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智鬥明貴妃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6      字數:48225
  第三百九十七章 智鬥明貴妃

    柳雲湘讓冷雨霰給她找一身他們英王府婢女穿的衣服,一來等明貴妃來了,她以婢女的身份守在慕容芷昔身邊方便,二來明貴妃不會在意她一個婢女,她也就不必抱出姓名,省得給自己惹禍。

    冷雨霰吩咐小廝去找,很快就找來了一套。

    柳雲湘接過去,四下看了看,沒什麽可遮擋的,於是她衝冷雨霰咳咳兩聲。見他依舊低著頭翻閱卷宗_nnzl ,理都不理她,不由哼道:“英王殿下,非禮勿視,麻煩您出去。”

    真是,但凡有點眼色的,自己就出去了,還要她提醒。

    冷雨霰抬頭,嗤了一聲,“你又不是什麽天仙美人,還怕本王偷看不成?”

    柳雲湘氣道:“那可說不準。”

    “在本王眼裏,你與一頭豬無異。”

    柳雲湘嘴角一扯:“在我眼裏,殿下與一般男子倒是很不同。”

    這話暗諷冷雨霰有隱疾,可她其實是被氣急了,話趕話來了這麽一句,其實一出口就後悔了,實在太傷人。果然冷雨霰臉一下冷了下來,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後騰地起身大步出去了。

    柳雲湘吐吐舌頭,回頭再跟他道歉吧。

    換了衣服,柳雲湘來到慕容芷昔那院,進院便看到四個禁衛軍打扮的筆挺的站在院中,還有四個穿著宮裝的宮女站在正房門前,整個院子十分肅靜,看來明貴妃已經來了。

    柳雲湘心思轉了一轉,自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朝正房走去。果然剛走到跟前,有一個禁衛軍上前將她攔住了。

    “明貴妃娘娘在裏麵,閑雜人等不可進去。”

    柳雲湘眨巴眨巴眼睛,”誰是閑雜人等?“

    那禁衛軍沉著臉,“你。”

    “我可不是,我是英王殿下身邊的婢女,特奉他的命過來王妃這兒,可是有關乎人命的大事。你們可別攔我,若是耽擱了,你們誰能擔待的起?”

    “明貴妃在這兒,若英王殿下真有急事,請他親自過來。”

    “這話是明貴妃說的?”

    “不……”

    “你好大的膽子,一個禁衛軍竟敢驅使英王殿下!”

    這禁衛軍抿了抿嘴,顯然知道剛才那話有些逾矩了。

    柳雲湘舉子手中的瓷瓶,“看到了吧,這裏麵的藥丸是給王妃服用,救她腹中龍嗣的,你說能不能耽擱?”

    一聽這話,那禁衛軍忙退後了兩步。

    “咱們都是給主子辦事的,你們為難,我也為難,可真要王妃有個好歹,怕是誰也交代不了。不若這樣,若明貴妃怪罪下來,你們便說是殿下非派我這個婢女給王妃送藥的,關係龍嗣安危,想來明貴妃娘娘也不會說什麽。”

    有了這句話,那禁衛軍退了回去。

    柳雲湘忙往正房走,走到門口,那四個宮女倒沒有攔她。進了廳子,轉到西屋門口,就聽一聲威嚴的聲音:“秦太醫,你快去給王妃診脈,自昨日裏得知這孩子被氣得動了胎氣,本宮又是擔憂又是自責,一整夜沒有睡好。她腹中乃是龍嗣,本宮一早先去皇上那兒請罪,而後趕忙帶著太醫來王府,若王妃腹中胎兒真有個好歹,本宮難辭其咎,這便回宮到皇上跟前以死謝罪!”

    聽到這話,柳雲湘趔趄了一下,果然是權傾後宮的人物,這話句句都是關切和自責,可句句也都是坑,她先稟報了皇上,將事態變嚴重,而後帶太醫來,若太醫診斷出王妃身體無恙,這下既不是王妃撒個謊那麽簡單了,也不是欺騙明貴妃而已,而是欺君之罪!

    真是好大一個坑!

    慕容芷昔估摸沒看到這個坑,恭敬道:“勞母妃掛心,其實我身體沒什麽大礙。”

    “聽段嬤嬤說,王妃都下不來床了?”

    “這……”

    “莫不是故意在騙本宮?”

    在慕容芷昔要露餡的之際,柳雲湘趕忙跑了進去,還裝的一副急慌慌的樣子,“王妃,殿下給您找來了安胎的神藥,您快吃一顆,立馬就能見效。”

    柳雲湘在所有人不及反應的時候衝到慕容芷昔床前,自小瓷瓶裏倒出一粒藥丸,在慕容芷昔錯愕下,塞進了她嘴裏,順便抬起她下巴,讓她咽下了。

    見她咽下,她才鬆了口氣。

    這會兒,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哪來的不懂規矩的奴才?”明貴妃沉著臉喝了一聲。

    柳雲湘趕忙轉過身,屈膝行了一個禮,而後彎腰低頭道:“貴妃娘娘,奴婢是殿下身邊的婢女,奉殿下之命給王妃送來安胎的神藥。”

    明貴妃皺了皺眉,“本宮見王妃氣色不錯,那需要這般急慌慌的安胎?“

    “娘娘不知,昨夜裏王妃下麵還出血了,可把殿下嚇壞了,直言若是王妃腹中孩子有個好歹,他也活不成了。”

    明貴妃嘴角抽了抽,這話可不像英王能說出口的。

    “殿下十分愛重王妃腹中的孩子,這不趕緊派人尋神醫找到這安胎的神藥。”

    明貴妃暗暗咬了咬牙,誰成想會衝出來這麽一個冒失的婢女,二話不說先往王妃嘴裏塞了一粒什麽安胎的藥丸,服下這藥丸,事可就說不清了。

    “娘娘,還給王妃診脈嗎?”一個白胡子的太醫問。

    明貴妃沉了口氣,擺擺手,“來都來了,去吧。”

    秦太醫走到床前,彎腰給慕容芷昔診脈。

    慕容芷昔還一臉懵,抬頭看向柳雲湘,見她擦了一把冷汗,一副十分不解的樣子。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拍了拍柳雲湘肩膀,“王妃別擔心,殿下為您尋的這安胎神藥,隻要服下,立馬見效。”

    她這話音剛落,那秦太醫也診斷好了,轉回身對明貴妃道:“娘娘,王妃身體無恙,並未動胎氣。”

    柳雲湘忙接了一句:“果然是神藥!”

    明貴妃不由沉眸睨了柳雲湘一眼,壓了壓火氣,道:“倒不知是什麽安胎藥,這也太神奇了,你拿來給秦太醫瞧瞧,看能不能配出方子,好造福其他人。”

    柳雲湘打開小瓷瓶,口往下一倒,惋惜道:“殿下隻求來一丸,沒有多餘的了。”

    明貴妃寬袖之下,手握成拳,這婢女口口聲聲說是英王的主意,可她雙眼慧黠,分明是個心眼靈活的丫頭。

    明貴妃吃了個虧,當下卻也沒法,沉了一口氣,又道:“既然王妃沒事,本宮也就安心了。不過既然發生了鴛鴦這事,本宮想著也確實該給霰兒娶一個側妃了。”

    見慕容芷昔要說什麽,明貴妃截斷她的話:“芷昔,你是個溫良守禮的,定是不會反對。清平侯家的六姑娘不錯,比霰兒小三歲,年紀也正合適。本宮便替他做主了,進宮便請皇上下旨賜婚。”

    柳雲湘頗有些無奈,怎麽還一個坑連著一個坑啊,果然後院明爭暗鬥比之朝堂也絲毫不遜色。

  第三百九十八章 被迫進宮

    明貴妃看向慕容芷昔,等著她點頭,而慕容芷昔一直低著頭,這次倒沒有很快妥協。

    “雲湘,你倒一杯水給我。”

    柳雲湘心思轉了轉,倒了一杯水,彎腰送到慕容芷昔手裏。

    慕容芷昔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清平侯是明貴妃的兄長。”

    柳雲湘了然,清平侯是明貴妃的兄長,她女兒是明貴妃的外甥女,她是想拉英王加入她的陣營,助她兒子奪位。

    柳雲湘思量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明貴妃跟前,道:“奴婢過來時,殿下交代,貴妃娘娘對他一向視如己出,事事為他打算,他心裏十分敬重娘娘。”

    明貴妃神色柔和了一些,“我們母子之間,倒也不用說這些見外的話。”

    “還有那晚,殿下知娘娘將鴛鴦放到他身邊的用意,他是有心的,但真的……”柳雲湘頓了一下,放低聲音,“殿下苦惱至極,可真真是有心無力。”

    明貴妃眉頭皺起,心思轉了轉,道:“本宮帶了秦太醫過來,真好給他診治一番。”

    “娘娘,殿下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人的,您說是吧?這事若傳揚出去,殿下顏麵無存,所以娘娘最好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免得母子倆生隔閡。”

    “你在教本宮做事?”

    “奴婢不敢,隻是代殿下傳話而已。他還說若娘娘提起去側妃的事,便告訴娘娘,他不想害別人家的姑娘。若娘娘執意給他娶側妃,他便去人家姑娘家裏把自己的隱疾說出來,若人家不介意,他便承下娘娘的好意。”

    明貴妃嘴角抽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拒絕,沒有打她的臉,可他要是去清平侯府把自己的隱疾說出來,不就成了她明知英王有那病,還攛掇外甥女嫁給他,害了外甥女一輩子的幸福。

    這讓她以後怎麽有臉回娘家!

    更重要的是,她與兄長產生隔閡,以後兄長未必還會全心全意為她和兒子籌謀了。

    明貴妃眯了眯眼,繼而道:“本宮原也是為他好,他不願意就算了。”

    “殿下知您的好,已銘記在心。”

    這話裏怎麽聽怎麽覺得藏了一根刺,明貴妃再看麵前這婢女,不得不承認是個機靈的,可在她眼底下耍心眼,她豈能輕饒。

    “本宮那兒倒是一些補腎氣的名貴藥材,這樣吧,你隨本宮進宮,將這些藥材拿給殿下。”

    柳雲湘一愣,不妨明貴妃來這一招。

    “殿下還交代奴婢其他一些事,不若讓別的婢女跟您進宮……”

    “怎麽,本宮連你們英王府一個婢女都使喚不動了?”說著,明貴妃看向慕容芷昔,“王妃,你說呢?”

    慕容芷昔還是懵的,“可雲湘不是……”

    “咳咳!”柳雲湘忙出聲打斷慕容芷昔的話,她要是說出口,豈不是給她和嚴暮惹下禍根了,他們已經得罪韓凜,可不想再得罪明貴妃,“貴妃娘娘,殿下交代奴婢的事很急,不若奴婢先回去跟殿下說一聲?”

    “還要本宮等你一個奴才?”

    “不是……”

    “那就別囉嗦了!”

    說著,明貴妃轉身往外走,柳雲湘想跟慕容芷昔通個氣,但兩個穿宮裝的嬤嬤上前,直接推著她往外走。

    “王妃,您遣人幫奴婢跟殿下傳個話!”

    快讓他進宮救我!

    柳雲湘被推著上了一輛馬車,身邊兩個長得很凶的嬤嬤守著她,她不由低頭歎了口氣。這什麽事啊,她幫冷雨霰解決麻煩,還得承受明貴妃的怒火,這一趟進宮,少不得要遭受皮肉之苦。

    馬車聽到了宮門口,柳雲湘隨著那兩個嬤嬤下車,早有鳳輦等著,明貴妃上了鳳輦,餘下的宮女太監護衛跟在後麵。

    宮牆很高,進宮先是一道長長的甬道,隊伍竟排了很長,柳雲湘跟在最後麵,一眼望不到前麵。這明貴妃出行的陣仗可真大,再想秋姨,這個堂堂皇後娘娘,混跡於市井間,為銀子跑斷腿。

    想到秋姨,柳雲湘忍不住笑了笑。

    自回到金安,她也去過稚園幾趟,但文大娘說她一直沒有來過,應該就在宮裏,一時被什麽事給困住了。

    如果她在宮裏,這一趟不知能不能見上一麵。

    明貴妃住在重華宮,宮內外修繕的十分奢華精致。柳雲湘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隻覺這重華宮很大,宮女太監很多,但這麽多人伺候一個人,實在沒必要。

    明貴妃回宮便先去了寢宮,她候在外殿的廳堂裏,那兩個嬤嬤也守在那兒。她就像是一個犯人,正在等待受審。

    冷雨霰,你最好趕緊來,不然我再也不幫你了!

    等了不多久,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這宮女是朝著她走過來的,柳雲湘先看了這宮女一眼,又看她端著的托盤裏放著一個玉如意。

    這是幹嘛?難不成獎賞給她的?

    她在心裏嗤了一聲,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太滑稽。

    那宮女一直走到她跟前,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拿起那玉如意,在柳雲湘不解的目光下,哐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挺好的玉如意,這一下碎了好幾塊。

    “你……”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碎皇上賞賜給娘娘的玉如意!”那宮女先聲奪人。

    柳雲湘眨了眨眼,“分明是你打碎的,還是故意打碎的!”

    宮女麵色不免,回頭看了那兩嬤嬤一眼,“二位嬤嬤,你們看到了吧?”

    兩個嬤嬤點頭,其中一個端著手,淡淡道:“我們看到就是這英王府來的婢女不懂規矩,在這廳堂裏亂逛,看到多寶架上的玉如意便拿出來把玩,脫手給打碎了。”

    柳雲湘嗬嗬一聲,她也不用辯解了,這顯然是明貴妃授意的,她想教訓她一頓出氣,可總得有緣由,於是就給她強塞了一個。

    她辯解不清楚,因為這是明貴妃的地盤,沒人向著她。

    這時明貴妃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她睨了柳雲湘一眼,冷嗤道:“本宮剛問了段嬤嬤,你非是英王府的婢女。”

    柳雲湘抿嘴一笑:“娘娘既然知道了,那就請放了民婦,您要是心裏有火,找英王來訓斥一頓就是。”

    “可到底是你壞了本宮的事。”

    “我也是聽殿下的。”

    明貴妃在廳堂前的羅漢床上坐下,瞅了地上一眼,“你打碎了皇上賞本宮的玉如意,在宮裏這可是大罪!”

    “這玉如意是誰打碎的,娘娘心裏有數。”

    明貴妃笑了笑,“本宮說是你便是你!”

    “那我隻能喊冤枉了。”

    “喊吧,在這深宮裏,沒人能幫你。你大抵還等著英王來救你,但你想多了,英王怎麽會為了一個你得罪本宮。”

    明貴妃說完眯眼,沉下臉道:“沒人能讓本宮吃虧,而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來人,將她拖出去先打五十大板!”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這是本宮的幹女兒

    五十大板,這是沒給她留活路啊!

    柳雲湘心下有些慌了,按理說明貴妃是把她從英王府帶出來的,英王會在第一時間知道,他要想救她,早該來了!

    他不會真的不管她死活了吧?

    冷雨霰!

    柳雲湘正憤憤難平的時候,兩個護衛走進來,一人抓起她一條胳膊,這就要往外拖。

    “娘娘,您將我打死了,英王殿下那兒也不好交代吧?”

    明貴妃嗬了一聲,“那就留一口氣。”

    柳雲湘噎了一下,留口氣活受罪?

    “娘娘, 英王殿下……”

    “行了!”冷貴妃眯眼,“英王不會來救你的,你就死心吧!”

    柳雲湘一咬牙,“娘娘既然知道我不是英王府的奴婢,非是奴籍,而是平民百姓,娘娘對平民百姓私自用刑,這可是犯了法度的!”

    “在重華宮,你竟與本宮將法?”

    “皇上皇後都要遵守國法,更何況明貴妃您一個妃子!”

    “你!”

    明貴妃咬了咬牙,她最在意的莫過於執掌後宮,權勢在手,卻並非正宮娘娘。即便身為貴妃,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來人,先割掉她舌頭!”

    “貴妃娘娘,您不講法度,與地痞流氓有何不同?”

    明貴妃怒拍桌子,“本宮統領後宮,便是這後宮的法,便是這後宮的天!”

    “好大的口氣!”

    這一聲威喝,整個廳堂一下靜了。

    柳雲湘被那兩個護衛扭著,她沒法回頭,隻能抬頭看向明貴妃,見她臉色變了一變,繼而笑道:“皇後娘娘,您怎麽來我這重華宮了,也不遣人告我一聲。”

    “許久不見,明貴妃該是已經忘記本宮了吧。”

    說話的人已經走過來,柳雲湘側頭瞅了一眼,乃是穿著宮裝的皇後娘娘,也就是秋姨,她臉上未施脂粉,鬢角還有白絲,仍舊美得素雅端莊。她沒有戴一件首飾,柳雲湘心裏猜測,估摸都當了換銀子了。

    不過秋姨來了,她也就鬆了口氣。

    明貴妃幹巴巴笑了笑,“皇後娘娘這話怎麽說的,臣妾怎麽會忘了您。”

    “你也知道你是妾啊?”皇後睨了明貴妃一眼。

    明貴妃笑容一斂,垂下眼眸。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不行禮?”皇後聲音高了一分。

    明貴妃雖有不甘,但還是彎腰行了禮。

    皇後走上前,在明貴妃之前坐的地方坐下,這時候才看向柳雲湘,淡淡掃了一眼。

    柳雲湘也正看著皇後,見她竟裝作不認識,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了。

    憑她倆的交情,她不會不管她吧?

    “本宮怎麽遠遠的聽到你要割了誰的舌頭?”皇後淡淡問。

    明貴妃笑了笑,“不過是教訓下麵的奴才,怎麽皇後娘娘這也要過問,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哪個奴才?”皇後挑眉問。

    “娘娘今日怎麽得閑了?”

    “確實是挺閑的。”

    明貴妃心下有些困惑,皇後一直深居簡出,平日裏都看不到她,更沒來過她重華宮,今兒不但來了還管起了閑事。

    未免多生事端,明貴妃衝身後的護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將柳雲湘帶下去。

    柳雲湘被那兩個護衛帶起來,她忙看向皇後,見她竟然閑閑的喝茶,喝了一口,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皇後娘娘!”她忍不住喚了一聲。

    皇後轉頭看向柳雲湘,挑眉問:“你喚本宮什麽?”

