明站在門前,雙手貼著腿,站的筆直,就像一根木頭似的,臉上也沒有表情,眼珠都不動。

    柳雲湘偏頭往西邊遊廊看去,見海棠就坐在欄板上,正凝神看著重明,那樣子竟有些悲傷。

    這時乞丐從屋裏出來,先看了一眼重明,無奈的歎了口氣,而後往院門這邊走來。

    見到柳雲湘,他走過去:“我去把子衿換回來。”

    柳雲湘皺眉,“這幾日韓卓一直沒有出府?”

    “可不是,我和子衿日夜都守著。”

    柳雲湘沉了口氣,或許是韓卓得知秦書意進宮向皇上表明凶手另有其人,他開始警覺了。

    如果他一直不出府,又怎麽從他身上找到線索?

    得想個辦法,逼韓卓離開武威大將軍府……想到這兒,柳雲湘看向海棠,心下有了主意。

    她讓乞丐先過去,而後她朝海棠走了過去。

    “好些日子你不來看他了。”柳雲湘在海棠身邊坐下,見她還支著手看著重明,看得很認真,仿佛要見他的模樣刻在腦海裏似的,但又那麽難過,即便嘴角帶著笑意,仍遮掩不住。

    “我服了逍遙散。”海棠道。

    柳雲湘一驚,“你吃了逍遙散?為何?韓兆逼你的?”

    海棠搖頭,“我……”她一張口,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我太蠢了,以為韓兆對我多少是有感情的,於是當著他的麵服下逍遙散,想騙他擔心,騙他拿出逍遙散的解藥。”

    柳雲湘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沒有給你?”

    “沒。”

    “你……你怎麽這麽傻!”

    “我是太蠢了。”海棠看著重明,又笑了一聲,“蠢到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柳雲湘拉過海棠的手,心疼道:“你往後要怎麽辦啊。”

    逍遙散雖然毒發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可一旦毒發,整個人就廢了,忘記所有人所有事,變得麻木,變得癡傻。

    “哦,對了,你可以用你釀的酒壓製毒性。”

    “不過是拖延一些時日而已,終究會毒發。”說完這話,海棠想起嚴暮,“抱歉,七殿下也中了逍遙散,也需要解藥。”

    柳雲湘搖搖頭,“不過這世上真的隻有這一顆解藥了嗎?”

    “嗯,隻有這一顆了。”

    “不怕,我會陪著他,哪怕他已經將我徹徹底底忘了。”

    海棠伸手摟住柳雲湘,“七殿下有你真好。”

    柳雲湘拍了拍海棠的手,繼而看向重明,“如果能拿到解藥,你自己服下吧,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真的不值得。”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被他嫌棄,被他趕走的時候,我有多痛多恨。我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我想要他活著,帶著所有的記憶,永遠記得我,這樣就足夠了。”說著,海棠苦笑一聲,“別罵我,我也知道我這樣太賤了。”

    柳雲湘聽了海棠這些話,隻有無奈,但她沒有立場去指責她什麽,“前幾日重明清醒過。”

    “嗯,我聽紅燭說了。”

    但隻清醒了一會兒,很快就糊塗過去了。

    “他怎麽一直站在那兒?”

    海棠失笑,“他現在是一棵樹,海棠樹。”

    “啊?”

    “樹隻需要澆水,不用吃東西,紅燭沒法,隻能騙他說他是已經成了精的樹,可以像人一樣吃飯如廁睡覺,他還真信了。”海棠說著笑不停,但笑著笑著眼淚就留掉下來了,“在我心裏,我們家主子就是那天邊的孤月,高傲清冷,絕世聰明,卻變成了這樣子。”

    “你……”

    “活該!”

    柳雲湘嘴角抽了一下,“我看你也快瘋了。”

    “我早就瘋了,被他趕走那一刻就瘋了。”

    柳雲湘見海棠利落的擦幹眼淚,瞅著重明,這會兒又變成了嘲諷的樣子。

    她對重明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複雜到她自己都縷不清了。

    “海棠,幫我一個忙。”

  第四百二十三章 挑撥兄弟倆

    海棠回大將軍府的時候,禁衛軍已經離開了。

    她並不關心禁衛軍奉皇上之命在找什麽,也不關心大將軍府的形勢,隻是剛才出來的時候,一個禁衛軍攔著她要搜身,她不肯,那禁衛軍拉扯了她一下,韓兆衝過來,護到她身前,抽了那禁衛軍一巴掌。

    那一刻,她突然發覺這男人很高,背很寬,可以將她完完全全護住。

    進了府門,過穿堂的時候,海棠看到韓卓坐在西側的抄手遊廊上,正黑著臉往這邊走。

    “二公子,大公子交代,這幾日不許您出府!”一個小廝跟在後麵,想攔但又不敢,隻能苦著臉勸。

    韓卓回身用力踢了那小廝一腳,“狗東西,用得著你提醒本公子?”

    小廝被踢得趔趄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小的不敢給二公子添堵,可大將軍也交代過……”

    韓卓氣不過又踢了那小廝一腳,而後負氣的在一側欄板上坐下,打開扇子,用力的搖著,“整日悶在府中,與坐牢有什麽不同,不就秦珍珍那個案子,已經抓了嚴暮,嚴刑拷打,逼他認罪就是,哪這麽多麻煩。大伯和大哥就是思慮太多,憑韓家在朝中的地位,用得好這麽小心翼翼麽,真煩!”

    小廝見韓卓坐下了,鬆了一口氣,而後諂媚的笑道:“那瀟湘館的姑娘確實勾人,難怪二公子想的很。”

    韓卓嗤了一聲,打開扇子搖著,“好像你嚐過鮮似的。”

    “哎喲,小的就是把自己賣了也不夠買姑娘們一個笑。”

    “哼,一身臭肉,誰要買你。”

    “可不是,小的就是您身邊的一條狗。”

    “狗都不如。”

    小廝低頭哈腰的陪著笑,“小的是看大公子院裏那海棠姑娘,她之前就是瀟湘館的花魁,長得確實美。”

    韓卓眼睛眯了眯,“不但美,還勾人。”

    “大公子從未帶過女子回府,隻除了這位。”

    “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不過是放在身邊玩玩罷了。”

    “也是,總不能還娶進門,畢竟是娼婦出身。”

    海棠聽到這兒,眼裏閃過冷色,她心思轉了轉,而後轉過彎去,沿著遊廊走過去了。

    此時那小廝給韓卓端茶水去了,留他一個坐在那兒,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海棠走近時,那韓卓聽到動靜,轉頭看到她,眼睛眯了一下,轉回頭去了。

    海棠在心裏罵了一句假正經,經過他時,故意掉下手絹,風一吹吹到了韓卓跟前。

    她走過去,帶著一陣香風,而後俯下身去撿,露出胸前一點春色。

    “二公子,奴家的帕子吹到您腳下了,能不能幫奴家撿起來?”

    她抬頭,正看到韓卓慌忙轉過頭去。

    “咳咳,你自己撿!”

    海棠暗暗撇了撇嘴,又湊過去一些,再彎下腰去,伸手去夠那帕子,裝作沒有蹲穩,朝著韓卓靠了過去。

    “哎呀!”海棠靠著韓卓的腿倒下去,而後抬起頭,嬌軟道:“二公子,幫幫奴家吧。”

    韓卓看著麵前的海棠,麵上沒什麽,但其實心裏已經癢癢得很了,尤其這幾日一直被關在府裏,正無趣的緊。

    海棠身子軟軟的貼著他的大腿,望著他媚眼如絲,他假裝去扶她,握住她一隻手,她竟沒有反抗。

    韓卓這下心裏就更癢了,“我哥這幾日很忙吧?”

    “是啊,整日整夜的忙,我已經獨守空房好幾日了。”說著海棠勾了韓卓一眼。

    韓卓嘖嘖道:“再忙也不能不管小美人啊。”

    海棠又往韓卓腿上靠了靠,“二公子是懂得憐香惜玉的。”

    韓卓笑笑,彎腰撿起腳邊的帕子,伸手遞給海棠。

    海棠伸手去接,但剛觸到,韓卓又抽走了。

    “浮香閣的芍藥花開了。”

    海棠眼眸轉了轉,“美嗎?”

    “總要看看才知道美不美,海棠姑娘你說呢?”

    說著,韓卓站起身,舉起手裏的帕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再看了一眼海棠,而後朝遊廊外走去了。

    海棠嗤笑,她十成功力也就用了三四成,韓卓就上鉤了,果然敗類就是敗類。

    一刻鍾後,海棠披散著頭發,衣衫不整的從浮香閣跑出來,邊跑邊衣服領口處故意撕爛。

    跑到西院,正碰上韓兆,於是撲到他懷裏,未語先哭了出來,臉色青白,身子瑟瑟發抖。

    韓兆先一愣,再看海棠這樣子,預料到什麽,眼神猛地陰狠起來,這時韓卓跑了過來,他衣服也亂糟糟的,臉上頜骨的地方還有一道抓痕,看上去十分狼狽。

    “臭娘們,老子稀罕你,那是你的福氣,別不知好歹!”

