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走了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5      字數:45404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走了

    長寧郡主帶人找到了英王,他也受了傷,但傷得不算太重。

    “柳雲湘呢?你們找到她了嗎?”英王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柳雲湘。

    柳雲湘探過頭去,“殿下,我在這兒呢,多謝關心。”

    見到她沒事,冷雨霰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你去引開追兵,你怎麽不上天?”

    “上不去。”她實誠道。

    “你!”冷雨霰咬了咬牙,“以後別讓本王再看到你了,本王實在討厭你這樣的女人。”

    柳雲湘哼了哼,“這個要求,我可以辦到,不過你答應我的,你還記得嗎?”

    冷雨霰沉下一口氣,“這是在北金,他倒是比本王的神通還大,用得著本王放他一條生路?”

    柳雲湘拱手向英王行了個大禮,“他一身傷病,體內餘毒未消,腿還瘸了。殿下,看在我拚死救你的份兒上,請你一定要兌現諾言!”

    冷雨霰默了片刻,“本王並無南侵之心,何故為難他。”

    柳雲湘麵上一喜,“我信殿下!”

    柳雲湘話音剛落,秋姨也就是皇後娘娘進來了,英王見到她忙要起床行禮。

    “你身上有傷,免禮吧。”

    皇後端得一派威嚴,柳雲湘這時才有了她果真是皇後的真實感。

    “母後,兒臣眼拙,沒認出您來。”英王到底還是坐起了身,不能下床便彎腰躬身道。

    “本宮久居深宮,不怎麽露麵,而你又早早離宮,仔細算來,我們竟沒有見過幾次麵。”皇後失笑道。

    這些皇子公主,一個個叫她母後叫得親熱,可他們站在一起,她甚至都分不清誰是誰。

    皇家薄情,便是如此。

    “本宮與林州督軍說好了,乃是借你英王的名號去借的兵,渝州吃空餉一案,也由你主理。”

    英王有些慚愧道:“這次多虧母後帶兵及時趕到,兒臣其實並沒有做什麽。”

    “你能隻身去查案,不畏危險,更能體恤百姓並護佑他們,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聽到這話,英王心下不由吃驚。

    “兒臣做的還不足。”

    “嗯,確實還要更努力,畢竟那個位子不好坐。”

    這一下英王確定了,皇後這是站到了他這一邊,決定扶持他了。

    他又想到臨行前,嚴暮跟他說:這一趟,比起查吃空餉一案,比起對付韓凜,你會收獲更多。

    當時他還不明白,眼下豁然開朗了。

    英王直起身,再向皇後行了大禮,“兒臣定不負母後所望。”

    皇後長歎一聲,“本宮所望其實很簡單,便是希望先祖打下的天下,能一代一代傳下去,百姓能享太平盛世。這難麽,這不難,但看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有沒有心了。”

    柳雲湘和皇後一起從英王的屋裏出來,夜色已經暗下來了,皇後看著天邊一輪月牙,長長歎了口氣。

    “北金這片天怕是要迎來暴風雨了。”

    柳雲湘走上前道:“暴風雨過後的天會更晴朗。”

    “確實該來一場了,這內裏都腐了爛了,需要衝刷一下。”

    柳雲湘點頭,本想跟著這位憂國憂民的皇後歎一聲,不想她轉回頭卻嬉皮笑臉道:“今早接了貨,明日就能啟程回金安了,你說的加錢的事……”

    皇後在這一瞬,已經變成了坑蒙拐騙樣樣在行的秋姨。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再轉念一想,朝秋姨伸出一根手指頭,“我給你這個數。”

    “隻加一百兩?”秋姨有些嫌棄。

    柳雲湘搖頭,“一萬兩。”

    秋姨瞪大眼睛,“你開玩笑的吧?”

    “我不開玩笑。”

    秋姨想了想,擺手拒絕,“我不貪大,太貪心要命的。”

    柳雲湘握住秋姨的手,眨眨眼道:“有了這一萬兩,你就能把稚園那宅子給買下來了,孩子們吃的穿的也就有著落了。”

    秋姨聲音降了幾毒,“肯定不是什麽好差事!”

    “其實對你來說不難。”

    “哦?”

    “一路上保護嚴暮平安回到金安。”

    秋姨嗬了一聲,“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能想到讓我保護他,你……”

    “我要回大榮了。”

    “你要回去?”

    柳雲湘點頭,“所以我得給他打點一下,但我別的能力沒有,就是錢多一些。”

    秋姨哼道:“錢多能使鬼推磨。”

    柳雲湘笑道:“那能請皇後娘娘給我夫君當一回保鏢嗎?”

    “當真一萬兩?”

    “現在就付你。”

    “那萬一……”

    “萬一他有個好歹,你賠我十萬兩。”

    “你……”

    “您曾是北金的女戰神,不至於沒這點自信吧?”

    秋姨咬了咬牙,“別激我!”

    “一萬兩哦。”

    “再加一點!”

    “行,兩萬兩。”

    秋姨有點被柳雲湘的豪氣給鎮住,“我說的是加一點,你給我翻一番?”

    “如何?”

    秋姨提起一口氣,“行,這趟鏢,我接了!”

    柳雲湘先將兩萬兩的銀票付給了秋姨,再鄭重道:“還請您一路多多照拂他,這是基於咱倆的交情,我求您的。”

    秋姨斂了斂神色,“渝州的事,嚴暮知道的太多,韓凜必定會在半路截殺他,此一路危機重重。如此也好,你回大榮,也省得冒險。”

    柳雲湘默了一下,上前抱住秋姨,“秋姨,您也要小心。”

    秋姨身子僵住,心口也突然熱了起來,她拍了怕柳雲湘肩膀,“你也是,往後可能見不到了,保重吧。”

    “嗯,我會想您的。”

    “緣分到頭,不必掛念。”

    入了夜,柳雲湘他們該出發了。

    她來到嚴暮的房間,見他已經起身了,靠坐在床頭,正垂眸沉思著什麽。

    “我這便跟雲珩回鎮北關了。”

    嚴暮神色頓了一頓,繼而抬起頭來,衝柳雲湘點了點頭,“你能想明白,很好。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出發吧。”

    柳雲湘氣紅了眼:“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趕我走?”

    “沒有迫不及待,隻是該走的總要走的。”

    “還不是你嫌我累贅。”

    “確實是累贅。”

    柳雲湘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行,我走,不煩你了!”

    嚴暮看著柳雲湘出了門,很快外麵就沒聲兒了,他還望著,總覺得她還會回來。

    可等了許久許久,他終究要轉回頭來,隻剩一聲苦笑。

  第三百七十八章 當年真相

    柳雲湘跟著柳雲珩出了渝州城,一路騎馬疾行五十裏,到天快亮的時候終於跟老侯爺他們接上頭了。

    此時留下的人已不多,也就二十來號人。

    “我讓他們分成幾波先走了,不然這麽多人太容易引起北金官府的注意,待到出了北金南關口,再等一等我們。”靖安侯說話的同時歎了口氣。

    流亡北金五年,中間遭了什麽罪不說,隻是再回大榮,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說完,看向柳雲湘。

    “你……”頓了一頓,“你跟我過來。”

    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跟著老侯爺走到路邊,避開了眾人。年紀大了,又經曆這幾年磋磨,腰彎了,腿腳也不利索了。

    看著他的背影,柳雲湘隻覺得是個滄桑曆盡的普通老人。

    走開了幾步,靖安侯回過頭來,眉頭深深皺著:“你和嚴暮怎麽回事?”

    果然,他要問的。

    柳雲湘迎著靖安侯的目光,坦坦蕩蕩道:“我們已拜過天地,侯爺您覺得呢?”

    “你是我謝家的兒媳……”

    “我和謝子安已經和離了,至於其他的,等回到大榮,回到盛京,您隨便一打聽便知曉了,我不想說太多。”

    見柳雲湘態度這般冷,靖安侯心下轉了轉,猜到她可能在侯府受了委屈。

    “那我再問一句,家裏人可還好?”

    “大夫人、二爺、二公子、三公子和四姑娘還在,侯府爵位沒了,我也不知他們如今過得好不好。”

    聽到這話,靖安侯不由趔趄了一下,“其他人……”

    “老夫人、二夫人還有謝子安他們是自作孽,但晏姨娘……因為您的一封求救信,她被割了舌頭,被扔到尼姑庵,到死還念著去救您。”

    聽到這兒,靖安侯眼淚落了下來。

    謝家的事,她並不想多提,說了這兩句,她便回去了。

    趁著天還沒大亮,一行人繼續往南走。

    他們一個個穿著破爛,身為分文,也就是柳雲湘帶著銀錢,這才沒讓他們餓著。

    走了一天,他們露宿在林子裏。

    柳雲湘靠著弟弟,“再走兩日便能進南州了。”

    “嗯。”

    “很快就能出關。”

    “嗯。”

    柳雲湘說到這兒,卻歎了口氣。

    柳雲珩給她蓋上披風,“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小外甥和外甥女了吧?”

    提到兩個孩子,柳雲湘笑了笑,不過隨後又笑不起來了,“我答應他們要帶他們的爹爹一起回家的。”

    “他會回去的。”

    “他不會回去的。”

    在他心裏,已經放下她和兩個孩子了,已經沒有家了。

    柳雲湘再次歎了口氣,倚著弟弟的肩膀閉上眼睛。

    “睡吧,明早咱們還要趕路。”

    柳雲珩點頭,“我們隻能回到鎮北關,去雁歸城,不能回盛京見父母吧?”

    “等到了鎮北關,讓魏天將軍幫忙給家裏送一封信。”

    “嗯。”

    柳雲湘想著嚴暮,正迷迷糊糊要睡著,突然被打鬥聲吵醒,睜開眼見一黑衣人正與北征軍的幾個兵士打。

    這黑衣人功夫非常好,這幾個兵士聯合一起也不是對手,很快出於劣勢。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有機會的,卻沒有傷這幾個兵士。

    “他來了。”柳雲珩皺著眉頭道。

    “他?”

    “阮淩羽!”

    “他是誰?”

    “泄露我們行軍路線,害三軍慘敗,幾乎全軍覆沒的叛徒!”說完,柳雲珩騰地一下起身,劍已抽了出來,“我一直想殺了他為犧牲的將士們報仇,今日他自己送上門,必須把命留下!”

    說著,柳雲珩提劍殺了過去。

    二人一下過了幾十招,而後互踢了對方一腳,才暫時分開了。

    “阮淩羽,你帶著麵紗做何,當真是沒臉見我們這些兄弟嗎?”柳雲珩咬著牙道。

    靖安侯稍稍一愣,“他是阮淩羽?”

    “他是。”

    老侯爺衝上前,指著那黑衣人,“你當真是阮淩羽?”

    黑衣人長身而立,眼眸深了深,而後摘下了自己的麵紗,露出一張英俊硬朗的臉龐。

    他看了看柳雲珩,又逡巡了一圈這些曾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們,最後目光落到了老侯爺身上。

    “您竟還活著!”他臉上露出譏諷的笑。

    老侯爺臉色青沉,“當年你偷走了行軍路線圖投敵,害我三軍被北金埋伏,死傷慘重,你還臉活著,還有臉出現在我們麵前!”

    阮淩羽嗤笑,“您說我偷了行軍路線圖,誰看到了嗎?”

    “行軍路線圖在你身上!”

    “被人偷了,這樣解釋也行吧?”

    “怎麽可能,軍中守衛森嚴,北金細作決計不可能混進去。”

    “若是我們自己人呢?”

    “自己人?”

    阮淩羽冷哼一聲,繼而看向柳雲珩,“這幾年,你一直追殺我,幾次我都險些死在你手裏。”

    柳雲珩握緊手中的劍,“我要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

    “你沒法為他們報仇了,因為真正泄露行軍路線圖的人已經死了。”阮淩羽聳了聳肩,有些可惜道。

    “你少胡攪蠻纏,分明是你……”

    “是大將軍!”阮淩羽突然怒目圓瞪,“那一日,他借口去雁歸城巡防,換了一身便衣,竟去了花街。那日我去雁歸城辦事,正好看到他,偷偷跟在他後麵,才知他在那花街有個相好的。”

    老侯爺眸光震動,“我兒、我兒已戰死,你休要汙蔑他!”

    “汙蔑?他常去那地兒,回頭您拿著他的畫像讓裏麵的人認一認,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阮淩羽道。

    “即便……即便大將軍去了那地兒,也證明就是他泄露的行軍路線圖吧?”柳雲珩道。

    阮淩羽臉色沉了沉,“我們戰敗後,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泄露了行軍路線圖。當初我們繪製好以後,隻有幾個人知道,我每一個都懷疑過,最後懷疑到大將軍身上。我這幾年在金安,以給安宏當打手為遮掩,暗中調查,終於再次見到了大將軍的那位相好,她是韓凜的人。”

    “一派胡言!”靖安侯怒道。

    “我又沒有胡說,你們看過這個就知道了。”說著,阮淩羽從馬背上提下一個木箱子,放到地上,打開蓋子,裏麵赫然竟是一個人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護送回大榮

    一個女人的頭顱被阮淩羽拎出來,舉到老侯爺麵前。

    “她,您認得吧?”

    老侯爺先驚了一跳,再看這女人的人頭,再次大吃一驚,“這……”

    “她去軍營找過大將軍,您當時就知道她是大將軍的相好的吧。”阮淩羽說道。

    老侯爺不由往後趔趄了一步,“她果真是韓凜的人?”

    阮淩羽舉到柳雲珩麵前,“你能認出她來嗎?”

    柳雲珩皺起眉頭,仔細想了許久,接著眼前霍然一亮:“有一次我追殺你,你把我帶到了兵部衙門前,正好韓凜從裏麵出來,他身後跟著幾個屬下,其中有一女子,好像……”

    柳雲珩再看了看這人頭,換了個說法:“就是她!”

    “當時我故意帶你過去的,為的就是讓你看清這女人的樣子,所以我沒有說話,更沒有泄露行軍路線圖。”阮淩羽說到這兒,脊背挺了起來,“我弟弟也在北征軍裏,他戰死了,所以我是為自己證清白,更是為我弟弟。”

    “當時我追殺你,你為何不說?”

    “我要當麵跟侯爺對質!”

    靖安侯閉了閉眼睛,“這混賬,他……他枉為人啊!”

    柳雲湘其實已經記不得大爺的樣子了,隻還記得上一世大夫人臨死前一再叮囑她,千萬不能把她和大爺的衣冠塚合葬,下輩子她不想和他做夫妻了。

    當時她不解,現在想想,許是大爺性本風流,讓大夫人對他死心了。所以他戰死後,大夫人閉門不出,宣稱養病,侯府的天塌下來,她都不管。

    阮淩羽說完這些,將這女人的人頭留下,然後就離開了。

    他說:“餘生我就想吃喝享樂,什麽壯誌,什麽報國,大榮負了我,我又何須為它灑熱血。”

    這件事對老侯爺的打擊很大,已經兩日沒怎麽吃東西了,他年紀大了,還要趕路,這樣可吃不消。

    這日中午,一行人在茶棚歇腳,柳雲湘見老侯爺又沒和大家一起坐,而是在路邊靠著一棵樹坐下了。

    她拿了兩個包子,端著一碗湯過去了,“您多少吃點吧。”

    靖安侯耷拉著眼皮,聞言掀開看了柳雲湘一眼,繼而背過身去,“我不餓,拿走吧。”

    柳雲湘繞了半圈,仍麵對老侯爺,“您是不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老侯爺沉了口氣,“我是真難受!”

    他錘了錘胸口,“我養了三個兒子,很小就帶他們進軍營曆練,對他們抱了很大的希望,可一個個的都不成器!但,我更沒臉麵對這些受盡磨難的孩子們,還有那些死去的將士,十萬大軍啊,還活著幾人。”

    柳雲湘沒法安慰老侯爺,因為她不能違心的說他沒有錯。

    “如果您覺得愧對他們,就將他們帶回鎮北關,讓他們能堂堂正正回去見自己的親人吧。”

    老侯爺點頭,“這是我欠他們的。”

    “所以您得吃東西,得好好活下去,這樣才能補償欠他們的。”

    老侯爺怔了一怔,還是接過了一個包子,“老三,他做了很多對不住你的事吧?”

    “他死了。”

    “……”

    “我再不想提他。”

    老侯爺長歎一口氣,“我立過那麽多功,自以為多了不起,卻沒有教好三個兒子。”

    柳雲湘將手中的湯碗放下,“您別想那麽多了,為難自己也沒用。”

    接著,他們進入南州,因為北金和大榮關係緩和,邊關盤查並不太嚴,所以他們順利的出了關。

    柳雲湘回頭望了一眼,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揚起馬鞭,繼續趕路。

    在一百裏外和先走的將士們匯合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大榮鎮北關走。

    日夜兼程,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到了鎮北關外的亂葬崗。

    幾百死裏逃生的將士們看著這一座座墳頭,綿延數裏,竟一眼望不到頭。

    而因為風沙的侵襲,這些墳頭都快被夷為平地了。

    “為什麽把他們仍在關外,不把他們英靈送回家?”有將士聲音顫抖的問道。

    每一座墳頭下就是一位北征將士,他們死在戰場上,死在與敵人的廝殺下,為的是保天下太平。

    可犧牲後,卻被葬在亂葬崗,大多連墓碑都沒有。

    看著這些墳頭,不少將士哭了出來,悲憤的,哀痛的,無奈的,憋屈的,各種情緒。

    老侯爺走過每一座墳頭,走到日暮,終於停到一個墳頭前,那墳頭是有墓碑的。

    他伸出手顫巍巍的指向那墓碑,“把他刨出來,他沒資格和眾位將士喪在一起!”