    柳雲湘抿嘴,她挑眉什麽意思,這話什麽意思?

    “本宮其實不大愛管閑事,除非這人與我沾親帶故。”說完,她又條了她一眼,分明是意有所指。

    柳雲湘心思一轉,明白皇後這話裏的意思了,當下氣得咬牙,哪有這樣趁人之危的,果然秉性難改。

    那明貴妃已經沒什麽耐心了,喝令兩個護衛趕緊把她帶下去,這一但帶下去,她的命可就不由她了。

    柳雲湘一咬牙,喊道:“幹娘,救我!”

    這一聲出,四下驟然靜下來,半晌,那明貴妃才回過神兒來,“你喊誰幹娘呢?”

    皇後得逞的笑了笑,”她喊本宮呢。“

    明貴妃瞪大眼睛,“她,她不過是一賤民……”

    “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敢輕賤本宮的幹女兒!”皇後喝了明貴妃一聲,而後起身走到柳雲湘跟前,一把摟住她,“幹女兒,咱娘倆好久不見了,幹娘可想死你了。”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你要想認幹女兒,外麵得排起長隊,何必非揪著我。”

    “你有錢啊!”

    “你也太勢力了吧?”

    “我就喜歡有錢的幹女兒。”

    柳雲湘歎了口氣,她算是惹上這臉皮厚的了。

    皇後放開她,還擦了擦那不存在的眼淚,而後拉著柳雲湘走到明貴妃跟前,哼了哼道:“你是後宮的天,本宮還真惹不起你,可你要動本宮的幹女兒,本宮就不能不管了。”

    明貴妃聽了這話,才從震驚中緩過來,張口就道:“她一個賤民……”

    皇後一巴掌甩過去,打斷了明貴妃的話,“本宮的幹女兒豈容你侮辱!”

    明貴妃執掌後宮多年,自以為風頭早就壓過了皇後,後宮誰人敢惹她,今兒被打了一巴掌,著實愣了一愣。

    “皇後娘娘也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吧!”明貴妃長袖之下握緊拳頭。

    “你想說什麽?”

    “她打碎了皇上賞賜本宮的玉如意!”

    “又如何?”

    “本宮罰她是應該的。”

    皇後嗤了一聲,“你不是說本宮不問青紅皂白麽,那本宮還就真不問了,一個破如意,不值倆錢的。還有,本宮的幹女兒可輪不到你來教訓,但你剛才那幾句大逆不道的話,本宮若告到皇上麵前,你這貴妃的位子也就坐不住了!”

    明貴妃暗暗咬牙,皇後乃是太上皇親奉,皇上也十分敬重皇後,因此雖然皇後娘家落魄,皇後常年不露麵,後位依舊穩固。

    她比不了!

    那些話到底僭越了,皇後若真要追究,皇上怕也不會保她。

    明貴妃想到這兒,隻能忍下這口氣,彎腰賠禮道:“臣妾一時失言,望皇後娘娘寬恩。”

    “本宮確實懶得跟你計較,以後學著謙卑一些,畢竟你還隻是貴妃,還沒坐上本宮的位子呢!”說完皇後拉著柳雲湘往外走去。

    出了重華宮,柳雲湘鬆了口氣,“不過您怎麽知道我在明貴妃那兒?”

    皇後哼哼一聲,“英王告訴本宮的,還求本宮救你。”

    “還算他有良心。”

    皇後點頭,“良心是好東西,你有嗎?”

    柳雲湘撇嘴,“我要沒有呢?”

    皇後笑,“我還把你送回去,便說我眼神不好,認錯人了。”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繼而無奈道:“說吧,你要我怎麽報答你。”

  第四百章 窮皇後

    “你叫我一聲幹娘,我認你當幹女兒,往後咱們就是母女倆了,說什麽報答,實在太見外了。”

    皇後拉著柳雲湘的手,嬉皮笑臉的樣子,哪有一點一國之母的威儀。

    柳雲湘歎了口氣,按理說人家皇後認她當幹女兒,她應該覺得榮幸才是,可對方是秋姨,便總有隨時要被坑的感覺。

    “不過確實有個事需要你幫忙。”皇後嘿嘿笑道。

    柳雲湘抿嘴,果然吧!

    皇後沒說要她幫什麽,隻說明日一早在城門口等著她。

    之後皇後請她去她的鳴鳳宮坐坐,她本來沒興趣的,但皇後非要盡地主之誼。見她這麽熱情,柳雲湘不好拒絕就跟她去了。

    來到鳴鳳宮,給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空,哪哪兒都空。偌大宮殿,看不到幾個人影,花園沒有花草,池塘沒有水,周圍看不到樹,也就聽不到鳥鳴。

    這哪兒是宮殿,簡直像是荒無人煙的廢宅,好在處處都打掃的很幹淨。

    殿內,柳雲湘望著了一圈,不由感歎,一國之母住的地方竟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別的嬪妃沒有來過您這兒吧?”柳雲湘忍不住問,不然皇後很窮這事,估摸整個北金就都知道了。

    皇後揚起下巴:“我那宮門常年是關著的,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今日也就給你開了宮門。”

    “那您平日怎麽出門?”

    她好像在外麵的時間更多。

    皇後笑:“翻牆啊!”

    “呃,您翻牆出鳴鳳宮容易,可翻出外麵的宮牆可就不容易了吧?”

    外麵宮牆很高,而且守衛森嚴,可不是那麽容易翻進翻出的。

    “禦花園靠西牆那兒有個洞。”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鑽狗洞出去的啊!

    皇後還想留她喝茶吃點心,但白嬤嬤翻了白天沒有翻出一點茶葉來,最後送來一杯白水。

    皇後皺眉,“前幾日皇上不是來了,送了幾包茶葉?”

    白嬤嬤幹咳一聲,“您忘了,您給拿出去賣了。”

    皇後一拍腦門,“還真是。”

    “稚園的那些孩子身體都不好,大病小病不斷,您把這宮裏能典當的都典當了,那些刻著‘禦製’字樣,不能典當的,您就賣到了黑市。以前皇上還總給您添置,發現回頭您又都給偷帶出宮了,皇上也就不管您了。前幾日過來,皇上喝了一杯白開水,嘴裏實在沒味兒,才讓人送來幾包茶葉,說不許您賣掉的,您也沒聽,第二日就賣了。”白嬤嬤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行了,本宮有分寸!”

    “您的分寸在哪兒?”

    “本宮……”

    “皇上昨兒又來了,想喝口茶,又是白開水,氣得當下就走了。後宮那些妃子,誰不是眼巴巴等著皇上來,來了以後盡心伺候,您倒好,平日不盼著,來了就給喝白水,生氣了更不會哄一句,還追了一句:矯情!這位可是皇上,九五之尊,哪次來都帶著一肚子火氣離開。”

    “嬤嬤,求你閉嘴吧,趕緊去禦膳房看看,我今晚想吃點肉。”

    “皇上對外說您深居後宮禮佛呢,哪能吃肉啊。”

    “他就是故意坑我的,禦膳房問起來,你就說我還俗了。”

    聽著主仆倆的話,柳雲湘一直憋著笑。

    白嬤嬤終於走了,皇後長長歎了口氣:“所以你別看本宮是皇後,但真的很窮。”

    柳雲湘點頭,深深的表示同意。

    皇後瞅了柳雲湘一眼,又道:“之前自渝州回金安,本宮受你之托保護嚴暮,當時真是險象環生,遇到了好幾波埋伏,差點就回不來了,本宮誓死不負所托。”

    柳雲湘心下一轉,也就明白皇後說這話的意思了,但她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哦。”

    皇後幹咳一聲,“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什麽?”

    皇後一急:“兩萬兩銀子啊!”

    柳雲湘這才一副了然的樣子,不過隨即又嘖了嘖,“可嚴暮受傷了。”

    皇後抿抿嘴,“二三十個頂級殺手圍攻我們幾個,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柳雲湘回來後聽子衿說過,當時確實挺危險的,他們幾個都受了傷。

    “子衿說你也受了傷,傷哪兒了?好了嗎?”柳雲湘問。

    皇後湊過去,“你關係我?”

    柳雲湘笑:“是啊,我關心你。”

    “還是我幹女兒好!”皇後摟住柳雲湘,“那先前你答應我的那兩萬兩……”

    柳雲湘翻了個白眼,“打個折吧。”

    “老娘用命拚回來的,不行!”

    “有你這樣當幹娘的,跟幹女兒算的這麽清楚?”

    “哎喲,你這話說的,咱母女也得明算賬不是,再說你看看我住的這地方,幹娘是真的窮啊!”

    柳雲湘哼了哼,原來這麽熱情的帶她來這兒,竟是為了要賬。

    “您這個皇後當的,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柳雲湘說著,還是從懷裏掏出兩張銀票給了她,“諾,兩萬兩,一分不少。”

    皇後接過,還仔細看了看,而後一把抱住柳雲湘,“以後再有這種賺錢的好事,一定要想著幹娘!”

    自宮裏出來,柳雲湘在門口看到了英王,他靠著一匹棕色毛的高頭大馬,眼望著遠處的天空,一動不動的,好像看什麽出神兒了。

    柳雲湘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殿下,你看什麽呢?”

    英王用下巴挑了一下,“諾,那小雀,看著挺機靈的,可在那樹枝間竟繞暈了,實在傻的透頂。”

    “它可能隻是覺得有趣。”

    “有趣嗎?”

    “有趣啊!”

    英王哼笑一聲,“行吧,既然你覺得有趣,那就好。”

    柳雲湘後知後覺,“你把我當那小雀了!”

    英王垂眸,嘴角扯了一下,“小雀有翅膀,你有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英王沒搭理她,轉身上了馬,“總之今日的事,謝謝你。”

    柳雲湘心思一轉,“別這麽客氣,咱們是朋友麽,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眼下我幫你,往後你幫我,對不對?”

    英王笑,“朋友也行。”

    英王一路騎著馬,她跟在後麵,也算是將她送回了長公主府。

    剛到門口,見乞丐跑了過來,因跑的太急,先喘了兩口氣才能說出話來:“安宏帶人將老七給堵了!”

  第四百零一章 推波助瀾

    安宏?

    柳雲湘愣了一愣,嚴暮怎麽得罪安宏了?

    “安宏的弟弟在教武堂被老七給打了,安宏便趁著嚴暮歸家時,將他堵到了合濟橋上。我正好看到,可對方人太多,我們倆肯定打不贏,所以趕緊回來找幫手。”

    嚴暮已經得罪了韓凜,眼下萬不能再得罪安國公府,不然他們聯手對付他,可就真沒活路了。柳雲湘心下思慮一番,抬頭看向英王。

    “英王殿下,這個忙……”

    “本王暫時還不想得罪安國公府,所以你們自求多福吧!”說完,英王調轉馬頭走了。

    柳雲湘氣得跺腳:“你也太不仗義了!”

    乞丐回府內喊人,柳雲湘先去了合濟橋,她過去的時候,嚴暮已經和一幫子穿著一式裝扮的人打了起來。

    這些人應該是安國公府的護院,再看那安宏,他靠著合濟橋的石欄杆,正饒有興致的看著。

    柳雲湘一眼也看到了站在安宏身邊的阮淩羽,估摸是不用他出手,他雙手抱肩瞅著。

    橋上的亂子,引得不少百姓圍觀,也不知打多久了,也沒看到官差。不知是還沒得到消息,還是故意裝聾扮瞎。

    而這些護院,個頂個的都是高手,嚴暮以寡敵眾,眼下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柳雲湘著急,偷偷衝阮淩羽招手,好在他很快發現了人群中的她。

    柳雲湘指指打鬥中的嚴暮,請他幫忙。阮淩羽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柳雲湘瞪了他一眼,給他伸手比了個數,阮淩羽支著下巴思考。

    柳雲湘氣得,又給他加了一個數,阮淩羽這才應了。他轉頭跟安宏說了什麽,安宏點頭,然後他拔出劍衝了上去。

    二人招式極快極猛,其他人一時插不上手,隻能圍著他們,或是往前或是往後

    安宏看得眼花繚亂,但也看得極其認真專注,不自覺的跟著往前走往後退。

    這時嚴暮突然飛起一腳,阮淩羽沒有及時閃開,被這一腳踢了出去,退了十幾步遠,而他身後的那些護院也趕忙往後退,你也退我也退,便沒注意身後的安宏。安宏也沒注意,等到推到橋邊,剛想提醒前麵人一句,結果他們又齊哄哄的退了兩步,一下將他擠了出去。

    柳雲湘眼看著安宏被人擠得身子往後仰,一下掉進了河裏。

    嘩的一聲,安宏掉進水裏,濺起大大的水花。

    安國公府的人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家主子掉河裏了,而且河水還挺急,已經將人衝出了老遠。這一下,沒人再圍攻嚴暮了,一個個跳下去趕緊救主子了。

    阮淩羽往水裏看了一眼,悠哉哉的收起長劍,朝橋另一頭走去了。

    架不打了,人也紛紛跳河裏了,圍觀的百姓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柳雲湘忙跑過去,跑到嚴暮身邊,見他沒有受傷,這才放心了。

    嚴暮歎了口氣,“他們北金人怎麽這麽不要臉,打不過別人,不反省自己,居然喊家裏人幫忙。”

    柳雲湘拉著嚴暮往橋下走,“你把安宏弟弟打了?傷得眼中嗎?”

    嚴暮聳肩,“誰挑事,我就打誰,可不認得哪個是他安宏的弟弟。”

    “我叫你不要被欺負,可沒叫你這麽狂。”

    嚴暮笑著反握住柳雲湘的手,“有你給我撐腰,我怕什麽。”

    這話逗樂了柳雲湘,她靠了靠嚴暮肩膀,“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給你撐腰,要寵著你。”

    用過晚飯後,乞丐來了,將一個銅管交給了嚴暮。

    柳雲湘看到,不由瞪大了眼睛,等乞丐離開後,忙將門關好。

    “火麒麟?”

    嚴暮點頭,“我讓乞丐避開眼線在外麵做了一個小的銅管,威力不會太大,但這裏是金安,隻要響了,該知道的就都會知道。”

    “你想做什麽?”

    嚴暮看向柳雲湘,“阮淩羽是你的人吧?”

    柳雲湘遲疑了一下,點頭:“算是吧。”

    “可能信得過?”

    柳雲湘這下沒有猶豫直接點頭,“信得過。”

    “那便好。”嚴暮將銅管給柳雲湘,“你交給阮淩羽,讓他在安國公府給點了。”

    柳雲湘不解,“為何在安國公府?”

    嚴暮垂眸,“北金朝廷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但隻在暗處較量,我要用這一管火麒麟將他們都炸出來,這是其一。其二,安國公府認為武威大將軍已經煉製成了火麒麟,故意在他府上放一響,分明是陷害他,讓他成為眾矢之的。而武威大將軍則會認為安國公府秘密研製火麒麟,並且研製成功了,自然不會輕饒他。這兩家互相懷疑,互相陷害,互相削弱,我就能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一下絆倒韓凜。”

    柳雲湘沉思了好一會兒,原來嚴暮一直在布局,一步一步的到今日,表麵看他沒做什麽,但北金穩定的朝局已經被他攪亂。

    柳雲湘接下銅管,“我明白了,我會交給阮淩羽的。”

    晚上躺到床上,柳雲湘把今日在英王府和宮裏發生的事告訴了嚴暮,還說明日皇後讓她去城門等著她,說是有事請她幫忙。

    “她也不說什麽事,神神秘秘的。”柳雲湘說著哼了一聲。

    嚴暮笑,“眾人皆醉我獨醒。”

    “你說誰呢?”

    “皇後。”

    她不入局,所以能縱觀全局,也能時刻保持清醒,隻是太清醒,未必是好事。

    “皇後曾育有一女。”

    “啊?她不是膝下無兒無女嗎?”

    嚴暮搖頭,“曾有一女,但長到三歲夭折了。”

    柳雲湘震驚過後,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長歎道:“也許是因為太懷念女兒,所以她才收養了那麽多孩子。”

    “如若那位公主長成,該是你這麽大了。”

    柳雲湘愣了一愣,“她認我當幹女兒,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寄托一份思女之情。這樣的秋姨,真讓人心疼。”

    “我曾聽我父親說過,說北金那麽多強兵猛將,他隻佩服一個人,便是這位皇後娘娘,也是北金的女戰神。他們交過手,打得昏天暗地,竟也一起喝過酒,最後在二人的努力下,換來了兩國十多年的和平。”

    和平來之不易,可隨著北金武帝登基,皇後困於深宮,他父親被誅殺,兩國又開始幹戈不斷。

  第四百零二章 記不清人的老太後

    翌日,柳雲湘先找到阮淩羽,將嚴暮給她的銅管交給他。

    阮淩羽瞅著手上這銅管,眼眸定了定,“火麒麟是前廢太子的遺孤研製出來的,七殿下能拿到,說明他知道這位遺孤的下落。”

    柳雲湘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不過她也不在意什麽遺孤。

    “你回到安國公府,找個好的時機,將這火麒麟炸了。”

    阮淩羽挑眉,“我點了這火麒麟,往後也就不能回安國公府了,等於斷了謀生之路。”

    “往後你跟我,我肯定不虧待你。”

    “錢拿到自己手裏才踏實。”

    柳雲湘非常讚同這話,當下拿出兩張銀票交給阮淩羽,“你看這個價錢,滿意嗎?”

    阮淩羽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東家果然出手大方,放心吧,回家等著聽響聲就行。”

    交代好阮淩羽,柳雲湘才急忙忙趕到城門口,東邊倒是有一輛馬車等著,可這馬車看上去太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總不會是皇後的車輦吧?