    他罵完才看到韓兆,腳步頓了一下,繼而衝到跟前,“大哥,這賤貨……”

    啪的一聲!

    韓卓話還沒說完,韓兆一巴掌甩過去,直接把他給打傻了。

    “大哥……”

    “我的人,你也敢碰!”韓兆咬著牙,那模樣凶狠至極。

    韓卓被韓兆的樣子嚇到了,回過神兒來後,趕忙解釋:“大哥,是她,是她勾引我的,我隻是……我隻是一時沒忍住!”

    聽到這話,海棠悶聲哭得更厲害了。

    “你說她勾引你?”韓兆眯眼。

    “是!”韓卓忙點頭。

    “那她反抗了嗎?”

    “啊?”

    “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韓卓傻傻道:“她抓我的,她不讓我碰她……不對不對,我去浮香閣,她跟去了,分明就是勾我的。”

    “他拿了奴家的帕子,奴家隻是想拿回來。”海棠哭著解釋。

    韓兆看向韓卓,見韓卓手裏還拿著海棠的帕子,這下他再怎麽解釋都沒有用了。

    “韓卓,你個廢物,我以前縱容你了,讓你以為這大將軍府真是你的家!”

    “大哥……”韓卓瞪大眼睛,“大哥,我、我……我真的冤枉啊!”

    “立馬滾出大將軍府!”韓兆怒喝一聲。

    海棠趴在韓兆懷裏,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很重很急,似乎真的很在意她。

    於是她哭得更急更委屈了,隻要這招兒有用就行。

    果然韓兆更怒了,見韓卓不動,他嗬斥護衛將韓卓趕了出去。

    “不許他再進大將軍府!”

  第四百二十四章 還有同夥

    武威大將軍府外,乞丐大口吃著包子,不時往門口望一眼。

    “我要是韓卓,這幾日肯定待在府裏,又不是傻,保命最重要。”

    柳雲湘靠著另一邊牆,聞言笑了笑,“他要是真傻呢?”

    乞丐挑眉,“你這麽篤定,肯定是使了什麽招。”

    “等著吧。”

    乞丐吃完包子,仰頭看了一眼夜空,繼而長歎了一聲,“北金的星星沒有我們大榮的好看,月亮也沒有我們大榮的圓。”

    柳雲湘垂眸,“想家了?”

    “我的家人都死了,那以後便覺得自己沒有家了,可在北金這些日子,生死一旦的時候,便想著如果能死在大榮,死在故土就好了。”乞丐說著低頭苦笑。

    “我們會回去的。”柳雲湘道。

    “初來北金的時候,我是不信的,但現在……”乞丐看向柳雲湘,衝她抱拳拜了一拜,“我信!”

    這時大將軍府的門開了,韓卓罵罵咧咧的被推了出來,隻他一個人,大門隨後就關上了。

    “狗奴才!我是二公子!你們敢趕走我……你們……你們等著!”

    韓卓罵了一通,可門依舊關得嚴實,沒有誰搭理他。

    他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而後氣衝衝的轉身走了。

    “我們才是兄弟,你居然為了一個娼婦這樣對我,等大伯回來,定不饒你!”

    見韓卓走遠了,乞丐和柳雲湘忙跟了上去。

    二人跟著他先在大街上晃了一會兒,大抵是覺得無聊,轉而去了戶部侍郎府,他敲了敲門,有小廝開門詢問。

    他在門外等了一會兒,一個穿藍色錦袍,長得瘦瘦高高的年輕男子出來,二人說笑一番,而後勾肩搭背的往街上走去了。

    街上人很多,柳雲湘和乞丐便跟近了一些,二人似乎關係很好,一直說不停。

    “你他娘開玩笑的吧,韓小將軍會喜歡一個娼婦?他不是對長寧郡主情有獨鍾,即便被長寧郡主毀容,也依舊要娶她?”

    韓卓嗤笑一聲,“那娼婦勾人的很,要不老子也不會著她的道兒!”

    “嘖嘖,再如何,韓小將軍也不該把你趕出府啊。”

    “等我大伯回府,我就能回家了,等我回去,一定弄死那娼婦。”

    瘦高男子用胳膊肘杵了韓卓一下,笑得猥瑣,“怎麽弄?”

    “你他娘的又要跟我搶食兒?”

    “好兄弟,一起享用唄!”

    韓卓想到什麽也笑了起來,“她娘的,老子本來想找你喝酒的,你非要勾著老子去花街。”

    “今兒兄弟請你!”

    “行!”

    “不過花街的姑娘到底不如金安第一美女,嘿嘿。”

    “噓,小心被人聽到。”

    “怕什麽,不已經栽贓給嚴暮那廢物了麽。”

    “總之這事別再提了。”

    “韓二哥,你什麽時候變這麽膽小了。”

    韓卓推了男子一下,“老子惜命!”

    柳雲湘跟在後麵,聽著二人汙言穢語,簡直想上去撕爛他們的嘴。

    “你繼續跟著他們,我去找英王殿下。”柳雲湘小聲跟乞丐說了一句,而後轉身朝英王府跑去了。

    秦珍珍的案子已經移交大理寺了,嚴暮也從刑部大牢轉移到了大理寺,英王沒跟她說什麽,但想來嚴暮定被嚴刑拷打過了。

    英王不說,她就信他還活著。

    隻要活著,一切都不重要。

    英王府,柳雲湘由小廝帶著來到東院,正碰見慕容芷昔從裏麵出來。她忙上前幾步,扶住她的胳膊,扶著她過了垂花門。

    她看到慕容芷昔身後的婢女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餛飩,已經涼了。

    “殿下能照顧好自己,不需你擔心,你隻消顧好自己和孩子就行。”

    慕容芷昔臉上露出淒楚之色,“我親手做的餛飩,他說沒有胃口。”

    “你別多想。”

    “他一向對我不冷不熱的,我也習慣了,隻是……”慕容芷昔捂著自己的肚子,“隻是孩子快生了,他卻好像一點都不期待。”

    柳雲湘抿嘴,因為孩子不是他的,他是知道的,難道慕容芷昔不知道他知道?

    故意欺瞞他?

    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到底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她也不好說什麽,“等你快生的時候,記得派人知會我一聲。”

    慕容芷昔反握住柳雲湘的手,“說實話,我還真怕,但有你陪著,我就能安心許多。“

    “快回去休息吧,我找殿下有要事。”

    “好。”

    因為信任柳雲湘,慕容芷昔也不多問,先一步走了。

    柳雲湘來到東院書房,進去見冷雨霰正在翻閱案卷,眉頭皺的緊緊的,臉色也不大好。聽到聲響,他抬頭看到柳雲湘,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我惹你了?”柳雲湘問。

    冷雨霰哼了一聲,沒有搭理她。

    “那芷昔惹你了?”

    冷雨霰瞪了她一眼,“你沒惹我,她也沒惹我,但我看到你們兩個心情便不好。”

    柳雲湘撇嘴,“你看到我心情不好倒沒什麽,但芷昔她快生了,你對她好一些吧。”

    “輪不著你管。”

    柳雲湘上前,將他手裏的案卷合上,在他要發火的時候,說道:“秦珍珍遇害一案,凶手不止韓卓一人。”

    冷雨霰神色一頓,“還有誰?”

    “你隨我來吧。”

    瀟湘館門口,戶部侍郎的三公子張朝晃晃悠悠的走出來,瀟湘館的姑娘扶著他出來,二人一邊走一邊嬉鬧。

    “三公子,今晚就留下來吧,奴家好好伺候您。”說著女子往張朝身上貼了貼。

    張朝伸手捏了女子下巴一下,惋惜道:“我也想啊,可我家門禁森嚴,若是夜不歸宿,我老爹不得殺了我。”

    “三公子每次都這樣,人家……”女子湊到張朝耳邊說了什麽,張朝將女子壓到牆上狠狠親了幾口。

    “等下次來,本公子一定弄死你!”

    “可別讓奴家等太久哦。”

    張朝是真舍不得走,可又不得不走,他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給女子,“照顧好我那兄弟,今晚他就留在這兒了。”

    “是,奴家曉得了。”

    張朝往外走,心情似乎很不錯,一邊走一邊哼著調子。等出了花街,幾名官差將他攔住了,他先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道:“敢擋本公子的路,知道本公子是誰嗎?”

    英王從後麵走出來,哼了一聲,“本王倒是認識你,不過你認識本王嗎?”

    張朝看到冷雨霰,當下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 查到真凶

    大理寺大牢,官差將張朝帶進刑室,冷雨霰跟在後麵,他就隨手拿起了一根鞭子,那張朝又是腿一軟,滿臉驚慌無措。

    “英、英王殿下,為、為何把我帶到這……這大牢?”

    張朝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尤其看到牆上掛的那些刑具,身子不住的往後瑟縮。

    冷雨霰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柳雲湘,二人對視一眼,而後他再看向張朝,“不妨你來說說,本王為何帶你來這裏?”