    柳雲湘和柳雲珩跑過去,看到墓碑上寫的是謝子勳也就是侯府大爺的名字。

    “侯爺……”柳雲珩想勸老侯爺一句。

    “你們不挖,我挖!”說著老侯爺開始赤手刨土,“他是罪人啊,千古罪人!”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背已經挺不直了,跪在地上,滿臉悲憤的刨兒子的墳。

    將士們心有不忍,可看著這麽多墳頭,再想想自己經曆的苦難,紛紛低下了頭,沒有人上去阻攔。

    等到日落西山,老侯爺才把一副骸骨刨出來。

    他看著自己的大兒,老淚縱橫,卻還是將他扔出墳坑,扔到這些墳頭前麵,接著他自己跪下,向著這些墳頭磕了三個頭。

    “我對不住諸位,我謝武成在此立誓,在有生之年一定將諸位英靈帶回家,還諸位清白!”

    風起,老侯爺的聲音隨之飄向每一座墳頭,飄出去很遠。

    柳雲湘長長歎了口氣,這時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轉頭望去但見數十騎著馬的人影從落日餘暉中而來。

    她用手遮了遮眼,見領頭而來的正是魏天將軍。

    他們真的回來了!

    很快馬停下,魏天帶領部下跑過來,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到柳雲湘身上,繼而上前行禮。

    “屬下拜見王妃!”

    柳雲湘笑道:“魏將軍,不必多禮。我讓人給你送的信,你收到了吧,這些便是流落北金的北征軍將士們了,麻煩你一定妥善安置。”

    魏天點頭,而後看向老侯爺,上前行禮道:“侯爺,許久不見,您能活著回來,太好了。”

    連日趕路,在加上剛才一腔悲憤用盡了他的氣力,此時已神色萎靡,隻衝魏天抱拳行了個禮。

    “對了,王妃快進關吧,小公子和小小姐就在關內等著您呢!”魏天看向柳雲湘道。

  第三百八十章 告別

    夜幕已經落下,柳雲湘看著遠處的關口,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再走不遠,她便能回家了,兩個孩子還等著她。

    可她看了許久,最後卻搖了搖頭。

    “我不能回去,我還沒帶回嚴暮。魏將軍,我有一事相求。”

    魏天忙道:“不敢,王妃吩咐就是。”

    “這是我弟弟柳雲珩,麻煩你照顧他。”她道。

    魏天點頭,“屬下定不負王妃所托。”

    柳雲珩皺眉,“姐!”

    柳雲湘看向弟弟,歉意的笑了笑,“雲珩,姐就送你到這兒了。”

    “你還要回去?”

    “是。”

    柳雲珩長歎一聲,“我其實早就預料到了。”

    她放不下嚴暮,也擔心他,所以一路將他送到這兒,交給信任的人,才能繼續安心的守著嚴暮。

    柳雲湘上前撫了撫弟弟的臉,“別衝動的回盛京,等我帶回嚴暮,我們再從長計議。”

    柳雲珩為了不讓姐姐擔心,保證道:“我聽你的。”

    “此時已入夜,王妃何不先回關休息,也看看兩位小主子,明兒一早末將再派人護送您出關。”魏天道。

    柳雲湘搖頭,“不了,見過兩個孩子,再分開時,我不舍,他們也不舍。況我答應帶他們爹爹回來,便要信守承諾,一定是兩個人一起回來。”

    魏天派了幾個將士護送她,柳雲湘沒有拒絕,畢竟沙漠這一段危機重重,她一個人太危險。

    當夜啟程,柳雲湘歸心似箭,休整的時間很短,在第四天便回到了南州邊關。

    這幾位將士不方便入關,柳雲湘讓他們先回去了。

    她進入南州後,再次回到渝州城已經是二十天後,嚴暮他們已經回金安, 不過英王還沒回,正在肅清謝勝茂殘餘勢力,整理吃空餉一案的案宗_nnzl ,回京後提交大理寺。

    冷雨霰看到她,眉頭先皺了起來,“你怎麽又回來了?”

    柳雲湘撇了撇嘴,“我想回來就回來了,你怎麽什麽都管!”

    “我看見你就煩!”

    “您請別煩,我明日就出發回金安了。”

    冷雨霰哼了一聲,又想起什麽,“你既然還回來,當時你交代我那些,像是要告別似的,戲弄本王呢?”

    柳雲湘幹笑,“那會兒我剛救了您,您正心懷感激的時候,我不得趁機提醒你一下承諾我的,再說我也沒說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你就是故意在戲弄本王!”

    “真沒有!”

    二人正說著話,有官差進來稟報,說是渝州通判薛文賀在前院書房等著拜見英王。

    聽到這聲稟報,英王皺起眉頭,揮手先打發走了那官差。

    “他怎麽又來了!”

    英王念叨了一句,煩躁的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定住身子,轉頭看向柳雲湘:“你幫本王一個忙。”

    柳雲湘挑眉:“什麽忙?”

    “約莫一個時辰後,你去紅袖館尋我。”

    “紅袖館?”柳雲湘心下轉了轉,“不會是尋花問柳之所吧?”

    英王幹咳一聲,“正是。”

    這渝州通判官職並不大,但因為掌管渝州的糧田,糧運和糧倉,又因為渝州是三大產糧地之一,所以這裏的通判是個惡肥差,而且權利也挺大。

    英王還沒安插進自己的人,當下不好得罪,隻能虛與委蛇的先應付著。

    而這薛文賀又是個吃喝享樂的貪官,覺得討好上司,便是帶著他吃喝玩樂。

    前天晚上,這薛文賀就邀請英王去了花街,英王潔身自好,以喝醉酒為由躲過了一劫。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不這薛文賀又來找他了,總推脫的話,難保這薛文賀有其他想法。

    柳雲湘大體了解了一些情況後,拍了拍胸口,“殿下放心,說好一個時辰,倒是我一定過去給您解圍。”

    冷雨霰見柳雲湘這般信誓旦旦,稍稍安心了一些。

    冷雨霰走後,柳雲湘精心打扮了一番,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去了紅袖館。

    她一進門,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攔住了她,應該是紅袖館的媽媽了。

    “這位夫人,您做錯門了吧,這裏是給男人取樂的地方,可不接待女客。”說話的同時,這老鴇還上下打量著她。

    柳雲湘雙手一叉腰,“沒走錯地方,我來找人的!”

    “我們紅袖館定沒有夫人要找的人。”

    “英王殿下在裏麵吧?”

    那老鴇神色變了變,“夫人是來找英王殿下的?”

    “他人呢,趕緊給我滾出來,這什麽地方,他也敢來,還想不想回家了!”柳雲湘大聲嚷道。

    見她這般氣勢洶洶的,堂堂英王殿下都敢罵,老鴇心思一轉,態度當下溫和許多。

    “夫人,您是?”

    “我的身份,豈是你能問的,快叫英王出來!”柳雲湘嚷了一聲,見那老鴇遲疑著沒動,便提高了嗓門:“瞎了他的狗眼,我不比這些庸脂俗粉好看,他有我還不夠,竟還敢沾花惹草!”

    “夫人……”

    “你不動是吧,我上去找!”

    說完,柳雲湘踩著台階,蹬蹬蹬的朝樓上跑去了。

    跑到樓上,見一八字胡男人從房間出來,衣服都還沒整理好,臉上帶著驚疑之色。

    “薛大人,這位夫人說要找英王殿下,還……還挺凶的。”那老鴇追上來到。

    柳雲湘看了一眼麵前這男人,四十來歲,長得尖嘴猴腮的,應該就是那通判薛文賀了。

    她挺直腰杆,故意裝出一副蠻橫的樣子。

    “冷雨霰呢?”

    男人見柳雲湘敢直呼英王名諱,心下也不由轉了轉,“夫人別嚷,鬧出動靜來,畢竟不好看。要不您先回,我回頭告英王一聲。”

    “當我好騙?哼,跟你說了吧,如若你現在不把英王叫出來,我就挨個敲門,必定鬧得這紅袖館雞犬不寧!”

    說著,她就真去敲門了。

    “哎喲,夫人,您可別這樣,我們還怎麽做生意!英王這邊,您隨我來。”那老鴇急了,趕忙帶著柳雲湘往前麵走。

    等走到一房門前,老鴇正要敲門,柳雲湘推開她,一腳將門踢開了。

    她闖進屋裏,正見英王躺在床上,上衣已經被脫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旁邊還有一脫得隻剩肚兜的女子,卻是一臉不知所措。

    看到這一幕,柳雲湘不由愣了一愣。

    這是……沒保住?

    冷雨霰看到她,忙伸出手來,“你,快帶本王離開!”

  第三百八十一章 英王的秘密

    英王殿下俊臉緋紅,躺在床上,一副嬌弱不能自理的樣子,此時雙目盈著水光,正滿含殷切的盯著她。

    柳雲湘幹咳一聲,先轉頭看那正慌亂穿衣服的女子,喝問道:“你給他下毒了?”

    “沒……”那女子忙害怕的搖頭。

    “你們好大的膽子,英王殿下也敢害!”柳雲湘虛張聲勢的嚷道。

    “哎喲,夫人,話可不能亂說,英王不過是喝多了酒,咱們這種地方,那酒多少加了一些催情之物,真不是什麽毒!”那老鴇忙解釋道。

    柳雲湘自然也猜到了,這麽說也是為了震懾他們,“快說,怎麽解?”

    一刻鍾後,柳雲湘攙扶著手腳發軟的英王從紅袖館出來,那薛文賀要送,被柳雲湘罵回去了。

    此時夜色已深,街上沒什麽人了,她吃力的扶著英王,幾次差點摔倒。

    “我真撐不住了!”

    柳雲湘說著趔趄了一下,英王摔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她吃了一驚,再看英王,難耐的在地上打了個滾,頭發亂,衣服亂,哪還有往日的英姿勃勃。

    這時有人從花街出來,柳雲湘細看了一眼,“薛文賀。”

    “別讓他看到本王!”冷雨霰急道。

    柳雲湘隻得扶著他,將他帶進胡同裏,躲到暗處。

    那薛文賀也喝多了,走路一搖一晃的,由那老鴇和一個穿著緋紅薄衫的女子攙扶著過來。

    “沒想到英王身邊還帶著女人,還這般凶悍,這下沒奉承好,還給英王惹了麻煩。”薛文賀說道。

    “大人想多了,英王再如何也不能怕女人吧。”老鴇笑道。

    “剛才那女人長得是真好看,難怪殿下看不上你們這些庸脂俗粉,原來是身邊有更好的。”

    “大人,您誇人就誇人,損我們的姑娘做什麽,討厭!”

    “嘿嘿,大人喜歡你們這些庸脂俗粉不就行了。”

    “哼,家花那有野花香。”

    “也是。”

    有馬車停到了跟前,老鴇二人將薛文賀扶上馬車,再目送馬車走遠。

    老鴇啐了一口,“什麽東西,老娘都這麽大年紀了,他剛上車的時候還偷摸了老娘一把。”

    “媽媽,求您了,以後別讓我伺候他了,他在床上太不做人了,往死裏折騰我。”說著那女子還撩開袖子讓老鴇看她胳膊上的傷。

    “媽媽不疼你麽,前天可是讓你伺候了英王殿下。”

    “那英王殿下倒是個規矩的,可……”

    “什麽?”

    “他房事上不行。”

    “你說什麽胡話呢?”

    “真不行,起不來的,剛我還問胭脂了,她都往酒裏加料了,那英王還是不行。”

    “死丫頭,這話可不敢往外說!”

    “我知道。”

    二人說話聲遠去,柳雲湘怔了一會兒後,抬手才了一把冷汗,她們倆談論這些做什麽,還讓她聽到,還當著英王的麵。

    不過轉念一想,不對啊,要是英王有問題,那英王妃也不可能懷孕。

    想到這兒,她就不那麽尷尬了,“我知道她們胡說的,殿下別放在心上。”

    英王此時臉紅裏透著青,咬了咬牙道:“先帶本王……離開這兒!”

    柳雲湘扶著英王起來,往花街外麵走去,英王忍得已經十分辛苦了。那老鴇告訴她,隻要泡泡涼水就能過去,可往府衙走還有很長一段路。這樣下去,隻怕會真傷了英王的身體。

    她四下望了望,見街角有個蓮花池,當下趕緊扶著他過去。

    來到蓮花池前,她看了一眼,水似乎不深。

    “殿下,你忍著點。”說著,她一把將人推了下去。

    英王掉進水裏,撲騰了兩下,便站了起來,誰確實不深,隻到腰部,但他氣得不輕,惡狠狠瞪著柳雲湘。

    柳雲湘攤手,“我也沒辦法,隻能這樣。”

    英王全身無力,隻能用手撐著蓮花池的沿兒,好在被冷水泡著,已經沒先開始那般難受了。

    隻是腦子還不那麽清醒,於是開口道:“剛才你聽到了什麽,不許往外說,不然本王一定殺了你!”

    “啊?”柳雲湘想了想,“那老鴇二人說的話啊,我就沒……”

    話到這兒,柳雲湘突然頓住,不對啊,若是假的,英王何必再提,隻有是真的,他才這麽在意。

    想到這兒,柳雲湘不由瞪大眼睛,“那王妃肚子裏的孩子……”

    “閉嘴!”

    見英王惱羞成怒,卻隻是讓她閉嘴,沒有力證孩子是他的,柳雲湘更加震驚了。

    所以慕容芷昔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

    再結合上一世,英王登基後一直苦於沒有子嗣,到三十多歲才有了一子一女。之前她以為可能是慕容芷昔的孩子保不住,現在知道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壓根不是英王的,英王自然不會讓孩子進皇家族譜。

    英王眯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柳雲湘忙擺手,“我什麽都不知道!”

    “本王應該殺了你!”

    “你講不講理,我本來根本不信老鴇那二人的話,分明是你讓我信的,讓我知道是真的。”

    這話一出,英王更怒了。

    “你……”

    “誰在蓮花池裏洗澡呢,缺不缺德!”這時有打更的從遠處街上正往這邊跑,“這麽大的人了,你們害不害臊,我非逮著你們去官府不成,好好的蓮花都被你們糟蹋了!”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怎麽什麽事是能遇上。

    她正想催英王趕緊出來,但往下一看,人已經爬上來了,還毫無義氣的一個人跑了。

    柳雲湘隻得趕忙追上去,好在那打更的不執著,追著罵了幾句就不追了。

    二人跑出去很遠後才停下,英王扶著牆一直喘氣,而此時全身都濕了,夜風吹來,止不住的發抖。

    “您蒙頭轉向了吧,咱們應該往那頭跑,跑回府衙多好,這下離府衙更遠了,咱們還得走回去。”

    “閉嘴!”英王有氣無力道。

    “你怎麽又生氣了。”

    “本王……本王看到你就來氣!”

    柳雲湘哼了一聲,抬頭往前麵看了一眼,見夜色中一黑衣人提著劍朝這邊走來。

    嚇得她噎了一下,忙拍身邊的英王。

    “快、快逃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火海救他

    英王看了一眼,臉色沉了沉,當下拉著柳雲湘趕緊跑進了胡同裏。

    “你就是本王的克星!”

    “你敢不敢打賭,這人是來殺你的,不是來殺我的!”

    “你還廢話?”

    “我是在跟你講理!”

    英王此時虛得很,跑都跑不快,眼看那黑衣人也拐進了胡同,柳雲湘一咬牙直接把他推到了暗處。

    “趕緊躲好,帶著你,肯定跑不出去!”

    “你又要……”

    “我救你,記得報救命之恩就行。”

    說完,柳雲湘拚了命的往前跑,夜色朦朧,那黑衣人看不清,隻模糊的看到一人影,分辨不出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黑衣人追了上去,而且越來越近。

    柳雲湘一咬牙,抄起旁邊的柴垛上稻草往後麵揚了一把,而後趁機再跑。

    隻是跑著的時候回頭,卻發現那黑衣人站在遠處不動了。

    她遲疑著停下腳步,那黑衣人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這殺手還挺有職業道德,隻殺該殺的,不殺無辜。隻是英王就在暗處,隻要這黑衣人找,很快就能找到。

    柳雲湘想了一下,朝著黑衣人跑過去。

    “你那主顧給你多少銀子,我給你雙倍,可行?”

    因這話,那黑衣人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因這黑衣人帶著麵紗,她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一雙眼睛彎起,竟然帶著笑意。

    他在笑什麽?笑她天真?