    她正要收回視線,皇後竟真從馬車裏探出頭來,衝她招了招手。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朝著馬車走過去,趕車的車夫是個年輕,穿著粗布短打,但身體結實,麵容堅毅,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柳雲湘鑽進馬車,見馬車裏麵如它外表一般破舊,還沒坐的地方。皇後一把把她拉過來,跟她一起坐到木板上。

    隨之馬車跑了起來,咯吱咯吱的響。

    “這馬車別看破舊,但坐著舒……服……”

    說這話時,正好碾過一個土坑,二人被顛了起來。

    皇後幹咳一聲,“皇後出行的陣仗太大,我不喜歡,所以每次都是偷摸一個人,乘坐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出去,也方便辦事。”

    “娘娘。”

    “出了宮,我就是秋姨。”

    柳雲湘改了口,“秋姨,你不會連宮裏的馬車都賣過吧?”

    所以隻能乘這種破舊的了。

    “你這話說的,那時候我也是用錢急啊!”

    柳雲湘翻了個白眼,那就是真賣過。

    “不過咱們出城做什麽?您要我幫什麽忙?”

    “一個小忙。”

    “嗬,你要這麽說的話,我覺得這個忙最好別幫,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秋姨一把摟住她,“幹女兒,當時幹娘求你的,這個忙,你一定得幫。”

    柳雲湘側頭見秋姨難得一副認真的樣子,抿了抿嘴,“那你也得說清楚,不然我不知道怎麽幫你。”

    秋姨看著她,靜靜看著,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但回過神兒來,隻剩淒楚和無奈。

    “我曾有一個女兒,大名無憂,小名輕輕。”提到自己的女兒,秋姨滿眼慈愛,眼裏盛滿了溫暖,“她很小的時候就跟一個肉團子似的,抱到懷裏,軟軟的,暖暖的,一笑就咧嘴,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後來長大了一些,她那雙杏眼格外好看,總是閃閃發亮的。”

    說到這裏,秋姨笑出了聲,但笑著笑著眼睛紅了。

    “她那麽可愛,那麽漂亮,隻是不會說話,不會走路而已,他們都說她是傻子。”

    柳雲湘聽到這兒,不由捂住嘴巴,她沒想到皇後的女兒竟然……

    “長到一歲的時候,她的吞咽能力開始退化,兩歲的時候就隻能喝奶了,瘦瘦小小的。太醫原來斷定她活不過兩歲的,但我不信,我放下所有的事照顧她,一天熬過一天,終於長到三歲,她除了喝奶還能吃一點點東西了,情況越來越好……那日,我隨還是長安王的陛下去京郊大營,將輕輕交給她祖母照顧。那一日,我總是心神不寧,早早趕回宮裏,可還是晚了。”

    柳雲湘心下一緊,大概猜到了什麽。

    “我看到輕輕的時候,她小小的身體已經涼透了,她祖母抱著她,跟傻了似的。”

    一向堅強的秋姨,這一刻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柳雲湘摟住她,讓她靠著自己,這一刻的秋姨是脆弱的,讓人心疼的。

    “我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月,直到輕輕的祖母病入膏肓,陛下將我帶到她麵前。她頭發全白了,瘦的隻剩皮包骨,還拉著我的手一直道歉,說她害死了輕輕,害死了自己的孫女。那時候我才想起問一句,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原來她祖母怕輕輕隻喝奶喝不飽,又聽我說能吃一點點東西,於是喂輕輕吃了一點米粥,隻是這一口將孩子噎死了。”

    柳雲湘聽完唏噓,輕輕的祖母,也就是現在的太後,她也隻是心疼孫女。

    “我不能怨老人家,隻能忍下心痛,衣不解帶的照顧。好在她闖了過去,隻是自此後就住到了寧元庵,誰也不見,皇上登基,親領百官去迎她,她都沒有回宮。我也多次去看她,她最多隔著一扇門與我說話。她沒有出家,但已沒有了塵世之心。她的餘生一直活在自責和悔恨中,苦苦煎熬著。從前年開始,她腦子不太清楚了,記不住東西,認不清人,後來一直找輕輕。我為了安慰老人家,曾讓一個宮女假扮輕輕,帶過去給她看,但她卻說不是她孫女,還說我騙她。”

    “太後身體越來越差了,我就想著,她能解開心結,死時能瞑目就好。”

    柳雲湘歎了口氣,“太後是真的很愛無憂公主吧。”

    “嗯,很愛,那時候她在宮裏,每日都要出宮來王府看一眼才安心。”

    柳雲湘聽著心裏難受,不過轉念一想,“所以你請我幫的忙就是假扮無憂公主吧?”

    秋姨眨了眨還蓄著淚水的眼睛,“你應該不會拒絕,對吧?”

    “呃……”

    “幹娘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柳雲湘無奈,“您也別拐我,我會幫您的,真心實意的。”

    秋姨摟住柳雲湘,“雲湘,幹娘也是真心實意的當你是幹女兒。”

    柳雲湘想,她是有母親的,但母親已經不認她了。她不怨也不恨,隻是仍舊會渴望這樣一份親情,不想在異國他鄉會有一個秋姨,彌補她這份缺失。

    寧元庵在城外十裏的寧山上,因在深山裏,四周環境十分清幽。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她們才來到寧元庵山門前。

    一個比丘尼引著她們往裏走,繞過大殿,來到後麵的禪房。

    剛走到正房門前,門先自裏麵打開了,一個穿著褐袍,滿頭華發的老婦人走出來,一眼看到柳雲湘,先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接著突然麵露喜色,上前抓住她的手。

    “輕輕,祖母的嬌嬌,你可算來看祖母了!”

  第四百零三章 折斷了長寧的手

    柳雲湘還不及跟秋姨確認,就被這老人家拉到屋裏了。

    內外兩間屋,以帷帳隔開,外屋掛著佛香,桌前放著兩個蒲團。柳雲湘看了一眼,隨即被老人家拉到裏屋,在靠窗的木塌上坐下。

    木塌放著條案,上麵燃著一爐佛香。

    一縷煙氣嫋嫋升起,自打開的窗子飄了出去。

    柳雲湘坐下後,轉頭看向秋姨,她衝她點了點頭。柳雲湘再回頭看向這位滿頭華發的老人家,她便是當今太後了,在這庵裏住了二十年,隻因自己的關心之舉害死了親孫女,一直在懺悔和自責。

    太後歪頭瞅著自己,眼裏都是喜色,“輕輕,祖母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你了,你怎麽不來看祖母呢?”

    柳雲湘笑:“我這不是來了,您身體可好?“

    “好,好得很!”

    這話音剛落,帶她們過來的比丘尼道:“太後已經兩日沒有進食了。”

    秋姨歎了口氣,道:“那麻煩小師傅給送一些吃食過來。”

    比丘尼彎腰應了一聲,然後退出去了。

    太後撅了噘嘴,跟小孩子使性子一般,小聲道:“我就是不想吃飯,不喜歡吃飯,這人是誰啊,怎麽這麽討厭。”

    柳雲湘後知後覺,原來太後還沒認出秋姨來。

    她笑道:“這位是您兒媳婦啊,輕輕的母妃,您不認識了?”

    太後抬頭瞅向秋姨,一直瞅著,眼裏滿是困頓。

    秋姨無奈:“上次來,她就沒認出我來。”

    “你是劉慧!”太後突然喝了一聲。

    秋姨一愣,隨即好笑道:“我不是,我是秋賢啊。”

    “劉慧是誰?”柳雲湘好奇的問。

    秋姨無奈:“明貴妃,當年我和明貴妃同時嫁進了王府,我是正室,她是側妃。”

    柳雲湘了然,不過太後再喊出‘劉慧’這兩個字時,分明是咬牙切齒的,顯然很厭惡她。

    “你就是劉慧,你這心如蛇蠍的女人便是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太後說著還身子往前欠,秋姨怕她摔下去,忙上前扶她,結果卻被太後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

    不止於此,太後還伸手抓撓,柳雲湘趕忙過去接住,同時隔開了太後的手。

    “祖母,她就是我娘啊!”

    聽到這一聲,老太太才不抓撓了,嘴裏念叨著:“我隻認秋賢這一個兒媳婦,她是好的,她對我好,對我兒子好,還生了這麽可愛的孫女。她劉慧滿心隻有算計,手段陰狠毒辣,哪像秋賢這般賢惠。”

    柳雲湘讓老太太坐回去,轉身看秋姨,見她左臉有個巴掌印,已經紅彤彤的了,看來太後是真厭惡明貴妃,這一巴掌用力的很。

    “您沒事吧?”

    秋姨揉著臉,又氣又無奈:“老太太打我一巴掌倒沒什麽,可我這巴掌是替劉慧受的,那我心裏可憋屈死了。”

    柳雲湘笑,“要不回宮後,您尋個由頭,將這一巴掌還給明貴妃?”

    秋姨點頭,“這是個法子!”

    柳雲湘不過是開個玩笑,她也知道秋姨是有分寸的,“不過太後為什麽這麽厭惡明貴妃?”

    秋賢皺眉,“我也不知道為何。”

    二人說話的功夫,聽到身後有動靜,柳雲湘轉頭見太後在趴著身後的坐櫃,從裏麵翻找著什麽。

    “母親,您要找什麽,我來幫你。”

    秋姨上前,但被老太太搡了一把,無奈下隻能退到一邊。

    老太太從裏麵翻出一個檀木盒,坐回去後,招手讓柳雲湘坐到她身邊,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噓,別讓她看到。”

    柳雲湘笑,“這裏麵是什麽?”

    老太太先回頭瞅了秋姨一眼,確定她沒有偷看,這才打開盒子。

    “祖母身邊已經沒有好東西了,唯有這一串玉佛珠了。祖母每日帶著它誦經禮佛,戴了……呃……反正好多年了,記不清了,它浸潤佛法,能消災祛病。祖母送給你,願我的嬌嬌往後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老太太慈愛的瞅著她,柳雲湘感動之餘又有些難受,如若真正的無憂公主還活著就好了,她會在所有人的愛護下長大,真正的無憂無慮。

    “玉佛珠呀,各個圓潤飽滿……”

    秋姨話還沒說完,太後一下將盒子蓋住,生怕她搶似的,塞到了柳雲湘懷裏。

    “輕輕,快藏好了,不能讓這個壞女人搶走。”

    柳雲湘見老人家一副焦急的樣子,隻得先接住了。

    秋姨哼了一聲,“您可以不給我,怎麽不給秋賢,她不是您最疼愛的兒媳婦嗎?”

    太後瞪了秋姨一眼,“秋賢是好兒媳,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可秋賢活著太苦了,我不喜歡她長命百歲,希望她早登極樂,去天上享福去,還能跟輕輕團聚。”

    聽著這話,秋姨雙眸一下紅了。

    “這老太太,還咒我死。”

    太後說了這句話,呆愣了好一會兒,“輕輕死了……輕輕喝了一口粥……然後就死了……”

    說著,她看向柳雲湘,一臉疑惑:“咦,輕輕怎麽在這兒?”

    怕老人家腦子混亂了,秋姨忙讓柳雲湘先出去,而後坐過去道:“輕輕長大了,成婚了,還有了兒女,現在過得很好,您放心吧。”

    太後被這話哄騙了過去,“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我的孫女長大了,長得這麽好看。”

    “所以您寬心吧,別再自己折磨自己了。”

    “咦,你是誰?”

    “我是您最疼愛的兒媳婦秋賢。”

    “秋賢啊,不對,你不是,你是劉慧!”

    柳雲湘聽著這話自禪房走了出來,這寧元庵還挺大的,她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走,想找個地方坐下休息會兒等著秋姨出來。

    過一處禪院的時候,聽到有人在罵:“這裏是佛門清淨地,不是你們家炕頭,在這裏偷風月,怎麽想的啊,還嫌我不長眼,我就算不長眼也比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強!”

    這聲很熟……

    柳雲湘歪頭往裏看,見正房門前站著一穿著豔麗的女子,雖隻是個背影,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這不海棠麽!

    她叉著腰,越罵越起勁,不依不饒的,終於罵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用扇子遮著臉,同時護著懷裏的女子,女子也用袖子捂著臉,二人躲著海棠往外跑。

    “你們還怕丟臉啊,有本事給老娘對罵,對打都行!”

    二人急慌慌跑出去,因為跑的太急,女子摔了一跤。柳雲湘看過去,正好看到女子的臉,不由怔住。

    這女子,她知道是誰。

  第四百零四章 火麒麟炸了

    人家兩人已經跑遠了,海棠還氣不過,追到了門口,看到柳雲湘,咦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兒?”

    柳雲湘挑眉,“自然是求神拜佛來了,不過你肯定不是。”

    海棠走到她跟前,撇了撇嘴道:“我是跟韓兆一起來的,他把我丟到這後院就走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韓兆來尼姑庵?你不好奇?”

    海棠搖頭,“不好奇,我對他的事不感興趣。”

    柳雲湘靠過去,挑了一下下巴,“人家小情侶怎麽惹到你了?”

    提起這個海棠就生氣:“我這不在後院繞了許久,口渴了,就想進去討一杯水喝。我以為裏麵住的是尼姑,敲了好幾下門,也沒人應,但門沒鎖,一推就開了,我剛想走進去喊一聲,結果剛進去,一茶壺飛了過來,虧得我閃躲及時。好家夥,這要是被砸到,不得頭破血流。我一下來氣了,衝到裏麵,見到一男一女衣衫不整,顯然在辦那事。我尷尬啊,正要退出去,那男的朝我喊了一聲:不長眼的東西,還不滾出去。嘿,我憑什麽受他的氣,不過看那女子,又羞又臊,眼淚都出來了,我還是退了出來。可我氣不過,所以在門外罵了起來。”

    柳雲湘失笑,“這種事竟也被你碰上了。”

    海棠恨了一聲,“關鍵是這兩人有毛病吧,即便是偷腥,也不該選佛門之地吧!”

    “不過你不認識他們?”

    海棠搖頭:“不認識,莫不你認識?”

    “那女子我認識。”

    “誰?”

    柳雲湘頓了一下,笑:“還是不說了,我們去那邊走走!”

    好在海棠也並不好奇,柳雲湘不說,她也就不問了,兩個人往後麵的園子裏走去。走到一垂花門口的時候,聽到一陣打鬥聲。

    鞭子破空而出,發出的聲音尤其響亮。

    柳雲湘和海棠對視一眼,二人偷摸過了垂花門,躲到一叢海棠花後麵。但見不遠處的空地上,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用鞭子一個用長刀正在對打。

    “長寧郡主和韓兆。”海棠小聲道。

    柳雲湘點頭,“所以韓兆來寧元庵是來見長寧的,不過二人怎麽又打了起來。”

    海棠嘖了一聲,“前日,武威大將軍進宮求皇上賜婚,將長寧郡主嫁給韓兆,長寧郡主竟親自進宮向皇上明言,即便是死也不會嫁給韓兆。”

    “還有這事?”

    “嗯,兩家都捂得嚴實,我也是在韓兆身邊才知道的。”

    “所以韓兆氣不過,專門約長寧出來打一架?”

    “這狗東西心眼小得很,估摸就是這樣。”

    兩人顯然都有火氣,出招一個比一個狠,柳雲湘記得之前見二人打過,韓兆是打不過長寧的,但今日卻屢占上風。

    這時韓兆趁機一把抓住了長寧的鞭子,而長寧用力一扯,鞭子劃破韓兆的手,血順著手腕往下流。而韓兆不管,用力將鞭子連帶著長寧扯過來。

    長寧忙甩開鞭子,但身體還是往前撞去,一下抵到了韓兆懷裏。

    海棠罵了一聲:“這畜生不會想強迫人家吧?”

    這話音剛落,見長寧突然慘叫一聲,同時韓兆將她推開一步,這時柳雲湘二人才看到,韓兆抓著長寧的手腕,此刻已經折斷了。

    長寧痛呼出聲,額頭冒出冷汗,而韓兆還抓著她手腕不放,眼裏都是狠絕之色。

    “長寧,我愛你這麽多年,等你這麽多年,你說你不欠我,嗬,可我覺得你欠了我,所以就要討回來!”

    長寧咬了咬下唇,“韓兆……你這個畜生!”

    韓兆大笑一聲,“長寧,我殺了你,又能如何?你們王府如今自保都難,還敢得罪我們大將軍府?”

    “那你便殺了我……休要……侮辱我!”

    “你還真想找死!”

    韓兆說著舉起手裏的長刀,臉上帶著殺意。

    柳雲湘皺眉,“咱們得想辦法救……”

    她話還沒說完,海棠已經跑出去了。

    “公子,奴家找你好久了,你怎麽在這兒?”海棠跑過去,一副嬌媚的樣子,直往韓兆懷裏鑽,她又瞅了長寧一眼,“公子,原來你和長寧郡主有約,既如此為何還帶奴家來,把奴家扔下,您不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韓兆被海棠纏磨了一番,舉起長刀的手慢慢不得不放下,他看向長寧,沉眸道:“長寧,你毀了我半張臉,我折了你一隻手,我們倆扯平了。”

    長寧聞言,皺了皺眉頭,拖著被折斷的手,轉身朝外走去。

    等長寧離開,海棠這才看韓兆肩膀處有一道鞭傷,於是裝作心疼道:“呀,公子,你受傷了,很疼吧?”

    韓兆沉冷的臉在海棠的關切下緩和了一些,“不疼。”

    “咱們快回家吧,讓奴家幫您敷藥。”

    “嗯。”

    海棠拉著韓兆走了,等二人走後,柳雲湘從芍藥花叢出來,心下想了想,往外麵追去了。在園子一角落裏,柳雲湘看到了長寧,她跪坐在地上,身子顫抖著,拖著那折斷的手,儼然是疼得受不住了。

    柳雲湘跑過去,“我帶你回城吧。”

    長寧轉頭看了一眼柳雲湘,咬著牙站起身,“不必。”

    冷漠的拒絕後,她往前走,但走了兩步又一趔趄,柳雲湘趕緊跑過去扶住了她。

    “你幫過嚴暮,就當我替他還你的恩情吧。”

    “他可以自己還?”