    “我……”

    “本王隻給你一次機會。”

    張朝身子瑟縮了一下,再看冷雨霰,他站在那些刑具前,手一一掠過,像是在挑選,最後他手停在刮骨刀上。

    張朝嚇得心都停跳了一會兒,“我家裏人還不知道……不知道我在這裏……”

    “怎麽,想拿你爹壓本王?”

    “不不……”

    冷雨霰嗬了一聲,“要不本王這就派人去知會他一聲?”

    張朝眼睛亮了亮,”有勞殿下了。“

    “倒也沒什麽,本王隻是心疼張侍郎年紀一把,腿腳還不好,要是知道你幹的好事,怕給氣得暈死過去。”

    “我……我沒幹什麽。”

    冷雨霰拿起那刮骨刀,踱著步子來到張朝麵前,拿在手裏把玩著,“你看這刮骨刀,最上麵是尖刃,可講皮肉割開,露出下麵的附肉的骨頭,然後再用一側的刃子,一點一點的將骨頭上的肉刮幹淨。那滋味兒,已經不能用痛苦來形容了,是能把人逼瘋的。”

    冷雨霰說著看了張朝一眼,見他臉色已經青白,嘴唇劇烈顫抖著。

    他暗暗嗤笑,繼而又道:“這一招專門用來對付不肯說實話的犯人,一根骨頭不夠,那就刮兩根,反正慢慢磨唄。張三公子,不知道你能扛多久,要不要試試?”

    張朝白著臉搖頭,瑟瑟縮縮道:“我……我猜是因為……因為襄陽侯府秦姑娘遇害一事……”

    冷雨霰嘴角勾起,“看來張三公子是知道內情的。”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嗬,你要是什麽都不知道,本王會帶你來大牢?”

    張朝眼眸顫了顫,“殿下查到什麽了?”

    冷雨霰垂眸,“這案子就是燙手山芋,本王也不想接,所以盡快結案,才是本王的目的。本王查到了很多,查到了韓卓也查到了你,但韓卓背後是武威大將軍,本王實在不想得罪。“

    張朝瞪大眼睛嗎,“殿下什麽意思,要將……要將這罪名推給我一個人嗎?”

    “你和韓卓是好友,你比較了解他,你說等會兒本王將他帶來,讓他指正你,你說他肯嗎?”

    “英王殿下!”

    “將你定為凶手,這案子可早早結案,本王又不得罪武威大將軍府,皆大歡喜。”

    “不!我沒有殺秦珍珍!是韓卓!他殺了她!”張朝有些急,這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出來後就有些後悔了,但他定了定神兒後,繼續說道:“那天我在街上遇到韓卓,他走得很急,連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沒有聽到。我便追了上去,問他行色匆匆的去幹什麽,他先開始不告訴我,我要拉著他去畫舫遊湖,他才跟我說,說去幹一件特別好玩的事。他還問我要不要一起,我當時沒多想就跟他一起去了,到了寧元庵的後山才知道他要私會秦珍珍。可接下來的事,我是真沒想到,他將秦珍珍綁了起來,還……還強了她,然後他把我推過去,說讓我也玩玩。我當時已經嚇呆了,後來不肯,他就罵我膽子小,罵我無能,我被他激的……犯了錯。”

    說到這兒,張朝低下頭,兩手慌措的搓著,“那秦珍珍雙手被綁,嘴巴被塞住,一直哭,哭得挺慘的,我當時還勸韓卓趕緊把人放了。可他說如果放了秦珍珍,那我們兩個都完了,我……”

    張朝抱住頭,“我知道我是畜生,我犯了大錯,可秦珍珍真不是我殺的,是韓卓一刀一刀往胸口捅,這才把人殺死了。”

    “張朝!你這個畜生!”

    柳雲湘聽張朝交代那天的事,一時沒注意,聽到這一聲再轉頭,見秦書意不知何時來了,此時揮舞著拳頭衝了進去。

    秦書意一拳頭打到張朝頭上,直接將他打到地上,而後一拳接著一拳。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柳雲湘見冷雨霰沒有讓人攔著,忙跑到他身邊,道:“他是證人,不能讓秦書意打死他!”

    冷雨霰眯著眼靜默了一會兒,而後才揮揮手,讓手下人將秦書意拉開了。

    此時張朝躺在地上,被秦書意打得鼻青臉腫,嘴角還不住的冒血,他膽子不大,一直往後縮,“我當時鬼迷心竅了,我是混蛋,是畜生,可殺你妹妹的人真的不是我。”

    秦書意握緊拳頭,“你和韓卓,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冷雨霰歎了口氣,叫來官差,命他們即刻去瀟湘館逮捕韓卓,趁韓凜還沒從宮中出來,先定死韓卓的罪名,給嚴暮洗刷冤屈。

    和碩急匆匆進了宮,在承乾宮外,她看到韓凜筆直的跪在台階下,估摸著時候,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

    她走過去,見韓凜神色依舊堅毅,隻是雙眸發紅,有一些些狼狽。

    “我這邊進去跟皇上求情,念在我二人助他奪位的功勞上,他不會太為難你的。”和碩心疼道。

    韓凜沉了口氣,“你當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

    “韓凜……”和碩被這話刺的心口疼,但又恨得不行,“在大榮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他的。”

    韓凜閉了閉眼睛,“我也小瞧他了,在他剛來金安的時候,該早早殺了他。不想一隻被抽筋拔骨的老虎,依舊能用利爪傷人。”

    “還不晚,你別慌。”

    “等會兒見了皇上,不要提當年我二人助他奪位的事。”

    和碩不解,“為何不能提?”

    “他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俯視眾生,漸漸的他便以為自己已經是神了,神無所不能,怎麽會願意聽別人說他之所以能坐上這個位子是別人助他的。”

    “那我該說什麽?”

    韓凜眯眼,“說你忠心於他,說我韓凜算什麽東西,你和碩長公主更在乎的是皇上給的這份尊榮,隻要皇上下令,你可以親手殺了我。”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用她兒子威脅

    承乾宮寢殿,和碩進去的時候,聖上穿著明黃的中衣,歪頭靠在矮塌上,眼睛閉著,眉頭皺起,神色陰鬱。

    她進去後,皇上身邊的太監和宮女便紛紛退下了,屋裏隻剩她二人。

    “你來了。”

    和碩心尖一顫,忙彎腰行禮,而後走上前,將原本披在皇上身上的披風提起來重新披好,“入秋了,一天比一天冷,尤其是夜裏,皇兄忙於國事,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武帝睜開眼,臉上神色緩和了一些,拍了拍和碩的手,“勞你還惦念著皇兄。”

    和碩退後一步,“和碩的心永遠想著皇兄,向著皇兄。”

    武帝笑了笑,再站起身來,走出寢殿,走到正殿門口,望了一眼跪在台階下的韓凜,再抬頭看著夜空。

    “夜很深了。”

    和碩跟在後麵,“是。”

    武帝眼中閃過冷色,“他跪了有一天一夜了吧?”

    和碩低頭,沒有接這話。

    “朕,曾經很信任他。”說著武帝歎了口氣,“現在依舊想信任他。”

    “皇兄……”

    “你也一樣,朕也很想信你。”

    和碩忙跪下,“皇兄,他韓凜如何與我無關,我說了隻忠心於皇兄。”

    皇上臉上微微露出詫異之色,他以為和碩是來給韓凜求情的,而且還會拿以前的事來觸動他或者說要挾他。

    “你不是愛他麽?”

    “男人和長公主的尊榮,我選擇後者,而後者隻有皇上能給。”

    皇上怔了怔,繼而笑了,“不愧是妍妍,心果然夠狠。”

    和碩垂下頭,手在袖子下緊緊握成拳。

    如果可以,她想大聲反駁:我不是妍妍。

    妍妍死了,就死在被大榮狗皇帝欺辱的那夜。

    現在的她是和碩,心狠的是她,冷血的是她,陰毒的是她,和碩做了什麽與妍妍無關。

    這時禁衛軍首領壓著腰上的寬背刀大步走來,走到皇上跟前,先行了禮,而後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邊的和碩,一時沒有開口。

    “說吧。”皇上道。

    禁衛軍首領這才稟報道:“我們將武威大將軍府裏裏外外搜了三遍,沒有找到那本冊子。”

    皇上沉了口氣,再看外麵的韓凜,眼中陰冷至極,“他藏的夠深的。”

    說完,皇上一甩袖子,轉身回了寢殿。

    和碩跟著回了內殿,見皇上深色不好,一時不敢開口。

    這樣過了好一會兒,皇上才咦了一聲,“對了,你進宮來所為何事?”

    和碩定了定心神,道:“為我那逆子,他將朝廷攪得雞犬不寧,讓皇兄如此費心費神,還請皇兄殺了他!”

    皇上低頭笑了一聲,“以什麽罪名呢?”