    柳雲湘幹咳一聲,“你們殺手殺人不就是為錢,誰給的錢多就聽誰的,這才是聰明人吧!”

    “你說得對。”黑衣人開口道。

    這聲音……怎麽聽著耳熟。

    “你是……”

    黑衣人摘下了麵紗,赫然竟是阮淩羽。

    柳雲湘眨巴眨巴眼睛,“安宏要殺英王?”

    她以為是韓凜,畢竟冷雨霰正在找謝勝茂和韓凜勾結的證據,他殺他,理由很充分。

    可安宏,他們安國公府和武威大將軍府不是死對頭麽,沒道理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黨派之爭,沒用永遠的敵人,隻有共同的利益,殺了英王,等於鏟除了安國公府一大絆腳石,還能推脫給武威大將軍府,一箭雙雕。”阮淩羽道。

    柳雲湘一想,還真是!

    許是因為阮淩羽是大榮人,還曾是鐵骨錚錚的北征軍人,柳雲湘不怕他,還朝他走近了幾步。

    “畢竟咱是老鄉,你才沒有殺我吧?”

    阮淩羽又笑,“他們沒給殺你的錢,我何必費力殺你,況還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那我剛說的,你考不考慮?”

    阮淩羽默了一下,“一萬兩。”

    柳雲湘抿了抿嘴,“你還挺貴。”

    “嗬,畢竟是殺英王。”

    “我給你兩萬兩。”

    阮淩羽點頭,朝柳雲湘伸出手去。

    “我身上沒那麽多錢了,回金安再給你。”

    “嗬,你要賒賬?”

    “老鄉嘛,你還怕我騙你不成。”

    阮淩羽想了想,又道:“安宏還出了兩千兩,要我殺嚴暮。”

    “兩千兩?”柳雲湘哼了一聲,“怎麽這麽便宜!”

    “你要多給,我也接著。”

    “別,兩萬四千兩,我欠你的。”

    阮淩羽點頭,“你也別冤,我這還沒法回去跟安宏交代呢。”

    柳雲湘心思一轉,“要不,你跟著我得了,我可比安宏有錢多了。”

    阮淩羽歪頭想了想,“也行,反正我隻認錢。”

    柳雲湘豎起大拇指,“你這個隻認錢不認人的優點非常好,我喜歡。”

    剛打發走阮淩羽,冷雨霰軟手軟腳的跑了過來。

    見她沒事,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你居然還活著!”

    “不會說話就閉嘴!”

    柳雲湘上前扶住冷雨霰,“你怎麽還這麽燙,走吧,我送你回去繼續泡冷水澡。”

    “那刺客呢?”

    “他見我長得太美,不忍動手,就走了。”

    冷雨霰撇了撇嘴,“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今晚確實發生了太多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閉嘴!”

    在渝州稍多休整,柳雲湘繼續北上。又走了十多天,終於在入夜之前進了城門。

    她這幾日日夜兼程,歸心似箭,就想早點看到嚴暮。

    她往景川苑走時,遠遠看到那個方向有火光,本沒太在意,但走近了一些,聽到百姓們在議論。

    “大榮那位七殿下據說沒逃出來,還在火場裏呢!”

    “哎喲,這麽大的火,定是逃不出來了!”

    “說來也挺可憐的,就這麽死在異國他鄉了。”

    聽到這些,柳雲湘心突突跳了起來,趕忙騎馬朝景川苑衝過去了。

    景川苑已經燒了起來,熊熊大火衝天而起。

    附近的百姓都在潑水,試圖滅火,估摸是怕燒到自己家,而這麽大的火,官府竟沒有來人。

    柳雲湘強迫自己冷靜,她目光逡巡了一圈,沒有看到嚴暮,更沒有看到乞丐他們,隻看到愣愣站在前麵的重明。

    她忙跑過去,一把扯住重明,“嚴暮呢?”

    重明看到她一喜,然後趕緊指著景川苑,“燒起來了,我們的家要燒沒了。”

    “我問你嚴暮呢?”柳雲湘有些急。

    “嚴暮?”重明忽閃著大眼睛一副困惑的樣子。

    “就是你師父!”

    “哦。”重明了然,指著裏麵,“他生病了,躺在屋裏呢。”

    柳雲湘看著景川苑的大門,門已經倒了,燒了起來,想到嚴暮還在裏麵,她顧不得什麽,一咬牙衝了進去。

    院子裏到處都是大火,柳雲湘避著跑到後院,見乞丐、子衿和紅燭被黑衣人纏住了,一時脫不開身。

    而木槿受了傷,正捂著胸口癱坐在地上。

    柳雲湘四下逡巡,仍沒有看到嚴暮,於是跑到木槿跟前,“嚴暮呢?”

    木槿看到她,眼淚啪的掉了下來,聲音顫抖的說道:“屋裏……主子在回京的途中受了重傷……正在養病……有人故意放火……還阻止我們進去救人……”

    柳雲湘看過去,這時房梁嘩的一下掉下來,半邊房子塌了。

    “主子!”木槿悲痛的大喊。

    柳雲湘沒有猶豫,在確定嚴暮就在裏麵後,脫下外裳,在院中池塘裏沾濕,然後披到身上就往裏衝。

    火浪灼人,她沒有絲毫遲疑,奔赴火海之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會再丟下他

    火灼紅了嚴暮的眼睛,他坐在屋子中間,傷口不知何時撕開了,血汩汩往外跑。

    他望著這四周的火,那火舌仿佛化身成了吃人的鬼,正咆哮著,猙獰著,步步緊逼著要吞噬了他。

    而他卻動彈不得,身子仿佛凍住了一般。

    他又想起了七皇子府的那場大火,明明隻要衝出去就能活下來,但他卻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從來不是這洶洶的烈火,而是絕望和恐懼。

    絕望於所有人都背棄了他,包括他最愛的,也以為愛他的那個。

    恐懼於活著,伺候的每一天該是多難熬。

    他垂下了頭,終究要一個人孤獨的赴死,一個人也好,黃泉路上也無牽掛。

    “嚴暮!”

    這一聲……

    嚴暮身子僵了一下,半晌後又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居然出現幻聽了。

    “嚴暮!”

    嚴暮愣住,下一刻,人來到了他身邊,撲到了他懷裏,真實的讓他心跟著發顫。

    他眼前一下亮了,看向懷裏的人,她也看著自己,滿眼心疼和焦急。

    “你怎麽……回來了?”他嗓子發幹的問道。

    “你這麽不往外逃?”柳雲湘喊道。

    “我……”

    “快,我帶你出去!”

    柳雲湘去扶嚴暮,卻被他一把抓住手,她再看他,看到他眸子在顫動,神色裏帶著脆弱,仿佛一擊就能擊碎。

    “我以為你走了,便不會回來了。”

    柳雲湘捧住嚴暮的臉,低頭親了他一下,“我不會再丟下你,我跟你保證過了,哪怕下一刻赴死,我也與你一起。”

    這時火將這邊的房梁燒毀了,濺起無數的火星。

    嚴暮這一刻,突然有了力氣,轉身一把摟住柳雲湘,將她護到懷裏,而後帶著她往外衝。

    “你答應我了。”

    “什麽?”

    “永遠不會再丟下我!”

    柳雲湘轉頭看嚴暮,見他眼睛紅著,眼裏竟有淚光,緊緊抿著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我想與你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再不分開。”

    嚴暮嘴角彎起,“這一次,我信你了。”

    火已經燒得很大了,整棟房子搖搖欲墜,在塌陷的一瞬,二人終於逃了出來。

    “主子!夫人!”木槿驚喜的大喊。

    幾個黑衣人也看到了,知今晚奈何不了嚴暮,當下飛身離開。

    乞丐回頭看到嚴暮自火海出來了,先喘了一口氣,而後才跑過去,“老七,我他娘的以為你這次真完了!”

    嚴暮一笑,“剛下去轉了一圈,閻王爺不收我。”

    乞丐見嚴暮笑了,不是以往自嘲的笑,陰沉的笑,而是明媚的,如陽光一般。

    他再看柳雲湘,看到二人彼此緊握的雙手便明白了。

    她救了他,將他從盛京七皇子府那場大火裏救出來了。

    乞丐拍了嚴暮肩膀一下,笑著點了點頭,想到什麽,繼而臉色一沉,“今晚這場大火以及這幾個黑衣人,明顯是有人想殺你,莫不是韓凜的人?”

    嚴暮想了想道:“韓凜眼下要夾起尾巴做人,這場火燒得太大,估摸不是他。”

    “那是誰?”乞丐問。

    嚴暮搖頭,自太子被他殺死後,北金朝廷幾股勢力較量,利益衝突,很難講清楚他紮進誰的眼裏了。

    “不急,背後之人會露出尾巴的。”

    一行人從景川苑逃出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柳雲湘看向嚴暮,這才發現她胸口正在流血。

    “你受傷了!”

    嚴暮搖頭,“沒事,別擔心。”

    “流了好多血,怎麽會沒事。”

    嚴暮抱住柳雲湘,“我很好,現在活過來了。”

    已經死了的,現在活過來了。

    柳雲湘怔了怔,而後忙叫過來紅燭,“快給他包紮一下傷口。”

    紅燭正在找重明,聞言跑過來,“我看不到我家主子了。”

    柳雲湘四下望了望,果然看不到重明了。

    夜已深,長街上隻有一個人,一身白衣,手持桃木劍,正晃晃悠悠的往走著。

    月色皎潔,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們都去哪兒了,誰都不管我。”

    “我找不到家了,可怎麽辦。”

    “師父,紅燭,老乞丐。”

    他絮絮叨叨念著,這時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馬聲嘶鳴,停到了重明麵前。

    看著堵住自己路的馬車,重明皺了皺眉,想繞過去走,但車兩側的護衛將他攔住了。

    他舉起桃木劍,“你們快讓開,我可是會神功的!”

    刷刷幾下,這些護衛齊齊抽出長劍,劍刃泛著冷光,將重明圍了起來。

    重明哼了一聲,“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你們!”

    說著,真要衝過去。

    “重明,你當真不認識本宮了嗎?”馬車裏傳來一女聲,接著車簾打開,一個穿著絳紫色外裳的女人下了車。

    這女人正是和碩長公主,她盯著重明,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本宮找了你好多年了,不想你竟就在金安,還和嚴暮在一塊。嗬,這世上的緣分可真奇妙,不是嗎?”

    重明歪頭瞅著走過來的女人,眉頭皺起,“你是誰啊?”

    “哈哈,你問我是誰?”和碩大笑不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一年你不過十五六歲,竟衝破層層宮闈將我從大榮皇宮帶了出來。你告訴我,說我這張臉不能用了,要想活下來,要想報仇,那就換一張臉。你親自動的刀,將我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這世上任何人可以不認識我,但你不能,你重明不能忘記我!”

    和碩說到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重明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瘋子!”

    和碩笑容戛然而止,死死瞪著重明:“分明是你告訴我的,與其活在仇恨中,不如讓自己變成瘋子,殺光所有負我之人。”

    重明不想理她,繞到另一邊,還是被攔住了。

    “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師父去!”

    和碩哼了一聲:“你真的瘋了傻了麽,我不信。”

    和碩眯了眯眼,而後自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到處一粒黑色的藥丸,“吃了它,我放你走。”

    重明抿了抿嘴,“真的?”

    “當然!”

    重明伸出手,和碩將那黑色藥丸放到他手心。

    “提醒你一句,這是你自己煉製的,名叫三月天,你若知道這是什麽,當真還敢吃麽?”

  第三百八十四章 活過來了

    重明看著手裏的藥丸,擰了擰鼻子,小聲道:“一定很苦,我才不想吃。”

    和碩眯眼:“你果然是裝的……”

    然下一刻,重明竟然真的舉起來要往嘴裏放,見他這般,她不由瞪大眼睛。隻不過在他要放進嘴裏的一瞬,有人衝上來打掉了他手裏的藥丸。

    “不能吃!”

    重明愣了一愣, 轉頭看向來人,委屈的眼淚立時冒了出來:“師娘,這個長得有點醜的大娘欺負我,不讓我回家!”

    柳雲湘跑的太急,剛又嚇了一跳,換了好幾口氣才緩上來,她直起腰看向和碩:“你認識他?你們之間有過節?”

    和碩沉了口氣,“又是你,總壞本宮的事!”

    柳雲湘點頭,“對,又是我,我克你唄。”

    “你真以為本宮不能拿你怎樣?”

    “我可沒這麽想,你手段多陰險啊,我怕得很!”

    和碩臉色一沉,不過這時嚴暮他們找了過來,看到他安然無恙,她不由暗暗咬了咬牙。什麽計謀,什麽徐徐圖之,她就覺得嚴暮是個禍害,遲早會害死她,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趁他還沒在金安站穩腳跟先殺了他。

    嚴暮過來,自然而然的擋在柳雲湘前麵,直視和碩。

    和碩心思轉了幾轉,繼而笑了笑:“聽說你們景川苑起火了,娘這不擔心你,特意趕過來看看,你沒事就太好了。”

    嚴暮也笑,“看到我還活著,你很生氣吧?”

    “娘是慶幸,我兒安然無恙。”

    “是麽,可你笑得咬牙切齒是怎麽回事?”

    “哈哈。”和碩大笑出聲,再問嚴暮:“這樣像是開心的樣子嗎?”

    嚴暮撇嘴,“演技拙劣。”

    和碩笑容一斂,繼而冷嗤道:“咱們母子倆也算有緣分,至少能同唱一台戲,不是麽?”

    嚴暮點頭:“行,我奉陪到底。”

    “既然你景川苑燒毀了,娘也不能看著你流落街頭,這樣吧,你帶著這些人住進公主府。”和碩說著掃了這些人一圈,視線落到重明身上時暗了暗。

    “不勞煩。”

    “跟娘還客氣?”

    “我是大榮質子,住哪兒可不由我說了算,皇上……”

    “我已經請示過皇上了,他很讚同。”

    嚴暮眯眼,“我這景川苑的火還沒燒完,你得到消息,還進了宮裏一趟,再趕到這裏來,到底是你消息快還是……”嚴暮瞳孔一縮,“這場火就是你放的?”

    和碩立馬裝的一副受了冤枉的樣子,“暮兒,你怎麽能胡亂猜忌,當娘的哪有害自己孩子的,要知道娘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嘔……”

    這一聲幹嘔打斷了和碩的母子情深的戲碼,她臉色一青,看向柳雲湘,見她躲在嚴暮身後,歪頭衝她笑了笑。

    “長公主,抱歉啊,我就是突然很惡心。”

    和碩哼了一聲,倒也沒必要跟柳雲湘計較。

    “暮兒,已經很晚了,快快跟娘回長公主府吧。”

    嚴暮挑了挑眉,“好啊!”

    和碩馬車在前,他們一行人跟在後麵。

    嚴暮的傷已經被包紮了,但這些日子一直是傷了好,好了傷的,身子已經很虛弱了。柳雲湘扶著他,進了公主府,等於受製於和碩,但對於即將要麵對的,二人此刻並不覺得害怕。

    嚴暮握住柳雲湘的手,“信我,我一定帶你回去。”

    柳雲湘用手指摳了摳嚴暮的手心,咧嘴一笑:“我當然信你。”

    後麵重明走累了,一直吵著嚷著:“我們怎麽還不回家?我累了,想睡覺,快帶我回家,你們都好討厭!”

    乞丐被他煩的不行:“再嚷嚷就不要你了!”

    “哇,紅燭,這老東西欺負我!”

    紅燭瞪了乞丐一眼,趕忙安撫:“主子,咱不理他,您再堅持一下,咱馬上就到了。”

    “師父!”重明跺腳。

    嚴暮沉了口氣,“閉嘴,跟上!”

    重明噎了一下,當下不敢哭了,還得小跑著跟了上來。

    乞丐嗬了一聲,“哪日他清醒了,若還記得糊塗時的事兒,估計自殺的心都有了。哈哈,我還真期待有那麽一天。”

    很快來到長公主府,和碩是皇上認得義妹,卻享有真正長公主的榮耀,不但封了長公主,還另建了府邸。

    長公主府朱門碧瓦,飛簷鬥拱,裏麵處處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還開鑿暗溝,引活水匯聚成湖。這長公主府在金安所有高門中,可以說是最氣派的。

    一行人跟著和碩進了府,柳雲湘發現府中守衛極其森嚴,一路往後遠走,已經撞見兩班巡邏的了,而且巡邏的還是鎧甲的兵士。

    “我們進了這裏,豈不等於進了牢籠,任由她宰殺。”柳雲湘小聲道。

    “放心,她暫時還不敢拿我們怎樣。”嚴暮道。

    和碩將他們帶到一處院子前,讓乞丐他們先進去,獨留下嚴暮和柳雲湘。她朝著他們二人走近兩步,用隻有他們三個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想活命的話,交出火麒麟的煉製方法!”

    柳雲湘心下一動,轉頭看了一眼嚴暮。原來他猜到了,和碩讓他們住進公主府,求的是那火麒麟的煉製方法。

    她和韓凜是一股繩上的,韓兆知道嚴暮會煉製,自然韓凜也就知道了,韓凜再吩咐和碩,讓她從嚴暮嘴裏逼出來。

    嚴暮嘖了一聲,“什麽火麒麟,我怎麽聽不懂?”