    “我們夫妻一體。”

    長寧氣得不輕,推開柳雲湘,繼續往前走。柳雲湘追上去,還是執意扶住她。

    “你想讓他欠你,我偏要幫他還,往後你們就誰也不欠誰了,一清二楚,一刀兩斷,清清白白。”

    柳雲湘請一個比丘尼幫忙給秋姨傳話,而後長寧來到山門前,她是騎著馬來的,如今傷了一隻手,騎不了了。

    柳雲湘坐在前,讓長寧坐在後麵,一隻手摟著她的腰。

    長寧原還不肯,柳雲湘道:“你這隻手得盡快處理,不然往後就使不了鞭子了。”

    聽了這話,長寧才沒有再拒絕。

    柳雲湘快馬疾馳,帶著長寧回到順王府,將人送進府中,她才離開。

    回到長公主府,柳雲湘這才想起來將太後給她那檀木盒也拿回來了,她又不是真的輕輕,改日找機會還給秋姨。

    將盒子放好,聽到外麵有動靜,估摸是嚴暮回來了。

    她來到門口,果然是他,她跑上前抱住他。

    “今天在教武堂可還好?”

    嚴暮捏了捏她鼻子,笑道:“所有人見到我都躲著走。”

    “哈,要不你橫著走試試,看看他們還能不能躲開。”

    “不好吧,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你也知道是人家的地盤?”

    “咱謙虛的很。”

    二人開了幾句玩笑,正要回屋,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往西邊看,但見黑煙騰空而起,隨之就是衝天的火焰。

    嚴暮呼出一聲,“火麒麟炸了。”

    “這一聲好響。”

    “今晚北金朝廷這些官員都要失眠了。”

  第四百零五章 舍命求解藥

    武威大將軍府,海棠跟著韓兆回到院裏,先讓他脫下外裳,看了肩膀上的鞭傷,傷得還挺深。

    這不上趕著給人抽,真夠賤的。

    海棠吐槽了一句,麵上卻是心疼:“公子,你流了好多血,奴家去給你找大夫吧。”

    韓兆側頭看了一眼,道:“這點傷不算什麽,你去拿藥箱過來,敷上創傷藥就行了。”

    “藥箱在哪兒?”

    “床底下。”

    海棠匍匐在地上,裏床底下拽出一個藥箱,上麵都蒙塵了。她打開蓋子,見裏麵放著很多瓶瓶罐罐的。

    “公子,這些藥還管不管用啊,看上去像是放了很久的樣子,早該扔了吧。”

    “這些藥可是一位神醫留下的,我平日還舍不得用呢。”

    海棠眉頭動了一下,在北金能稱為神醫的可不多,有沒有可能是重明的師父?

    這樣想著,她開始仔細翻找,很快找到了金瘡藥,她拿到手裏,繼續往下翻。瓶子上都貼著藥名,很快她找到一個小瓷瓶,上麵寫著逍遙散。

    她不由得呼吸一滯,所以這箱藥果然是重明師父留下的,既然有逍遙散,那是不是解藥也在裏麵。

    “怎麽這麽久,找到沒有?”韓兆催了她一聲。

    海棠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道:“快了。”

    她穩了穩心神,繼續翻找,可這麽多藥瓶,名字五花八門的,她根本不能確定哪個是逍遙散的解藥。

    “你搬過來吧,我來找。”韓兆道。

    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金瘡藥埋到下麵,將逍遙散放到上麵,而後搬起來放到韓兆麵前的條案上。

    他往下一番,便找到了那金瘡藥。

    “諾,這不是。”

    海棠笑:“瞧我這眼神兒。”

    她接過金瘡藥,往韓兆傷口上灑了一些,而後坐回去,蓋上蓋子。她瞅了一眼上麵的逍遙散,心下轉了轉。

    “公子,最近我總感覺身子發虛,估摸是氣血不足,這裏麵有沒有補氣血的?”

    韓兆睨了她一眼,“藥不能亂吃。”

    “哦。”海棠低下頭,“畢竟是神醫留下的藥,實在珍貴,我身份卑賤,不配吃這些神藥。”

    韓兆皺眉,“我不是這意思。”

    “海棠懂得。”

    以往韓兆根本不會跟海棠廢話,不過自渝州一行回來後,知她真心愛自己,拚了命也要守著自己,他對她便有些不同了。

    見海棠似乎傷心了,韓兆坐直身子,在藥箱翻找一番,找到一瓶人參養氣丸遞給海棠:“一日一粒,不可多食。”

    海棠立即麵露喜色,“是,謝公子。”

    她接過人參丸,又裝作不小心,掉了下去,忙又撿起來,隻是這時候手裏的人參丸已經換成了逍遙散。

    “公子,我現下吃一顆吧。”

    韓兆靠回去,垂下眼眸,“吃吧。”

    她自瓷瓶裏倒出一顆逍遙丸,本想做做樣子,可此時韓兆抬眸看向了她,她抿了抿嘴,還是講逍遙王塞進了嘴裏。

    “唔,好苦啊。”這麽說著,她還是咽了下去。

    韓兆見海棠苦的皺起眉頭,竟覺有些可愛,他探身過去,捏了海棠鼻子一下,但不經意掃到藥箱,看到上麵那裝著人參丸的藥瓶,不由一愣:“你剛吃了什麽?”

    海棠故作不解,將手裏的藥瓶給韓兆看。

    韓兆看到藥瓶上貼的藥名,騰地一下坐直身子,瞳孔猛地緊縮,“逍遙散,你吃了逍遙散!”

    海棠呀了一聲,“明明是人參丸啊,我剛才……哎呀,剛才掉了,好像拿錯了。不過這逍遙散是什麽,應該也沒事吧?”

    韓兆瞪大眼睛,“吐出來!”

    “啊,可我已經咽下去了,你不也看到了。”

    “吐出來!”

    說著韓兆起身將海棠頭用力往下壓,“快吐出來!”

    “我……我吐不出來了!”

    韓兆死命瞪著海棠,見她麵露痛苦之色,眼淚都掉下來了,這才驚慌得鬆開手。

    海棠柔弱的靠進韓兆懷裏,聽著他心撲通撲通跳得很亂很急,心想他是真在意她了,擔心了,難受了。

    這狗東西竟然也有真心!

    “這逍遙散會慢慢讓人變得麻木,情感障礙,無喜無悲,接著記憶混亂,然後忘記以前的事,忘記身邊所有的人。”

    海棠眯了眯眼,裝作害怕的樣子,“那……那我會忘記公子嗎?”

    “會。”

    海棠搖頭,抱緊韓兆的腰,“奴家不怕死,但奴家怕自己活著卻忘記了公子,怎麽辦?公子,你救救奴家吧?”

    韓兆閉了閉眼,繼而沉下一口氣,“這是你自己吃下去的,怪不得誰!”

    說完,韓兆推開海棠,決絕的走了出去。

    海棠被推的栽到羅漢床上,氣得猛拍了一掌,轉而坐起身,咬牙切齒了一番。逍遙散,她是真吃下去了,若逼不出解藥,那真是前功盡棄,還賠上了她自己。

    韓兆大步往外走,走到院中,突然聽得一聲巨響,往西邊看,便看到黑煙騰起,火光衝天。

    他怔了一怔,想到什麽,忙朝父親院中跑去。

    韓凜也被一聲震得跑了出來,此刻正望著西邊,臉陰沉至極。

    “父親,是不是火麒麟?”韓兆跑進院裏問。

    韓凜蹙起眉頭,“這麽大的威力,隻能是火麒麟了。“

    “有人煉製成功了!”

    自火麒麟的事泄露出去,各方都私下在尋配製火麒麟的方子,秘密煉製這種火藥。

    “隻是這個方向是哪個府上?”

    韓兆話音剛落,有護衛跑了進來,抱拳道:“回稟將軍,咱們暗探來報,這聲巨響是在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韓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來,“他竟然先我們一步!”

    安國公和他們武威大將軍府不是一個陣營,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那可是你死我亡的敵對關係。

    “父親……”

    韓凜抬手,示意韓兆不必往下說了,“這件事還需再調查,也不一定是他們煉製成了火麒麟,許是有人在暗中挑事,先靜觀其變吧,畢竟盯著火麒麟的也不止我們武威大將軍府。”

    “那我們什麽都不做了?”

    韓兆眯眼,“嚴暮那兒,必須盡快逼他說出煉製火麒麟的方法來。”

    “他有鎮北三州,十萬大軍,皇上都不會輕易拿他如何。看來得想個辦法,讓他落到我們手裏。”

    “他在長公主府,不就是在我們手裏?”

    “但在明麵上,我們不能拿他怎樣,況且我也並不是那麽信任和碩,夫妻大難臨頭還各自飛,更何況我和她並不是夫妻。”

  第四百零六章 娘不喜歡你

    這一聲響,金安多少人失眠。

    半個時辰後,宮裏來旨,宣韓凜速速進宮。

    “父親,火麒麟在安國公府炸了,為何宣您?”韓兆有些擔心。

    韓凜蹙眉沉思,幽幽道:“皇上已經不信任我了。”

    “那……”

    “我們需盡快掌握煉製火麒麟的方法,然後……擁兵西州!”韓凜眼眸猛地肅沉下來。

    “父親!”

    “我們是被逼的!”

    韓兆沉了口氣,“兒子明白了,這就去做安排。”

    韓凜這就要進宮,韓兆往門口走了兩步,想到什麽,轉回身問:“父親,您那兒還有一顆逍遙散的解藥吧?”

    韓凜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韓兆抿了一下嘴,“我肩膀受傷了,本想吃一粒補氣血的藥丸,但拿錯了,吃了一顆逍遙散。”

    “你!”韓凜一咬牙,“果真?”

    韓兆垂眸,“是。”

    韓凜長歎一口氣,“神醫身故,隻留下逍遙散的配方,卻沒有留下解藥的配方,這世上隻有我這裏還有一顆。我留著這一顆,本來是有大用途的。”

    韓凜說著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罷了,給你吧。”

    “謝、謝父親。”

    韓兆揣著逍遙散的解藥往外走,他心跳得很急,好像長這麽大,他第一次騙父親,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韓兆,你瘋了嗎?

    不過一個娼婦!

    值得你掛心?

    雖是這樣想著,但他還是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立刻讓海棠服下解藥。因滿腹心事,有人喊他都沒有聽到,直到那人擋到他跟前。

    “大哥,我喊你好幾聲了,你沒聽到?”

    韓兆恍惚這時候才聽到聲音,抬頭看向麵前的人,一身白衣錦袍,手拿紙扇,一雙桃花眼帶著笑意,說不盡的風流瀟灑。

    但韓兆知道,這人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此人叫韓卓,他二叔家的兒子,因秋闈而從老家來到金安,沒有考中,父親在戶部給他安插了一個官職。

    韓兆皺起眉頭,“你又去花街了?”

    “沒,這幾日沒去過。”

    “哦?”

    “前些日子,大伯想讓我娶襄陽侯府的姑娘,我便收了心,這些日子都圍著她轉呢。”

    “魏珍珍?”

    “襄陽侯府就這麽一位姑娘,還能是誰。”韓卓挑眉道。

    “她哥哥眼光高,看不上你的。”

    “嗬,他妹妹若已經把身子給了我,他又能如何?”

    韓兆眯眼,“莫不你已經……”

    韓卓打開扇子,笑得極不正經:“這種養在深閨的女子最好騙,什麽第一美人,什麽清貴世家,在床上都一樣。”

    韓兆其實是瞧不上韓卓的,草包一個,什麽本事都沒有,以為自己多了不得,不過是仗著韓家人的身份罷了。

    韓兆睨了韓卓一眼,正要離開,心下突然轉了一轉,他抬頭再看韓卓:“你真的拿下秦珍珍了?”

    韓卓挑眉,“當然,我騙你做什麽。”

    “你喜歡她?”

    “噗!”韓卓噴笑一聲,“大哥,你是我大哥麽,居然會問這種無腦的話。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女人於我們來說不過是玩物罷了。哦,不對,大哥與我不同,大哥是真有喜歡的女人,那個長寧郡主是吧,弟弟跟你說,這天底下長得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你何必執著於那一個……”

    韓兆怒喝一聲:“閉嘴!”

    韓卓抿抿嘴,“你生生氣,我不說了就是。”|

    韓兆沉下一口氣,“我是說,如若我要利用她,你不會介意吧?”

    “利用?怎麽利用?”

    “殺了她。”

    “啊?”

    “舍得嗎?”

    韓卓聳聳肩,“無所謂啊,反正我也玩膩了。”

    這邊襄陽侯府,秦珍珍坐在靠窗的羅漢床上,條案上燃著燈盞,她正在給一個荷包繡花樣。外麵那一聲巨響,驚了她一跳,聽婢女說是誰家著火了,她倒也沒在意,繼續繡荷包。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雙頰悄悄紅了,嘴角不自覺彎起來,滿心甜蜜。

    聽到有腳步聲過來,婢女在外麵喚了一聲:“姑娘,公子來看您了。”

    秦珍珍嚇得臉一白,忙將荷包塞到身後的引枕下麵,同時拍了拍胸口。

    同時秦書意也進來了,臉色原不大好,看到妹妹時,才緩和了一些。

    “聽慶兒說你出門去買針線了,怎的這麽晚才回來?”

    秦珍珍心下發虛,不自覺別開眼,小聲道:“外麵熱鬧,我便帶著慶兒逛了逛。”

    秦書意皺起眉頭,“逛到天都黑了?”

    秦珍珍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哥哥發現了……

    見妹妹低著頭,秦書意以為是自己話說重了,聲音不由軟和了一些:“現在外麵亂,以後出門多帶一些人,早點回來。”

    秦珍珍忙點頭,“我聽哥哥的。”

    秦書意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視線不經意往下掃,看到她耳朵下有一塊紅痕,“你這是怎麽回事?”

    秦書意要湊過去看,秦珍珍趕忙用手捂住,臉上滿是驚慌。

    “你慌什麽?”

    “我……我隻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哥哥別大驚小怪的,還有……我要睡了,哥哥快出去吧。”秦珍珍慌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害怕哥哥追問,忙起身跑到床前,先將帷帳放了下來。

    秦書意見此,隻好先出去。

    “珍珍,家中隻剩咱們兄妹了,有什麽事,你一定要跟哥哥說。”

    “哎喲,哥哥,你別亂想,我真的隻是磕了一下。”

    “那往後小心些。”

    “知道啦,真囉嗦。”

    秦書意笑笑,等出了正房門,他看向西邊,火已經被撲滅了,但還有黑煙滾滾往上衝。他低著頭往外走,當年為了從朝廷黨爭中逃出來,他進宮請旨削了侯爵,可如今黨爭激烈,他襄陽侯府依舊無法獨善其身。

    這一聲響如炸開了一個口子,各方勢力從暗處一下湧進了明麵上。

    北金朝廷要亂了!

    這晚,不論誰失眠,嚴暮和柳雲湘睡得極好。

    一早,嚴暮先醒,親了親懷裏還睡著的柳雲湘,而後起身。梳洗好以後,他從院裏出去,朝著福門口走去。

    穿過穿堂,走到中庭,正撞上韓晰迷瞪瞪的往後麵走。

    他還穿著中衣,揉著眼睛,估摸是剛睡醒不久。見到他,韓晰先瞪了他一眼,又抿了抿嘴,有些別扭的問:“你見我娘沒有?”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你這麽大了不會還跟你娘一起睡吧?”

    韓晰臉一下爆紅,顯然是被戳中了,“你……你憑什麽嘲笑我……你也是她兒子……你小時候沒有跟她一起睡過?”

    嚴暮臉沉了沉,“還真沒有。”

  第四百零七章 母子相鬥

    韓晰得意道:“那是因為娘不喜歡你!”

    “我也用不著她喜歡。”

    嚴暮沒興趣跟小孩兒計較,說著這句往外走。

    “哼,因為你是野種,娘才不喜歡你!”

    嚴暮停下腳步,側過頭睨著韓晰,臉色沉冷:“你再說一遍?”

    韓晰有些怕,下意識的往後退,“我,我才不怕你,我爹是武威大將軍,我娘是長公主,你算什麽東西,你……啊!”

    韓晰沒看路,掉進了院中的池塘裏。而池塘裏水還挺深,一下就沒過了他的頭。

    他不會遊泳,掙紮著露出水麵,雙手試圖抓住什麽,但什麽都抓不住。他看向站在池塘邊的嚴暮,倔強的沒有開口求救。

    嚴暮眼眸深了幾許,看著韓晰在水中苦苦掙紮,他仍站在那兒,紋絲未動。

    大清早的,沒有下人路過,隻有他們兩個。

    韓晰掙紮不及,再次沒入水中,一點一點下沉,很快池麵就沒了動靜。嚴暮靜靜看著,眼神越來越暗,越來越深,決絕的,狠厲的,嘲諷的,唯獨沒有善意。

    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長到嚴暮已在心裏確認韓晰再也上不來了。然下一刻,他還是撲騰了上來,雙手無力的揮舞。

    “救……救我……”

    他終於不倔強了,急切的向嚴暮求救,而嚴暮笑了一聲,當真是覺得可笑。

    “我憑什麽救你?”

    他聲音不大,似乎是在問自己。

    “求求你……救我……”韓晰痛苦至極,乞求的看著嚴暮,“你……你算是我哥哥吧……你救救……咳咳……救我吧!”

    說完這句,韓晰再次沒入水中。

    嚴暮知道,這一次沒進去,定再也出不來了。

    他的雙腿本已經麻木了,卻不由自主的往前邁了一步,但僅僅是一步,因為這時候和碩急慌慌的跑過來了。

    她沒有看他,滿眼焦急的盯著湖麵,“晰兒!晰兒!”