    和碩抿嘴,皇上尤其是眼前這位,要想殺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除非,他不想殺了。

    “他殺了秦珍珍。”

    “此案還有疑點。”

    “皇兄……”

    “如果談論朝中之事,還是不要叫皇兄了。”

    和碩心顫了顫,繼而道:“韓凜他……”

    “你想為他求情?”

    和碩遲疑了一下搖頭,“不,我隻是想向皇上表明立場,我站在您這邊。”

    皇上抬頭看向和碩,眼神裏帶著犀利的打量,一直盯著, 盯了許久,“朕能信你嗎?”

    和碩沉了口氣,“皇兄說的對,我愛他,可這麽些年了,他卻沒有給我一個名分,我便總忍不住想,他愛我麽?或許,不愛吧,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我憑什麽無條件的站在他那邊,甚至於他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皇上點點頭,“難得你清醒。”

    他又默了一下,問道:“關於火麒麟的事,韓凜跟你說過什麽嗎?”

    和碩抿了抿嘴:“很多事,他是不與我說的,所以我並不知道。”

    皇上也許信也許不信,他沒有表明什麽,隻是道:“這火麒麟是一種威力很大的火藥,韓凜命謝勝茂一直在渝州深山裏研製,但研製三年,並無所得,反而是嚴暮知道煉製此火藥的方法,所以韓凜借秦珍珍一案將他關押到刑部大牢,嚴刑拷打,逼他說出煉製的方法。嚴暮不堪重刑,將一本詳細記錄煉製火麒麟的冊子給了他。朕派禁衛軍去武威大將軍府搜查,你剛也聽到了,搜了三遍,沒有搜到。”

    和碩小心道:“嚴暮這人奸詐的很,或許並沒有什麽冊子,也沒有將煉製方法交給韓凜,隻是想挑撥你們君臣關係。”

    “他在朕的手裏,如果說的是假的,那也無妨,朕有的是辦法逼他說出真話。可若韓凜真拿到了那本冊子,而且沒有交給朕,私藏起來,那……”皇上看向和碩,眼神陡然鋒利:“那便等於朕的左膀右臂已經不聽朕的使喚,火麒麟就是他手裏的一把利刃,隨意可能……刺向朕的心口。”

    和碩低下頭,心知皇上猜疑心重,不敢再提韓凜多說一句。

    “你不是說心向著朕麽,那朕就命你找到那本冊子。”

    “若韓凜真沒有……”

    “卓兒那孩子自你回金安後一直跟著你住在長公主府吧?”

    和碩心猛地一顫,皇上話音一轉提到她兒子,她怎麽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

    “這孩子以前倒是常進宮來玩,朕很喜歡他。”

    “……”

    “這樣吧,朕派人跟你回長公主府,將卓兒接進宮來,在宮裏住一些日子,等你完成朕交給你的任務,拿到那本冊子,再接這孩子回家。”

    和碩慌了,額頭立馬冒出冷汗來,“卓兒膽小,夜裏睡覺還要我陪著……”

    “那就正好借這個機會練練膽子,男孩子嘛,沒有一點膽量可成不了大事。再說你之前去大榮,這孩子放在大將軍府,韓凜顧不叫上他,韓兆看他不順眼,他不也好好的。”

    和碩跪下,幾次張口想求情,但也清楚的知道求情沒有用,“他雖然是韓凜的骨肉,可韓凜做什麽與他無關,孩子是無辜的。”

    “和碩,你怕什麽呢,朕自然會善待卓兒。”

    “我隻是……”

    “朕累了,你先回去吧,等拿到那冊子,自然也就是你們母子團聚的時候。還有嚴暮,他也是你兒子,隻是可惜了。說實話,他若是朕的兒子,那朕的江山便後繼有人了。但他是大榮皇帝的兒子,無論如何,朕都不會讓他活著離開北金的。”

    說完,他還惋惜的搖了搖頭。

  第四百二十七章 認罪

    武威大將軍府西院,海棠幽幽睜開眼,入目便是韓兆那半張被毀容的臉,在夜色下扭曲猙獰,但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因為喝了一杯摻了迷藥的茶,韓兆睡得很沉,海棠自他懷裏坐起身,攏了攏衣服。

    夜裏有些冷了,她瑟縮的打了個冷顫。

    這幾日夜裏,她等韓兆睡著以後,偷偷溜出去,摸到韓凜那院找解藥。尤其昨晚,韓凜不在家,她翻找了許久,每個角落都找過了,還是沒有找到那解藥。

    難道解藥不在韓凜那兒?

    海棠垂眸靜思了一會兒,接著眼前一亮,會不會在韓兆這院?

    想到這兒,海棠忙起身下了床,開始在屋裏翻找起來。大將軍府風雨飄搖,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因為有些心急,不小心撞了一下四方桌,桌上一架玉插屏掉到地上。

    啪的一聲脆響!

    海棠心跟著一震,忙轉頭去看韓兆,見他已經睜開眼,正沉眸看著她,那樣子一點不像吃了迷藥的樣子,那眼神極冷極沉也極清醒。

    “我……我口渴想喝水……不小心撞掉了這玉插屏……”

    說完,她發現茶壺放在另一邊的桌子上,這話漏洞太明顯。

    “你在找什麽?”韓兆問。

    海棠搖頭,“找……找水壺啊!”

    韓兆坐起身來,看向海棠,眸子陰厲。這時有人敲門,而且敲得很急。

    韓兆這才收回逼人的視線,朝門口走去了。

    海棠拍了拍胸口,心思轉了一轉,拿起外裳走去門口,假裝擔心給韓兆披到身上。韓兆看了她一眼,倒沒有說什麽。

    門外站著的是府上的護衛,“公子,二公子被大理寺的官差帶走了。”

    韓兆眉頭一皺,“什麽時候?”

    “就在剛剛。”

    韓兆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快去備馬,我這就去大理寺。”

    “是。”

    韓兆當下趕緊回屋穿衣服,海棠也忙上前給他扣扣子,但被韓兆推開了。

    “公子……”她裝作無辜的看著韓兆。

    韓兆眯了眯眼,“你收拾一下東西,等天一亮就回別院。”

    海棠雙眸立即紅了,“公子,奴家哪裏做的不好,往後一定改,求公子別把奴家趕出去。”

    韓兆鉗住海棠的下巴,咬著牙用著力,眼裏透著陰狠,“這兩日,你給我的茶,我沒有喝。”

    海棠心猛地滯了一下,所以他知道她給他下了迷藥,知道她夜裏會穿著夜行服出去?知道她在找東西?

    “我在找逍遙散的解藥!”海棠道。

    韓兆甩開她,“我猜到了。”

    “我中了逍遙散的毒,我不怕死,可我害怕忘記公子。如果我還活著,卻忘記了公子,倒寧願去死。”

    韓兆深深看了海棠一眼,“我已經不能信你了,所以立刻回行院去,或許哪日我還想去看看你,但別主動出現在我眼前,惹我厭惡。”

    說完,他推開海棠,大步朝外麵走去了。

    望著韓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海棠氣得跺了跺腳,她把自己搭進去了,結果還是功虧一簣!

    韓兆!老娘稀罕你啊!

    老娘咒你死無全屍!

    大理寺大牢,韓卓麵對張朝的指認,竟也不慌,“他在說話,殺死秦珍珍的人,明明就是他自己。”

    張朝一聽這話急了:“大將軍府替你向襄陽侯府求情,但被秦書意拒絕了,你心下不平,又知那秦珍珍是金安第一美人,便故意接近她,還設計英雄救美的橋段,一來二去的終於得到秦珍珍。許是玩膩了,又怕甩開她後,她告訴她哥,你就奸殺了她,你才是殺人凶手!”

    韓卓嗤了一聲,道:“我說了,我沒有殺秦珍珍,還有我大伯要是知曉此事,定要在皇上麵前參你們大理寺一本!”

    冷雨霰冷眼看著韓卓,在大理寺大牢,在他麵前,這韓卓還敢這般囂張,實在是愚蠢至極,“既然你不肯說實話,那就用刑吧。不過先捂住他嘴,本王讓他交代的時候,他不肯交代,等下他熬不住了想交代,本王還不想聽呢!距離天大亮還有一個多時辰,這牆上的十八樣刑具,需得都試過,所以趕緊著吧,別耽誤時間了。”

    說完,冷雨霰坐回去,那韓卓嚇得臉都青了,想說什麽,但被上來的官差堵住了嘴。

    刑室門口,柳雲湘和秦書意站在那兒。

    柳雲湘轉頭看了秦書意一眼,見他神色繃緊,顯然在努力克製著,克製著自己不進去直接殺了韓卓。

    牆上的刑具隻拿到第五個,韓卓已經跪到地上了,完全崩潰。

    冷雨霰讓手下人解開捆住他嘴的布條,剛一解開,他就急忙喊道:“是我,是我殺了秦珍珍,別再用刑了,我認罪!”

    韓兆剛到大理寺大牢,剛到牢門口,冷雨霰走了出來。

    “喲,這天還沒亮,韓小將軍這般急匆匆的來這兒,有事?”