    和碩沉了沉眸,繼而退了回去,“我便知道你不會輕易的交出來,可別忘了你們先走所有人都在本宮手裏。這樣吧,隻要你肯交出來,本宮不但放了你們,還能送你們回大榮,這交易劃算吧?”

    嚴暮點頭,“竟有這等好事?”

    “所以?”

    嚴暮聳肩,“可惜,我確實不知道什麽火麒麟。”

    和碩沉了口氣,“行,咱們時日還長,本宮但看你能熬到什麽時候!”

    說完,和碩一臉慍怒的離開了。

    經曆一場大火,大家死裏逃生,實在累極了。柳雲湘給嚴暮看了看傷口,而後躺到他身邊很快就睡著了。

    夜裏,她翻了個身,卻被嚴暮翻了回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他正支著胳膊看著她。

    她一愣,“你,你看我做什麽?”

    嚴暮伸手青柔的撫著她的頭發,“我好像很久沒有見你了。”

    柳雲湘撇嘴,“我分明就在你跟前,不過是之前你不肯用睜眼看我罷了。”

    “還真是。”

    “哼!”

    嚴暮勾唇一笑,低下頭吻住柳雲湘,越吻越深。

    柳雲湘推了他一下,“你的傷。”

    “大不了血濺當場。”

    “噗,千萬別,你還是惜命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住進公主府

    當晚無話,翌日,柳雲湘起得早,將他們住的這間屋子收拾了一下。

    她試著往府門外走,一直出了長公主府,也沒有守衛攔著。她再進去,守門的小廝還衝她行了個禮。

    “少夫人金安。”

    柳雲湘回到後院,告訴乞丐,他們可以自由出入。

    乞丐嘖了一聲,“這和碩心機太深,我實在猜不透,許老七知道,畢竟他倆是母子。”

    柳雲湘瞪了乞丐一眼,“這話可不能當著嚴暮麵說。”

    乞丐幹笑,“一時嘴快。”

    裏屋有了動靜,柳雲湘跑進去,見嚴暮已經起身了。她喚了一聲木槿,而後走到床前,扶著他坐起來。

    “你傷得挺重的,還是躺床上靜養幾日吧。”

    嚴暮笑,“靜養幾日哪成,我想養兩三個月。”

    “啊?”

    “你幫我把紅燭叫來吧。”

    柳雲湘讓乞丐去叫的紅燭,不多一會兒,她就跑過來了。

    “七爺,有事?”紅燭跑得氣喘籲籲的。

    嚴暮點頭,“指著自己瘸了的那條腿,那日你說,要想治好這條腿,需得打斷重接,是嗎?”

    紅燭稍稍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是。”

    “你幫我重接吧。”

    “嚴暮,你……”柳雲湘吃了一驚。

    嚴暮衝她笑了笑,“我可不想當一輩子的瘸子,再說瘸子哪配得上你。”

    柳雲湘一下紅了眼,“說得簡單,可那得多疼啊。”

    “不怕,實在太疼的話,我就抱著你哭。”

    被他一逗,柳雲湘破涕而笑,她問紅燭:“如果打斷重接,這條腿就能全好嗎?需得養多少日子?”

    “別人怕是沒把握,但我可以辦到,保證七爺恢複如初,腿腳利落。需要至少養一個月,期間不能下床。”

    “好,你準備一下吧。”柳雲湘想了想道。

    “還有一事。”嚴暮側過臉讓紅燭看,“我臉上這道疤,可有法子能祛除?”

    紅燭琢磨了一會兒,“主子配製過一種祛疤的藥膏,效果奇好,我知道配方,但還沒配製過,等我回去研究一下。”

    “那麻煩你了。”

    紅燭走後,柳雲湘上前抱住嚴暮,“我以為你找那人報了仇以後才肯祛除臉上的疤。”

    嚴暮摟住柳雲湘,“我想我的人生裏,不該隻有報仇。”

    以前為嚴家報仇,現在為自己報仇,仇恨幾乎讓他瘋掉。那場大火已經燒過去了,他也該從那場活力走出來了。

    柳雲湘捧著嚴暮的臉,“無論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但我更喜歡你以前的樣子,俊美的讓人一眼難忘。”

    “主子,夫人……”木槿撩開門簾,見二人還擁在一起,當下趕緊退了出來,在外麵說道:“用早飯了。”

    柳雲湘臉紅了紅,推開嚴暮坐起身,“先吃早飯吧。”

    廳子裏,幾個人圍著圓桌,上麵放著可口的早飯,但沒人動筷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著別人先吃。

    乞丐幹咳一聲,“這長公主府的飯,依我說,估摸著不大好吃。”

    柳雲湘白了他一眼,“你是怕下毒吧!”

    “你不怕?”

    柳雲湘籲了口氣,“怕。”

    昨兒一場大火沒有燒死他們,今兒給他們下毒,把他們統統毒死,這太有可能了。畢竟想要火麒麟的是韓凜,不是和碩,他們對她隻有威脅沒有用。

    幾個人正在思索,這飯到底能不能吃,正在他們苦惱的時候,聽到筷子撞擊碗碟的聲音,忙抬頭循聲望過去,見重明已經開始吃了,一口包子一口米粥,吃得別提多香甜了。

    “主子!”紅燭嚇得當下臉色都變了,忙要去搶,但被重明躲開了。

    “我餓了,我就要吃!”

    紅燭還要攔,乞丐衝她擺了擺手,“大半個包子吃下去了,一碗米粥也見底了,看他沒事,應該是沒有毒。”

    幾人朝重明看過去,確實是一點事沒有,而且已經拿起第二個包子吃了起來。

    嚴暮笑了笑,“那就吃吧,她估摸著還不想毒死我們。”

    用過早飯,柳雲湘本打算出門去南紅樓一趟,這時紅燭找了過來,說是又看不到重明了。這府邸太大,前院後院,東院西院,後麵還有個大花園,正常人都能繞暈,何況是腦子不清楚的重明,估摸找不到回來的哭,在哪兒哭呢。

    柳雲湘又想起昨晚和碩給重明毒丸吃,當下招呼著乞丐他們,趕緊一起去找。

    “我也去。”嚴暮道。

    柳雲湘點頭,“當時逛逛園子。”

    馬上要進五月了,天兒已經暖和了起來,園子裏很多花都開了。他們找到後花園,終於找到了重明,而且他還玩的很開心,正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踢皮鞠。

    “你不許進球,不能贏!”

    那孩子嚷道,他穿著紫色的長袍,帶著七寶項圈,頭上還帶著薄皮帽,長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被父母嬌養出來的。

    這時重明真進了球,那孩子氣得跑上前推了長明一下,不想他力氣還挺大,推的重明往後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主子!”紅燭趕忙上去扶住。

    重明不幹了,指著那孩子:“你怎麽欺負人!”

    “欺負的就是你這賤奴才!”

    “別以為我聽不懂,你這是罵人的!”

    “就是罵你的,敢贏本公子,你不止是賤,還找死!”

    嚴暮他們走過去,站到重明跟前,重明有了倚仗,一個一個跟他們告狀。

    那孩子瞅著他們,皺了皺眉頭,“公主府什麽時候來了一群討飯的?”

    柳雲湘打量著這孩子,猜測他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因為這孩子跟嚴暮眉眼很像,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像。

    估摸著孩子就是武威將軍府的二公子,也就是和碩給韓凜生的小兒子。

    嚴暮看向那孩子,眉頭皺了皺,顯然也猜出來了。

    “你們看什麽看,惹我不高興,把你們全都殺了!”這孩子囂張慣了,此時衝他們叫囂道。

    “可你隻有一個人,我們這麽多人,誰揍誰這不很明顯。”柳雲湘叉腰道。

    “你們敢!”這孩子還挺機靈,當下防備的往後退。

    “喲,怕了?”

    “我才不怕你們,一群賤奴!”

    這孩子嘴真髒,不過他們也不能真揍他,畢竟大人不好跟孩子計較,柳雲湘正想跟這孩子講講道理,重明氣不過了,衝上去推了那孩子一把,將他推倒了。

    這孩子先一愣,隨即大聲嚷道:“娘,有人欺負我!”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野種

    這時,和碩匆忙趕了過來,先看了一眼嚴暮他們,而後忙把地上那孩子拉了起來。

    “晰兒,有沒有傷到哪兒,快讓娘看看。”

    這和碩一臉心疼可做不得假,扶起兒子以後,看看這兒,看看那兒,見手心擦破了皮,生氣的瞪了重明一眼,接著哄孩子。

    這才是一個母親,她的母愛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柳雲湘下意識去看嚴暮,見他隻是淡漠的而看著那對母子,仿佛並不在意。可柳雲湘知道,哪會一點不往心裏走,和碩也是他的母親,至少在這孩子這麽大的時候,他是渴望母愛的,甚至為了得到那麽一點,便讓自己做個乖孩子,樣樣都出色。但他始終沒有得到,哪怕和碩一個關心的眼神兒,直到現在,他們母子是你死我亡的仇恨。

    她不動聲色的握住他的手,他回頭衝她笑了笑,而後反握住他的手。

    “娘,我肚子疼,她踢了我一腳!”韓晰指著柳雲湘向和碩告狀。

    和碩轉頭看向柳雲湘,臉色冷沉,“你太放肆了,竟然動我兒子!”

    柳雲湘嗬了一聲,“我要說他在胡說八道,你信嗎?”

    “你還狡辯!”

    柳雲湘哼了哼,“你要是來得晚一些,我沒準還真會揍他,這有什麽不敢承認的,畢竟像他這樣出口成髒,隨意欺負人的孩子,父母不好好教養,隻能我們這些被他罵過的人幫你們教教他禮貌了。”

    “好大的口氣!”

    這一男聲,中氣十足,柳雲湘望過去,見一個身穿玄衣長袍,下巴長著胡子,身材健碩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眼神十分犀利,雖然是說柳雲湘的,但卻盯著嚴暮。

    “七殿下,這是你的人?”

    嚴暮往前一步,將柳雲湘擋到身後,“韓大將軍,沒想到在公主府能看到你,還真是出入自由呢,原來外麵那些傳聞倒也不都是假的。”

    韓凜笑了笑,“你是和碩的兒子,這樣算來,咱們繞著遠也是一家人呢。”

    “不敢,我擔不起。”

    “我韓家總不會虧待你。”

    “你韓家如今自身都難保吧?”

    “你也太瞧不起我韓家在北金的勢力了。”

    “不是瞧不起,而是作惡太多,總有反噬的時候,這不就到時候了。”

    韓凜眯了眯眼睛,再掃了柳雲湘一眼,“既然是你七殿下的人,本將軍自然要給麵子。今兒天好,難得見七殿下,心情就更好了。聽聞七殿下武功極好,不如我們來比試一下吧。”

    柳雲湘一聽這話,忙抓住嚴暮的袖子。

    刀劍無眼,隻怕比試是假,這韓凜故意拿嚴暮出氣的。

    嚴暮拍了拍她的手,看著韓凜,淡淡一笑:“好啊!”

    “嚴暮!”

    嚴暮轉頭看向柳雲湘,“放心,他不會殺我。”

    “可……”

    “可我就沒有那麽多顧及了,全力以赴的人,在最開始就占了便宜,所以這次比試,我不會輸。”

    見嚴暮這般自信,柳雲湘雖然擔心,也隻能往後退。

    這邊他們退了出去,那邊和碩帶著她的小兒子也退了出去。

    “爹,殺了這個人,我討厭他!”韓晰氣呼呼的喊道。

    和碩沒覺得兒子哪兒不對,還彎腰心疼的抱了抱他。

    彼時開始,兩個人皆持長刀,那韓凜氣勢更足一些,先朝著嚴暮攻擊過去。嚴暮身體本就受傷了,這一刀並不敢硬接,於是閃身躲開,利用身形伶俐的優勢,虛晃的使了幾招。

    眼見韓凜背後來了一刀,柳雲湘忍不住提醒:“嚴暮,小心背後!”

    嚴暮避開後,回身一腳,踢得韓凜退後了兩步。

    那和碩竟瞪了柳雲湘一眼,而後關切的看著韓凜,雖明知道這是她的地盤,知道嚴暮受傷了,知道韓凜功夫高,她仍是擔心她的男人。

    二人很快打了上百招,韓凜沒有占到便宜,嚴暮也沒有。互相退開後,嚴暮捂著胸口,歪頭吐了一口血。

    “嚴暮!”柳雲湘忙衝上前扶住嚴暮。

    “我沒事。”他直起腰杆道。

    柳雲湘見他臉色都發白,便知道他快撐不住了,於是站到他前麵,衝韓凜嚷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欺負受傷的年輕,也不怕丟你的老臉!”

    韓凜眯眼,“你話真多,留著舌頭有什麽用!”

    “我可告訴你,他是鎮北王,我是鎮北王妃,你要敢傷我們,先問問鎮北十萬將士幹不幹!”

    “你以為本將軍怕那千裏十萬的十萬鎮北將士?”

    “你!”

    嚴暮拉開柳雲湘,直視韓凜,“我確實會煉製火麒麟。”

    一句話,韓凜當即放下刀,眼眸都在微微顫動,“隻要你肯交出……”

    “我交給你,你便會交給皇上嗎?”

    “你什麽意思?”

    “我猜你透著煉製火麒麟,也有自己的野心吧。”

    “我對朝廷對皇上忠心耿耿!”

    “可皇上信嗎?”

    韓凜蹙眉,皇上原本是信的,可自爆出火麒麟這事後,皇上對他的態度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是滿口信任,隻是那眼神讓他看了發慌。

    “皇上肯定會懷疑你韓大將軍已經掌握煉製火麒麟的方法,但故意瞞著朝廷,而且吃空餉,屯軍糧,這一件接著一件的事,分明都指向你,指向你韓大將軍……”嚴暮嘴角扯了一下,“意圖謀反!”

    四個字,震的韓凜麵色發白。

    “你敢汙蔑本將軍!”

    “我可沒汙蔑你,隻是稍稍猜了一下聖上的心思。”

    “那你不妨再猜一下,如果今日本將軍殺了你,聖上會不會怪罪!”韓凜說著手中長刀,刀刃鋒利,泛著冷光。

    “不過是一場比試,他當小輩的不懂事,衝撞你了,你不與他計較就是。”和碩這時走上前來,壓下了韓凜舉刀的手。

    “怎麽,想護著你兒子?”韓凜嗤笑。

    和碩沉了口氣,“殺了他,你可就再也拿不到火麒麟的煉製方法了,而且……”她湊近韓凜,小聲道:“眼下殺了他,確實會給我們惹上麻煩,畢竟宮裏盯著呢。”

    嚴暮笑:“你們倒是蛇鼠一窩,臭味相投。”

    和碩氣得臉發青,“有你笑不出來的時候!”

  第三百八十七章 接骨

    韓凜咬著牙收起刀,繼而斂了一身殺氣。

    “嚴暮,得罪我,你決計沒有好下場。你是聰明人,該怎麽做,你最好想清楚!”說完,韓凜沉著臉離開了。

    柳雲湘上前,見嚴暮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我們回去吧。”

    她扶著他往回走,隻是剛走兩步,韓晰氣衝衝的擋到他們麵前。

    “這裏是我家,你們這些討飯趕緊滾!”

    童言雖然無忌,但也傷人。

    柳雲湘嗤了一聲,問道:“這裏是你家嗎?”

    “當然!”韓晰仰著下巴道。

    柳雲湘挑眉,“這裏是長公主府,而你姓韓,你家應該是武威大將軍府吧?”

    “我……”韓晰噎住,一時倒不知該怎麽辯解了,“反正就是我家!”

    “你看你爹是武威大將軍,你娘是長公主,他們生了你,可他們為什麽不是夫妻呢?”

    “柳雲湘!”和碩衝上前,擋到韓晰跟前,怒視著柳雲湘,“他還是個孩子,你心也太惡毒了!”

    柳雲湘嗬嗬一笑,“有娘的孩子就是好,但有些孩子明明有娘,這個娘卻一心想殺他。這麽一比較,誰更惡毒呢?”

    “你!”

    韓晰十歲了,估摸著這時候明白了柳雲湘話裏的意思,臉上盡是羞怒,咬牙朝柳雲湘撞過去。

    “我討厭你,賤人!”

    韓晰撞向柳雲湘時,嚴暮擋到她跟前,因此撞到他身上。這孩子長得壯實,而嚴暮本身身體還虛弱,被他撞的往後退了兩步。

    他站穩後,沉眸看向韓晰,還未說話,和碩護到他兒子跟前。

    “嚴暮,別傷他,這是我的底線。”

    嚴暮聽到這話,低聲嗤笑一聲,而後慢慢抬頭看向和碩,“在你心裏,我是野種,那他呢?”

    “你閉嘴!他不是!”和碩袒護道。

    “他就是野種!“

    “嚴暮!”

    “生了兩個野種,你又是什麽東西呢?”