    見兒子已經沒入水中,她沒有一絲猶豫的跳了下去。

    嚴暮輕嗤了一聲,將伸出去的那一隻腳又收了回來,他揣著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早就已經不對和碩抱有什麽母子之情了,隻是看到這一幕,他腦海中不自覺想到十歲的自己,跪在她的門前,告訴她要跟隨父親去軍營了。

    那時他多渴望她打開門,抱一抱他,告訴他到軍營以後要小心,想家了就回來。

    可她從未出來過,那扇門一直都關得緊緊的。

    他可憐十歲的自己,那個落寞離開的小小的背影。

    在他出神兒的時候,和碩已經將韓晰救了上來,一遍一遍呼喚著兒子,聲音都在發抖,幾乎到了崩潰邊緣。

    “晰兒!你快醒醒!快醒醒!你要是出什麽事,娘也不活了!”和碩哭了出來。

    “咳咳!”韓晰吐了幾口水,這才緩了過來,“娘……”

    “晰兒!”和碩一把摟住兒子,“你嚇死娘了!”

    “我醒了……找不到娘……以為娘又去大榮了……”

    “不會,娘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

    “娘……”

    嚴暮看著緊緊相擁的母子倆,嘴角扯了一下,轉身正欲離開,和碩叫住了他。

    他轉身,見和碩一巴掌打了過來,他眼睛眯了一下,用胳膊隔開。

    “你想害死我兒子!你這個惡魔!我當年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生下來也要掐死!”和碩全身都濕了,頭發也亂了,此刻凶狠的瞪著嚴暮,帶著挫骨揚灰的恨意。

    嚴暮歪頭笑,“是麽,可惜晚了。”

    “你不是恨我麽,衝著我來啊!”和碩握緊拳頭,恨得全身發抖,“我兒子還小,他是無辜的!”

    “那我就該被你恨嗎?被你害?”嚴暮低喝一聲,“如果能選擇,我也不想讓你把我生下來,這是我一生的汙跡,每每想起來就惡心!”

    “你……你……”

    “難道我就不無辜?”

    和碩瞪大眼睛,“你該死!”

    “嗬,昨晚你被宣進宮了吧?皇上已經不信任你了,對吧?”

    和碩看著麵前的嚴暮,他仿佛掌控了一切,所有人包括她都在他的算計中,“安國公府根本沒有煉製成火麒麟,那管火麒麟是你的,你讓人在他府上炸了!”

    和碩越說越心驚,安國公府以為是武威大將軍府陷害他,武威大將軍又忌憚著安國公府,怕他們真的煉製出來了。

    昨夜安國公先被宣進宮,接著是韓凜,再是她。

    那安國公解釋不清,竟拿出了謝勝茂向韓凜稟報火麒麟研製進展的信,這一下坐實了韓凜秘密研製火麒麟的事。

    韓凜解釋他確實讓謝勝茂秘密研製,沒有稟報皇上是因為還沒有煉製成,等一旦有了成品一定會上報。

    這樣的解釋,顯然不能讓皇上信任,但皇上也沒說什麽,隻是把她留下來。

    “和碩,當年你助朕鏟除了嚴翀,朕答應救你一命,朕做到了。朕答應給你榮華富貴,朕也做到了。你,還有什麽不滿?”

    這一句叱問,和碩心一下涼了,她知道皇上已經不信任她了。

    嚴暮笑了笑:“我何必親自動手,他爹是武威大將軍,他娘是和碩長公主,你們二人自尋死路,還妄想保住他的命,怎麽可能!”

    說完,嚴暮冷笑著往外走去。

    和碩憤恨的瞪著嚴暮,可同時心裏又明白,他說的是真的。

    皇上不信任她和韓凜了,除非謀逆,或可有一線生機,她可以陪著韓凜冒險,但韓晰不能。她得想個辦法把兒子秘密送出去,可她能送到哪兒?她又能信任誰?

    柳雲湘早上起來,梳洗過後,用了早飯,然後帶著子衿去了南紅樓。安宏那華裳閣因使用禁香當染料,這事傳開了,生意一落千丈,也因此南紅樓的生意就更加紅火了,胡掌櫃前幾日又招了幾個夥計。

    西街的炭鋪趕在天變冷的時候也開了,不過最近沒什麽生意,得等天冷一些。這個不用管,隻要他們的炭好,一傳十十傳百,生意會慢慢好起來的。

    柳雲湘剛翻開賬冊,打算看看盈利情況,稚園的文大娘急慌慌的找過來。

    “柳姑娘,秋姨自昨兒下午從城外回來就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幾個大夫都說不準,您身邊不是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麽,請您幫幫忙,讓那大夫給秋姨看看病吧。”

    柳雲湘皺眉,秋姨怎麽突然病了?

  第四百零八章 皇後的恨

    柳雲湘回去叫上紅燭,而後來到稚園。進了裏屋,果然見秋姨躺在床上,額頭不知怎傷的,用細布包紮,人還是昏迷的。

    紅燭上前查看,柳雲湘轉頭問文大娘:“秋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天黑,回來的時候頭還流著血,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一進門就栽地上了。”文大娘想起昨夜裏秋姨那樣子,忍不住唏噓,“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柳雲湘想了想,昨天她們二人一起去寧元庵的時候還好好的,定是她離開後發生了什麽。

    這時紅燭開始給秋姨施針,柳雲湘走上前,問她是怎麽回事。

    “火氣上揚,鬱結於胸。”

    柳雲湘挑眉,“簡單來說她是被氣暈的?”

    “嗯。”

    紅燭行過一套針法,秋姨便悠悠轉醒了,她眼中先是迷茫,繼而瞪大,“他……咳咳……好狠的心……”

    這話咬牙說完,接著便吐了一口血。

    “秋姨!”柳雲湘滿臉擔心。

    紅燭道:“吐出這口血就好了。”

    說完,她起身衝柳雲湘行了禮,“夫人,我回府了。”

    “她沒事了?”

    “沒事了。”

    “好,去吧。”

    紅燭離開後,文大娘去燒水了,柳雲湘扶著秋姨躺回去,見她滿目悲痛,麵容青沉,帶著一股殺氣。

    “太後跟您說了什麽嗎?”她是猜測的,見秋姨猛地看向自己,顯然她猜對了,“您要是信任我就說出來,許說出來了就能排解心中鬱氣。”

    秋姨閉了閉眼睛,而後伸手讓柳雲湘扶著她坐起身,背靠著床頭。

    “我昨天跟你說我有一個女兒,她三歲夭折了。”

    柳雲湘默了默,“嗯。”

    “我跟你說,因為太後擔心輕輕吃不飽,喂她吃了一口米粥,所以噎死了。”

    “嗯。”

    這是秋姨最痛苦,最不願提起的往事。

    秋姨說到這兒,眼眸陡然一沉,“她將我誤認成劉慧,一直罵她惡毒,我先是不明白,昨天才知道!原來我女兒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她害死的!”

    柳雲湘一愣,“您說明貴妃害死了輕輕?”

    “太後指著我的鼻子罵劉慧,說等她死的時候,一定會將真相公之於眾。我問她是什麽真相,她說是劉慧害死了輕輕。再我一再誘導下,太後這才將當時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原來那日太後在王府帶輕輕,見輕輕又瘦又虛弱,心疼孫女,便跟廚房要了一碗米粥,她不敢大意,隻敢一點一點的喂,輕輕是能吃下去一點的。後來劉慧過來,趁著太後不注意,往輕輕嘴裏塞了幾顆花生,這才把孩子噎住了。太後趕緊撐開輕輕的嘴,讓她往外吐,不想她竟吐出一顆花生。太後這才知道是劉慧要害輕輕,但當下顧不得這些,她忙要派人去找太醫,但劉慧攔住了她。”

    柳雲湘聽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竟……她竟敢……”

    “是啊,她當時不過是側妃,沒有這個膽子。”

    “那?”

    秋姨瞳孔緊縮,“劉慧說她沒必要害死輕輕,嫡長女又如何,畢竟不是嫡長子,而且還是個……是個傻子。”

    柳雲湘抿嘴,劉慧確實沒有必要害死了無憂公主,無憂公主對她沒有任何威脅。

    “那是誰?”

    “哈哈!”秋姨仰頭大笑,笑得眼淚直往下流,“怎麽能是他!怎麽可能是他!他是輕輕的親生父親啊!”

    柳雲湘心下一僵,害死輕輕的竟然是皇上!

    “為什麽?”

    為什麽要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秋姨垂下頭,不時嗤笑一聲,“當時北金和你們大榮交戰,北金本是兵強馬壯卻一連吃了好幾場敗仗,死傷無數,先皇一怒之下斬了當時帶兵的將領。可仗還得打,需得重新派一位將領過去,雖然這仗難打可同時也是立功的好時機。冷擎他有野心,想立下軍中,自此掌控南州的軍權。”

    冷擎就是如今北金的武帝,柳雲湘心下一轉就明白了,不過是權謀之術。

    “隻是這與他殺死輕輕有什麽關係?”

    秋姨嗬了一聲,“他啊,他當時根本沒上過戰場,怎麽可能打贏身經百戰的嚴翀。”

    柳雲湘心下一動,嚴翀是嚴暮的父親,當時的鎮北大將軍。

    “所以他想到了您?”

    秋姨一直跟隨父親上戰場打仗,立下不少軍功,可是北金的女戰神。

    “對,但當時我滿心都是輕輕,而輕輕的情況又極其不好,我怎麽可能放下自己女兒去戰場陪他打仗。他第一年去,果然打了兩場敗仗,先皇對他極其不滿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求過我,但我拒絕了。”

    “所以……”柳雲湘不由捂住嘴,所以為了讓秋姨無所牽掛的跟他上戰場,他生了謀害女兒的心思,“他指使劉慧害輕輕的。”

    秋姨咬了咬牙,“正是!劉慧跟當時的太後說,別去找太醫,在兒子和孫女之間,你隻能選一個。”

    “太後她……”

    “她選擇成就她兒子的大業。”

    柳雲湘不由也握緊拳頭,“他們一個個都瘋了不成!”

    “嗬,所以太後自責愧疚,一病不起。可我在照顧她的時候,她將還拉著我的手囑托,說她萬一有個不好,讓我一定幫助她兒子成就大業。她愛她的兒子,我難道不愛我的女兒麽,她怎麽能……這麽無恥!她自覺沒有臉見我,等身體稍稍好了些便去了寧元庵,這些年無論誰去探望,她都不見。她去拜佛,祈求佛祖能寬恕她的罪,可佛祖能寬恕,我無法寬恕!”

    柳雲湘心不由跟著秋姨一起痛一起氣憤,她坐過去摟住秋姨,“秋姨,我理解您心裏有多痛多恨,但先讓自己冷靜兩日,千萬不能衝動。”

    畢竟那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她愛的男人,也是北金的武帝。而且這個男人野心勃勃,手段狠絕,隻怕對秋姨也會毫不心軟。

    “這些年,我不愛理後宮的事,常往宮外跑,甚至不想侍寢,他都寬容我,我以為他是因為愛我,寵我。但現在想想,他是沒臉麵對我,不信任我,也害怕有朝一日我知道真相吧。”

    秋姨眸光一定:“害我女兒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包括他!”

  第四百零九章 嚴暮被誣陷殺人

    教武堂,嚴暮練了一套拳法後,轉頭見秦書意正站在一旁,眼睛雖然看著他,但其實在走神,眉頭不自覺皺起,顯然是糾結著什麽。

    嚴暮沒理他,轉身往練兵場外走。現在是用午飯的時間,練兵場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來到膳堂,打了一份飯後,隨便找了個桌子坐下。一如之前,周圍的人總用或敵視或鄙夷的目光看他,而他無所謂,隻要打擾他吃飯。

    難得的,今天還真沒有人打擾,安安穩穩吃了一頓飯。

    離開的時候,他們那一隊的教頭叫住他,讓他下午晚點離開,把練兵場那兩口水翁灌滿水。

    “我們是輪著的,今天到你了。”

    既是這樣,嚴暮也就沒有話說了。

    不過那教頭還交代了一句,讓他去後山的山泉打水,說那裏的水好喝。那兩口水翁,嚴暮自然見過,將它們都灌滿,少說也要跑十來趟。

    他回到練武場,場上還沒多少人,這時秦書意朝他走了過來,嚴暮懷疑他根本沒有去膳堂用飯,一直在這兒等著他。

    “你隨我來。”他道。

    說完秦書意往教武堂外走去,嚴暮跟在他身後,跟著他來到他休息的地方,這是一間屋子,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房間不大,但整齊幹淨。

    二人在書桌前後坐下,秦書意仍舊在猶豫,遲遲沒有開口。

    嚴暮也不問,靠著椅背,翹起一條腿,悠哉哉的等著。

    半晌,秦書意長歎了一聲,抬頭看向嚴暮,“身為大榮的七皇子,卻被送來北金當質子,你心裏其實很明白,你的父皇你的國家已經放棄你了。”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需要別人拿起放下。”

    秦書意眯眼,“你很想逃離北金,回到大榮吧?”

    嚴暮笑得隨意,“想啊。”

    “如果有人能幫你呢?”

    “你說的是慶王吧。”

    秦書意一怔,沒想到嚴暮已經猜到了,顯然他想說什麽,他也知道,但他還是鄭重的說道:“隻要你站在慶王這邊,助慶王成就大業,慶王承諾放你回大榮。”

    嚴暮低頭笑了,如今英王勢頭正盛,慶王已經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以他鎮北三州十萬兵力牽製住英王在南州的大軍。

    算盤倒是打得好,可惜這人不怎麽樣。

    “慶王也承諾過你吧,比如他榮登大位後,保你襄陽侯府尊榮?”

    秦書意沉了口氣,“我不想要什麽侯府尊榮,我隻想我和妹妹能有尊嚴的活著。”

    嚴暮挑眉,“那你信慶王嗎?”

    秦書意不說話,眉頭皺了起來。

    “慶王這個人心胸狹窄,剛愎自負,沒有原則,沒有信用,狡猾至極,這樣的人,你都不信,卻要我信他?”

    “我沒有選擇,你有嗎?”

    “有啊!”

    “英王?”

    嚴暮站起身,“你心裏分明已經有答案了。”

    “英王雖掌管南州軍權,但他朝中無所依靠,勝算最小。”

    “可英王這個人正直可靠,所以搏一搏還是有勝算的,而如果秦教頭有點家國大義,關切百姓疾苦,應該也想扶持這樣的人吧。”

    嚴暮見秦書意又陷入了糾結中,嘴角扯了扯,轉身往外走。

    襄陽侯府雖然自請削了侯位,可依舊與其他世家同氣連枝,因此慶王才會拉攏他。如果他站到英王那頭,可是很大的助力。

    嘖,他為北金能有一位英明的新君而盡心盡力,說來有點諷刺啊!

    下午,教武堂的學生們都離開後,嚴暮挑著擔子往後山走。後山山泉的水甘甜,所以練兵場水翁備的是山泉的水。

    教武堂很大,好在練武場靠近後山,他出了教武堂,穿過一小片林子,沒走一會兒就到聽到了叮咚的水聲。

    林中四下無人,嚴暮走到山泉前,彎腰正盛起一桶水,猛地發覺不對,再仔細一看,這水竟有些發紅。

    他放下水桶,順著水流往上看,山泉口還在上麵。

    稍稍遲疑,他朝山上走去,越往上水的顏色越紅,遠遠的他看到山泉口,同時也看到旁邊躺著一個人,像是一個女人。

    他跑過去,果然是個女人,而且衣不蔽體,滿身都是淩虐的傷痕,尤其是下麵。嚴暮皺緊眉頭,再看女子的臉,覺得有些熟,再仔細一想,不由吃了一驚。

    秦珍珍,襄陽侯府的姑娘,秦書意的妹妹!

    這邊秦書意騎馬離開教武堂,經過往山上走的那個岔口時,掃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到了樹後。他跳下馬,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那人胳膊,這一看竟是自家的丫鬟。

    “橙月,你怎麽在這兒?”

    橙月見到秦書意,滿臉慌措,“奴婢……奴婢……”

    秦書意皺眉,“姑娘呢?你是她的貼身丫鬟,她也在這兒吧?”

    “姑娘她……”

    見橙月磕磕巴巴的,秦書意察覺到她肯定有事瞞著他,當下怒喝一聲:“天色已經晚了,還不快說實話,若姑娘遇到危險,我定饒不了你!”

    橙月嚇得不輕,趕忙道:“姑娘去了後山。”

    “後山?她去後山做什麽?”

    橙月搖頭,“這個奴婢真不知道,她隻是讓奴婢在這裏守著。”

    秦書意顧不得多想,趕忙騎馬往後山去了。

    嚴暮彎下腰,用手試探了一下秦珍珍的鼻息,已經沒有了,致命傷在胸口,她被人捅了一刀,流了很多血,血順著溪流流到了下麵。

    不過秦珍珍一個深閨女子到這後山做什麽?而且死相這般淒慘!

    他正回教武堂喚人,一轉身發現有幾個教武堂的學生朝這邊走來了,這幾個是他那一隊的。他們先看到他,又走近幾步看到地上的屍體,繼而露出震驚之色。

    “你,你殺人了!”

    嚴暮眯眼,他手上沒血,沒凶器,他們憑什麽張口就認定他殺人了,除非是想誣陷他。

    “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說著幾個人就衝了上來,嚴暮隻能被迫與他們打。

    幾個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被他撂倒,然這時候有馬蹄聲傳來,接著秦書意跑了過來,一眼看到他身後的秦珍珍,瞳孔猛地一縮。

    他往前走,突然趔趄了一下,整個跪到地上。他慌措的起身,踉踉蹌蹌往前跑,等跑到秦珍珍屍體前,卻又往後退了兩步。

    “我……我是來找我妹妹的……她在哪兒?”

    有個學生上前,小聲道:“魏教頭,這位就是你妹妹。”

    “胡說!”魏書意瞪大眼睛,“我妹妹好好的,我找到她,我們就一起回家了。”

    “魏教頭,這真的就是令妹,而且我們幾個都看到了,是嚴暮殺死她的!”說著那人指向嚴暮,“他不但淩辱了令妹,還殺了她!”

    魏書意抬頭,雙目赤紅,惡狠狠的瞪著嚴暮。

    “你,殺了她!”