    韓兆看到冷雨霰手裏拿著什麽,像是供狀,忙道:“英王殿下,我們可以談談嗎?”

    冷雨霰嘖了一聲,“可本王還要敢在皇上上朝前將這份供狀交給他。”

    “這是韓卓的供狀?”

    “是,他承認他殺了秦珍珍。”

    韓兆暗暗咬了咬牙,心裏罵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可眼下還得耐下性子來,好聲說道:“其實這案子不急於一時,殿下說呢?”

    英王挑眉,“還有一個無辜的人關在大牢,還被刑部嚴刑拷打過,一身傷病,等我將供狀送到皇上麵前,便能把無辜的人放了。”

    “嚴暮一個大榮人……”

    “我們隻認誰是凶手,還有襄陽侯府那兒,也得給個交代。”

    韓兆朝英王走近兩步,小聲道:“英王在朝中根基不深,應該很想得到我們韓家的助力吧?”

    英王笑笑,繼而退後一步,搖頭道:“本王再如何也不會跟奸佞同流合汙,更不能對不住渝州死的那些無辜百姓們。”

    說完這句,英王繞過韓兆往前走。

    “英王殿下,你不會以為嚴暮能助你一步登天吧?”

    “本王不靠任何人,但嚴暮,他好像確實有這本事。”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知道你會救我

    柳雲湘一直在大牢外等著,還有乞丐和木槿,二人也是眼巴巴望著。

    “皇上真能放了老七?”

    乞丐有點不大信,即便能證明嚴暮沒有殺秦珍珍,但皇上也能找到理由羈押嚴暮。

    “在大牢裏,在金安城,於皇上來說沒有差別,全在他的掌控下,但他還沒得到火麒麟,不會希望嚴暮死在大牢,所以他應該會放了他。”

    柳雲湘這話音剛落,大理寺大牢的門開了,兩個官差拖著一個人出來。

    這人耷拉著頭,頭發很亂,衣服被鞭子抽爛了,原本白衣被血染成黑紅色,雖然破爛,依舊能看出寬鬆了不少。

    不是衣服寬了,而是人瘦了。

    柳雲湘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嚴暮在裏麵遭受了什麽,可真看到他的時候,心仍是驚,仍是痛。

    她跑上前,在那兩個官差要將他扔到地上的時候,先一步將他抱住。

    乞丐和木槿也趕忙跑上前,一左一右的攙扶著。

    柳雲湘忙捧住嚴暮的臉,發現他昏昏沉沉的,眼睛半睜不睜。

    “嚴暮。”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而後他慢慢睜開眼,空洞的眼裏慢慢聚焦,再緩緩的低頭看向她,視線定格,他看著她,仿若不認識了一般。

    “嚴暮,是我。”她聲音在發顫。

    他恍惚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還在想……誰家的小娘子……這般貌美……原是我家的……“

    柳雲湘笑著瞪他,但眼裏實在酸澀,眼前也被水霧彌漫了。

    “哭什麽……我沒有斷手斷腳……命也還在……隻是心口太疼……”

    他說話有氣無力,一句話斷斷續續。

    柳雲湘一聽他心口疼,立即擔心起來,“我們快回家,讓紅燭給你醫治。”

    “不用……你才是我的良藥……”

    柳雲湘稍稍一愣,嚴暮摟住了她,在她嘴角親了一下,“這些日子在牢裏……他們用鞭子抽我的時候……我在想你……用烙鐵燙我的時候……我在想你……用刮骨刀割我的肉時……我在想你……現在見到你……便不痛不怕了……”

    柳雲湘眼淚繃不住掉下來,“我沒有時時想你,我得費心費神,得先把你救出來。”

    “我知。”嚴暮握住柳雲湘的手,“你會救我的。”

    將嚴暮送回長公主府,在府門口下了馬車,柳雲湘三人攙扶著嚴暮往裏走,剛進門就聽到一陣陣尖銳的哭聲。

    柳雲湘望過去見到幾個宮裏的侍衛,走在最前麵的那個肩上扛著一個孩子,正是韓晰。他鬧騰的厲害,一邊掙紮一邊大喊。

    “放我下來!我娘是長公主,我爹是大將軍!我要殺了你們!”

    這時和碩追了出來,眼睛已經紅了,“晰兒,別怕,皇上隻是想你了,讓你進宮陪他幾日。你乖乖的,過幾天娘進宮接你。”

    “我才不進宮,也不要陪皇上玩!”

    和碩追上來,生怕那些侍衛上了兒子,喝了一聲:“你們先把本宮的兒子放下,這樣會傷了他的!”

    “卑職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長公主理解。”

    那領頭的根本沒有給和碩麵子,繼續扛著韓晰往外走。

    韓晰將他娘說話都不管用了,有些嚇到:“娘,我害怕!我不進宮!”

    和碩忍住心疼,安撫道:“晰兒不怕,皇上很喜歡你的,娘隻是最近有些忙,等過幾天有時間就去接你。”

    “那要幾天啊?”韓晰噘著嘴問。

    “呃,五天,好不好?”

    “不好!”

    “那三天?”

    “哼!”

    和碩握了握兒子的手,滿眼不舍和擔憂:“晰兒,娘也舍不得你,在宮裏一定要好好吃飯,晚上冷了,不要總踢被子。”

    韓晰望著母親,雖然不想走,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娘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和碩忙別過頭擦了一把淚,再回頭來對著兒子笑:“好,娘記得。”

    韓晰被宮裏的人帶走了,和碩一直望著一行人離開,再收回視線,看到嚴暮,那眼裏滿滿的關切和擔憂一下變成了厭惡和恨意。

    “沒想到我兒命這麽大,在刑部大牢被折磨了三天三夜,居然還活著出來了。”和碩咬牙切齒道。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不過你這小兒子怕是……沒這麽硬的命……”

    和碩瞳孔一縮,“你既然又回了長公主府,那你的命就在我手裏了。”

    “倒也不一定。”

    和碩還沒想明白這句話裏的意思,一隊禁衛軍來了,後麵還跟著皇上的聖旨,要這些禁衛軍保護嚴暮安全。

    “長公主,皇上還交代您一定好好照顧七殿下,如若有個好歹,那韓小公子在宮裏可就……嘖嘖,不好說。”

    和碩聽到這話,身子不由往後趔趄了一步,皇上竟然用晰兒的命威脅她不要殺嚴暮,晰兒的命豈是嚴暮這個卑賤的野種能比的!

    她望向嚴暮,見他輕蔑的看著自己,嘴角勾起,嘲笑她的蠢笨和無能。

    “我……”

    “你想說你應該早點殺了我,今日便不會這般被動了,是吧?”

    和碩眯眼,“是!”

    “可其實你不過是別人手裏的棋子,殺不殺我,從來不由你說了算,你不是錯過了時機,而是從來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說到這兒,嚴暮笑了一笑:“說來你也挺可悲的。”

    “不!”

    “但更多得是蠢還蠢不自知!”

    嚴暮嘲諷的看了和碩一眼,而後讓柳雲湘扶著他往後走。

    和碩氣得簡直想立刻殺了她,可她一動,那些侍衛便防備了起來。

    她眼下確實沒有機會了,但不代表以後沒有!

    回到後院,柳雲湘扶著嚴暮躺下,乞丐去叫紅燭了。

    她用帕子給他擦身子,看著身上那些傷,她實在心疼,可又不敢表現出來。

    等她擦好,再抬頭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她看著他的臉,那麽消瘦,那麽憔悴,被關在這偌大的牢籠中,已經磨平了他的意氣,她突然很心急,想立刻就把他帶走。

    她心下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要隕落了一般,是她費盡心力,拚盡全力也護不住的。

    不多一會兒,紅燭來了,她先給嚴暮診脈,有內傷,需要喝藥治療,身上的傷倒是沒有致命的,外敷藥即可。

    聽紅燭這麽說,柳雲湘放心了一些。

    她出門灑水,見重明正在院子裏來回走動,神色焦急,嘴裏還念叨著:“我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非常重要,到底是什麽呢?”

    “對了,我想起來了。”這時,他眼中閃過殺意。

  第四百二十九章 忘了

    柳雲湘走過去,輕輕拍了重明肩膀一下,他像是被嚇到了,猛地退後幾步,警覺地看向她。

    看他眼神清明,好像是清醒過來了,又好似不認識她。

    柳雲湘挑眉,“還記得我是誰嗎?”

    重明輕哼一聲,“柳雲湘。”

    “嗬,清醒了?”

    重明眯了眯眼,“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討厭。”

    柳雲湘歎了口氣,“如果一日如隔三秋的話,確實許久不見,畢竟昨兒早上我們見過。”

    見重明一臉嫌棄,柳雲湘也不在意,“對了,你剛才說你想起了什麽事?”

    重明眸中困惑了一下,隨即道:“對,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

    “殺人。”

    “殺誰?”