    和碩氣得上前伸手扇了嚴暮一巴掌,啪的一聲,而後帶著恨意道:“自從得知懷上你,沒有一天我不想殺了你。但得知懷上晰兒的時候,我隻有喜悅,每天盼著他出生,這就是你倆的區別。”

    這話如一把刀,該是能傷人的,但嚴暮卻仿佛絲毫沒有受傷,他依舊滿臉嘲諷的笑著。

    “是麽,有你這樣的娘,才是他的可憐之處。”

    這話同樣是一把刀,傷得和碩站不穩退後了兩步。

    “這一巴掌,我受了,當是你還你生我時受的疼。我隻想殺你,不想動其他人,你應該知道的!”

    說完,嚴暮拉住柳雲湘的走朝外走去。

    二人沿著遊廊走,一直走到湖邊,柳雲湘轉身抱住他,頭抵著他肩頭,食指捅了捅他心口。

    “這裏疼嗎?”

    嚴暮攬著她,“不疼,真的。”

    他望向湖麵,突然笑了一聲,不是苦笑,也不是譏諷的笑,而是真覺得好笑,“她是真的愛上韓凜了吧,還為他生了兒子。”

    “大概吧。”

    但她和韓凜之間,即便有愛,又能有多少呢。

    “以前父親在家時,她總是跟他吵,但其實是她一直哭一直罵,父親就默默地站著,像是做錯了事一般。我見過一回,她原是哭著的,見了我,好像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抄起茶壺朝我砸了過來。我當時嚇到了,根本不知道躲,虧得父親及時擋到了我跟前,那茶壺砸到了他背上。那茶是剛煮開的,騰騰冒著熱氣,而當是時夏日,父親穿得單薄,整個後背被燙的起了很多水靈子。”

    提到以前的事,他眉頭皺起,臉上又帶著笑,“父親讓我給他抹燙傷藥,還跟我說,夫妻之間都會吵架,以後再見到他們吵架,必須躲開,這樣她就不會因為太生氣,而胡亂的砸東西了。”

    “我問父親,她好像恨我,為什麽?父親笑,傻孩子,哪有母親恨自己孩子的,你娘是愛你的,隻是……父親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才替她找到一個借口:你娘她隻是身體不好,又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脾氣不好,並不針對你。”

    柳雲湘抱緊嚴暮,“你隻要記得嚴大將軍是愛你的就行了,那些厭惡你恨你的人,他們有什麽資格呢。”

    “是啊,至少父親是真的愛我。”說完,嚴暮笑了笑,“其實說這些,我隻是覺得好笑,她並沒有多愛我父親,卻還嚷嚷著為他報仇,甚至不惜委身曾強害她的禽獸。”

    柳雲湘沉了口氣,“所以細想一下,這個人其實挺可怕的。”

    轉眼要入夏了,正是養傷的好時候,在一日午後,紅燭讓嚴暮靠著羅漢床的軟枕,亮了亮手裏的一根木頭。

    “七爺,準備好了嗎?”

    嚴暮點頭,“來吧。”

    紅燭舉起來,還沒砸下去,柳雲湘嚷道:“別,我還沒準備好!”

    她轉身抱住嚴暮,心疼的都掉淚了。

    嚴暮好笑,“要不別治了,瘸一輩子也沒什麽,反正你要我。”

    聽到這話,柳雲湘趕緊放開了他,“你忍著點,咬咬牙就過去了。”

    嚴暮嘴角抽了一下,“你說不嫌棄我的話,不會是騙我吧?”

    柳雲湘幹咳,“我能要一個健全的,又為何要個瘸子。”

    “嗬,你心可真狠。”

    柳雲湘不理,衝紅燭道:“開始吧。”

    紅燭手起木頭落,隻聽咯吱一聲,骨頭斷了。嚴暮當下抿緊嘴巴,疼得眉頭皺起來,但沒有喊出一聲。

    柳雲湘心疼的抱住他,拿出帕子給他擦冷汗。這時紅燭扭正他的骨頭,這個過程十分磨人,柳雲湘看著眼淚都掉了出來。

    “要不你喊一聲吧。”

    嚴暮沒有喊,一直咬牙忍著,終於接好骨頭,紅燭用木板夾住,再用布條固定好。

    做完這些,嚴暮臉已經慘白。

    “好了,熬過去了。”柳雲湘鬆了口氣,這句話不知是安慰嚴暮還是安慰自己。

    臉上那刀疤,也同時開始用祛痕膏,這樣養了一個月,嚴暮臉上的疤果然淡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恢複了容顏,變回了那個俊美無雙,一笑桃花眼波蕩漾的美人。

    柳雲湘看著他,先歎了口氣,見嚴暮不理,又歎了一口。

    嚴暮此時靠著羅漢床看書,無語的問她:“你愁什麽呢?”

    柳雲湘湊過去:“今兒我從南紅樓回來,你和長寧郡主在屋裏說什麽。好像神神秘秘的,等我一回來,你們就不說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桃花債

    嚴暮眼睛不離手上的書,頭歪向另一邊。

    “沒說什麽。”

    柳雲湘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有什麽是瞞著我?”

    “沒有。”

    柳雲湘叉腰,有些生氣道:“嚴暮,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們到底說了什麽!”

    嚴暮見柳雲湘一副問不到不罷休的樣子,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書,拉她坐到自己旁邊。

    “首先明確一點,我沒有答應她。”

    “說!”

    嚴暮微歎了口氣,“長寧的父親因指揮失誤打了敗仗,丟掉了西州的軍權,他們???王府便大不如前了。韓凜請皇上賜婚,將長寧嫁給韓兆,皇上說考慮一下,但估摸著會答應,所以她來求我。”

    “求你?”柳雲湘皺眉,“你能幫她退婚?開玩笑吧?”

    嚴暮搖頭,“她求我進宮求皇上賜婚,將她許給我。”

    “什麽?”柳雲湘騰地一下坐起身,“她分明知道你已經有我了,怎麽能提出這麽過分的請求!”

    “我拒絕了!”嚴暮再次拉柳雲湘坐下,“而且向她表明我已經與你成婚,而且也隻愛你。”

    柳雲湘這話,臉色緩和許多。

    “那長寧怎麽說?”

    “她說讓她嫁給韓兆,還不如去死。”

    “嗬,她死不死關我們什麽事。”

    “這次從渝州回京的路上,我們遭遇了幾波截殺,她救過我。”

    柳雲湘抿了一下嘴,“那也不行。”

    嚴暮點頭,“我說了,如果你狹恩相脅的話,便殺了我吧。”

    柳雲湘哼道:“你的命倒成了她的!”

    嚴暮笑,“你吃什麽醋,我不過是用這話拒絕她。”

    柳雲湘想,難怪她一回來,長寧就不說了,而且蒼茫就往外走,臉色十分不好看。

    “韓兆那個混蛋,誰嫁給他誰倒黴,這樣一想,長寧也確實挺可憐的。但可憐歸可憐,我們盡力幫她可以,但娶她決計不行。”柳雲湘說完,又想了想,“咦,不對啊,即便你真進宮求賜婚,皇上應該也不會答應的。”

    嚴暮搖頭:“以前或許不會,皇上胳膊肘也要向內拐,可現在他對韓凜已經不那麽信任了,將長寧嫁給我,與鎮北聯盟,再借機敲打一下韓家,所以皇上是極有可能答應的。”

    柳雲湘一想還真是,本來穩定的朝局,牢靠的君臣關係,嚴暮硬生生給撕開了一條縫,而且這條縫會越來越大,最後北金朝堂動蕩,幾股勢力互相削弱,而嚴暮作壁上觀,隻等一個契機從這個牢籠逃出來。

    “還有一事。”嚴暮放下手裏的書,轉頭望向窗外,“明日我要進教武堂了。”

    聞言,柳雲湘心下不由一抖。

    “宮裏的旨意?”

    “嗯。”

    能進教務堂的都是官宦子弟,仗著會些拳腳功夫,仗著有家裏做靠山,盡做些混賬的事。尤其韓兆也是教武堂的人,他必定會用些下三濫的手段害嚴暮。

    柳雲湘當下沒說什麽,但從書房出來,越想越擔心,當下回了一趟南紅樓,取來一匹軟棉的布料往英王府去了。

    渝州的案子已經結案,正如他們之前預料的,韓凜十分謹慎,並沒有留下足夠證明他和謝勝茂有勾連的證據,所以所有的罪就由謝勝茂頂了。

    而謝勝茂已經死了,辯也沒法給自己辯。

    英王是半月前從渝州回來了,這案子調查了兩個來月,足可見其牽涉之廣。他將案宗_nnzl 交到大理寺後,又要盯著他們辦理,補充證據,如此回京半個月,他竟沒回過王府。

    這話是她聽慕容芷昔說的,此時她肚子已經八個月了,隆起很高,再有半個月就要臨盆了。

    柳雲湘有點不能直視她的肚子,畢竟她已經知道慕容芷昔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英王殿下的了。

    “我隨殿下在南州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常在軍營,一兩個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慕容芷昔說完,又看看了自己的肚子,“隻是我馬上要臨盆了,希望他能處理好公務,在家陪陪我。”

    說這話的時候,慕容芷昔笑著,一臉幸福,這讓柳雲湘很是迷惑,她和英王二人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莫不成英王覺得自己不行,便能容忍自己的王妃懷上別人的孩子?

    他也不想那麽大度的!

    “對了,我給你拿來一匹軟棉布,給孩子做貼身的小衣服最合適。”柳雲湘將布匹放到條案上給慕容芷昔看。

    慕容芷昔用手觸碰,又軟又暖,難得的好布料。

    “雲湘,謝謝你還想著我。”慕容芷昔握住柳雲湘的手,“不過母親那邊給我送來了很多小衣服,有幾件還是她親手縫製的。”

    慕容芷昔說著還喚來婢女,“你把夫人前天拿來的那一包袱衣服拿過來。”

    很快婢女領著一個大包袱過來,將包袱攤開,裏麵有好多小衣服,疊的非常整齊,從小到大,能穿到兩周歲左右。

    柳雲湘拿起一件看,純棉布的,做工精細,上麵還有繡花,可見是真花了心思,而且一下這麽多件。

    “首輔夫人這些日子對你挺好的吧?”

    慕容芷昔點頭,“時不時地來看我,拿了不少補品,還有很多給未出生的孩子用的。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定是父親讓她來的,好維係首輔府和英王府的關係。但我不介意,真真假假的何必非要去辨一辨,她對我好,我便念著她的好就是。”

    柳雲湘見慕容芷昔一副寬心的樣子,她也不好總說人家母親的不是,雖然她覺得真假一定要辨清楚,人心也得看清楚,否則吃虧上當的就是自己。

    慕容芷昔非常喜歡這些小衣服,一件一件拿起來撫摸,“也不知道是哥兒還是姐兒,不過孩子小,穿什麽都行都好看。”

    柳雲湘見慕容芷昔手裏那件,袖口似乎有些髒,她拿來細看,果然有黃斑,再翻其他的,不少都有洗不掉的痕跡,“呃,這些衣服好像都是舊衣服。”

    慕容芷昔一愣,“怎麽會!”

    柳雲湘翻開袖口給她看,“這裏麵都起球了,說明是穿過的,這些黃斑說明是洗過,洗了很多次的。”

    慕容芷昔細一看,可不是這樣,當下眉頭皺起,“她不會把大姐家孩子剩的衣服給我了吧!”

    即便讓別人做,她不動手,也不該拿舊衣服說是自己做的,枉她還感動許久。

  第三百八十九章 王府後院

    柳雲湘將這些衣服推到一邊,拍了拍慕容芷昔道:“你對她還抱著指望,如此才會失望。”

    “你是說我不該對她抱有指望?”

    “不該。”柳雲湘沉了口氣,“分明你是知道,她對你已經沒有母女之情了,甚至真心都沒有,虛情假意的好,值得你珍惜嗎?”

    慕容芷昔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長歎一口氣,“你說得對,我其實早就認清了,隻是蒙了自己的心,想著糊塗一些也好,可糊塗換來的是人家的侮辱。”

    二人正說著話,聽到外麵有人喊著什麽,亂糟糟。

    很快一個婢女進來,急慌慌道:“王妃,青遠軒的婢女鴛鴦跳湖了。”

    慕容芷昔驚得坐起身子,“跳湖?人救上來沒有?”

    “人倒是救上來了,可一直哭,說不能活了,還要往裏跳。”

    慕容芷昔從羅漢床下來,讓那婢女扶起來,“可是出了什麽事?”

    婢女有口難言的樣子,“您還是去看看吧。”

    柳雲湘見慕容芷昔有些發慌,上前安撫她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這種事交給王府的管事去處理就行,不必親自去過問。”

    慕容芷昔皺起眉頭,“若是旁人,我就交代給管事的了,可這鴛鴦不同,她是明貴妃身邊的宮女,應著殿下身上有傷,一直養不好,她特意調來照顧殿下的。這個鴛鴦出了什麽事,我沒法跟明貴妃交代。”

    柳雲湘聞言,心思轉了轉:“確實得去看看。”

    “你陪我一起吧。”慕容芷昔握住柳雲湘的手,“我怕我處理不好。”

    “這不好吧?”畢竟是人家家裏的事,她去摻和什麽。

    “雲湘,求你了,我怕處理不好,明貴妃怪罪我。”

    這英王的母妃去世後,便養在了明貴妃身邊,所以這明貴妃算是慕容芷昔半個婆婆。再看慕容芷昔,顯然是怕這個婆婆的,一副不安的樣子,抓著她的手緊緊的。

    柳雲湘反握住慕容芷昔的手,“好吧。”

    一行人來到後園湖邊,那裏已經圍了不少人,丫鬟小廝,一個個交頭接耳的指點著。

    等到慕容芷昔過來,他們才趕緊散開。

    柳雲湘看到地上躺著一個穿紫色褙子的婢女,全身濕漉漉的,靠在一個頭發花邊,穿著褐色褙子的嬤嬤懷裏。

    她人醒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段嬤嬤,這是怎麽回事?”慕容芷昔皺著眉問那嬤嬤。

    段嬤嬤放下那鴛鴦,起身向慕容芷昔行了個禮,“王妃,這孩子十二歲就進宮了,貴妃娘娘看她機靈,便一直留在身邊照顧。這次娘娘實在是擔心殿下的身體,這才讓鴛鴦過來照顧的,不想竟出了這種事。奴才鬥膽說句公道話,不怪這丫頭。”

    慕容芷昔聽得更加糊塗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得說清楚啊!”

    這時那鴛鴦掙紮著起身,跪到慕容芷昔麵前,“奴婢沒臉做人了,王府待不下去,更回不去宮裏,還請王妃寬恩,放奴婢去死了吧!”

    “到底出什麽事了,我給你做主還不行?”慕容芷昔有些頭疼道。

    結果她問出這話,那鴛鴦嗚嗚的又哭了起來,哭得都趴地上了,嘴裏反複念叨著:”奴婢活不成了,奴婢沒臉活了。”

    慕容芷昔被她哭得心煩意亂,轉回頭看了柳雲湘一眼。

    柳雲湘上前扶住慕容芷昔,喝了一聲道:“王妃親自過來,可不是聽你哭的,一口一個活不成了,便是真要尋死,也不該死在王府,給王府添晦氣!”

    這話說完,那個段嬤嬤抬頭看向柳雲湘,打量了一番,轉而問慕容芷昔:“王妃,這位不是咱王府的人吧?”

    慕容芷昔握住柳雲湘的手,“她是我的好友。”

    “那邊不該插嘴王府的事。

    “這……”

    柳雲湘哼了一聲:“你們王府的事,我懶得插嘴,隻不過心疼王妃快臨盆了,你們這些奴才一個個的還給她添堵!”

    段嬤嬤又看了柳雲湘一眼,正要說什麽,慕容芷昔截了她的話。

    “鴛鴦隻顧著哭,段嬤嬤你來說吧。”

    段嬤嬤聞言沉了口氣,“這叫老奴這麽說呢,昨夜裏殿下在外麵喝了酒,回到青遠軒,鴛鴦伺候他安置的。隻是殿下喝醉了,再加上王妃懷孕,身子一直不方便,許是……咳咳……他將鴛鴦拉到床上,這丫頭哭著喊著,又怕傷了殿下,最後還是被殿下要了身子。”

    “什麽?”慕容芷昔聞言,身子不由往後踉蹌一步,眼裏冒出淚花,“你說殿下要了她?”

    “嗚嗚,奴婢對不住王妃,對不住貴妃娘娘。”那鴛鴦跪起來,又哐哐磕了幾個頭,磕的腦門都腫了,看著好不可憐。

    慕容芷昔站不住,柳雲湘扶著她在涼亭裏坐下了。

    那段嬤嬤帶著鴛鴦也過來了,“王妃,您要是打這鴛鴦一頓,也是她該受的,可事情畢竟出了,她一個黃花大姑娘,總不能真逼死她。”

    “段嬤嬤,你把話說清楚,誰要逼死她?”慕容芷昔氣得直拍桌子。

    段嬤嬤卻也不懼,道:“所以請王妃您做主,給鴛鴦一條活路吧。”

    “活路?”慕容芷昔皺緊眉頭,“本王妃怎麽給她活路?”