  第四百一十章 朋友義氣

    柳雲湘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原以為嚴暮已經回來,但屋裏屋外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

    “夫人,主子還沒有回來。”木槿自小廚房探出頭來道。

    “還沒回來?”柳雲湘蹙了蹙眉頭,她望了一眼天色,心下有些不安,“那我去府門口等等他。”

    說著,柳雲湘往外走,走到院門口的時候,乞丐匆忙回來了。

    見他一邊往這邊跑一邊擦汗,柳雲湘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等乞丐跑過來,她第一句話問:“嚴暮出什麽事了?”

    乞丐拍著胸口,先緩了一口氣,“嚴暮被刑部的官差從教武堂直接帶走了。”

    雖然有心裏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柳雲湘還是大吃了一驚,“刑部?”

    在京都發生的案子,小案件有京兆府查辦,隻有大的,能驚動朝堂的案件,刑部才會接手。

    “刑部拿人總有說法吧?”

    乞丐張了張嘴,沒說出口,先歎了口,接著又張了張嘴。

    “快說!”柳雲湘急了。

    乞丐又抹了一把汗,這才道:“以……奸殺的罪名拿的人。”

    柳雲湘瞪大眼睛,“奸殺?奸殺誰了?”

    乞丐咽了口口水,“襄陽侯府的姑娘。”

    “秦珍珍?”

    “是她。”

    柳雲湘想起第一次在襄陽侯府見到秦珍珍,這個小姑娘雖然父母雙亡,但因為有哥哥寵著,所以天真善良,性子活潑開朗。

    說來昨天,她也見到她了……

    “我剛去刑部了,他們說嚴暮這案子還在查辦中,不能探望。”乞丐歎了口氣道。

    不能探望,他們就無法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柳雲湘想到什麽,大步朝外麵走去了。她去了英王府,找的是英王,所以守門小廝帶他來到了英王住的院子。

    她過去的時候,英王正坐在院中喝閑酒。見到她過來,絲毫不驚訝,繼續喝酒賞月色。

    柳雲湘在他對麵坐下,自己拿起一個酒杯,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而下。見他不理,還要喝,柳雲湘幹脆奪過酒壺,直接仰頭一口氣都灌進肚子裏了。

    她都喝了,讓他無酒可喝。

    冷雨霰放下手中的酒杯,沒好氣的瞪了柳雲湘一眼,“以前本王覺得長得越好看的女人心眼越毒辣,現在本王覺得長得越好看的女人越煩人。”

    柳雲湘撇了一下嘴,“謝謝誇獎。”

    冷雨霰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刑部是韓凜的地盤,本王也使不上力,隻能先托人去打聽了。等著吧,很快會有消息。”

    柳雲湘垂眸,既刑部是韓凜的地盤,那嚴暮這次出事應該與他脫不了幹係,而他的目的,估摸還是衝著火麒麟來的。

    “不過那秦姑娘是個大美人,你就不懷疑嚴暮真的做了什麽?”

    “比我還美?”柳雲湘挑眉。

    冷雨霰嗤了一聲,“你倒是挺自信。”

    柳雲湘哼了哼,“在別人眼裏,我美不美,我不知道,但在嚴暮眼裏,我一定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我不是自信自己的美貌,而是自信我在他心裏所占的位置,所以也堅信他不會碰其他女人。再說,他又不傻,相反很聰明,所以怎麽會惹這種麻煩。”

    前半句,冷雨霰嗤之以鼻,後半句,他是信的。也是因為相信,所以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派人去打聽了。

    嚴暮那個人高傲的很,不說人品如何,反正不屑於做這種事。

    又等了一會兒,冷雨霰派出去打聽的人終於回來了,刑部確實是以奸殺的罪名帶走的嚴暮,最最重要的是有五名人證親眼見到嚴暮殺人了。

    那人將五名人證的身份一一報出來,冷雨霰不由哼笑一聲:“這五個人就是韓兆的狗,顯然是狗主人讓他們去咬嚴暮的。”

    雖是這麽說,可這五個人是教武堂的學生,而且也是有身份背景的,一同指證嚴暮,再加上刑部是韓凜的地盤,便足可成為鐵證。

    “還有一點,那秦姑娘死相很慘,剛幾大世家的家主一起進宮了,皇上迫於壓力,隻怕會催著刑部早日定案。”

    冷雨霰揮了揮手,讓手下人繼續去探聽,而後他看向柳雲湘:“你也不用急,本王這就進宮,請求父皇讓本王參與審理這件案子。”

    柳雲湘點頭,“有勞殿下了。”

    自英王府出來,柳雲湘實在不安心,走著走著想到秋姨,趕忙去了稚園。

    “秋姨她不在,已經回家了。”文大娘道。

    回家便是回宮了,柳雲湘不由跺了跺腳,秋姨一回宮,她想找她就難了。沒有辦法,柳雲湘隻能請文大娘幫忙,等秋姨回來,一定去南紅樓給她留個信兒。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柳雲湘回到長公主府後院,見和碩站在抄手遊廊上,正看著院中的人。

    院中重明穿著一身白衣,正舉著弓箭對準天上那輪圓月,一派氣勢洶洶的樣子,隨著弓箭射出,卻也沒射多遠,栽到了對麵屋頂上。

    他氣得跺了一腳,又從旁邊抽出一根弓箭,拉弓上弦,再次瞄準月亮。

    紅燭支著下巴坐在一旁,對此見怪不怪,不時無聊的打個哈欠。

    柳雲湘走到和碩身邊,“韓凜似乎並不太信任你吧?”

    和碩臉沉了沉,轉頭看了柳雲湘一眼,“你想說什麽?”

    “嚴暮在長公主府,在你手裏,而韓凜設計這一局,無異於將嚴暮從你手裏搶了過去。”

    和碩嘴角扯了一下,“想挑撥離間,你還嫩了點,他將嚴暮關進刑部大牢,為的是嚴刑拷打,逼他交出煉製火麒麟的方法,在我這長公主府,無數雙眼睛盯著,自然是不方便行事。”

    柳雲湘握緊拳頭,眸光定了一定:“可他設這一局,你事先並不知道吧?”

    和碩一甩袖子,“收起你的小聰明,我是不會上當的。”

    說完,和碩錯開柳雲湘往外走,走之前她又看了院中重明一眼,“你們笑我是皇上和韓凜手裏的一顆棋子,可你們也身在局中,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嗬,至少我在誰手裏,我清楚知道,你們卻還糊裏糊塗呢!”

    柳雲湘望著和碩的背影走遠,仔細回味著她剛才那句話,莫不成還有誰隱在暗處操控著這一切?

    而她和嚴暮卻絲毫沒有察覺……

    想到這兒,柳雲湘不由打了個冷顫,如若真有這樣一個人,那他就太可怕了。

    “師父說了,隻要我勤加練習,待神功大成的時候就能射下天上的月亮,師父不會騙我的,一定是我還不夠勤奮!”

    紅燭無奈道:“主子,咱要不先回屋休息,明兒再勤奮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嚴刑拷打

    英王進宮請旨督辦嚴暮的案子,本身是冒著風險的,很容易讓皇上懷疑他和嚴暮私下有勾連,但英王還是去了,隻是皇上沒有應允。

    如此,柳雲湘這邊就沒法知道嚴暮在牢中的情況了,也無從得知當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此過了兩日,刑部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柳雲湘實在坐不住了,她去了襄陽侯府,侯府正在為秦珍珍辦喪事,根本進不去。她在府外徘徊了一整天,待到秦書意送親朋出來的時候,她才逮住機會,趕緊衝到了他跟前。

    看到她,秦書意原就青白的麵容,一下冷若冰霜,目光鋒利,幾乎想殺了她一般。

    這樣的秦書意,根本不可能好好聽她說話,更不會相信她說的話,所以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卻不知該怎麽開口了。

    秦書意恨恨看了她一眼,轉身往裏走。

    柳雲湘怎麽可能甘心,衝他喊道:“凶手不是嚴暮,殘害秦姑娘的另有真凶!”

    秦書意腳步頓住,側過頭冷森森的看著柳雲湘,“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我會殺了你!”

    見秦書意轉過身去了,柳雲湘忙跑過去擋住他的路,“前幾天,我曾在寧元庵見過秦姑娘,當時……當時她和一名書生打扮的男人在一起,二人衣衫不整……”

    柳雲湘話還沒說完被秦書意猛推了一把,踉蹌的往後退,一下撞到了牆角,磕到後腦勺。這一下很重,顯然秦書意已經怒火中燒。

    柳雲湘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秦公子,麻煩你仔細去想想,這分明是一個局,而令妹成了那些人陷害嚴暮的犧牲品,她死得冤枉,你不想找到真凶?”

    “閉嘴!”秦書意怒喝一聲,“你休要再為嚴暮狡辯,我不會放過他的,我要他血債血償!”

    秦書意怒氣衝衝的回去了,柳雲湘想追上去,但被守門的小廝攔住。

    她的話,秦書意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柳雲湘急得不行,如今也隻有他這裏是突破口了。

    刑部大牢,刑室裏,嚴暮被綁在木架上,滿身都是鞭子打出來的傷,已經血肉模糊,而刑訊還在繼續,一個官差手拿皮鞭,先往鹽水裏沾了沾,接著一咬牙,用力抽了過去。

    啪的一聲,鞭子打入皮肉中,竟將血肉沫濺了起來。

    嚴暮原本紮著頭,被這一下抽得,猛地仰起頭,脖上青筋暴出,咬牙悶哼了一聲,同時嘴角溢出血來。

    這一下過後,他陷入了昏迷。

    刑室另一頭坐著一個人,手裏撚著茶杯,正眯眼看著嚴暮。

    行刑的官差走過來,道:“公子,人又昏迷過去了,仍是不肯開口。”

    “涼水潑醒,繼續打。”

    官差有些為難:“大將軍說在問出火麒麟的煉製方法前一定要留他一口氣,再這樣打下去,他又要死不開口,隻怕他熬不過今晚。”

    韓兆眼眸中露出狠色,就知道嚴暮不怕死,因此嚴刑逼供這一招是行不通的。

    “你帶兩個人,換一身衣服,將嚴暮身邊那個女人,名叫柳雲湘的給抓來。”

    “這怕是……”

    “這裏是刑部,我們韓家的地盤,你怕什麽?”

    那官差抿了一下嘴,繼而道:“是,屬下這就去。”

    柳雲湘一邊往回走一邊思量著如何能讓秦書意相信她的話,走著走著進入一條胡同,胡同走到頭就是長公主府大門了。

    隻是走到一半,突然冒出一個黑衣人,手上還拿著大刀,她心叫一聲不好,轉身往回跑,後麵又堵了兩個人。

    她不由懊悔,不該派子衿去南邊接貨,應該留她在身邊保護自己。

    對方是什麽人,她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韓家人,想抓住她脅迫嚴暮說出煉製火麒麟的方法。

    不行,她不能成為嚴暮的軟肋!

    柳雲湘當下抄起路旁一把稻草,朝著隻有一個人的那邊衝了過去,衝到幾步遠的地方,將稻草砸過去,那人雖然被擋住了視線,但一直揮刀亂砍,柳雲湘根本沒有機會逃出去,後麵把兩個人同時跑了過來。

    正在柳雲湘發慌的時候,一人自胡同口跑進來,腳下踢起一顆石子,砸到了衝向柳雲湘那兩個人其中一個的後腦勺。

    那人往前栽了一跤,回頭再看,來人已經衝上來了。

    這倆黑衣人隻能回身應付,但對方武功高強,打得二人連連後退,似乎生怕對方發現他們的身份,因此並沒有死拚,落了敗勢後趕忙招呼同伴逃走了。

    來人是英王冷雨霰,他看到柳雲湘無事,先翻了一個白眼。朝她走過去,從她頭頂摘下來一根稻草杆,嘴角扯了一下,“你想用這個殺人?”

    柳雲湘撇嘴,“這不沒別的稱手的。”

    “哼,真蠢!”

    柳雲湘被罵了,但也不氣,笑嘻嘻道:“多謝殿下救我,不過你怎麽趕來的這麽及時?”

    “我來找你。”

    “有事?”

    冷雨霰默了一下,道:“嚴暮在刑部,落到韓凜手裏,少不了嚴刑拷打,恐怕堅持不了幾日。”

    柳雲湘自然也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她已經給魏天去信了,讓鎮北給北金朝廷施壓,可眼下的情況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所以,我會派人去劫獄。”

    “啊?”

    “你需得準備好,明日一早就出城,在金安百裏外等著與我的人匯合。”

    柳雲湘看著冷雨霰,看到他竟是十分認真的樣子,心下震驚的同時,更多是感動。在這種危急時刻,他沒有拋下他們,也沒有不管,而是冒這麽大的險去就嚴暮。

    嚴暮沒有看錯人,她也沒有!

    “你有幾成勝算?”她問。

    冷雨霰呼出一口氣,“五成吧。”

    “你最多有三成。”

    那裏是刑部,是韓凜的地盤,銅牆鐵壁一般,而且還被他嚴防死守,說三成都是多的。

    “那也要試過才知道。”

    “謝謝。”柳雲湘真誠道,不過隨後話鋒一轉,“殿下您敢冒險,但我可不敢拿嚴暮的命冒險。”

    冷雨霰哼了一聲,”那你還有別的法子?“

    柳雲湘眼眸轉了轉,“還真有。”

    說著她看向冷雨霰,笑得有些狡猾,“不過需得殿下幫忙。”

    冷雨霰往後退了一步,“你別笑,我後背發涼。”

    “哎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今晚我們要做賊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做賊

    翻過襄陽府院牆的時候,柳雲湘接收到來自冷雨霰的一記白眼。她回了個笑臉,反正他常對她翻白眼,隻要臉皮厚就行。

    因為府上在前院辦喪事,所以後院冷清清的,偌大的地方看不到一個人。二人很快找到秦珍珍住的院子,不過剛進去,見兩個婢女從屋裏出來了,兩個人趕忙躲到廊廡下。

    廊廡下黑漆漆的,柳雲湘不小心踩到什麽,發出咯嘣一聲。

    那兩個婢女頓住身子,朝這邊望過來。

    柳雲湘心不有提到嗓子眼兒,緊張紮的抓住冷雨霰的袖子,但被他無情的推開了,又附贈給她一個嫌棄的眼神兒。

    “你也聽到了?”其中一個婢女問。

    “嗯。”另一個小聲應了一聲。

    “可是……可是有人在那兒?”

    “橙月姐姐?”

    兩個婢女在幾步遠的地方,顯然是害怕什麽,竟不敢上前來瞧一眼。

    “許是聽錯了。”

    “自姑娘死後,我在這院總聽到一些動靜。”

    “噓,別說了,我害怕。”

    “咱們快走吧!”

    兩個婢女說著趕緊往外走,像是怕被什麽追上來似的,還小跑了起來。

    柳雲湘鬆了口氣,從廊廡下出來,“估摸她們不敢再回來了。”

    冷雨霰沉著臉走到院中,忘了一眼黑著燈的正房,轉頭問柳雲湘,“你到底要做什麽?”

    柳雲湘往正房走,“當然是找證據。”

    “這裏能有什麽證據?”

    柳雲湘來到房門前,房門並沒有上鎖,估摸是那兩個婢女在緊張之下給忘了。推開門,裏麵伸手不見五指,柳雲湘拿出火折子,四下照了照,見桌子上有蠟燭,她走過去點燃了。

    屋子亮了起來,柳雲湘舉著蠟燭往西屋走,見冷雨霰還站在門口,衝他招了招手,“過來啊。”

    冷雨霰抿抿嘴,他是堂堂英王,就算不論這身份,他也是七尺男兒,這……這偷摸潛入女子閨房的事,他真沒幹過。

    “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不磨蹭?”柳雲湘有些急道。

    冷雨霰咬了咬牙,轉身關上門,氣衝衝朝裏屋走去。

    柳雲湘撇了一下嘴,跟著他進去,當蠟燭的亮光照亮整間屋子,秦珍珍閨房的樣子也就呈現出來了,與一般女子閨房無異,隻是這裏的擺設更為精致,更為華麗,估摸是秦書意疼妹妹,吃穿用上都盡量給妹妹最好的。

    柳雲湘打量了一眼,便開始翻找,先翻了妝奩沒看到什麽,再轉頭一看,冷雨霰就站在屋子當間。

    “你怎麽不找?”

    冷雨霰沉了口氣,“你總得告訴我找什麽吧?”

    柳雲湘一拍額頭,忘記跟他說了,忙湊到跟前小聲道:“你有沒有想過秦珍珍為何會出現在教武堂的後山,那裏林深樹茂,四下無人,可不是一個深閨女子會去的地方,而且還不讓貼身婢女跟著。”

    冷雨霰抿嘴,排除嚴暮是凶手的話,顯然秦珍珍有什麽秘密。

    “這教武堂離寧元庵不遠。”

    “所以?”

    “所以秦珍珍可能是想去寧元庵,但在半路被人害了。這個人知道秦珍珍會經過那兒,而秦珍珍連身邊的婢女都瞞著,這個人怎麽會知道,所以隻有一個可能,殺她的人就是她赴約的人。”

    冷雨霰垂眸半刻,道:“你想說她幽會男人。”

    “殿下真聰明!”柳雲湘趕緊捧了一句。

    “但這隻是一種可能。”

    “好吧,我在寧元庵見過她和那個男人。”

    冷雨霰蹙眉,“你見過?”

    柳雲湘點頭,“那天我陪皇後娘娘去寧元庵見太後,在寧元庵後院閑逛的時候看到秦姑娘了,她身邊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我白日跟秦書意說了,可他不信。”

    冷雨霰沉了口氣,“他妹妹那樣的死法,你還要這樣說,等同於往他妹妹身上潑髒水,他自然不信,沒抽你一巴掌就算輕的。”

    柳雲湘也無奈,“如若不是嚴暮被冤枉,我保準一輩子不會說出口。”

    冷雨霰四下看了看,“那找找吧。”

    時間緊迫,兩個人趕忙翻找。不過剛翻找了一會兒,外麵就有了動靜,柳雲湘自窗子往外看去,見是秦書意,失魂落魄的朝正房走來,不由吸了一口涼氣。

    她忙去看冷雨霰,見冷雨霰找了一塊布蒙上臉了,“我先去應付一會兒,你趕緊找!”