    “殺……”重明一下又陷入了困惑中,努力去想努力去想,眉頭都皺了起來,“我要殺誰來著?一個強大的敵人……可他是誰呢?”

    柳雲湘無語的看著他,“憑你現在,還是老實點吧,小心反被殺。”

    因皇後當時給嚴暮吃了人參丸,後轉移到大理寺,英王給他看過大夫,這才保住了嚴暮的命,此時傷不算太嚴重。

    柳雲湘守了嚴暮一日,等他清醒過後,囑咐乞丐照顧,她便出門去了。

    乞丐端來一碗湯,嘖嘖道:“老七,你這媳婦真沒話說,長得好,能賺錢,聰明,還肯給你下廚。就說這碗烏雞湯,她可是自天不亮就在廚房忙活了,熬了兩個多時辰,湯濃味足,聞著就讓人流口水。嘿,剛我還偷喝了一口,哎喲,那味道真是絕了,就是有點苦。”

    說著,乞丐自己忍不住笑了,“不是有點,苦的我現在都想吐。”

    乞丐說笑著,這時看向嚴暮,卻見他正瞅著自己,雙眸帶著困頓。

    乞丐笑容一斂,“你、你不認得我了?”

    之前嚴暮迷糊的那段時間,便總這樣看著他。

    嚴暮又看了他好一會兒,接著臉色不好的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你一個乞丐還挑食,尾巴想翹上天吧。”

    乞丐笑不出來,他坐到嚴暮床前,張了張嘴,又歎了口氣,再張嘴:“之前不是清醒過來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又……”

    又糊塗了。

    嚴暮抿了抿嘴,道:“刑部用刑那三天三夜,意識一直混混沌沌,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吧。”

    乞丐皺緊眉頭,“我以為你已經好了。”

    “逍遙散的毒還未解,隻是喝海棠的酒壓製住了而已。”

    “對了,海棠將釀酒的方子教給夫人了,她釀了好幾壇,我這就給你去取一壺。”

    乞丐說著就要去,但嚴暮擺了擺手。

    “我這受了內傷,你想讓我喝死?”

    乞丐一拍腦門,“我給忘了,那就等好一些再喝。”

    嚴暮歎了口氣,“海棠給我說過,她最多能給我壓製兩年,兩後再喝這酒,喝再多也沒用。”

    “那怎麽辦?”

    “重明秘密派人去西越尋找逍遙散的解藥,我派江遠帶人跟在後麵。”嚴暮說著眼神沉了沉,繼而冷嗤:“如果這世上隻有那一顆解藥,我自然要搶來自己吃。”

    柳雲湘出門先去了一趟稚園,秋姨沒有在,聽文大娘說她自上次離開後就一直沒有來過。

    “會不會出什麽事。”文大娘擔憂道。

    “她挺好的,您別擔心。”柳雲湘道。

    “你見過她?”

    “聽過她的消息。”

    已經入秋了,天越來越冷,柳雲湘給了文大娘一張銀票,讓她給孩子們置辦過冬的棉衣,存一些木炭和糧食。

    北金的冬天漫長而寒冷,這些孩子們身體又弱,需得早做準備。

    文大娘連連道謝:“這一年多來,虧得柳姑娘接濟,孩子們終於吃飽穿暖了。”

    柳雲湘搖頭,“我做的不多。”

    相比秋姨,實在微不足道。

    “對了,秋姨要是回來了,您讓鬆子往南紅樓捎個信兒。”

    “好。”

    柳雲湘從稚園出來就去了南紅樓,前門生意紅火,她來到後院,見拓跋霏兒正在練劍。她以為她隻是會些拳腳功夫,沒想到卻這麽厲害,劍法淩厲,身形穩健,一招一式帶著迫人的氣勢。

    見到她進來,拓跋霏兒收了劍,“雲湘姐姐!”

    柳雲湘笑著走上前,“這幾日沒來看你,你在這兒可住的習慣?”

    拓跋霏兒點頭,“習慣,吃的住的都好。”

    “那便好。”

    拓跋霏兒上前抱住柳雲湘的胳膊,“雲湘姐姐,你救了我還收留我,這份大恩,我拓跋霏兒銘記在心,往後一定報答你。”

    柳雲湘拍了拍拓跋霏兒的手,“好。”

    二人正說著話,一個夥計進來,道:“東家,裴老板回來了,派人跟您傳個了信兒。”

    柳雲湘一喜:“裴小侯爺回來了!”

    拓跋霏兒先是滿臉喜色,往外走了幾步,但想到什麽便住了腳,還往後退了兩步,猶豫的原地轉圈,“不知道他還生不生氣,會不會見到我就要趕我走?”

    柳雲湘猜到她和裴容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過沒有多問,隻是走上前道:“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拓跋霏兒擔憂一下就沒了,“那等會兒雲湘姐姐一定幫我說好話。”

    “好,不過你是他未婚妻,他生氣歸生氣,不會真趕你走的。”

    拓跋霏兒抿了抿嘴,“婚約是我哥定下的,他還沒同意。”

    柳雲湘無語了片刻,“感情這事確實需要兩廂都情願。”

    “我這麽好,他早晚都會情願的。”

    柳雲湘隻是笑笑,拓跋霏兒長得好,性格開朗,熱情又可愛,很多男子都會喜歡她,但裴容不一定,他這人恐女。長得好和長得醜在他眼裏沒區別,性格太熱情開朗,隻會讓他想躲藏,甚至厭惡。

    來到裴侯府,有小廝引著她們來到西院。

    如今的侯府人丁凋零,老侯爺和侯夫人前些年就去世了,而裴容沒有兄弟姐妹,因此偌大的侯府隻有他一人。

    他雖襲了侯位,但有名無實權,也無心參與政事,全部心力都用來經商。朝廷那些官員覺得他不務正業,有辱先輩,但在柳雲湘看來,這才是聰明之舉。

    有名無實權的侯位,就像手中有刀,但刀口是對向自己,如此還不如放下這把刀,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剛進了後院就聽啪的一聲,像是什麽瓷器摔地上了。

    柳雲湘抬頭望去見蘭娘站在門口,正一臉懊惱的樣子,而她麵前地上有一堆碎渣。

    這時裴容出來,看到地上的碎渣,當下臉一沉,吼道:“這是我在西越找了許久才找到的西胡瓷器,一路抱在懷裏,生怕磕碰到,如此這般小心翼翼,你一回家就給我摔碎了!”

  第四百三十章 商業帝國的基石

    蘭娘懵了一下,小聲嘟囔道:“本來我拿的穩穩的,偏公子在屋裏吼了我一聲,我這才摔了。再說一個茶壺而已,能有多少銀子,我賠就是。”

    裴容氣的咬牙,“這西胡獨有的茶壺,可遇不可求,非是金錢能衡量的!”

    “您買的時候沒花錢?”

    “當然花了。”

    “多少?”

    “一萬兩!”

    蘭娘嚇了一跳,“一萬兩?”

    “哼!”

    “您肯定被騙了,趕明兒我去集市上給您買一個,多不過一兩銀子。”

    裴容瞪大眼睛,“你你……”

    “對了,您剛才吼什麽呢?”

    “屋裏那大木箱,我不是讓扔到外院,誰搬過來的?”

    “怎麽能扔了,那裏麵都是您的衣服。”

    “穿過幾次,不想穿了。”

    “您也太敗家了。”

    “你……”裴容擺擺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一再告訴你不許搬重物,你怎麽還搬,竟一點沒把我的話記心裏!”

    蘭娘想到什麽,嘴角抽了一下,正想解釋,視線不經意往院裏一掃,掃到柳雲湘她們,麵上一喜,忙跑了過去。

    “雲湘!”

    柳雲湘往前迎了幾步,與蘭娘握住手,“蘭姐姐,這一路可順利?”

    蘭娘忙點頭,“順利,我見到了大山大河,穿過沙漠山穀,見過了西越的風光,這一趟走得太值了。”

    “那便好。”

    蘭娘這時又看到站在柳雲湘旁邊的拓跋霏兒,笑容收了一些,僵在臉上,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拓跋姑娘……”

    “狐狸精!”拓跋霏兒瞪了蘭娘一眼。

    蘭娘有些無奈,“您該說一聲的,我們在潼涼城找了您好久。”

    “你還怨我,分明是你勾引了我的未婚夫,我是你們氣走的!”

    “拓跋姑娘,該是我找您要個說法吧?”

    “你!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拓跋霏兒氣急了,上去推了蘭娘一把,蘭娘往後踉蹌了兩步,被裴容攬住了。

    “拓跋霏兒,我和你的婚約根本不作數,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妻。還有潼涼城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怪在無辜人的頭上!”裴容生氣道。

    拓跋霏兒見裴容這麽大的火氣,當下又委屈又害怕,“容哥哥,我……我也好後悔啊!”

    說著,哇哇哭了起來。

    裴容煩躁至極:“我警告你,不許再跟蘭娘動手,不然我立即送你回西越!”