    “自然是請王妃做主,將她收做殿下的妾室。”

    慕容芷昔握緊手中的帕子,又氣又恨的,卻不知該怎麽說,怎麽處理,下意識的又去看柳雲湘。

    柳雲湘心下轉了轉,道:“王妃,不能光聽她一麵之詞吧,這事還得找殿下確認一下。”

    “嗚嗚!”鴛鴦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段嬤嬤也沉了臉,“這話什麽意思,事關清白,莫不成她還能給自己潑髒水?再說她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娘娘早就有意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斷不能給人做妾,如此已經夠委屈她了!”

    柳雲湘嘖了一聲,“事關清白,確實不好亂說。可我覺得吧,這婢女長得……咳咳……勉強能看,英王殿下即便喝醉了,也不至於對著這麽一張臉亂性,你們說是吧?”

    這話一出,那鴛鴦哭聲都斷了,一時悲憤,卻又沒法反駁,她總不能嚷嚷著說自己長得好看吧。

    段嬤嬤沉下臉來:“胡攪蠻纏大可不必,今兒一早可是有婢女看到鴛鴦在殿下床上,還被他壓在懷裏。”

    “如若王妃不能給鴛鴦做主,我們這就進宮請貴妃娘娘主持公道!”

  第三百九十章 發賣娼館

    一提明貴妃,慕容芷昔便有些慌有些怕。

    “倒也不用驚擾貴妃,那便……”

    “那便請殿下過來一趟吧,畢竟是給他納妾,總要他點頭才是。”柳雲湘說著看向那段嬤嬤,“明貴妃娘娘做主,也得過問一下英王殿下不是,這位嬤嬤,你說呢?”

    那段嬤嬤看了柳雲湘一眼,繼而垂首道:“已經發生的事,殿下也不能矢口否認,便請王妃定奪吧。”

    見段嬤嬤鬆了口氣,慕容芷昔趕忙讓身邊的婢女去青遠軒請英王。

    柳雲湘微微沉了口氣,這裏是英王府,慕容芷昔是英王妃,竟會被一個嬤嬤拿捏,尤其她還是明貴妃的人,慕容芷昔這個女主人性子太軟,沒把後院給鎮住。

    “雲湘,這事估摸是真的了。”慕容芷昔紅著眼小聲對柳雲湘道,“先前母親要往我房裏放個人,說是在我身體不方便的時候伺候殿下,我沒同意,這才發生了這種事。”

    柳雲湘無語,男人不理解,女人還不能理解女人?懷孕生孩子,一個女人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男人不說心疼體諒,至少也得管住自己下半身吧!

    再說英王,他有隱疾,房事根本不行,又怎麽可能碰這婢女,分明是借著他喝醉酒了,辯不清白,胡攪蠻纏的把這事坐實。

    而因這婢女是明貴妃的人,考慮這件事就不能隻想著後院這一畝三分地,還得往深裏思慮,所以她說請英王過來,讓他定奪。

    那婢女去了後,不多一會兒就回來了,“王妃,殿下說後院的事,您做主就行。”

    慕容芷昔愣了一愣,“沒說別的了?”

    “沒。”

    段嬤嬤肅聲道:“後院的事,本就不該煩擾男人,既然王妃做不了這個主,我們這邊進宮請貴妃娘娘做主了。”

    說著,那段嬤嬤拉著鴛鴦就往外走。

    慕容芷昔忙要攔,柳雲湘扯了她一下。

    “快裝暈!”

    “啊?”

    “剩下的交給我!”

    慕容芷昔與柳雲湘對視了一眼,當下閉上眼睛,往她身上一靠。

    “哎呀,不好了,王妃被氣暈了!快,快進宮找太醫,王妃腹中有龍嗣,萬一傷了,我看你們誰能擔待得起!”柳雲湘嚷道。

    說這話的同時,她看向段嬤嬤和鴛鴦,兩個人果然不往外走了,停在原地,而那段嬤嬤臉上稍稍露出那麽一點慌措。

    柳雲湘指著她們道:“你們進宮找貴妃娘娘評理吧,正好我們也想找貴妃娘娘,她的人爬上殿下的床,還害王妃昏倒,傷及腹中龍嗣,這算是誰的錯,總不能是貴妃娘娘要害王妃吧!”

    段嬤嬤一聽這話,臉色果然變了,“這位夫人莫要亂說話,貴妃怎麽可能傷害王妃腹中的龍嗣。”

    “那既然不是貴妃娘娘的主意,便是這婢女生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這分明是……”

    “莫不還是殿下的錯?”

    段嬤嬤不說話了,這種事時有發生,若正室夫人死活不同意,當家男主人又不給做主的話,那便是婢女的錯,要不被趕出去,要不就被打死。

    反正無論如何,主子是沒有錯的。

    當下先把王妃送回院裏,又派人去外麵請大夫,稍稍緩了一會兒,王妃徐徐醒過來,得柳雲湘暗示,一醒來就哭了起來。

    “貴妃娘娘若想給殿下納妾,大可以跟我直說,何必出這種損招兒!”

    “王妃可不能冤枉貴妃!”段嬤嬤沉著臉道。

    “哎喲,我肚子好疼!”

    那段嬤嬤嚇得當即不敢說話了,真要傷了王妃肚子裏的龍嗣,別說她和鴛鴦小命不保,貴妃那兒也不好向皇上交代,而且還會被安上惡婆婆的罵名。

    她眯了眯眼睛,王妃性子軟弱,又沒主意,做成這事原沒什麽難度,可偏偏冒出來這麽一個王妃的好友,給王妃撐腰拿主意。

    想到這兒,她看向柳雲湘:“我們王府的事,還請這位夫人別插手!”

    “你們王府的事,我根本不想插手,隻是這婢女睜眼說瞎話,傷害王妃,我便不能不管了。”

    “夫人怎麽能斷定鴛鴦說謊了?”

    柳雲湘嘴角扯了一下,走到那段嬤嬤跟前,用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因為殿下不能人道,你說她有沒有說話?”

    段嬤嬤大吃一驚,“你,你怎敢亂說。”

    “我不敢亂說,所以這事是真的。”

    “可你怎麽會知道?”

    “大抵是我也生過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你!”

    柳雲湘一笑,“所以才能斷定這事是那婢女說謊了。”

    “可王妃明明還懷了殿下的孩子……”

    “是在那兒之後,殿下受傷,意外傷到那兒了。還有出了這種事,殿下為什麽不來說清楚,因為有隱疾,根本難以啟齒證清白。”

    段嬤嬤不說話,在心裏思量柳雲湘這話是真是假。

    “嬤嬤最好別泄露這個秘密,不然殿下可饒不了你。”說完柳雲湘回到床前。

    那段嬤嬤沒說話,拉著鴛鴦出去了。

    “殿下沒有碰你?”段嬤嬤把鴛鴦拉到角落裏問。

    鴛鴦想到昨晚的事,又羞又惱:“殿下喝醉了,我本想趁機生米煮成熟飯,可我都躺到殿下懷裏了,挑逗幾番,他卻沒什麽反應。沒辦法,我隻能在清早的時候鑽進殿下被子裏,假裝發生了那事。”

    段嬤嬤閉了閉眼,“這是娘娘萬萬沒有料到的。”

    “什麽?”

    段嬤嬤看向鴛鴦,沉肅著臉問:“我問你一句,你對娘娘可是忠心耿耿?”

    鴛鴦忙道:“奴婢對娘娘絕對忠心不二。”

    “如此便好,你先回去跟王妃認個錯,說昨晚殿下沒有碰你,是你撒了謊,先把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這為何?”

    “行了,別問了,你是貴妃娘娘的人,王妃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慕容芷昔仍是擔心,雖然柳雲湘一再安撫她,說那婢女撒謊了,她肯定回來認錯的。

    果然不多久,鴛鴦來了,跪到慕容芷昔麵前,說昨晚殿下根本沒對她做什麽,是她撒了謊,犯了糊塗,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慕容芷昔聽到這兒,雖覺得鴛鴦這態度前後大變有些奇怪,但她還是先鬆了口氣,“既然你認錯了……”

    “那也得重罰,畢竟損了殿下的清譽,傷了您的身子,若您輕饒了她,往後隻怕還會有這種事發生。”柳雲湘截斷慕容芷昔的話道。

    慕容芷昔小聲道:“畢竟她是明貴妃的人。”

    “這事就是做給明貴妃看得,她設計害你和殿下,你還不能扇她一巴掌?”

    “可……”

    “這一巴掌扇過去,我保證明貴妃隻能受著,不敢責罰於你。”

    慕容芷昔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那怎麽罰?”

    柳雲湘看了一眼那鴛鴦,大概她覺得王妃不敢重罰她,此刻竟還一點慌色都沒有。

    “她不是想伺候男人,便發賣到娼館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憑空而來的默契

    那鴛鴦一聽到把她發賣到娼館,人都嚇傻了,知道被兩個護衛往外拖才反應過來了,當下趕忙哭著喊著求情。

    那段嬤嬤這時竟也沒說什麽,任憑那鴛鴦求她,她也隻是說了一句:“你犯了大錯,王妃處置你也是應該的,貴妃娘娘那兒也不會說什麽。”

    等屋裏隻剩她們兩個的時候,慕容芷昔要從床上起來,但被柳雲湘製止了。

    “你得裝病臥床幾日。”

    “為何?”慕容芷昔不解。

    “戲要演全套,這是做給明貴妃看的。”

    慕容芷昔半知半解,但還是聽柳雲湘的話躺下了。

    “今兒多虧你了。”

    “你啊。”柳雲湘歎了口氣,慕容芷昔這性子是天生的,想改變實在太難,“你得記住,誰都不能讓你吃虧,你父母,明貴妃,甚至是英王殿下。你吃點虧,自以為是大度,想維係好彼此關係,可在他們眼裏,你隻是好欺負,能任他們拿捏罷了。”

    慕容芷昔握住柳雲湘的手,“我要是像你一樣敢說敢做就好了。”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吧。”柳雲湘起身給慕容芷昔蓋了蓋被子,“你要遇到什麽難事,讓你的婢女去南紅樓給個信兒,我會想法幫你的。”

    “嗯!”

    從慕容芷昔這院出來,柳雲湘讓一個婢女帶著她去了青遠軒,她在門口等著,青遠軒的小廝進去稟報,等了好一會兒,那小廝才傳話讓她進去。

    青遠軒的書房,柳雲湘進去的時候,英王正好將一厚遝卷宗_nnzl 批閱好,讓下麵的人送去大理寺了。他喝了口茶,緩了一緩,而後抬頭看向柳雲湘。

    “你還真有幾分本事,鴛鴦那事處置的很好。”

    “殿下不怪我擅自插手您的家事就好。”

    “果然長得越好看的女人心眼越毒。”

    柳雲湘暗自罵了一句,但麵上依舊帶著笑:“謝殿下誇獎。”

    冷雨霰哼了一聲,“這段嬤嬤和鴛鴦是明貴妃的人,她借口擔心我的身體,將這二人安插進王府,這才有了昨晚的事。”

    “我知殿下並不想受製於明貴妃,殿下有自己的野心。”

    冷雨霰瞄了柳雲湘一眼,“明貴妃膝下有六皇子,她不止一次的暗示過我,希望我能扶持她親兒子,但你說對了,我也有野心,想要那位子。”

    “所以正好可以借這件事向明貴妃表明你的態度。”

    “本王正是這麽想的。”冷雨霰說著眯起眼睛,“不過你似乎猜到了本王的心思。”

    而且配合的極好,他不用露麵,不必跟明貴妃撕破臉,便達成了目的。

    原本他是要親自處理這事的,沒辦法,他指望不上性子軟弱,沒有主意的慕容芷昔,那樣必定和明貴妃鬧翻,往後少不了麻煩。

    婢女來報的時候,聽到柳雲湘在慕容芷昔那兒,他也不知哪來的信心,竟然信她能幫他擺平這事,便沒有過去。

    這樣的默契和信任,他隻覺得不可思議。

    柳雲湘心思一轉,“按著殿下這意思,我幫了您一個大忙,是吧?”

    冷雨霰睨了她一眼,身子往後一靠,輕哼道:“你今日來王府,應該是來找本王的吧,有事求本王?”

    “憑咱倆的交情……”

    “沒什麽交情!”

    “嚴暮明日就要進教武堂了,那可是韓兆的地盤,如鐵桶一般,我們的人安插不進去,沒法保護嚴暮,所以隻能來求殿下。”柳雲湘才不管冷雨霰什麽態度,一口氣就說完了。

    冷雨霰沉了口氣,“你倒是事事考慮在他前麵,生怕他少了一根毫毛。”

    柳雲湘笑,“他是我夫君啊,我自然要為他想。”

    冷雨霰默了片刻,“教武堂也非是韓兆一人承大,我會安排自己的人保護他的。”

    柳雲湘一喜,“謝殿下!”

    事兒辦成了,柳雲湘正要走,冷雨霰叫住了她。

    “等等。”冷雨霰想了一下,坐直身子,蹙著眉問道:“段嬤嬤仗著自己是明貴妃身邊的人,在府裏一直作威作福,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讓她認栽的?”

    柳雲湘想到她跟段嬤嬤說的話,幹笑道:“我隻是說殿下決計沒有碰鴛鴦。”

    “她就信了?”

    “呃……”

    冷雨霰眯眼,“你不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吧?”

    柳雲湘眨眨眼,“我聽不懂殿下這話裏的意思,反正我就是隨口扯了幾句謊哄住那段嬤嬤了。”

    “果真?”

    柳雲湘重重點頭,“不敢騙殿下!”

    從英王府離開,柳雲湘出了府門,不由拍了拍胸口。哪日冷雨霰知道她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了,不會殺了她吧?

    翌日一早,聽到身邊有動靜,柳雲湘睜開眼,見嚴暮已經起身。她也要起身,但被嚴暮壓回去了。

    “你接著睡。”

    “這麽早就去教武堂?”

    “嗯,需得晨練。”

    柳雲湘還是起身自後麵抱住嚴暮,“今時和你剛來金安時的境況不一樣了,你身後有鎮北十萬大軍,北金皇帝都忌憚,所以別受他們的氣,誰要欺負你,你就用拳頭打過去。”

    嚴暮摟過柳雲湘親了她一下,笑道:“我聽你的。”

    “嗯!”

    “不過我不是仗的鎮北的十萬大軍。”

    “那你仗什麽?”

    “自然借和碩長公主的威名,畢竟外人已經知道我和她什麽關係了。”

    柳雲湘見嚴暮笑得一臉狡詐,便知他有了主意,再加上他腿腳好了,功夫也恢複了七七八八,還有英王的人保護,如此她才稍稍安心了。

    “我等你回家。”

    天微微亮,嚴暮就出發了,等來到城外的教武堂,天色已經大亮。教武堂大門是敞開的,陸陸續續有穿著絳紫色統一衣著的教武堂學生進去。

    而當他來到門口,卻被幾個人攔住了。

    這幾個正是年前在賭場堵他的那些,為首在前的那個又高又壯的,名叫韓六,還被他狠狠教訓過一頓。

    “喲,這瘸了一條腿的狗,竟然不瘸了,還有這張臉,她娘的比瀟湘館的姑娘還好看。”那韓六道。

    其他人聞言,轟的一下笑開了。

    嚴暮看著他們,竟也覺得好笑,於是也笑了。

    “你笑什麽?”韓六皺眉問。

    嚴暮鳳眼上挑,“好笑唄。”

    見他笑了,這些人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們教武堂的大門是給北金人走的,不是給大榮的狗出入的,你要想進去,就從那邊的小門走。”又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上前道。

    順著他所指,嚴暮朝旁邊看過去,見是一個四方的小洞,爬著倒是能進去,不過像是狗洞。

    “今兒是魏教頭帶晨練,他一向眼裏,若是誰遲到了,定會被狠狠操練一頓,好幾天走路都得一瘸一拐的。”尖嘴猴腮的得意的笑著,“你啊,最好趕緊鑽,往後就乖乖的在教武堂當一條狗!”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教武堂被團欺

    此時教武堂大門外已經沒有其他學生了,而且鍾聲響起,估摸著是晨練在集合。

    有個白白胖胖的催著嚴暮:“你還不趕緊鑽,別害得我們也遲到!”