    說著,冷雨霰出去了,接著外麵傳來的打鬥聲。

    柳雲湘心撲通亂跳,先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翻找。

    秦書意是教武堂的總教頭,他的功夫不用說自是極好的,冷雨霰也不差,二人一下過了上百招兒後,依舊難分上下。不過冷雨霰主要是托時間,所以能躲就躲,躲不過才打。

    又過了上百招,秦書意突然退後兩步,收起了拳頭。

    冷雨霰愣了一愣,也退後兩步收起拳頭,二人四目相對。

    “英王殿下,您夜闖我襄陽侯府,還在我妹妹的閨房裏,做什麽?”

    冷雨霰真的很不願意摘下蒙麵,真的很丟人,但人家都認出他來了,隻能摘下來。

    “你怎麽認出本王的?”

    秦書意眯眼,“英王大概忘了,咱倆曾拜一個師父學武,你的招式,我一看就猜到了,隻不過你一直躲,我不敢確認。”

    冷雨霰幹笑,側頭往西屋看,心裏不住罵柳雲湘,她怎麽還不出來?

    秦書意跟隨冷雨霰的目光往西屋看,見西屋有亮光,眉頭一皺,大步往裏麵衝去。

    “書意!”冷雨霰要攔但沒攔住。

    來到西屋,秦書意一眼看到柳雲湘,火氣更大,上前竟要對她動手,好在冷雨霰趕了過來,一把扯住了秦書意。

    這一下秦書意對他也不客氣了,立即回以一拳,兩個人在房間裏又過了幾招。

    “魏公子,害令妹的另有其人!”

    柳雲湘大喝了一聲,二人這才停手。

    秦書意死盯著柳雲湘,“我說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柳雲湘舉起手裏的東西,“這是我剛從銀針下麵搜到的,應該是令妹繡的荷包吧。”

    秦書意看著那荷包,眼睛眯了眯,前幾日他過來,見妹妹慌裏慌張將這荷包藏到引枕下麵,他並沒有戳穿,猜想應該是妹妹送他的。

    “一個荷包能證明什麽?”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證明你妹妹愛上了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害了她。”

  第四百一十三章 說服秦書意

    秦書意臉色陰沉,拳頭握緊,若不是冷雨霰擋在柳雲湘麵前,他這拳頭一定送過去。

    “這個荷包是珍珍送我的!”秦書意咬牙道。

    柳雲湘挑眉,“所以魏總教頭的字是景顏?”

    見秦書意皺眉,柳雲湘這才自冷雨霰身後出來,朝秦書意走近兩步,將荷包遞給他,“荷包下麵繡著這兩個字。”

    秦書意往荷包下麵一看,果然繡著這兩個字。

    “一個女子給一個男子繡荷包,魏公子,您說這代表什麽?”

    秦書意猛地抬頭瞪向柳雲湘,“隻是一個荷包……”

    “我與你說過,那日在寧元庵,我見過令妹和那個男子,隻不過你不肯相信罷了。可令妹死了,死的這麽慘,你難道不想抓到真正的凶手為她報仇?”

    “嚴暮就是,你休要為他狡辯,當時有好幾個人親眼所見。”

    “他們是誰的人,你難道真不清楚嗎?當時你也在現場,難道你也親眼見到嚴暮殺令妹了?如果沒有,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懷疑?”

    一連三反問讓秦書意怔了一怔,可妹妹的慘死已經讓他難以接受,現在又要去試著相信妹妹生前可能和別的男人有私情。他無法冷靜的去想,更沒法相信。

    “你可以把秦姑娘的貼身婢女叫過來詢問,問秦姑娘前幾日是不是去了寧元庵,問秦姑娘是不是經常出去還不讓她跟著,她如果心細的話,不可能一點異樣都察覺不出來。”柳雲湘平心靜氣的跟秦書意分析。

    見秦書意還有些猶豫,冷雨霰道:“書意,我們也算朋友吧,你的為人,本王清楚,本王的為人,你應該也清楚。如若你信本王,那本王跟你保證,嚴暮絕不是殘害令妹的凶手。”

    秦書意看了英王一眼,隨後沉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院中,喚了一聲,有兩個婢女上前,她讓這兩個婢女去找橙月。

    “自昨日,奴婢好像就沒見過橙月姐姐了。”

    “橙月姐姐昨兒一早說出門去買針線什麽的。”

    秦書意皺了皺眉頭,“你們多叫一些人去找,若她在府中,讓她過來。”

    柳雲湘隨著冷雨霰在院中石桌上坐下,秦書意背著他們立了許久,而後進屋,不多一會兒拿著紙墨筆硯出來,放到了柳雲湘麵前。

    柳雲湘不解,“做什麽?”

    冷雨霰白了她一眼,“自是讓你畫出那日在寧元庵見到與秦姑娘一起的那男人的樣貌。”

    “啊?”

    “不行?又或者你在說話?”秦書意眯眼。

    柳雲湘無奈接過毛筆,“我隻是不擅長畫畫。”

    一刻鍾後,冷雨霰看著這副畫像,嘴角抽了抽,“你確定你畫的是個人?”

    他又給秦書意看了一眼,秦書意一副沒眼看的樣子,冷著臉別過頭去。

    這時有小廝來稟報說是闔府都找過了,沒有找到橙月。

    “橙月的家就在西城,要不要去她家找找?”那小廝問。

    秦書意默了一下,“我親自去找。”

    見秦書意往外走,柳雲湘和冷雨霰也趕忙跟了上去。

    那小廝帶路,領著秦書意他們來到西城一條胡同裏,剛走到門前,便見門楣上掛著白綾。柳雲湘和冷雨霰對視了一眼,跟著秦書意進門,先聽到一陣陣哭聲。

    小廝喚了一聲,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出來,看到他們,那婦人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我苦命的女兒啊……她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昨兒我就瞧她不對……可萬萬沒有想到……”

    “她上吊了!”

    聽到這話,秦書意臉色一沉,“怎麽回事?”

    “我們也想知道怎麽回事啊!”中年男人上前,他應該是橙月的父親,眼睛哭得紅腫,“秦小爺,我家橙月十歲就去你們襄陽侯府做丫鬟了,一直在秦姑娘身邊伺候,你們秦家對我們橙月好,秦姑娘更是,常讓橙月回家看望我們,還給我們帶好多東西。可這……這到底出了什麽事啊,秦姑娘過世,橙月昨天回來,將自己積攢多年做嫁妝的錢都給了我們,晚上就上吊了。”

    說到這兒,中年男人已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家……橙月……她才十八啊!”

    秦書意進去看了一眼,出來後沒有說話,離開的時候給了橙月父母兩錠銀子。

    再次回到襄陽侯府,這次是在前院,在秦珍珍的靈堂裏。

    柳雲湘上前敬了三炷香,在轉頭看向秦書意:“秦公子,我想你現在應該相信凶手另有其人了,而且他們手段極其殘忍。”

    秦書意走到秦珍珍的棺材前,看著躺在棺材裏的妹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珍珍,哥一定找到真凶,給你報仇!”

    柳雲湘默了默,“秦公子,你找人驗過屍嗎?”

    柳雲湘話剛說完,冷雨宣扯了她一下,“閉嘴!”

    柳雲湘歎了口氣道:“或許驗屍能找到一些證據,對抓到真凶是有幫助的。”

    “他不會同意的!”

    “可……”

    “我同意。”秦書意沉聲道,繼而抬起頭,“我曾在衙門辦過幾次案,跟仵作學了幾手,所以我自己來。”

    他不讓柳雲湘和冷雨霰上前,不許他們看到他妹妹的死相,自己在棺材前查驗。

    柳雲湘站在外麵,看到秦書意神色越繃越緊,甚至手開始發抖,可他還是彎下腰,一點點查驗著。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秦書意出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柳雲湘想問,但冷雨霰攔住了她,“給他一點時間。”

    柳雲湘也知道秦書意此刻有多痛苦,可嚴暮還在刑部大牢,也許正受著酷刑,生死一線,她沒法不急。

    好在秦書意很快緩了過來,“珍珍手上腳腕上都有繩子捆綁的痕跡,根據繩子上傷痕判斷,至少被綁了有一個多時辰,而我在山下看到橙月時,她也等了許久,已十分焦急。但我離開的時候見過嚴暮,之後他去後山打水,我再見到他,這中間不超過半個時辰,首先時間不對。其次珍珍致命傷在胸口,根據刀口判斷,行凶人沒有殺人經驗,一刀沒有致命,又添了兩刀,而且刀口淺,力氣不大,應該不會武功。”

    所以綜上判斷,嚴暮應該不是凶手,更有可能是柳雲湘口中那個書生。

    柳雲湘點頭,有些急切的問:“這下你相信嚴暮不是凶手了吧?”

    秦書意抿了一下嘴,繼而抬頭:“他嫌疑確實小了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我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能消除對他的懷疑。”

    柳雲湘焦躁道:“可不等你找到真凶,嚴暮可能就沒命了,這案子也就糊裏糊塗的結了。”

    秦書意淡淡道:“所以你們得和我一起盡快找到真凶。”

  第四百一十四章 皇後中毒

    三人先去了一趟秦珍珍遇害的地方,昨兒下了一場大雨,痕跡已經被衝刷幹淨。他們又去了寧元庵,裏麵的尼姑證實秦珍珍這段時間確實常去拜佛,而且每次拜佛後會在後院的禪房休息,但每次都是一個人,婢女都沒有帶。

    他們來到後院禪房,裏麵也已經被打掃過了,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三個人折騰了一天,回到城裏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明日我進宮麵見聖上,表明凶手另有其人,讓刑部展開調查。”秦書意此時已經完全相信嚴暮不是殘害他妹妹的真凶了,隻是……

    “聖上一直覺得嚴暮是個麻煩,這是除掉這個麻煩的好機會,還能堵住鎮北的嘴,所以聖上極有可能會睜一隻眼閉隻一眼。”冷雨霰道。

    因為妹妹的喪事,秦書意先回府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冷雨霰衝柳雲湘道。

    柳雲湘沉了口氣,她實在太擔心嚴暮了,很怕很怕他撐不住。

    “我想去稚園一趟。”

    “稚園?”

    “看能不能找到皇後娘娘。”

    如果皇後肯幫她的話,那嚴暮這案子就會好辦許多。

    來到稚園,文大娘和鬆子正在發愁,原來一個孩子病了,可他們眼下沒有錢去請大夫。柳雲湘先給了鬆子一錠銀子,讓他去請大夫。

    “秋姨這幾日沒有來過?”柳雲湘問文大娘。

    文大娘搖頭,“按理說她隔一兩日肯定會來看看孩子們,這次隔了好幾日,一點音信也沒有,我真怕她出什麽事了。”

    柳雲湘蹙眉,秋姨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女兒是被皇上和明貴妃害死的,她會不會做出什麽衝動之舉?

    極有可能!

    柳雲湘將英王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我覺得皇後娘娘可能出事了,殿下能不能進宮一趟?”

    渝州的時候,英王得皇後幫助,自是義不容辭,“好。”

    英王這就去了,柳雲湘看文大娘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兒,那小男孩兒發燒了,因為身體難受一直在鬧脾氣,文大娘心疼的抱著哄著。

    其他孩子都圍在門口,一個個眼巴巴瞅著。

    有個年紀小的,約莫一周多一些,咬著手指頭,奶聲奶氣道:“奶奶……我餓了……”

    “你們再等等,等鬆子哥哥回來了,奶奶就給你們做飯。”文大娘回頭跟孩子們說。

    柳雲湘擼起袖子,“我來做飯吧。”

    “哎喲,柳姑娘,萬萬使不得。”

    “沒事,雖然我做的飯不好吃,但也能吃。”

    說著,柳雲湘讓玥兒帶她去廚房了。

    玥兒幫她燒火,柳雲湘燉了一鍋菜,上麵焐上饅頭,另一個鍋裏熬了米粥。

    玥兒雖然以前也不怎麽笑,但就是能看出她是無憂無慮的,此時她沉悶的燒著火,仿佛藏著什麽心事。

    柳雲湘坐到她旁邊,揉了揉她的頭發,“玥兒,是不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玥兒悶頭搖了搖,柳雲湘摟住她肩膀,“因為柱子嗎?”

    之前韓兆的姐姐,她的馬車將柱子撞死了,玥兒親眼目睹這場事故,肯定被嚇到了。

    玥兒往柳雲湘肩頭靠了靠,“他……他不能跑了……”

    聽著這話,柳雲湘心裏也難受,她拉著玥兒從廚房出來,指著天上一朵雲彩道:“諾,他去天上跑了,你看他跑的多塊。”

    玥兒驚奇的瞪大眼睛,“那朵雲就是柱子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他一定是天上的某朵雲,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他會永遠在天上陪著你。”

    玥兒哇了一聲,望著那朵雲,“這一朵一定是柱子……呃……他跑的好快!”

    “嗯,一定是。”

    柳雲湘做飯好,正安排孩子們吃飯的時候,鬆子把大夫請來了,給那發燒的孩子用了藥,等那孩子睡著了,文大娘才從屋裏出來。

    “柳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來,我們真不知道怎麽辦呢!”

    柳雲湘擺手,“大娘別這麽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二人正說著話,冷雨霰急匆匆回來了,將柳雲湘拉到一邊,小聲道:“我沒有見到皇後娘娘,但見幾位太醫從皇後宮裏出來,我找到一個相熟的太醫問他怎麽回事。他先說皇後染了風寒,病情危重,我見他神色閃爍,又逼問了一番,他才說實話。”

    冷雨霰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皇後中毒了。”

    “中毒?”

    “中的是一種叫七日絕的劇毒,症狀與風寒無意,因此很容易誤診。”

    “那既然皇後是中毒,為何還要說風寒?”

    冷雨霰臉色沉了沉,“皇上說是風寒,即便有太醫診斷出來是中毒,也不敢反駁皇上。”

    柳雲湘心思轉了一轉,臉色也不由一變,“所以皇後的毒很可能是皇上……皇上下的。”

    冷雨霰默了默,“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解藥救皇後。”

    柳雲湘帶著冷雨霰自後門回到長公主府,直接去了重明那院,找到紅燭,問她能不能配製‘七日絕’的解藥。

    “七日絕?”紅燭沉思了許久,“我知道這種毒,一種非常霸道的劇毒,先讓人神識不清,接著損傷五髒六腑。”

    說著,她去翻一本很厚的冊子,“這冊子是我家主子寫的,上麵寫了上百種解毒的方法。”

    很快,紅燭就翻到了,“七日絕,這裏有解毒的方子!”

    柳雲湘麵上一喜,“紅燭,你快點做出一粒解毒丸來。”

    紅燭點頭,她這藥房裏的藥材還是很齊全的,將各種藥材湊齊後,她按著冊子上的方法開始配比和熬製,因為其中有一味藥材含有劇毒,因此煉製出來一粒解毒丸後,紅燭先喂了一隻老鼠吃了一粒。結果剛吃下,那老鼠就倒頭死了。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你這煉製的是毒藥吧?”

    虧得她嚴謹一些,先拿老鼠試了試,這要是直接給皇後服用,他們可就闖下大禍了,幾個人都得丟了小命。

    想到這兒,柳雲湘不由拍了拍胸口。

    紅燭也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按著主子寫的配方煉製的,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冷雨霰看了一眼天色,“皇後隻怕撐不住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刺激重明

    紅燭瞅著這冊子,再看看已經被毒死的老鼠,陷入了苦思之中。

    柳雲湘心下著急,皇後等不得,嚴暮也等不得啊!

    這時重明進來了,他一邊揉眼睛一邊喊紅燭:“我肚子餓了,我想吃肉餅。”

    怕重明打擾到紅燭,柳雲湘趕忙拉著他出來,“現在該睡覺了,明天再吃肉餅。”

    重明甩開柳雲湘的手,噘著嘴道:“我就要吃!”

    柳雲湘可沒多少耐心,氣衝衝道:“我可警告,別搗亂哦,不然等你師父回來,我讓他揍你!”

    “我討厭你!”

    “快回去睡覺!”

    “我不!我就不!”

    看著撒潑耍賴的重明,柳雲湘頗為無奈,隻能帶著他去廚房做肉餅。等做出肉餅,重明還嫌賣相不好。

    “不想吃別吃。”

    重明撇了撇嘴,伸手去拿,但剛碰到,柳雲湘又給拿走了,“你欺負人!”

    柳雲湘想到什麽,拿起一個肉餅,在重明麵前晃了一晃,隻讓他聞到了香味,“想吃嗎?”

    “想!”

    “那你告訴我,七日絕的解藥,紅燭為什麽煉製不出來?”

    “什麽是七日絕?”

    柳雲湘抿了抿嘴,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她一定不跟這傻子就糾纏。之前她聽乞丐說過,重明偶爾會清醒,紅燭也說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他也有瞬間清醒的可能,但都是暫時的。

    怎麽才能刺激到他?

    柳雲湘出神兒的時候,重明已經抓起盤子裏的肉餅吃了起來。

    柳雲湘看著他,看了許久,接著幽幽道了一句:“你叫重明,應該不是你的本名吧?你的身世似乎很神秘,連海棠和紅燭都不知道,你和和碩認識,你和韓凜也認識,你到底是誰呢?”

    柳雲湘說話的同時注視著重明,他吃著餅,對她說的話毫無興趣。

    “前不久,火麒麟在金安炸了,你聽到那動靜了吧?”

    重明依舊吃著,沒有絲毫異樣。

    “嚴暮說過他是來金安以後得知煉製火麒麟的方法的,我沒有問過他是誰告訴他的,但之前他神識不清,一直渾渾噩噩的,身邊能接觸到的就是你們這幾個人,而你們幾個人中,唯有你最有可能。”

    以前她懶得想,因為有嚴暮掌控全局,而現在她不得不動腦子。

    “你是大榮廢棄太子的遺孤,你身負血海深仇!”

    這句話柳雲湘擲地有聲的說出來,原以為重明多少會給點反應,但他依舊隻是低頭吃著肉餅,大概是太香了,還吧嗒了兩聲。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難道這還不夠刺激?