    “容哥哥,你好狠的心,你都不問我這一路上有沒有吃苦,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拓跋霏兒去抱裴容的胳膊,裴容嚇得趕緊往後退,“別碰我!”

    二人你追我躲的,柳雲湘著實看著熱鬧。

    蘭娘拉著她出了院子,道:“這拓跋霏兒是與公子做生意的那人的妹妹,那人很欣賞公子,非要將妹妹嫁給公子,公子沒同意。可這拓跋姑娘認準了,偷摸跟著我們出了西越,到潼涼城,我們才發現她,之後……”

    “之後她闖了什麽禍?”柳雲湘好奇的問。

    拓跋霏兒臉皮這麽厚,膽子這麽大,若不是闖了什麽大禍,不會嚇得逃跑的。

    蘭娘神色有些不自在,不過她信任柳雲湘,也隻有柳雲湘能傾訴,於是將拓跋霏兒做過的事跟她說了。

    柳雲湘聽完,一時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拓跋霏兒這事做的真是……太不地道也太蠢了,而裴容和蘭娘……實在讓人始料未及。

    “剛裴小侯爺不讓你搬重物,難道?”她往蘭娘肚子上掃了一眼。

    蘭娘苦笑:“真沒有,可公子不信,非說是沒到時候,還說自己有七八成的把握,那晚一定讓我懷上了。我都跟他解釋不清,哪有那麽容易那麽準的,再說當晚我就清理好了。”

    柳雲湘想起剛才裴容吃癟,但又關切蘭娘的樣子,“我倒是覺得懷上了也挺好。”

    “雲湘!你這是什麽話!”

    “你懷上了便讓裴小侯爺娶了你,他長得帥又有錢,關鍵是他人好心善,正直不欺負女人,可你那前夫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蘭娘好笑,“公子自是好的,我那前夫跟他可沒法比,但我怎敢高攀,而且我隻想安安分分做工,將欠公子的錢還清,然後再攢錢買一個院子,置兩畝地,農閑時賣米糕。或許這輩子不嫁人了,收養一個孩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這便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生活。可出了這事,我想裝作不在意,可公子卻時時提醒,我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柳雲湘明白蘭娘的心情,她自覺和裴容之間有雲泥之別,所以從未有過奢想,她是看得清的,通透的,但感情能讓高傲的人低頭,能讓通透的人犯傻。

    所以,她看好裴容和蘭娘。

    “要仔細論起來,你才是受害者,所以別想那麽多,該是他們給你一個交代。”

    蘭娘歎了口氣,“我不想要什麽交代,我就想好好做這份工,掙這份工錢。”

    裴容安置好拓跋霏兒後,他和柳雲湘在書房詳細算了一筆賬,這一趟跑得值,不僅賺了銀子,還開通了一條商路。

    裴容給柳雲湘看過賬冊後,道:“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北金和西越關係一直挺緊張的,這一路上層層關卡,為打通關係,花費了不少銀錢,而且還不安全。再者你的雲錦從大榮運到北金,路途遙遠,運費也是一大筆錢。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將大榮的雲錦不經北金,直接運到西越,兩廂都省了一大筆運費,你看如何?”

    柳雲湘看過賬冊,發現運費確實很高,而她將雲錦運來北金交給裴容,運費甚至都比購買雲錦成本高了,裴容提出來的這個方法確實更好。

    “隻是你們大榮鎮西的關卡需要打通,這不是錢能辦到的,得需要關係。”

    柳雲湘想了想,“鎮西現在由肅平王府鎮守,而肅平王府與朝廷有嫌隙,雖沒有像鎮北三州一樣脫離朝廷,但也已經不受朝廷管製了。”

    “對了,肅平王病逝了,你可知道?”

    柳雲湘吃了一驚,“陸直死了?”

    裴容點頭,“肅平王世子和他那二弟為爭兵權打了三個多月,最終這位二公子被肅平王世子親手誅殺,他向朝廷請封,襲了王爵,成為鎮西王。”

    柳雲湘想到溫潤如玉的陸長安,那個清風霽月一般的人物,不染俗塵,竟會深陷奪權之爭,還殺了人。

    許久,她長歎了一聲,繼而心思轉了轉道:“我能打通鎮西的關卡,不過與西越這筆生意,我就不能隻是供應你雲錦的一方了,我要和你一起做,而且所得利潤均分。”

    這筆生意利潤太可觀了,上一世的裴容也是以此為基石,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要臉的母子倆

    裴容食指瞧著桌子,自己煮的一鍋湯要分別人一般,他自然是舍不得的。況為了打通西越那邊的關係,他花費了兩年的時間,吃過什麽苦,受過什麽罪,隻有自己最清楚。

    可煮湯需要鍋,需要柴火,他手上沒有,柳雲湘有。

    當然,他可以換鍋,換別的柴火,但這一鍋湯就煮不好了。

    他瞅了柳雲湘一眼,柳雲湘淡定的喝著茶,但他知道不用問,她肯定一步不讓。

    “鎮西關的關卡,你真能打通?”

    “你應該了解我,我說出來的話,一定是有把握的。”

    裴容點頭,“行,隻要你那邊能走通,這生意我們兩個一起做,利益一起分。”

    柳雲湘離開後,裴容從書房出來,屋裏屋外找了一圈卻沒有看到蘭娘。他問了婢女,說是有人找她,她去前院了。

    誰會找她?

    裴容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還是去前院了。穿過穿堂,便見一個婆子和一個瘦高的男人在蘭娘跟前,這兩日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黑瘦黑瘦的,像是街上的乞丐。

    婆子眼睛看不見,伸手摸著,估摸是想握住蘭娘的手。

    “蘭娘,娘一直打聽著,知你回來了,趕忙來看你。你自十歲就進了咱家們,娘是看著你長大的,哪能不想不擔心。”婆子說著淚就掉下來了。

    蘭娘微微歎了口氣,上前握住了瞎婆子的手,“我很好,您不用擔心。”

    瞎婆子仔細撫摸著蘭娘的手,道:“手光滑了,繭也沒了。”她再伸手摸了摸蘭娘的臉,“還長胖了一些吧。”

    蘭娘不知怎麽接話,便應了一聲,“嗯,胖了。”

    這話引得瞎婆子身後的陳厚不滿起來,他先瞪了蘭娘一眼,繼而陰陽怪調道:“娘,您擔心她,她擔心您麽?您念著一家人的情分,她有念著麽?您吃糠咽菜的時候,她山珍海味,可想起過咱們娘倆?”

    “閉嘴!”瞎婆子喝了陳厚一聲,轉而看向蘭娘道:“蘭娘,你別跟他生氣,他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很惦念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打聽你回沒回來。你們到底是夫妻,不論如何,情分還是在的。”

    站在穿堂門口的裴容聽到這句話,便知這二人的身份了,蘭娘的前婆婆和前夫。

    他眉頭皺起,有心上去將二人趕走,但他又想看看蘭娘是什麽態度。

    蘭娘搖頭,“我與他已經和離,沒有什麽夫妻情分了。我十歲進您家們,十歲開始伺候你們娘倆,該還的已經還了,還請你們往後別來找我了。”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麽!”陳厚滿臉怒色,“當年要不是我家買了你,給你飯吃,給你衣穿,你早就凍死餓死了!”

    “若不是我這些年養著你們母子,你們早就餓死凍死好幾回了,所以我不欠你們的了!”蘭娘大聲道。

    “你忘恩負義!”

    “隨你怎麽說,我不在乎。”

    “娘,我們走!”

    陳厚拉住瞎婆子的手,想要帶她走,瞎婆子甩開了他,還順勢打了他一下,轉回頭看向蘭娘,滿臉祈求之色:“蘭娘,他犯了大錯,他對不住你,娘在這裏跟你賠不是了。”

    說著那瞎婆子竟跪了下來,蘭娘趕忙拉她,卻怎麽都拉不起來。

    “蘭娘,咱們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回家吧,咱這家裏不能沒有你!”

    蘭娘皺起眉頭,見拉不起瞎婆子,她幹脆放了手,道:“大抵是他書讀不好,科舉無望,家裏的米缸空了,破爛的衣服沒有人縫補,日子過不下去了,所以你們來找我了。”

    瞎婆子怔了一怔,“蘭娘,以前你最是心軟……”

    “所以盡心照顧你們,盡力維持這個家,最後卻被他給賣了。”

    瞎婆子大抵是沒想到蘭娘會把話說這麽絕,這麽不留情麵,默了一會兒後,她轉而摸到兒子,非要拉他跪下,“你對不住蘭娘,快跟她磕頭賠罪!”

    “娘,我一個讀書人……”

    “往後不讀書了,不科舉了,不妄想做官發達了,你就去碼頭做搬運工,掙了錢給蘭娘,你們倆好好過日子。”

    “我讀聖賢書的,哪能做那等低賤的工作。”

    “你都快餓死了,還讀什麽破書!”

    “娘!”

    “快跪下!”