    嚴暮眸光一厲,一把扯過那胖子,將他甩了出去。其他人見此,先愣了一愣,接著一起朝他撲了上來。

    嚴暮以一對六,勝在身法敏捷,並不戀戰,將這六個人引出大門後,他返身進了門,同時將門關上,再上了鎖。

    門外的人反應過來,為時也晚了。

    大門被拍的哐哐的,嚴暮抱肩往後退了幾步,笑著看向那四方口的狗洞。這拍門聲驚動了一條狼狗,他從洞裏鑽出頭,衝外麵狂吠了幾聲。

    這一下沒人敲門了,等那狼狗走了後,幾個人排成隊,一個個爬著鑽了進來。

    嚴暮噴笑了一聲,轉身往操練場跑去了。

    正好趕上點名,嚴暮站到隊伍最後,往前看去,原來這魏教頭就是魏書意,襄陽侯府的公子,之前跟他們一起去了渝州。

    他往前看時,站在最前頭的人回過頭來,他帶著黃金麵罩,遮住了一半的臉,正是那韓兆。此刻他看他,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眼裏透著陰狠。

    嚴暮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爹韓凜都在他這兒栽了一個大跟頭,他就更不算什麽了。

    點到他時,他應了一聲,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他,大多都帶著鄙夷之色。魏書意也看向他,神色如常,沒說什麽。

    等點了名,那幾個為難他的才跑過來,魏書意看向他們,肅聲道:“我的規矩,你們是知道的,自己領罰去吧。”

    “魏教頭,我們是被那嚴暮關在門外了,所以才來晚了。”韓六忙解釋。

    魏書意又看了一眼嚴暮,眼眸轉了轉,道:“我不聽借口,領罰去。”

    “魏教頭……”

    “再多一句廢話,等著你們的就是雙倍懲罰!”

    那幾個人雖不忿,但也不敢頂撞魏書意,一個個耷拉著頭去了。

    操練場很大,魏書意帶著他們先跑了十圈,跑下來後,一個個都累得氣喘籲籲的。嚴暮在軍營的時候也是這樣操練的,十年如一日,但畢竟這一年多頹廢下來,再加上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跑到最後也有些堅持不住,但咬牙跑下來了。

    接著是練拳,其他人都會了,因嚴暮是新來的,需要教頭單獨教一遍。

    來到小場地,魏書意卻沒打算教他,而是讓他自己練,他則靠著一根木樁曬起太陽來了。

    嚴暮也不問,耍了一套腿法,連踢加閃電般的速度是這套腿法的精髓。

    等他練完見魏書意正看著他,眼神沉沉的,他笑道:“你們北金的將士們善用腿,這一套腿上的功夫是我俘虜你們的兵士,嚴刑拷打以後,讓他繪製出來的。”

    魏書意沉著臉道:“你在挑釁我?”

    嚴暮笑:“魏教頭誤會了,我隻是想告訴你,不必防著我,因為你們引以為傲的,我都會。而且我還精進了一些,使你們這些拳法腳法更加淩厲,要不要我教你們?”

    魏書意握了握拳頭,這還不算挑釁?

    “這裏是教武堂。”

    “又如何?”

    “在這裏發生鬥毆事件,可沒人管,甚至是被人打死,也不會驚動官府。”

    “這樣。”嚴暮嘖嘖一聲,“那你得提醒一下某些人,他們要小心了。”

    “你倒是很狂妄,與剛來金安時大不一樣了。”

    “因為有人護著我啊,她給我鎮北十萬將士做靠山。”

    嚴暮想起柳雲湘,之前為了趕她走,說她是累贅,但其實他心裏明白,是她救了他,還為他鋪了很多路。

    從小場地出來,嚴暮見先前堵他門的那幾個正一瘸一拐的在跑圈,一個個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

    “魏教頭,我問一句,你們這兒遲到了是怎麽罰的?”

    魏書意淡淡道:“先打二十板,再跑二十圈,不過這是第一次遲到的懲罰,往後每次都要比前一次多加十板子,十圈。”

    嚴暮謔了一聲,罰的倒是真狠,難怪那幾個寧願鑽狗洞,可惜還是來遲了。

    教武堂有三千學生,分為十個堂上課,嚴暮所在是玄武堂,這裏烏泱泱的也有三百學生,散開於操練場上,一眼望去都是人。

    這三百人被分成十個小隊,每隊有兩個副教頭帶著。

    魏書意讓嚴暮歸隊,嚴暮回去見他們這一隊正在兩兩對打,兩個副教頭穿插其間,見誰姿勢不對就給糾正一下。

    這一隊有韓兆,哪有這麽巧的事,定是他用了些手段。

    見到嚴暮回來,韓兆吆喝了一聲,“咱們這隊有個規矩,新人過來要擺擂台,也不為別的,就是試試功夫底子,這樣大家心裏就都有數了。”

    韓兆這話一出,其他人都附和。

    一個姓劉的副教頭過來,瞅了嚴暮一眼,道:“我們這一隊確實有這個規矩,而擂台上過招,刀劍無眼,難免傷了誰,我們是不會追究的。”

    嚴暮看過去,見這些人皆是磨拳霍霍,估摸心裏想著怎麽把他按在地上狠揍呢。

    他一笑:“真不追究?”

    劉副教點頭:“不追究。”

    “那便好!”

    擂台擺上,嚴暮率先上去,而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其他組的人,紛紛圍了過來。第一個上來的是瘦高的年輕,他揚起下巴,一臉桀驁的樣子。

    “我叫陳衝,我爹是禁衛軍統領!”

    嚴暮嗬了嗬,“你爹很厲害。”

    陳衝眯眼,“老子也很厲害,等會兒你要是撐不住了,記得叫爺爺,老子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說著,陳衝挑起一根長槍朝嚴暮刺了過去。

    嚴暮赤手空拳,稍稍閃身,避開那長槍,再一把抓住,往前一拽,飛身而起朝陳衝胸口踢了一腳。陳衝被迫後退幾步,他咬了咬牙,顯然沒料到嚴暮功夫這麽好。

    接下來,他出招更快更狠了,而嚴暮卻不正麵與他硬碰硬,幾番躲閃之後,這陳衝氣急敗壞起來,很快露出破綻,嚴暮一拳打在他腹部,奪過他手裏的長槍,本可以一招致勝,但他沒有,而是揮舞著長槍打陳衝,打得他在地上打滾,很快鼻青臉腫,全身無處不疼。

    再這樣打下去,骨頭都得斷了。

    “我,我認輸!”陳衝狼狽的喊道。

    嚴暮這才收起長槍,嘖了一聲,“你怎麽這麽不經打?”

    陳衝撐著地起身,疼得齜牙咧嘴,這人看時沒用多大的力,可打在身上卻疼得很,他本想說一句硬話,可一張口先疼哼唧了一聲。

    “你,你等著!”

    說了這句,他扶著腰下去了。

    嚴暮將長槍扔過去,穩穩落入武器架,而後看向眾人:“一個一個來太費事了,不如你們組團來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打得一個個鼻青臉腫

    這裏是教武堂,人人自負,組團是不可能的。又接連上來兩個,皆被嚴暮一頓痛揍,剩下的也就不顧麵子了,一下上來兩個,還是被揍的很慘,再來三個,再來四個,皆是狼狽下台。

    嚴暮嗤笑,軍中練得功夫,強身健體為主,為了大家都能學會,自然不會高深。而這些世家子弟又吃不得苦,基本功練得稀碎,別說三個四個,一擁上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時韓兆站到了前麵,他抱著肩膀看著他,眼神犀利陰冷。

    “冷清明,你上!”韓兆道。

    隨著這一聲,從他身後走出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這男人五官堅毅,袖子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他無聲走上擂台,瞅了嚴暮一眼,而後舉起拳頭朝他砸了過去。

    嚴暮試探的接住這一圈,不想這人力氣竟這麽大,他被砸的生生退後了好幾步。

    “好!打得好!”

    “不愧是我們冷哥,看他還敢囂張!”

    “冷哥,揍他,狠狠的揍!”

    下麵起了哄,見嚴暮這一招失利,紛紛歡欣鼓舞。

    嚴暮不受影響,穩住身子後,自武器架上拿起一把軟劍。這男人是練家子,而且練得是拳腳硬功,所以繼續赤手空拳,他鐵定要吃虧,而這把軟劍,也許能起到以柔克剛的作用。

    冷清明似乎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見他拿了兵器,隻是嗤了一聲,繼續揮拳用猛力往下砸。

    嚴暮嘴角勾起,在他砸過來時,一個轉身,同時手中軟劍閃過,劃傷了那冷清明的手臂。他竟看也不看一眼,飛起一腳,帶著千鈞之力,朝嚴暮膝關節劈過去。

    下麵的人皆屏住呼吸,顯然是知道冷清明這一腳能帶來多大的傷害,然不想嚴暮身形更快,竟然躲過了這一腳。

    雖躲過了,但著實有些狼狽,往後趔趄了一步。

    嚴暮眯眼,他算是明白為何韓兆讓這個冷清明上擂台了,這是真正的高手,而且臨危不亂,更像是在沙場上曆練過的。

    他沉下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這時那冷清明又衝了過來,他眸光一定,也朝著他衝過去,在二人即將碰到一起的時候,他一個翻身躍起,跳到冷清明身後,軟劍在空中劃過半圓,下一瞬猛地朝冷清明後腰而去。

    冷清明早有防備,轉身一躲,然嚴暮料到了他的反應,劍竟然隨著他而動,一下劃傷了他的腰,殷紅的血立時染紅了衣服。

    看到這一幕,下麵的人紛紛倒抽涼氣。

    這冷清明這才正眼看嚴暮,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走到武器架前,提起一根長槍。他是硬家功夫,因此使得也是這剛硬的兵器。

    長槍對軟劍,各有各的優勢,但看兩個人怎麽發揮了。

    接下來,兩個人打出上百招,冷清明一直在進攻,卻沒有傷到嚴暮絲毫。他倒也不心急,出招仍是穩的,狠的,迅速的,他能看出嚴暮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

    又是上百回合後,嚴暮出招已經有些拖泥帶水了,冷清明看準這個時機,虛晃了幾招後,舉起長槍朝他胸口刺去。

    但在這關鍵時候,槍頭竟然斷了,還來不及驚訝,下一刻軟劍閃過,他暗道一聲糟了,這軟劍劃過的可是他的脖子。

    整個操練場一下靜了,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暫停了。

    他們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泛著冷光的劍刃劃過冷清明的脖子,而血一滴滴落下,落到地上,紅的讓人脊背發寒。

    這冷清明可是總教頭的兒子!

    嚴暮退後幾步,歪頭笑著:“還打嗎?”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冷清明動了動,見他至少還活著,這些人才鬆了口氣。

    冷清明撫上自己的脖子,看著手上的血,他知道嚴暮剛才是可以殺了他的,但他沒有,而且力度拿捏的剛剛好,能見血,但不至於劃破動脈。

    至於長槍槍頭為何會斷,眼下再一細想,分明是嚴暮在他們二人交手的時候,用手中的軟劍時不時砍一下,由淺及深,最後斷掉。

    這人太可怕了,他在生死交戰之際,還能不慌不亂的按著自己的節奏走,幾百招兒都沒有露出破綻,這定要有強大的內心,足夠的智謀,以及不怕死的勇氣。

    冷清明抬手抱拳,道:“我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冷清明下去後,再沒有人上來。

    嚴暮最後看向韓兆,而韓兆也看著他,包括他身後一幫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同伴。

    “韓兆,隻剩你了。”嚴暮挑眉道。

    韓兆眯了眯眼,繼而冷嗤:“本公子才懶得與一條狗計較!”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操練場。

    嚴暮笑著走下擂台,他猜到韓兆不會上台了。一是二人之前打過,他當時受了傷,腿還瘸著,他都沒有打贏他。二是韓家被皇上盯著,他要傷了他,難免不被皇上懷疑韓兆是因為渝州吃空餉一案而報複他,繼而聯想到那火麒麟。

    接下來這一天,沒人再找他麻煩。

    回到長公主府,柳雲湘見嚴暮沒有受傷,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下來。

    然到晚上,長公主府可熱鬧了,那些被嚴暮打的學生,他們父母紛紛找上門來,要給自家寶貝兒子討個說法。

    乞丐進了院,嘖嘖道:“那一個個鼻青臉腫,剛那刑部尚書的夫人還認錯了兒子,這才叫打得爹娘都認不出來。這麽一會兒來了五六家,前院都鬧翻了,你到底打了多少人?”

    嚴暮坐在台階上,翹著二郎腿,悠哉道:“不多,二十來個。”

    乞丐嘴角抽了一下,“這還不多?”

    “別忘了,教武堂三千學生呢。”

    “你別太囂張,省得被這三千學生一人一腳踩成肉沫。”

    柳雲湘坐在嚴暮身邊,看著嚴暮笑得開懷,她也跟著笑。這才是嚴暮,不可一世,玩弄人心,遊戲人間。

    “不過這爛攤子也得收啊,不然鬧大了,你也得吃虧。”柳雲湘又有些擔心了。

    嚴暮衝她挑了一下下巴,“這裏是長公主府,有什麽事自然是長公主頂著。”

    柳雲湘心思轉了轉,“你不會是故意給她找這些麻煩的吧?”

    嚴暮哼了哼,“她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也不能讓她好過。”

  第三百九十四章 欺騙感情

    “長公主,那嚴暮是你兒子,這沒錯吧?既然你認了,那就好好管教你兒子,也不看這是什麽地方,輪得到你們大榮的人撒野?”

    “長公主,你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是不是光生了沒有教養啊!”

    “就是,你有照顧武威大將軍小兒子的時間,不如好好教教親兒子規矩,莫不那大將軍那小兒子也是你親生?”

    和碩站在前院,袖子之下手握成拳,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剛她說了一大堆好話,賠了不是,自來大榮,她就從未這般卑微過,可這些人走的時候,還不解氣的一聲接一聲挖苦她。

    她隻能忍,畢竟嚴暮打的這些都是世家或朝廷重臣家的公子,她不能得罪哪家,隻能受著。

    等送走所有人,和碩臉色一青,轉身朝後院走去。走到嚴暮住的那院門口,卻見他們幾個正圍坐在院中石桌吃完飯,一個個有說有笑。

    她這一下更生氣了,大步走進去,一直走到跟前,竟也沒人理她。

    “嚴暮,你還有臉吃飯,知不知道你闖了大禍?”和碩怒喝一聲。

    嚴暮抬起頭來,勾唇一笑,“再大的禍,長公主你都能頂住,不是嗎?”

    “你!”

    “要不你把我趕出府?”

    和碩氣得咬牙,卻拿嚴暮沒有辦法。

    “你最好趕緊交出火麒麟的煉製方法……”

    “嗬,這就看我心情了。”

    “你!”和碩眯了眯眼,“別以為我拿你沒招兒,到時你可別後悔!”

    說完,和碩大步朝外走去。

    柳雲湘看著和碩離開的背影,有些擔心,她不會在盤算什麽陰損的手段吧?

    夜裏,嚴暮脫了外裳,柳雲湘才看到他後脖頸處有一道青痕,顯然是白天沒人打的。

    “快讓我看看,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傷!”

    嚴暮笑道:“沒了。”

    “不行,讓我檢查一遍。”柳雲湘擔心道。

    嚴暮挑眉,“你確定?”

    “快點!”

    “好,我這就脫了衣服,脫光。”

    柳雲湘一心隻想著嚴暮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沒聽出這句話裏的不正經,等嚴暮真將衣服都脫了,她繞著他轉了一圈,沒其他地方受傷,這才放心了。

    隻是再坐回去,猛地才發覺不對來,臉一下爆紅。

    “你,你先穿上吧。”

    嚴暮彎腰,一手捏住柳雲湘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鳳眼彎起,道:“你讓我脫的。”

    “我隻是……”

    “不想要?”

    “不……”

    “那就是想了。”

    “也不……唔……”

    柳雲湘被嚴暮吻住,不由瞪大眼睛,但他的吻太纏綿,很快她就淪陷進去了,雙手不由勾住他脖子,將自己貼到他懷裏。

    仔細一想,他已經有兩年多沒有碰她了。

    許是時間太久,她身子忍不住微微戰栗著:“嚴暮,嚴暮……”

    嚴暮將她放到床上,安撫著親吻著她的臉,再看著她的眼睛,“叫夫君。”

    “夫,夫君。”柳雲湘叫了一聲,臉又紅了,還嬌羞的別過了頭。

    嚴暮撲哧笑出聲,“誰之前豪言壯語的說我是你的人,說你永遠要我,說那話的時候,你可沒有害羞。”

    柳雲湘紅著臉錘了嚴暮胸口一下,“那時你也沒有回應我啊!”

    “現在。”嚴暮低頭再吻了柳雲湘一下,“今晚,我回應你。”

    武威大將軍府,韓兆氣衝衝來到偏院,在院前的石桌旁坐下。

    海棠見到他來了,忙煮了一壺熱茶,倒了一杯送過去,“公子,誰惹您生氣了,先喝口茶去去火氣。”

    海棠送過去,不想竟被韓兆一手打掉,熱茶撒到手背上,疼得她啊了一聲。

    韓兆怒道:“我的事,你也配問,一個娼婦而已!”