    “哪日你恢複身份,我就把你曾扮成女人與我爭風吃醋的事寫成話本,到時你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啪的一聲!

    一個肉餅砸到了地上……

    柳雲湘瞪大眼睛,忙看向重明,見他正沉眸睨著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我殺不了你?”

    見他一臉狠厲,柳雲湘嚇得忙退後兩步。

    “你……你是不是清醒了?”

    重明嘴裏還含著肉餅,咀嚼了兩口,皺著眉吐了出來,“廚藝這麽爛,也好意思進廚房!”

    見他這樣,顯然是真清醒了。

    柳雲湘一激動,趕忙上前扒住重明胳膊,“快,快幫我煉製出七日絕的解藥!”

    重明垂眸,“北金皇後的生死與我何幹。”

    “那嚴暮的生死與你有沒有幹係?”

    “嗬。”

    “你們倆該是堂兄弟吧?”

    重明眼眸又一厲,“你知道的太多了!”

    柳雲湘咽了一口口水,“咱倆也算朋友。”

    “哼!”

    “幫幫嚴暮吧。”柳雲湘晃了晃重明的袖子,“其實幫他也是幫你自己,等我們有機會能回大榮,一定也帶你離開這牢籠。”

    重明眯了眯眼,“我倒也不用你們幫。”

    “人生路很長,你總有用得著我們的時候不是?”

    重明轉頭看了一眼柳雲湘,“嚴暮身世淒慘,但他有你。”

    “啊?”怎麽突然說這個?

    “走吧。”

    見重明往外走去,柳雲湘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他這是答應幫忙煉製七日絕的解藥了,趕忙欣喜的追上去。

    天亮時,重明煉製好了解毒丸,冷雨霰拿著解毒丸趕忙進宮去了。

    一夜沒有睡,柳雲湘也不敢休息,帶著子衿去街上了。

    秦書意進宮麵見聖上,冷雨霰進宮救皇後,柳雲湘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那個書生。她先逛了城中幾大書齋,沒有找到那人,又聽說有地方做雅集,她過去找,也沒有找到。再就是文人附庸風雅常去的香館,她也找了,依舊沒有找到。

    跑了一天,跑得腿都要站不住了。柳雲湘在臨街的一處台階上休息,她不敢細算嚴暮被關刑部大牢幾日了,也不敢去想他現在正經受著什麽。

    她實在坐不住,起身又要去找,但腳疼的厲害,一起身又跌坐了回去。

    “主子,您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奴婢去找。”

    柳雲湘無奈,“你不知道那書生長什麽樣,怎麽去找?”

    “可您這幾天都沒有睡著,昨晚更是熬了一夜,今天又跑了一天,您這樣可不行。”子衿擔憂道。

    柳雲湘擺擺手,她一邊揉著腿一邊想,確實不能這樣滿大街的亂找了,茫茫人海想找到一個人,機會太渺茫。

    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沉思許久,腦中突然一亮,“我知道去哪兒找這個書生了!”

    說著,柳雲湘大步往街上走去,子衿趕忙跟上。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花街燈籠亮了起來,白日空蕩蕩的街道,此時客人湧了進來,嬉笑聲,逗趣聲,媽媽們高聲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柳雲湘站在花街入口的一側,瞪大眼睛盯著往裏走的人。

    “主子,您要找的不是書生麽,他能來這種地方?”

    柳雲湘小聲哼了一聲,“這個書生不過是披著一層白皮,內裏陰險惡毒,他能讓秦珍珍這樣的貴女愛慕於他,甚至枉顧世俗,將自己的清白給他,這人必定是個經驗豐富,慣愛沾花惹草的。這種人,自然愛來這種地方。”

    柳雲湘說著,遠遠見一個書生打扮的高大男子往這邊走來了,不由眼睛一亮。

    “子衿,我看到他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異族女子

    柳雲湘話音剛落,見子衿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抓人,她趕忙拉住了他。

    “我們是要從他身上找證據,不是要抓起他來揍一頓,再說他身邊有高手。”

    子衿再一細看,果然看到那書生身邊跟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們腰上別著刀,一看就是練家子。

    “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先跟緊他,查出他的身份。”

    柳雲湘帶著子衿跟著那男人,一直跟到了瀟湘館,見那男人摟住門口一女子,帶進懷裏,手上亂摸了一番,逗得那女子花枝亂顫,二人黏黏糊糊的進去了。

    柳雲湘正想著怎麽跟進去,瀟湘館外一個護院衝她喝了一聲:“去去,離遠點,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麽地方。”

    沒辦法,柳雲湘隻得帶著子衿繞到了後院。

    以前海棠還在瀟湘館的時候,倒是可以找她幫忙,但她現在不在了。

    “姑娘,要不您留在外麵,我翻牆進去?”子衿道。

    柳雲湘搖頭,子衿這丫頭魯莽,放她一個人進去,隻怕什麽都探聽不到,還會打草驚蛇。

    “算了,我們在外麵等吧。”

    二人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既能看到前麵的街,也能看到後門。

    這時一輛馬車聽到了後門,柳雲湘拉著子衿往暗處躲了躲,車夫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麵露凶相,腰上別著一把刀。

    這時車簾打開,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出來,這婦人個子不高,穿著碧青的斜襟外裳,頭發挽成一個髻子,長了一雙吊三角眼,尖嘴猴腮的。

    車夫伸手扶著她下了車,婦人四下望了望,而後衝那車夫道:“把人弄下來吧。”

    “是。”

    婦人吩咐完那男人,便過去敲門了。

    車夫自馬車裏拽出一個大麻袋,扔到地上,那麻袋在動,接著嘰裏呱啦的罵了好幾句。

    柳雲湘挑眉,麻袋裏裝著一個女人,但這女人不是中原人士,說得也不知是哪國的話。

    那車夫怕引來人,踢了那麻袋一腳,麻袋裏的女人嚇得蜷起身子,不敢再罵了。

    這時後門開了,守門小廝見到敲門的婦人,笑道:“劉婆子,今兒又帶貨來了?”

    那劉婆子笑了一聲:“這次可是絕頂的好貨。”

    守門小廝瞅了那麻袋一眼,點頭道:“行,你們等一下,我去喊媽媽。”

    又等了一會兒,瀟湘館的後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個穿得明豔的女子,正是瀟湘館的媽媽,年逾三十,風韻猶存。

    她手上拿著團扇,扭腰擺臀的走到劉婆子跟前,斜眼睨了那麻袋一眼,“喲,劉婆子,好些日子不見啊。”

    劉婆子一臉奉承的笑:“許久不見,您更美豔了。”

    女子聞言用團扇擋著臉笑出聲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倒是一點也不眼瞎。”

    劉婆子嘴角抽了一下,沒見過這麽誇人的,但也隻能陪著笑,“顧老板,這次我可給您帶了一個絕頂的好貨,保管您喜歡。”

    顧媽媽哼了哼,“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折成一半聽還是虛的。”

    “這次可不虛,真真的絕色美人!”

    劉婆子急著證明自己所言不虛,讓車夫趕緊打開麻袋。那車夫先將麻袋往前拖了幾步,而後解開麻袋,但隻露出了女子的頭。

    柳雲湘這個方向隻能看到女子一頭卷曲的頭發,看不到她的麵容,但從顧媽媽滿目驚豔的樣子,便知確實是個角色女子。

    “%¥¥#@&*%¥!”

    麻袋裏的女子見到人,劈裏啪啦的嚷了一通。

    顧媽媽笑了,“原是西越人,高鼻深眼,膚色白皙,眼珠呈碧色,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兒。”

    劉婆子趕忙道:“不但稀罕,還長了一副好樣貌,好身材。”

    顧媽媽挑眉,“你讓她站起來,我看看這好身材。”

    劉婆子遲疑了一下,道:“您往後退兩步。”

    “這話怎麽說的?”

    “她會一點拳腳功夫。”

    顧媽媽哼了哼,往後退了兩步,“瞅這脾氣,便知是個潑辣的,還會一些功夫,這可不好教養。”

    劉婆子討好笑道:“隻要送到您手裏,再桀驁不馴的也能被馴服。”

    顧媽媽嘴角扯了一下,“她若不聽話,先打斷她的手腳,再磋磨兩三個月,我們瀟湘館的手段多得是,不怕她骨頭硬。”

    那女子一直嘰裏呱啦的罵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罵道後麵,大概是沒力氣了,聲音和氣勢都小了很多。

    車夫將她拽起來,將麻袋往後拉。

    “您放心,我們將她手腳都綁住了。”劉婆子道。

    “可別傷了手腳,品相就不好了。”

    “是是,不會的。”

    隨著麻袋落下,可以看到女子穿著一身緋紅的異族衣服,衣服上繡著獨特的花樣,她的手上和腳上都綁著繩子。

    那顧媽媽上下打量著,滿意的點了點頭,“前凸後翹,腰細腿長,男人們就喜歡這樣的。”

    “那咱們談談價錢?”劉婆子問。

    顧媽媽幹咳一聲,“不過她不會中原話,等於一頭不聽訓的馬駒,這可不大好辦。”

    “哎喲,顧老板,您可不能再壓價了,我們可是從西州千裏迢迢的把人弄回來的,這一路上費了不少力氣呢!”

    “那……”

    顧媽媽話還沒說完,但見那女子竟然脫開了繩子,還在活動腿腳。“這這……”

    那車夫先反應過來,忙伸手去抓,但下一刻被女子折了手腕,慘叫不止。

    顧媽媽回過神兒來,衝裏麵喊了一聲,這時好幾個身材高大的護院拿著棍棒出來了,那女子見到,趕忙往外逃。

    “顧老板,這……”劉婆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顧媽媽哼了一聲,“等把人抓回來,原先說好的價錢,怎麽也要折一半。”

    “哎喲,顧老板可使不得,我們也要吃飯啊!”

    顧媽媽轉身進院了,那劉婆子忙追了去。

    柳雲湘再往遠處看,那異族姑娘已經跑遠,幾個護院也追了過去。

    柳雲湘沒有在意,繼續在暗處等,一直等到子時過後,那書生打扮的男人終於搖搖晃晃的出來了。他喝了酒,一臉饜足之色,身後還跟著那兩個護衛。

    柳雲湘帶著子衿偷偷跟在後麵,跟到大街上,此時街上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了。

    “還是瀟湘館的姑娘們身嬌體軟的好,不似那秦珍珍扭扭捏捏的,還要老子哄她,一點也不盡興。”

    “二公子,大公子囑咐過,關於那件事,要您一定閉緊嘴巴。”一個護衛提醒。

    “這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愛說什麽說什麽!”

    柳雲湘眯眼,看來秦珍珍遇害之事果然和韓兆脫不開幹係。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未婚夫是裴容

    柳雲湘主仆二人一路跟著這男人,眼看著他進了武威大將軍府。

    “子衿,你在這裏盯著,隻要他出府,你就跟著他。我讓乞丐過來幫你,你們輪流盯著。”柳雲湘吩咐道。

    子衿點頭,“不過主子,您一個人回去嗎?”

    “嗯,沒事的,別擔心。”

    柳雲湘留下子衿,沿著胡同往南紅樓走去,她和冷雨霰、秦書意約好在那兒碰頭。

    穿過巷子,走到街上,柳雲湘看到瀟湘館那幾個護院竟然還在找人。

    “她娘的,明明看到她往這邊跑過來了,怎麽又看不到人了。”

    “哎喲,累死我了,這女人可真能跑。”

    “行了,別抱怨了,今晚必須抓到她,不然咱們沒法回去交差。”

    幾個人說完分頭去找了,柳雲湘繼續往南紅樓走,經過一間酒肆的時候,聽到酒肆門前擺的大酒缸那兒有動靜。

    她頓住身子,仔細往那邊瞅,見一抹裙角露在外麵。

    這時瀟湘館兩個護院過來,正往這邊翻找,不多一會兒就會找到這兒。

    這二人看到柳雲湘,先打量了幾眼,而後繼續找。柳雲湘見其中一個往酒缸過去了,心下微微動了一下。

    “你們找什麽呢?”柳雲湘問。

    往酒缸走的那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柳雲湘:“找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你有沒有看到?”

    “穿紅衣服的女人,是不是頭發是卷曲的?”柳雲湘問。

    那護院眼睛一亮,“正是,她在哪兒?”

    柳雲湘往東邊的一條胡同指了指,“諾,往那邊去了。”

    那護院趕忙招呼同伴,二人一起朝那胡同跑去了。

    柳雲湘也不管那女子能不能聽懂,隻說了一句:“你往西頭跑,那邊街道縱橫容易躲藏,等天亮了從西城門出城。”

    說完,柳雲湘繼續往前走,隻是走了幾步,她發現身後有人跟著,回頭一看是那女子,見她看向她,她便也看著她,一雙碧色的眼睛透著靈氣和天真,隻是雙手摳著衣角,暴露出了她的局促不安。

    “你需要我的幫忙嗎?”柳雲湘試著問。

    異族女子眨巴著大眼睛點了點頭,還衝她咧嘴笑了笑。

    柳雲湘失笑,“你會說中原話。”

    女子跑過來,“姐姐,我看你的麵相便知道你是好人!”

    柳雲湘挑眉,不但會說中原話,而且說得這麽溜,滿滿的小心思都擺在臉上。

    “呃,你跟我來吧,先藏在我家,等天快亮的時候,我派人送你出城。”

    “謝謝姐姐!”

    “嘴還挺甜。”

    回到南紅樓,秦書意和冷雨霰都在,柳雲湘先讓夥計帶那異族女子去客房休息了。

    三人交換了一下今天的收獲,秦書意進宮麵見聖上,向聖上表明嚴暮可能是被陷害的,想要參與調查此案,但聖上沒有應允。

    “如你們所料,皇上更想借這件事鏟除嚴暮,而並不在意我妹妹慘死的真相。”秦書意沉了一口氣說道,他話裏滿滿都是對皇上的失望。

    冷雨霰道:“我將解毒丸交給了皇後身邊的白嬤嬤,後來白嬤嬤派人給我傳消息說是皇後已經醒了。”

    聽到這話,柳雲湘鬆了口氣,同時把今天找到那書生,而那書生是韓家人的事告訴了他們。

    “韓家二公子?”秦書意沉眸片刻,繼而眸光一厲,“韓卓!”

    “韓卓也是韓凜的兒子?”柳雲湘問。

    冷雨霰搖頭,“韓凜的侄子,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秦書意想到什麽,拳頭一下握緊,“大約三個月前,韓家曾為韓卓上門提親,想要迎娶我妹妹,我給拒絕了。這事過後有半個月,珍珍跟我說在街上遇到了小偷,韓卓幫她將荷包搶了回來。當時我嚴令五申的交代妹妹,一定離這個人遠一點,沒想到……”

    他說著一拳頭砸到桌子上,“定是我去渝州的時候,那韓卓趁我不在,哄騙了珍珍!”

    對一下時間,估摸就是那時候,柳雲湘長長歎了口氣。她進屋寫了一封信,出來交給冷雨霰。

    “殿下,請您幫我把這封信轉交給皇後娘娘,案子可以慢慢查,但嚴暮那邊不能等了。”

    冷雨霰猶豫著接過信,“皇後娘娘這十幾年來幽閉後宮,從不過問前庭後宮的事,雖你二人有些交情,但她應該不會摻和這件事的。”

    “你幫我交給她就是。”

    她相信,皇後會幫她的!

    天還未大亮,柳雲湘來到客房叫醒拓跋霏兒,也就是那異族女子,告訴她可以出城了。

    拓跋霏兒揉著眼睛坐起身,迷糊的說了一句:“我不出城啊,我從西越逃出來,本來就是來金安找我未婚夫的。”

    柳雲湘挑眉,“你未婚夫在金安?”

    拓跋霏兒忙點頭,“我們本來是在一起的,可他拋棄了我,我隻能一個人來金安找他。可西州到金安,千裏迢迢的,我又沒有盤纏,又人生地不熟,於是那牙婆子抓住我,說要帶我來金安,我就沒有反抗,一路坐著馬車,還有吃有喝的,他們人其實不錯。”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原來本就是個小可憐,而是一隻小狐狸。昨晚還跟她賣可憐,讓她救了她。

    “好吧,你可以留下先用了早飯,然後離開去找你未婚夫。”柳雲湘道。

    拓跋霏兒又咧嘴一笑,“姐姐,我想吃烤羊肉包子!”

    柳雲湘嗬了一聲,“羊肉包子沒有,白粥鹹菜倒是可以管飽。”

    當然,她隻是說說,並沒有真讓拓跋霏兒吃煲粥鹹菜。她看著坐在她旁邊吃得狼吞虎咽,一邊往嘴裏塞肉餅一邊豎著大拇指說好吃的人,她可一點都不像被男人拋棄了的樣子。

    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未婚夫為什麽拋棄你?”

    “他喜歡上狐狸精了。”拓跋霏兒咽下一口肉餅道。

    “呃,既然他移情別戀了,你為什麽還來金安找他?”

    “我未婚夫長得特別好看。”

    “所以呢?”

    “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所以他就算喜歡上別人,我也要嫁給他,隻要每天都看到他的臉,我就滿足了。”

    柳雲湘無語的喝了一口米粥,原來她隻是看中了她未婚夫的樣貌,還這麽實誠的說出來,仿佛十分合情合理。

    “不過我不知道我未婚夫家在哪兒。”拓跋霏兒歎了口氣。

    柳雲湘見拓跋霏兒圓圓的小臉蛋,五官擠到一起,又可愛又搞怪,不由笑出了聲,“你未婚夫叫什麽名字,我幫你打聽打聽。”

    “太好了!拓跋霏兒伸手想抱柳雲湘的胳膊,但被她躲開了,“你手上都是油。”

    拓跋霏兒吐吐舌頭,“我未婚夫叫裴容。”

    柳雲湘一怔,隨即驚訝的問道:“叫什麽?”

    “裴容啊,好像還是個小侯爺什麽的,反正他身邊的下人都這麽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