    瞎婆子不依不饒,到底拉著陳厚跪下了,“快求求蘭娘,讓她跟你回家。”

    陳厚本不服氣的,奈何肚子咕嚕響了一聲,實在餓得夠嗆了,這才不情願的開口道:“以前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你快隨我回家吧,我和娘還餓著肚子呢!”

    蘭娘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心裏突然有些爽快,她哼笑了一聲,“想想嫁給你的那幾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啊,說是火坑也不為過,眼下我再蠢再傻也不會回去了。”

    “你別給臉不要臉!”

    “不要臉的是你們母子倆!”蘭娘喝了一聲。

    “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定是跟了別的男人,這才不肯回家的!你個蕩婦,寡廉鮮恥,傷風敗德!”

    蘭娘看著麵前歇斯底裏的男人,罵了這麽多,不覺生氣,隻覺好笑,“對, 我還真就跟了別的男人,他長得比你好,文采比你出眾,還有錢還有身份地位,最關鍵的是他對我好,他……他連重物都不舍得我搬!”

    說完,蘭娘心莫名有些發顫,不由想起這一路上裴容黑著臉催她多吃飯,黑著臉不讓她做活兒,黑著臉盯著她的肚子,眼裏卻溫柔至極。

    如若她真懷上了……

    蘭娘趕忙搖頭,拒絕自己再多想,那麽好的人,她怎麽奢想。

    “你!你這就隨我回家!看我不好好教訓你!”那陳厚騰的站起身,一把拉住蘭娘,就要往外拖。

    這時裴容跑上前,將李賀一把推開,同時將蘭娘護到身後。

    陳厚有些懵,“裴,裴小侯爺,我帶我娘子回家,您,您不好插手管吧?”

    麵對裴容,陳厚到底是怕的,聲音都在哆嗦。

    裴容冷笑,“她現在是侯府的人,我怎麽不能管了?”

    “這是她的私事。”

    “剛好,我們也有私情。”

    陳厚瞪大眼睛,“什,什麽意思?”

    裴容握住蘭娘的手,“我是她男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娶你

    陳厚先是笑,顯然不相信,但看到裴容緊緊握著蘭娘的手,看他的目光帶著嫌惡和隱隱的怒火,他不得不信了。

    “裴小侯爺,您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至於跟我一個窮書生搶媳婦。”陳厚摸了摸鼻子,語調低了一些,“這要宣揚出去,小侯爺的臉麵往哪兒放啊。”

    蘭娘皺眉,“你別亂說,我和小侯爺……”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好丟人的?”裴容挑眉。

    “她是我娘子!”

    “你們的和離書可是蓋了官印的,還要本侯爺帶你去官府驗一驗?”

    一聽去官府,陳厚不由往後縮了縮。

    瞎婆子幹忙起身,擺手道:“我們認的,認他們已經和離了,千萬別去官府。”

    陳厚住過大牢,因此瞎婆子一聽跟官府打交道就害怕。

    “蘭娘,你……你真不跟我們回家了?”

    蘭娘歎了口氣,“我最後叫您一聲娘,往後彼此便不必掛念了。”

    瞎婆子抹了抹眼淚,“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把你賣了,如果當時知道,一定不強求你救他。如此也好,你有了好的歸宿,我也安心了。”

    “您……您保重。”蘭娘看著瞎婆子消瘦的樣子,到底有些不忍,自懷裏掏出荷包,塞給了瞎婆子,“隻這一次,往後您就別登門了。”

    瞎婆子滿連羞愧,但還是接住了這銀子。

    “好,我們必定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瞎婆子讓陳厚扶著她往外走。

    “娘,幹嘛要她的銀子,弄得我們跟乞丐似的,丟死人了。”陳厚小聲嚷道。

    瞎婆子擰了他一把,“我們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人要有骨氣,但也得活著。往後不許你再讀書了,好好做工。”

    “我可做不來。”

    “那咱們娘倆就等著餓死吧。”

    望著二人離開的背影,蘭娘再次歎了一口氣,但心卻輕鬆了許多。好像過去那一段屈辱的,充滿苦難的人生終於揭過去了,而未來的光已經照了進來。

    “嗬,長得尖嘴猴腮的,又猥瑣又沒有骨氣,你居然喜歡過這種人。”裴容嗤了一聲。

    蘭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她不由轉頭看向裴容,他臉上嫌惡那麽明顯,嘴巴還撇著,與他一貫清雅自持的形象十分不符。

    他這樣眼高於頂的人,能看一眼陳厚,她都覺得驚奇,還酸溜溜的評判了兩句。

    酸溜溜?

    蘭娘被這個詞嚇了一跳,趕忙搖頭,自己怎麽老愛亂想。

    “是,當初我瞎了眼。”她好脾氣道。

    “你還真喜歡過他?”

    “啊?”

    這是重點?

    裴容哼了一聲,轉身往後院走。

    蘭娘挑眉,這人怎麽又生氣了,整天莫名其妙的。

    回到後院,蘭娘見拓跋霏兒在隔壁院子裏巴巴往這邊望,看到裴容時,一臉癡迷,看到她時,翻了一個白眼。

    蘭娘覺得好笑,故意走上前撞了裴容胳膊一下,拓跋霏兒已經齜牙咧嘴,看到她笑,更是摩拳擦掌。蘭娘趕忙躲進院裏,笑得彎下了腰。

    “你笑什麽?”裴容不解。

    蘭娘擺了擺手,“我隻是覺得拓跋姑娘特別可愛。”

    “拓跋霏兒?哪裏可愛?”

    “呃,您不覺得?”

    “一點也不覺得。”

    蘭娘撇了一下嘴,跟著裴容往屋裏走,等他坐下後,她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送到他手裏,“公子,其實我覺得拓跋姑娘真的挺好的,長得好看,性子開朗,而且一心一意的對您。更者人一個小姑娘家不遠萬裏來到金安,這片心意實在難能可貴。您不妨和拓跋姑娘接觸一下,沒準一了解就喜歡上她了。”

    裴容眯眼,“你讓娶拓跋霏兒?”

    “先接觸接觸。”

    “不以成親為目的的接觸,有什麽意義?”

    “也不能這麽說……“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蘭娘有些生氣了,“我也是為了公子您好。”

    “你為了我好就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啊?”

    “我可是你腹中孩子的父親!”

    蘭娘差點沒咬住舌頭,“你你……我我……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沒有懷上孩子,我沒有!”

    裴容哼了一聲,“萬一呢?”

    “你也說萬一,那就代表幾乎不可能。”

    “那就代表有可能。”

    蘭娘無奈了,她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順氣,“行,那我問您,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您打算怎麽辦?”

    裴容哼了哼,“早知道你會這麽問,幸好我想了一路,已經想明白了。”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娶你,雖然我可能吃點虧,但我可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更不可能做不負責任的父親。”

    聽到裴容的回答,蘭娘不由長大了嘴巴,“你,你娶我?”

    “是。”

    “正室?”

    裴容蹙眉,“我隻會娶你一個,自然是正室。”

    “隻娶我一個?”

    他可是堂堂小侯爺,還這麽好看,這麽有錢,連陳厚那種人還奢想著考上科舉後再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娘子,納幾房小妾呢。

    “一個女人就夠麻煩了,我又不傻,怎麽可能還會娶別人。”裴容理所當然道,顯然那些納妾的男人在他眼裏都很蠢。

    蘭娘撲哧笑了一聲,笑著笑著,眼裏有些濕潤,“可我沒那麽好的福氣,我沒有懷孕。”

    “我有信心,你先休息,等明日我派人請一位大夫來府上給你診脈。”

    蘭娘聽到這話,手不由撫著自己的肚子,這一刻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肚子能爭氣,可……

    不屬於她的,終究不屬於。

    這幾日,北金朝堂上下亂作一團,以安國公為首的世家接連參奏韓凜,列出了數十條罪狀,而且都有證據。而韓凜那邊也不甘示弱,同樣拋出了安國公一方諸多罪證。兩方打得不可開交,瑞王,慶王不可避免也攪入其中,兄弟倆在朝堂上竟大打出手。

    皇上氣得不輕,幹脆休朝。

    這日,一輛馬車聽到南紅樓後門,柳雲湘扶著嚴暮下了馬車。

    他身上傷還沒好,但腿腳還算靈便。

    柳雲湘給他披好披風,這才扶著他往裏走。

    嚴暮咳嗽了兩聲,笑道:“我這具軀殼,打碎了,揉爛了,再重新拚起來,留下一身傷病,怕是活不了大歲數。”

    “亂說什麽,等回大榮了,我好好與你調養。”柳雲湘道。

    “等我死了,你就再找一個。”

    “你再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嚴暮笑,“開玩笑的,我就是癱在床上,也得留一口氣在,隻要有一口氣,你就是有夫之婦,他人豈敢奢想。”

    “你要是真死了,我就守著你的墳,反正已經守了一輩子了,也不差這一輩子。”

    “上一世?”

    “嗯。”

    “嗬。”

    “你不信?”

    “我隻是覺得太虧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