    海棠故作落寞的退後幾步,還把燙傷的手背露出來,小聲道:“是,賤婢逾矩了。”

    自渝州回來後,他對她的態度倒是轉變了一些,常去她那兒,每次都要的狠。她盡心伺候著他,可一直達不到目的,她也很著急,於是買通兩個男人假扮成流氓在她外出賣菜的時候假裝欺負她,被韓兆看見,他這才將她帶進府。

    整整三年,她才得以進入武威將軍府。

    韓兆發了一通火,稍稍冷靜下來,看到海棠手背上的燙傷,心不由的揪痛了一下,“我正在氣頭上,往後你學聰明點,別忘我跟前湊了。”

    海棠聽了這話,一下紅了眼,慢慢挪到韓兆身前,依偎進他懷裏,“賤婢隻是心疼您。”

    “你不是賤婢。”

    海棠仰頭親吻著韓兆的下巴,“公子說我是什麽,我便是什麽,隻要能留在公子身邊,海棠就覺得很幸福。”

    韓兆一把抱起海棠,帶著她往屋裏走,“你心裏有我?”

    “滿心都是。”

    “嗬,我姑且信你。”

    幾番後,已經過了子時,海棠睜開眼,轉頭看了身邊韓兆一眼,見他睡熟了,而後慢慢坐起身來。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痕跡,忍不住罵了一句:賤狗!

    下了床,她轉去屏風後,從箱底翻出一套夜行服換上,再看了一眼韓兆,他依舊睡得很沉。喝了她加料的茶,他就是頭睡死的豬,叫都叫不醒。

    從窗子跳出來,海棠朝著韓凜那院去了。

    這兩日,她借著遊院子,已經將韓府的格局都記腦子裏了。避開巡邏的,她翻牆進入韓凜那院,再從窗戶潛進書房,然後趕忙翻找自己要找的東西。

    三年了,她不免有些發慌,先把多寶架找了一遍,再是書桌下麵的箱子,一個一個翻找,找到最下麵一個,還是上鎖的。

    沒準在這裏麵。

    她正發愁怎麽打開,外麵有人喊道:“書房的窗戶怎麽半開著,快進去裏麵查看!”

    海棠暗道一聲糟了,四下看了看,見書房後麵還有一間供休息的地方,那裏開了一個小窗戶,她索性抱起那箱子,衝小窗戶逃了出去。

    “有人逃了出去,快封鎖整棟府,不讓賊人逃出去!”有人喝了一聲。

    因這一動靜,巡邏的都往後院這邊過來了,她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住的那院,先將箱子連著夜行服一起藏到屏風後麵。可韓凜一旦發現自己丟了東西,一定會搜查的全府的。

    海棠心思轉了轉,忙躺回床上,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瓷瓶,在韓凜鼻下熏了熏,而後忙閉上眼睛。

    身邊人果然很快就醒了,伸手將她抱到懷裏。

    “公子……”她裝作囈語的喚了他一聲,“公子,海棠真的好愛你。”

    抱著她的手緊了緊,繼而吻住她的唇。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箱子罪證

    將軍府真亂了,而且亂的出乎海棠的意料,很快就有護衛闖進院裏來。

    “每間房都得搜,搜仔細了,一個角落也不能放過!”

    海棠聽得心顫,莫不她偷出來的那箱子,裏麵有了不得的東西?

    一滴汗滴到她臉上,海棠回歸神兒來,看向身上的男人,嘴角勾了一下,而後攀著他肩膀,“公子,人家好累,你放過人家吧。”

    “賤貨,是你勾我的!”

    “人家冤枉啊!”

    海棠垂下眸,心下嫌惡的很。剛她給他聞的那東西,可讓他清醒,同時也會讓他亢奮起來。

    鐺鐺鐺,外麵有人敲門。

    “公子!”她故作害羞的摟住韓兆,“別讓他們進來!”

    韓兆不耐煩的吼了一聲:“滾!”

    “公子,府中進了賊人,從將軍書房偷走了很重要的東西。將軍大怒,已經將整個將軍府封鎖起來,並命令我等必須嚴查每一間房,務必抓到那賊人。”

    韓兆稍稍一怔,“丟了很重要的東西?”

    “啊,公子,人家好難受。”

    海棠故意貼著韓兆,手指也在他身上點火,韓兆即刻又陷了進去。

    “我一直在這間房,一刻都沒有離開,沒有見到什麽賊人,你們去別處搜查!”

    “可是……”

    “趕緊滾!”

    外麵靜了片刻,接著腳步聲就遠了,“這院由公子搜查,我們去其他地方搜!”

    海棠聽著這些人走遠了,稍稍鬆了口氣,而後專心應付韓兆。

    翌日,嚴暮去教武堂後,柳雲湘去了南紅樓。

    又有一匹貨運來了,正好趕上做秋衣,這幾日胡掌櫃帶著夥計們忙得腳不沾地。南墨齋那邊不怎麽忙,胡掌櫃還調來了幾個夥計幫忙。

    她最近打算在金安開一間炭鋪,北金這地方,一年一半時間都是寒冷的,入了秋很快就冷了一直到來年快入夏的時候才暖和,所以北金對炭火的需求很大。但北金最好最貴的炭都冒煙嗆鼻子,而大榮有上好的金絲炭,???,雖然價格昂貴,可不冒煙不嗆人,世家官宦和有錢人家肯定會喜歡。而且她有炭鋪,有燒炭的工坊,還有一條成熟的運貨線索,所以她覺得這聲音能做。

    柳雲湘跟胡掌櫃商量,胡掌櫃也同意。

    “隻是東家,您這般折騰,不怕累?”

    柳雲湘笑,“能賺錢啊,這麽會怕累。”

    “可您已經很有錢了。”

    柳雲湘想了想,道:“我還挺喜歡一擲千金的感覺。”

    比起鎮北王妃的尊貴,她更喜歡自己東家的身份,懷裏揣著銀票,在哪兒都能橫著走。

    既然有這想法,柳雲湘便讓胡掌櫃推薦了一個夥計,讓他專門管這事。

    “你們放心,我柳雲湘在此跟你們承諾,每年會拿出你們所掌管鋪子的三成盈利獎賞你們一年的辛苦。”

    在大榮,她就是這樣做的,各間鋪子的掌櫃都盡心盡力的幹,當然還有張琪,他讓她少操了太多心。

    柳雲湘交代好胡掌櫃,剛回到後院,海棠過來了。

    她瞅著她一身打扮,哪還有風塵氣,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妾室,頭發都盤起來了,穿金戴銀的。

    “你跟著韓兆住進大將軍府了?”柳雲湘迎上去問,她回來後還去瀟湘館找過她,說是韓兆給她贖身了。

    海棠將一個不大的木箱子放到桌子上,先喘了幾口氣:“給我嚇得,差點沒被將軍府的守衛給搜出來。”

    柳雲湘瞅著這木箱:“裏麵裝的什麽?”

    海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去:“你自己看。”

    柳雲湘打開,見上麵是一遝信,下麵是好幾本厚厚的賬冊。她不明所以,拿起一封信打開,看過內容,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再看最後的署名,更是差點掉出眼珠子。

    “這封信是謝勝茂給韓凜的,向他匯報了製作火麒麟的配方。有這封信,便能證明韓凜和謝勝茂是有勾結的。”

    海棠又喝了一口茶,“下麵還有謝勝茂吃空餉給韓凜的賬冊。”

    柳雲湘放下翻,果然看到了謝勝茂的賬冊,賬冊很厚,記錄的非常詳細。而其他的賬冊也同樣了不得,有韓凜和其他地方官員幹的很多非法勾當,這一本一本的,實在是鐵證如山。

    “你,你怎麽拿到這些東西?”

    “我在瀟湘館三年,勾引韓兆三年,丟了身子,舍著命才進入大將軍府,第一次出手,撈了這些沒用的東西。”說著,海棠不由歎了口氣。她想找的,卻沒找到,而且因昨晚的事,將軍府加強了守衛,她暫時沒法再出手了。

    想到這兒,她又歎了口氣。

    “這些都是韓凜的罪證,我拿著也沒用,燒了也怪可惜,便想著帶出來給你,估摸你能用到。”

    “這太有用了!”柳雲湘一把握住海棠的手,欣喜若狂,“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就能絆倒韓凜,嚴暮也就有機會離開北金了。”

    “是麽,能幫到七殿下,那挺好。”海棠點頭道。

    柳雲湘將這箱子蓋好,想到什麽,咦了一聲,“你剛說你籌謀三年才進了將軍府,你到底要找什麽東西?”

    海棠呼出一口氣,“重明所中逍遙散的解藥。”

    柳雲湘又一驚,“大將軍府有?”

    “也隻能說也許有,因為重明的師父在彌留之際說過,當年他研製出逍遙散後,韓凜找到他要了一瓶,還要了一顆解藥,而重明所中逍遙散也是韓凜下的毒。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不確定韓凜還有沒有那顆解藥,但這是解毒的希望了。”

    柳雲湘默了一會兒,“隻有一顆解藥?”

    “嗯。”

    柳雲湘想到嚴暮,他也中了逍遙散,雖然眼下沒有毒發,但……隻怕總有毒發的一天。

    海棠明白柳雲湘所想,道:“對不起,這一顆,我若是找到了,隻能給重明。”

    柳雲湘握住海棠的手,“我理解。”

    “我來教你釀酒吧,我釀製的這酒可壓製七殿下體內逍遙散的毒。”

    柳雲湘忙點頭,“好!”

    晚上回去,柳雲湘將這箱東西給嚴暮看。

    嚴暮看過之後,沉思了片刻,道:“你把這箱東西給英王。”

    柳雲湘先不解,想了一想,點頭道:“你想借英王的手除掉韓凜!”

    嚴暮打了個哈欠,“畢竟是北金朝廷的事,我最好別插手,免得被咬一嘴。再說英王,這人雖然有頭腦,但為人太正直,定看不慣韓凜這些作為,硬碰硬的結果,雙方難免都要頭破血流,彼此內耗,我隻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就好。”

    柳雲湘撇嘴,“你這是欺負老實人。”

    嚴暮將柳雲湘攬到懷裏,“還有一事,你要告訴他,也要他做好準備。”

    “什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有沒有良心

    嚴暮鳳眼一眯,嘴角勾出一抹狡詐的笑。

    見他這樣,柳雲湘不由打了個冷顫,心想他又想謀害誰?

    “將火麒麟的消息泄露出去,其他幾位皇子必定會蠢蠢欲動,但他決計不能動。這時候誰覬覦火麒麟,誰就是皇上眼裏的刺。”

    柳雲湘忍不住錘了嚴暮胸口一下,“你是不是雷公電母轉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攪和的北金朝廷上下都不安生。”

    “翻雲覆雨這活兒太累,雲雨之樂才是我所喜。”說著,他抱起柳雲湘,“天不早了,我們安置吧。”

    柳雲湘臉一紅,“昨晚,你太狠了。”

    “今晚,我輕些。”

    過了一日,柳雲湘去了英王府。

    她將那木箱往英王書桌上一放,拍了拍箱子,厚著臉皮道:“我給殿下送來了一份大禮。”

    冷雨霰頭也不抬,依舊在低頭翻閱卷宗_nnzl ,“本王不覺得你有這份好心。”

    柳雲湘繼續笑,“殿下您可以先看看我給您帶了什麽來。”

    “沒興趣。”

    “這木箱裏麵……”

    “沒看見本王正在辦公,你要不閉嘴,要不馬上走!”

    柳雲湘見冷雨霰一臉煩躁,湊近了一些,往他正在翻看卷宗_nnzl 那兒瞄了一眼,原來是正在看渝州吃空餉那案子。

    “殿下,您就是把這卷卷宗_nnzl 翻爛了,你也找不到謝勝茂和韓凜勾結的證據,即便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也沒有用,韓凜經營這麽多年,非是這麽容易就能倒台的。”

    冷雨霰煩躁的緊,雖然知道柳雲湘說得對,但仍舊沒好氣,抬頭看向柳雲湘,先瞪了她一眼:“你是來給本王添堵的吧?”

    柳雲湘一笑,又拍了拍桌子上的箱子,“恰恰相反,我是來幫殿下解愁的。”

    “嗬,憑你?”

    “你可不能小看我,我還救過你了。”

    冷雨霰哼了一聲,這次看向那木箱子,“這裏麵是什麽?”

    柳雲湘忙笑嗬嗬的推過去,“殿下自己看吧。”

    冷雨霰不耐煩的打開木箱的蓋子,先看到裏麵的信和賬本愣了一愣,繼而拿起第一封,竟是謝勝茂給韓凜寫的信,信上提到什麽火麒麟。

    “火麒麟?”

    “一種威力很大的火藥,殿下估摸聽說過,大榮曾用這種火藥逼退過你們大金三萬大軍。渝州那夜地動山搖的,不是火山噴發,而是這火麒麟弄出的動靜。韓凜指派謝勝茂秘密煉製這種火藥,但三年了,一直沒有成功。”

    一聽這兒,冷雨霰眉頭皺起,眼光犀利。

    “果真?”

    “皇後親眼看到了火麒麟的威力,回宮後定也告訴了皇上。”

    冷雨霰震驚之餘,很快抓住了重點,“韓凜沒有上報朝廷!”

    “吃空餉一案再加上秘密煉製這種火藥,他在皇上那兒已經丟失了信任。”

    冷雨霰眯了眯眼,“難怪父皇讓我協同大理寺嚴查渝州吃空餉一案,我曾透露韓凜可能也牽扯進去了,他沒有維護,讓我仔細調查。”

    韓凜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放在以前,皇上是決計不會讓他動韓凜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事!

    韓凜想到這兒,抬頭看向柳雲湘,“那這木箱子,你們是從哪兒得到的?”

    “韓凜府上偷來的。”

    “從武威大將軍府偷來的?你張口就胡說,想來是不知道武威大將軍的守衛有多森嚴吧,隻怕比公立都森嚴,還偷來的,武功再厲害賊人怕也根本翻不過大將軍府的院牆。”

    “大將軍這兩日在全城搜查什麽,殿下聽到動靜了吧?”

    冷雨霰心思一轉,“你是想說他們在找這個箱子?”

    “鬧出這麽大動靜,還是在皇上正盯著他們將軍府的時候,顯然這箱子裏的東西對他們很重要,關係整個大將軍府的安危的。殿下該知道我們的本事,便不用細問我們是怎麽偷來這些罪證的,現在將這木箱給您,您看著辦就行。”

    冷雨霰聽到這話,沉了一口氣,“你們本事確實大,進出大將軍府偷來這麽重要的罪證,哪日要窺探我王府,估摸也很簡單吧。”

    “你有良心沒良心啊,我們冒這麽大險,還不是為了幫你!”

    “你……”

    “你捫心自問,我們害過你嗎?”

    冷雨霰細一想還真沒有,不但沒有還幫了他很多,他這下說不出話來了,再看柳雲湘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小聲解釋了一句:“我也就隨口說說。”

    “你多傷我心啊!”

    “行,本王錯了。”

    柳雲湘笑笑,在冷雨霰書桌前坐下,看著他翻閱這些信和賬冊,看著他越來越震驚,柳雲湘笑意也越大。

    合作共贏的前提下是雙方都有利可圖,他們助英王掃清障礙,英王助他們能順利回到大榮。

    還有一個,拿捏人心的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所以她不怕英王成事後食言。

    “對了,嚴暮還要我告訴你一事。”柳雲湘欠身過去,小聲將嚴暮交代的話說給了冷雨霰,“殿下,此時無聲勝有聲。”

    冷雨霰眯眼,“他讓我把火麒麟的事散布出去,說韓凜掌握了煉製這種火藥的方法,引各方露出尾巴,這一招可真損。”

    皇上有暗衛,雖居於宮牆內,坐在廟堂之上,但洞察一切。他在意那火麒麟,自然會派人探聽火麒麟的消息,這時候誰心思不軌,在皇上眼裏就是謀權。

    而他隻要安靜的,不往裏摻和,在皇上眼裏,他便是最忠心的。

    這一招雖損,但不可謂不高明!

    冷雨霰想通後點頭:“你帶話給七殿下,我懂他的意思了,先任由事態發展,等韓凜徹底失去皇上信任時,我再拿出這些證據,一舉絆倒他。”

    “殿下這般通透,也不枉嚴暮一番苦心了。”說著,她還長歎了一聲。

    冷雨霰嘴角抽了一下,“他不過是為自己籌謀,還想讓本王感恩他?”

    “殿下這話說得真絕情。”

    “哼,你們夫妻倆,一個賽一個的人精。”

    柳雲湘也不裝了,衝冷雨霰哼了一聲。

    “對了,有件事得要你幫忙。”

    柳雲湘撇了撇嘴,“什麽?”

    “說來這事也是你惹出來,你不是讓王妃裝病麽,宮裏來消息了,等會兒明貴妃過來探病。”說到這兒,冷雨霰沉了口氣,“明貴妃浸淫後宮,手段了得,而王妃心思簡單,本王又不好摻和進去,你去幫王妃頂著,別讓明貴妃把主意打到我們王府。”

    “啊,這不得罪人麽,還是得罪一個了不得的女人。”柳雲湘不想摻和。

    冷雨霰臉色一變,“你是不是把本王某些私密的事告訴段嬤嬤了?”

    柳雲湘猛地咬住下唇,忙搖了搖頭。

    “本王昨兒得知後,羞憤交加,滿心隻想殺了你!”

    “我也是不得已……”

    “所以這個忙,你幫嗎?”

    柳雲湘抿抿嘴,無力道:“幫,行了吧。”